第十八章 月照人归
麝月如同炼狱中度过了剧毒的发作,百千寻为他包扎好手上伤口,他淡淡道:“那件白披风,是玄澈的吧?”
麝月心一紧,怔怔看着百千寻,百千寻冷笑:“玄澈喜欢穿白衣,显得他更有魅力,而你……对玄澈的不一样来看,那天被你那么看重的白披风一定是他的。”
他说着,手上用力,麝月掌心一痛,百千寻冷道:“别对玄澈动念头,否则……我也许……会杀了你!”
他甩开她,起身刚要走,就听有敲门声,麝月看向门口,月光淡薄,人影修长,她心一惊,是玄澈,她一眼就可以认得。
“谁?”百千寻道。
“玄澈。”
百千寻看向麝月,他并没有说话,而是等着麝月开口,麝月当然明白。
“有事吗?”麝月道。
玄澈隔着门,轻声道:“只想亲口谢谢姑娘。”
“不必了。”麝月漠然,“我累了。”
玄澈立在门口,半晌方道:“夜轮悬素魄,朝光荡碧空。”
麝月心中大动,他怎么会念这句诗?为何要念这句诗?这句诗,便是自己名字的由来,莫非他……
她身子一动,却强抑心里的悸动,看一眼百千寻,一字一泪说道:“小女子学问浅薄,不会吟诗作对,王子……要吟诗赏月,该找晴萱公主。”
心中滴血,却字字情切。
玄澈道:“如此,打扰了。”
门外人影消失,麝月心中顿时空空荡荡,她靠在床沿上,目光空洞,百千寻却满意地说:“果然是信守承诺的女子,我以后可以考虑对你好一些。”
他说完,出了她的房间,麝月泪水方簌簌而落,哭出声音。
玄澈的话,玄澈的声音,还在耳边,心里那么多矛盾,那么多纠缠,终究她是不能给玄澈幸福的人啊……
“听不懂,为何要哭?”
麝月一惊,连忙起身下床,她望向窗口,只见玄澈白衣落落,已站在屋内。
百千寻不会武功,自然察觉不到玄澈的神出鬼没。
麝月泪迹未干,心里却有点慌张。
玄澈一步步逼近,她一步步后退,玄澈琥珀色眼眸明亮却危险,让她不能直视,她背过身:“我伤口痛,才会哭。”
“伤口痛,还是心痛?”玄澈站在她的身后,近在咫尺,他的气息滑过她的雪颈,麝月向前一步,冷漠说,“王子,对女人一向如此花言巧语吗?只可惜,素魄乃是一个药人,而不是女人,王子这一套,可以收起来了。”
“你对百千寻做了什么样的承诺?不见我吗?避开我吗?”玄澈适才在窗口听到了这一句。
麝月心下一思,道:“那与王子无关,王子想多了。”
“无关吗?”玄澈突地拉起她的手腕,麝月大惊,想要挣脱,却被他更紧地攥住,几乎要捏断了。
“放手,王子,请你自重!”麝月美丽的眼睛惊怒非常。
“自重?你与我马车之上、神明之下、凌月殿里,肌肤相亲,夜夜承欢的时候,可会要我自重吗?”玄澈一改这些天的温润与平静,突然回到了从前那个暴虐冷酷的男子。
麝月震撼不已,他如何发觉?还是自己前些日子的贪婪与贪心,果然让他起了疑心?并将疑心,变成了今日的愤怒?
现在想这些,为时已晚,要怪只怪自己,却不能继续这种可能的悲剧!
“王子在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
“不懂?”
话落,麝月惊叫一声,瞬息之间已被玄澈抱在怀中。
她惊惧交加,羞窘难当,拼了全力挣扎,却无法挣脱他的怀抱。
他紧紧地抱着她,目光纠缠:“你在怪我?对不对?所以……不肯与我相认?”
