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起皆如花佐伊所愿,装修完工顺利通过验收,陈老板既往不咎合同照常。花佐伊兴奋地回到公司找乔丽斯分享好消息,但蝉联全勤奖的乔丽斯却缺勤了。
“不知道乔丽斯使了什么手段,陈老板亲自来公司说要和她签约,并说只要她在一天,陈氏就永远有SI这个合作伙伴。”
“哎哟,肯定是爬上床了。”
“看不出,她还蛮拼的。”
“但是听说她家还挺有钱的。”
“怎么可能,有钱人哪会做派遣员工。”
“那要看钱是怎么来的咯,嘿嘿。”
花佐伊听着周遭对乔丽斯的非议,觉得不太好受。正因为了解才认同。乔丽斯可能不是最好的下属,但她是最好的员工和工作伙伴。她勇于向前,绝不回头,哪怕伤痕累累都总是神采奕奕,她看不惯弱小,无法认同失败,却每每出手相助。
像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留在SI。像这样的人……总觉得那么熟悉。快点回来吧,用实力结束旁人的流言蜚语。
手机震动了下,是潘凯臣。花佐伊掐指一算,这人明天就应该回国,从此两人再无联系,各过各活。她这一吻泯恩仇也算是值得了。但为什么心会跳得那么快,只是盯着震动的电话,都几乎要想起那人的体温和触感!
“潘,潘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她太过紧张语无伦次,话一出口差点咬掉自己舌头。
“客气了,小花,收到了你的回礼。”潘凯臣旋转着手腕上黑色的运动手表,原本的那只价格不菲的金表被他随手扔在了办公桌里。
其实运动腕表的乌黑橡胶表带和他银灰色的定制西装完全不搭,这就好比在五星级酒店门口摆了个煎饼果子摊。但是他就是愿意戴着。
“一点敬意,承蒙您关照。”至少他是接受了,而不是丢回来,花佐伊松了口气。
花佐伊是那种绝对不会欠人恩情的脾性,事发隔天就叫水明月陪她去买回礼送潘凯臣。引领时尚走在潮流前端的水明月强烈推荐新出的苹果手表,说是兼顾了功能性与艺术性的跨界作品,送礼体面过人。
“诶,有这么好用吗?”花佐伊吃了一惊,电子表竟然能卖出一部手机的价格。
因为它就是一部手机!
“小姐你好眼光,我们的苹果表不但能打电话发短信,还能上微信刷朋友圈,最重要的它是一个帮你记录运动情况锻炼时间的,可以说是您贴身的私教。”
店员一边尽责的推荐产品,一边紧盯着明媚动人的水明月。花佐伊低头看演示,听到“运动锻炼”才露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人人都知道潘凯臣严于律己不仅在精神上,更在肉体上。他每天无论加班到多晚都会去慢跑,休假日必报道健身会所,但很少人知道他热衷于运动的原因。过去的阴影竟然可以影响他至今,那么苛刻自己总有一天会累垮。现在他的胃就出了问题,多半和他不吃晚饭也有关系。
“是说可以记录运动时间和每天饮食习惯,还会发预警?”
“对。”店员抽空看了真正的客户一眼,“如果买两个一起用,还可以把当前的心率发给对方。”
“真是个好功能呢。”水明月娇笑嫣然,再看那店员,不用手表他的心跳也很明显。
像花佐伊这种只是单纯想买个东西可以时刻提醒学长注意健康,是不是太无趣了。
“会不会很奇怪?”花佐伊特地问了有没有7天无理由退换,就怕潘凯臣不喜欢丢还给她。
“很有深意,”水明月拍来拍她的肩膀,“你想啊,潘凯臣就要走了,你爱他在心口难开,送他一直表,他说不定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
水明月媚眼瞟她,将苹果手表戴在自己保养有佳的皓腕上,一朵仿真鲜花绽放,银色电子指针微动,衬着鲜艳的美甲别有风情。她用手机拍下,加了几句有情调的话发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她带在自己手上发到了朋友圈里,立刻引来一群点赞的,有个人评论说苹果表,瞬间被删了拉黑。
“小伊伊,你应该对他说,表走了。”
“表当然会走。”
美眸微瞪,水明月一副孺子不教的表情。
“表走了,就是‘不要走了’!你一点不浪漫欸。”
好冷……
最后花佐伊挑了一个最便宜的运动款,那已经是她能负担气的最大限度,还分了整整24期。相信在未来的2年里,她每一次支付信用卡账单的时候,都会回想到此刻的心情。潘凯臣还真是用一种奇怪的方式,在她心里住下了。
当然这种事,花佐伊绝对不会告诉他。
“潘先生,你喜欢就好。对了,您康复了吗?”
“不觉得很见外么,小花。你可以叫我学长的。”
花佐伊瞪大了眼睛,如果她没有听错,那就是他吃坏了!
“学,学长……”另外一个电话来了,她看了眼号码,“不好意思潘先生,不,学长我有点事等下打给你。”
花佐伊就从大厅一路跑出来,她走得很急撞上迎面而来的人也不知觉,直到那人伸手将她拉住。
“你去哪里?”