他修长手指缓缓接近她的面纱,面纱柔软,目光如烧,麝月突地握紧他即将撕下她面纱的手:“不要,王子,素魄容颜丑陋,请王子……留素魄一点尊严。”
他的手在她纤细素腰上摩挲,那依稀曾有的感觉,自掌心到心口,令玄澈心潮起伏,他缓缓拿开自己的手,麝月松一口气,可玄澈的气息却越来越近。
麝月侧头想要躲开,他却毋庸置疑,扭过她的脸,隔着薄薄的面纱,他的唇轻轻贴上她的,柔软的触感,熟悉的温度。
麝月用力一挣,不得,任由他轻轻吻着,她紧闭双唇,泪水却盈满眼眶,几乎落下。
多久,没有过这样的吻了?可刹那,她便清醒,她不能再这样沉沦。
趁着他意乱情迷,麝月猛力推开他,顺势一掌打在玄澈脸上。
玄澈缓缓抬眸,望着她光影交错的目光,她美丽的眼睛里,烛影摇曳,泪光晶莹。
分明,如此情动。
分明,如此真切。
可为什么,她就是不承认?
玄澈冷峻脸上情绪莫名,他步步逼近麝月:“只有一个女人的唇,会给我这样的感觉……”
麝月不语,想要开门出去,却被玄澈从后扣住双手,将她纤柔的手扣在门板上,他在她耳边,低沉说:“你不承认没关系,不让我揭开你的面纱没关系,即使……你真的丑陋不堪,也没关系……我……都要定你了!”
要定她?
麝月猛然回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的眼里是危险的琥珀色,他唇角斜斜一扯,反而绕过她,自行出门,麝月看着他离开,暖香楼上,寂静无声,月,沉入一片深黑……
玄澈的突然到来,令麝月心神不安,今日采血,她依然一个人独自忍受过了那彻骨疼痛,脑海中不断闪过的是玄澈昨夜轻轻一吻。
夜晚,她倚着窗,想着玄澈昨晚的话,他话里有话,显然,在他心里,已确定了她就是麝月。
月影淡薄,映着窗上的人,麝月微微侧眸看见,心下一惊,莫非……是玄澈?
他又来了吗?
想着,门已被推开。
麝月心跳如鼓,只见一人,华服玉冠,正是封平墨。
麝月松下口气,冷漠以对:“太子殿下深夜来此,只恐多有不妥。”
封平墨面无表情,眸光如冰如火,麝月渐渐有点心慌,平日里的封平墨,温润如玉、宽以待人。
可今晚……
“太子,想必先生一会儿过来,被先生瞧见了,不太好。”
“他不会来了。”麝月才说完,封平墨便淡淡打断了她,“今晚,他在我那儿喝酒,喝多了,睡在了我那。”
喝多了?麝月心下一思,挑眉看他:“喝多了?莫非太子是故意的?”
她试探说,他不置可否。
麝月暗自提高警惕,转身向门边走去,却被他拉住:“他说了些醉话。”
“醉话?”麝月静静听着。
封平墨神情黯然,失落说:“我向他求娶你,他说,让我不准对你动心,即使你不是药人,你……也不会喜欢我。”
麝月凝眉,她极力隐藏的心事,却原来那么明显。
“你喜欢玄澈王子。”封平墨直言,麝月用力甩开他的手,“王子,我说过,我只是药人,不是女人,对谁……都没有感情。”
“那你为什么可以在他的怀里平静?我无论如何都只能让你更痛苦,可他……却能让你在剧毒发作的时候,平静下来。”他陡然提高声音。
麝月冷哼一声:“太子殿下,这只是巧合,也似乎与你无关。”
“怎么无关?”封平墨从身后突地抱住她,“我喜欢你,即使,你脸容有损,我还是喜欢你……”
说着,他猛然将麝月抱起,麝月可以闻见他身上亦带着酒气,想必也借了三分醉意,才敢如此。
“太子,放开我……”麝月被他抱起,扔在床榻上。
她迅速起身要跑,却被封平墨狠狠按住:“从小,我就克制自己,要自己做一个规规范范的人,从来都把情绪藏得很好,直到……今天……”
麝月心一惊,原来,他表面的温脉都是努力的克制,她暗暗害怕,这样长期压抑与克制的人,一旦要将情绪释放,一定十分可怕,不计后果。
她手腕几乎断掉,狠狠瞪住他:“太子殿下,你难道忘记了,先生曾经说过,与我有染的男人……必死无疑!”
她加重语气,他却丝毫不为所动,他的眼里情欲喷薄,她不懂,他已经见过了她丑陋的样子,为何还会对她如此动情?莫非,只因为她拒绝了他?或者,是她激发起了他释放情绪的决心?
她徒劳挣扎,却已被他扯下衣襟,露出白皙香肩,封平墨轻抚她的肩,柔滑细腻,令人心神荡漾:“若你不是药人,定是个倾国美人。”
他轻吻她,她嘶声抗拒:“不要……我会恨你!”
“恨我吧!我也恨我自己!”封平墨神情悲伤,目光却狂躁,“有没有男人这样亲过你?这样抱过你?”
他挑逗的在她耳边细语,气息不匀,有软酥酥的感觉。
他的手扯下她的衣带,裙衫松落,只余亵衣内裙,麝月泪眼模糊,不!她不能想象除玄澈以外的男人对她做出这种事!
除了……
记忆的伤痛,轰然裂开,若不是再遭这种情况,她几乎忘记了,在玄澈之前,她曾被一个人凌辱!
一个晃神,封平墨要扯下她的面纱,她心惊回神,正要反抗,便见眼前一道寒光,封平墨疯狂的动作猛然停止,他一动不动,侧目而看,只见一柄长剑,横在了自己脖颈旁,麝月亦是心惊不已,她抬头看去,只见月影烛光,玄澈一身冷淡清白,站在床边,手里寒剑,赫然如冰,直逼封平墨。
“伪君子。”玄澈冷漠说。
封平墨回头,剑的寒,似令酒意全醒,他有一瞬间无措,但随即便神色如常,缓缓顺着他的剑站起身,看着玄澈:“这似乎与王子无关。”
他直视他,并不惧怕。
玄澈鄙夷道:“出去,别再让我看见你来骚扰秦姑娘,否则……我不管你是谁,这把剑,定不饶你!”
封平墨暗自握拳,他凝视玄澈琥珀色眼眸,他的确是足够魅力的男人,那双眼却阴森恐怖,他的确没有理由再留下来,他看一眼麝月,低声说:“秦姑娘,对不起,今晚……我有些喝多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出门刹那,只见玄澈还剑入鞘,坐在床边,眉目间的寒气未散,斜斜睨他一眼,他一怔,没有多做停留。
玄澈看着已用锦被裹紧身体的麝月,此时的她已戴回面纱:“还不穿衣服?”
“请你回避。”麝月低头不看他。
玄澈冷笑:“这个身体,我再熟悉不过,还怕我看?还是……怕我看了,就暴露了什么?”
玄澈说着,一把扯下她身上锦被,麝月惊骇,扯过一边被扯落的衣襟遮体,玄澈修长手指沿着她裸露的肩缓缓下滑,她白皙的玉臂微微一颤,身子向后一撤:“王子,你该走了。”
“这个感觉,你都不会想念吗?”玄澈俊美的脸,如妖孽,颠倒众生,他的眼神,勾魂摄魄。
麝月蜷缩在一个角落,声音轻弱:“你认错人了,我……不过是相貌丑陋、声音嘶哑的药人。”
“你真的不记得了?还是要我提醒你?”玄澈不理她的说辞,自顾自说着,他的身体靠近,在她的身边,她已在角落,躲无可躲,他在她肩上一吻,麝月整颗心、整个人都几乎要沦陷在他的温柔里。
此时,房门却被突地推开,柔情蜜意戛然而止,一名黑衣人持剑而来,剑光凛凛,直刺玄澈背心。
玄澈眼眸微侧,麝月大惊:“小心……”
玄澈翻身避开,那人追身而至,玄澈道:“什么人?”
那人不语,只手上生风,麝月只见长剑挥舞,剑光将玄澈笼罩在中心,玄澈似乎逃不出那剑锋的包围,她忧心不已,迅速披衣,却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此时,那剑朝着玄澈心口刺去,而玄澈突然被什么镇住一般,一动不动,没有闪躲,也没有拔剑。
麝月大惊失色:“不要……”
玄澈眼波无澜,盯着那剑迎面而来,麝月扑将过来,想要阻止那杀手凌厉的剑锋,可那人剑太快,身形如燕,剑光如芒,剑影如鬼,“哧”的一声刺入玄澈胸膛。
“不……”麝月扑过去,杀手拔剑,血流不止。
麝月用力捂住玄澈心口,眼中泪光飘摇:“你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不还手?你在干什么?你想死吗?”
玄澈琥珀色眸光如水如冰,照见她焦急的样子:“你很怕我死吗?”
“我……”麝月泪眼朦胧,与他目光相对,他眼光邃远无边,“我死,你会怎样?”
麝月捂着他胸口的手被热血烫过,她泪流满面:“我会……为你报仇!”
记忆深处,被乍然触动,月如今,人如旧,某个时候,是谁,也是这样回答?
玄澈眼光微微颤动,心内狂热,紧紧将眼前的女子拥入怀中:“是你,我就知道,一定是你……”
麝月再也无法抵挡她对玄澈的思念与渴望,她太爱他,爱到自私、爱到疯狂、爱到不能自已。
她无数次警告自己,不可以贪恋他的怀抱,他的温柔,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近,又令她越来越贪心自私,她无法抵挡他的诱惑、他的爱……
“是不是,我不受伤流血,你就一辈子不准备认我?”玄澈紧拥着她,在她耳边低语。
麝月流泪不语,她爱他爱到万劫不复:“你的伤……”
玄澈轻轻一笑,眼角睨着那杀手:“伯伝,你的剑法真是越发出神入化了,这血流的吓人,伤口却不深,这点皮外伤,我会放在心上吗?”
麝月一怔,抬头看他,他琥珀色眼眸如星如夜,明亮又深邃无边,他嘴角笑意若有似无,麝月猛地站起身:“你……你骗我……”
玄澈随着站起来,幽幽看她:“不骗你,你会承认你就是麝月吗?”
玄澈朝伯伝使个眼色,伯伝拉下黑巾,转身出门,麝月气闷,走到窗边背对玄澈。
玄澈走到她的身后,扣住她的肩:“你不知道,害你掉下悬崖,我有多懊恼……多……难过。”
玄澈顿了一顿,终究说出了这两个字,曾几何时,他可曾为谁难过过?有!但那已是极遥远的事了。
麝月挣不开他,流泪说:“我每天见你,却不能跟你讲话,不能认你,我又有多难过?”
“为何不认我?”玄澈扣在她肩上的手力道加重。
麝月轻吟一声,他稍稍放松,麝月叹息不语。
她的手轻轻抚上轻薄面纱,眼泪不止,玄澈没有放过她这个细微的动作,他一把攥住麝月手腕,目光深深:“看着我……”
麝月被他攥住的手微微颤抖,玄澈用力将麝月身子转过,迫使她与他目光相对。
她泪眼婆娑,他目如鹰隼,相望间,过往重重,梦除非,往事追,她消瘦许多,他想要轻轻摘下她的面纱,麝月却一惊,后退数步,美丽如初的眼睛,泪光摇曳,惊惧恐慌。
“不,不可以……”
玄澈心一冷,眉头轻皱,他已想到了什么,她的声音、她的脸,是因为……做了药人,变了模样吗?
“为何做了药人?为何会落在百千寻手上?”玄澈心痛不已。
麝月垂眸:“若非遇上百千寻,我早已死于剧毒,若不是做药人,我……也根本不能活到现在。”
玄澈一步步走近她,轻轻抬起她的下颌,与她泪眼相对:“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我记得你最美的时候。”
他的手接近她,她立即紧紧握住他,不准他再近一步:“求你,不要……”
他反握住她的手,吻她的手背,麝月的心,痛到撕裂,他的吻又落在她的额头,她的眼角,吻干她所有悲酸的泪水。
如那次一般,隔着面纱吻她的脸、她的唇。
“好,你说不要就不要,可是……别再拒绝我!别再……把我当陌生人,记住……”玄澈猛然将她抱在怀里,在她耳边坚定地说,“你是我的女人,从身体到心都是我的,而我……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
麝月心一惊,她似乎明白他言外之意,她以为她不再相信他,不再觉得他是依靠,才对他犹豫不决。
玄澈,你错了!我是因为太爱你啊……
他细碎的吻落在她的面纱上,麝月呼吸渐渐急促,太久,没有与玄澈如此亲近,太久,没有与他肌肤相亲。
玄澈突地扯开她的衣带,原本便是松落的裙衫瞬间滑落,他的吻沿着她的肩一路而下,凝香锁骨、柔软酥胸,他再也不能忍耐,将她打横抱起,麝月这才惊觉,他将她压倒在锦床上时,连忙推拒:“不要……”
玄澈已是欲火难耐,不理会她,火热的吻,挑拨着她残存的意念。
可是,不能!
麝月狠心在他肩上咬下去,玄澈吃痛抬头,麝月趁机侧身到一边,拉好衣服,她一双眼里情恨交织,她怎么不想念玄澈?可是她却恨如今这般不堪残破的自己!
“为什么?”玄澈眼神瞬间冰冷,剑伤还在,血流未止。
麝月明白,他心里是多疑的,定然想到了别处。
“我,不能!因为……我是药人。”麝月低头,泪水不绝,“我是药人,若与男人欢好……那个男人……必死无疑!”
玄澈一惊,不可置信。
麝月苦笑:“这也是我不想认你的原因之一,可是……可是我……”
她恨自己不争气,无法抵挡玄澈的诱惑。
玄澈凝视着她,麝月抬头,与她对望,无奈道:“你也见过了,我的血……其实已是药,是以毒攻毒的药,我全身上下都已经是毒,我和你……”
她咬唇,没有说下去。
玄澈怔怔无语,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他原本以为找到了麝月,便可以带她回樊域去,但如今……
“你也不能离开百千寻对不对?”玄澈猜测说。
麝月点头:“不错,离开他……我一样活不下去。”
“可你还是爱我,忘不了我……”
“你何必明知故问?”麝月心里痛极,好像一句话都要拼尽全力才说的出。
“那么,你就还是我的女人,我……就不能让你在百千寻身边受苦。”玄澈说着,起身下床,麝月一惊,连忙跟着走下床,“你想干什么?”
她太了解他,他定然会用极其残忍的手段逼百千寻就范。
可,那没有用,她也知道。
“我是药人,已经是事实,即使你杀了百千寻也没有用,你杀了他,只会让我死得更快,而你若让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不但救不了我,还枉费了我那么多次采血受苦,令千樱与云雀无救,何况……”麝月长叹一声,“何况,还有晴萱……我看得出,晴萱公主,对你一片真心,她是真的很喜欢你……她天真无邪,纯美善良,这样好的女孩子,我想,相处久了,你也会慢慢喜欢她的……”
麝月声音越来越弱,她有多痛,才说得出最后的话?
玄澈看着她,冷哼:“别人喜欢我,我就要喜欢别人吗?有这么容易吗?”
“不容易又如何?玄澈,你冷静点!我和你……已经不可能了!我说了这么久,你还是不明白吗?不错,我爱你爱到快要发疯了,才抵挡不住你的诱惑,才……才中了你的计!我承认我是麝月,即使对你情不自禁,可……那也并不代表我们可以改变现在!有些命,必须认!”麝月不得已,高声反驳他。
玄澈静静站在原地,许久不语。
他只是看着她,眼前的女人,要为他遭受多少劫难?而他们……真的缘尽于此了吗?
认命?他阿米尔·玄澈这辈子从来不曾认命。
麝月道:“你快走吧,就当我们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百千寻若酒醒就快回来了,被他发觉,一切就当真功亏一篑,我的血……也白流了……”
玄澈眉心一蹙,麝月,最后一句,深深刺痛他的心。
“好,我可以走。”玄澈道,“我会听你的冷静,不会让你的血白流……可你,也要答应我,不准当做今天什么也没发生,以后……也不许躲着我!不许不见我……不准拒我于千里之外,更不准……再跟我耍小脾气!否则……”
他不需要说下去,麝月也懂,她太了解玄澈,与他硬碰硬毫无益处,她无奈点头,玄澈流连的看着她的眼睛,这个女人,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百千寻,我不信,你没有办法让她恢复常人!心里一定,他终究转身,麝月才松口气,玄澈却又转身回来。
她一怔,玄澈突地低在她耳边道:“我和晴萱,是假的。”
麝月未及反应,玄澈已迅速转身离去,白衣如月,夜风飘摇,麝月望着门口,他带着伤口离开,不止是肩头的伤,恐怕还有心伤!
可,他和晴萱,竟是假的?
次日采血,与封平墨的相见,多了几分尴尬。
封平墨见到麝月,很想开口解释,麝月却对他不假辞色,而玄澈与千樱等人来到,封平墨与玄澈冷漠以对,玄澈眼光里更多几分鄙夷与敌意。
晴萱很早就到了,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若有所思。
“你怎么了?脸色很差。”玄澈走到她身边问。
晴萱这才回神,看玄澈一眼,涩然笑道:“没什么。”
这次,该是最后一次采血,百千寻道:“今日是最后一次采血,今日之后,我会离开东穆。”
“什么?”封平墨站起身,“为何?南疆遭难,你并不能回去,你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好。”百千寻似乎不愿多说。
他转身要带麝月进内室,玄澈目光随着麝月望过去,双手紧紧握住,今次不同以往,他已明确知道,这个时时受苦的女人就是自己的麝月,可他竟要如此眼睁睁看着她被当做药人,这不是平日里的他,可麝月的话在耳边回响,她的血不能白流,而他也需要千樱与云雀这样的帮手做他的心腹,日后的荆棘之路,只有伯伝一个人是不够的。
大局为重!是苡柔常常对他讲的话。
麝月随百千寻进到内室,百千寻挽起她的衣袖,将暗红的血装好,目光一侧,突地在麝月衣领边凝住,麝月一怔,猛然惊觉,连忙要拉好衣领,却被百千寻紧紧扣住手腕,百千寻将她衣领一扯,露出凝白香肩,只见那肩上、雪颈边或深或浅的红色印记,他目光一狠,挥掌便打在麝月脸上:“贱人……”
这一掌用力极大,麝月被狠狠甩了出去,打碎桌上大小瓷瓶,发出很大响声。
麝月痛呼一声,因这一下,令毒性加速发作,她骨节欲裂,疼痛顷刻蔓延全身。
因一声“贱人”和打碎东西的声音,门外之人,以玄澈与封平墨为首纷纷冲进门来。
只见百千寻怒气冲冲,对着地上痛苦不堪的女子,麝月颤抖的看着冲进来的人,她惊恐地望向玄澈,果然,玄澈目光瞬时如刀,一手摸向腰间,正要拔剑,麝月挣扎坐起,拉住他的衣角,她抬眸看着他,似是央求,玄澈立即低下身子,扶她靠在自己肩上:“你怎样?”
麝月痛得说不出话,咬紧嘴唇依靠着他,玄澈了解她毒发时的痛,也知道她前几次也是为了自己而强忍这种痛,他心口起伏,一手紧紧搂住麝月的肩,眼眸如火,几乎要将百千寻烧成灰烬。百千寻冲上一步,要将麝月拉起,玄澈以另一只手隔开百千寻,翻身站起,麝月痛得已无法阻止他做任何事,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只极轻弱地说:“别……”
百千寻瞪向玄澈:“你做什么?”
玄澈道:“你为何要打她?”
麝月听他这样问,心里一慌,想出声,可强烈的疼痛已令她虚弱的无法有任何动作和反应。
百千寻直指麝月:“这个贱女人,我早就警告过她,不要勾引男人,你说,你身上的吻痕哪里来的?是哪个男人?”
他想都没想,侧目瞪向一边的封平墨,昨夜,他被封平墨灌醉,整夜待在他的宫中,封平墨一直对麝月有心,他不得不怀疑!
封平墨一怔,冷笑一声:“你以为是我?”
“不是吗?我就奇怪你为何昨夜找我饮酒!”百千寻似乎确定了一般。
封平墨眼风扫向玄澈,他目光里有冷冷的落寞,她,这个女人,无论自己温柔还是冷酷,她碰都不愿被他碰一下,然而昨夜,她竟然与玄澈……做了那种事吗?
恨和妒,第一次令封平墨感觉到疯狂,从小,他都不会让这些负面的情绪在自己心里滋长分毫,可是秦素魄,这个女人,却让他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的负面情绪?难道,自己也是个不能免俗的人吗?
不,他不是!从小,他都是最完美的太子!受人尊敬、口碑极佳,他怎么可以有恨、有妒!
百千寻见他盯着玄澈,又见玄澈紧抱着麝月,思量片刻,突地想起那件白丝袍。
百千寻转身走出门,到麝月房间将那件白丝袍碎片取来。
他冷眼看玄澈:“玄澈王子,这……可是你的?”
玄澈看过去,他手中几片丝袍碎片,上有暗绣的曼珠沙华细纹,那是樊域名贵的织锦雪缎,他记得,什么都不知道时,他曾将它披在麝月的身上,可它为何会变成了碎片?
他点头:“是,如何?”
百千寻将碎片一扬:“如何?你与这贱女人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说着,他将手中那瓶才采好的血摔落在地,暗红色的鲜血溅在玄澈雪白衣角上,刺眼的红,彻底激怒了他,他豁然抽出腰间软剑,剑光冰凉,直向百千寻,麝月见了,忍着剧痛握紧她持剑的手臂:“不要!”
“别再拦着我!”玄澈将麝月推给伯伝。
麝月痛得站立不稳,差点跌倒,伯伝将她扶稳,麝月只见玄澈剑尖抵在百千寻喉间,怒火寒眸,分毫无情。
百千寻冷哼:“玄澈,你别忘了,你答应过要给晴萱幸福!而你现在,却与这个贱人不清不楚,也就休怪我翻脸!”
“住口!”玄澈剑刃横在他脖颈边,寒气直逼,“百千寻,别再挑战我的耐心!”
“你要如何?”
“杀了你!”
电光火石、一触即发!
千樱不懂,看向伯伝和伯伝扶着的女子:“伯伝……这……”
“她是麝月公主。”伯伝只一句话,千樱便懂了,她震惊的看向那女子,这些日子,她都是在用麝月的血疗毒吗?
这面纱下的女子,竟然是令玄澈思之若狂的麝月?!
“怎么可能……”千樱难以置信,她竟能在掉落悬崖后还活在这个世上!
虽然,她已经好像是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