熟悉的低沉嗓音从头顶传来,她猛然抬头。
“潘,学,学长?”
他怎么会在这里?!刚才不是在和她通电话么?
他康复可以走动了么?
看,那腕上与他气质浑然不搭的电子表不正是她买的那只么?
涌上来的问题实在太多,花佐伊的脑壳转不过来,最终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
“我有急事去疗养院,学长能不能开车载我?”
见他无动于衷,花佐伊豁了出去,一把抓过他的领带,潘凯臣猝不及防只能顺势低下头,花佐伊那张清秀的面容瞬时放大。
与往常总是小心翼翼躲着他的眼神不同,此刻她的眼睛里随着光影变换的眸色,竟同十年前那骄傲又耀眼的样子如出一辙。
潘凯臣整个人一怔。在发现他们两个已经成为围观对象的时候,才反手将她拖走。
路上,潘凯臣一边开车,一边分神看她,但花佐伊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直视前方。她怀着满满期待,每眨一下眼睛都会落出星光来,仿佛是化妆间的新娘,等了好几年终于实现了梦想,急不可耐地想要飞奔至礼堂,又因为未来的不确定而紧紧拽着捧花,微微颤动着。
他忍不住出声:“别急。”
“什么?”
“没事。”他继续开车,不想承认花佐伊那明显的雀跃感染到了他。她眼里的光,仅仅只因为瞥到他一下,就燃起了他内心某些沉寂的东西,不住地翻腾起来。
车还没停稳,花佐伊就跳了下去,矫健如豹子。失手错过抓住她发尾的机会,指尖只留一阵清风,潘凯臣有一瞬间的失神,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到底想要抓住什么。
花妈妈终于醒了。在昏迷了半年后花夫人又睁开了那双满是沧桑的眼睛,定定地望向初春的窗外,那颗总是郁郁葱葱的高大乔木。
花佐伊站在病房门口,隔着玻璃窗望着母亲的侧影,没敢进去。前一刻是因为听到好消息冲昏头了才不顾一切地赶来,但现在她有点不确定。
母亲很讨厌自己,当初即使病了也拒绝她探望,若不是之前突然昏倒不起,说不定早带着妹妹花佑玲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讨厌的她。
现在的母亲会和之前一样讨厌她吗?如果母亲对自己露出了厌恶,她该怎么办?回忆起过往的种种,她发现自己竟害怕面对清醒着的母亲,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停好车的潘凯臣向她走来。
“我们还是回去吧,妈妈需要休息。”她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
潘凯臣不赞同地瞥了她一眼,在她阻止之前转动门把,一用力将她推了进去。
花佐伊一个踉跄跌进病房,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想逃走的时候,背后那个男人却像是一堵肉墙那般挡住了去路。她只好艰难地面对自己的内心的恐惧,试探地性地小声叫了下:“妈。”
岁月的艰辛在母亲脸庞留下了痕迹,但并不能抹杀她多年来养成的高贵华丽的气质。花夫人依旧是个美人。特别是对着她微笑的时候,花佐伊觉得天底下在没有比她更美丽的母亲。
“是你呀小乖,快过来。”花夫人满脸欣喜,像是完全忘记了过去的种种,慈爱地向她伸出了双臂
花佐伊这才犹如从梦中醒来,飞奔过去。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妈!”
潘凯臣眼色深沉地看着这一幕母女大团圆的画面,他不认为普通的母女相认会那么有戏剧性。
“门口的是你先生还是男朋友?”花母朝潘凯臣处张望,“还不快请人家进来。”
“不,不是啦,他是……”一时间花佐伊竟找不到何时的称为,他们就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勉强要确认关系的话也应该是刚放下恩怨的仇家。
潘凯臣不像花佐伊那样有那么多顾虑,他大方地走到花母面前,一本正经的说道:
“伯母你好,我是潘凯臣,是小花的……”忽略花佐伊的挤眉弄眼,他继续说“我是小花中学时期的学长,最近才又遇上的。”
“中学时期……”花母似乎想到了什么,欣慰地笑了,“很好啊,这才叫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家小乖比较调皮,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我也放心了。”
男,男朋友,花佐伊顿时红了脸,她不安地瞟向身边那人,潘凯臣倒是对这个称呼毫无反映,他神色的仿佛是理所应当。
“妈,其实学长很忙的,他过几天就要回新国了。”
“是么,太可惜了不然等出院了可一起吃饭。”
花夫人如水般柔软的目光,掠过面前正襟危坐的男人的脸,掠过他始终与花佐伊相握的左手,与他毫不躲闪的目光撞个正着,然后了然地微笑了。
花佐伊一直把所有注意都放在母亲的表情上,生怕看到一丝厌恶,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的手被人紧紧握着。而从那只手传来的镇定叫她满是汗水早已凉透的手感到温暖。事实上要是刚才没有这双手从背后推了她一把,有可能她至今只敢站在门外。
“伯母,其实我没有那么忙。我可以和小花一起照顾您,等您康复想去哪里吃饭都可以。”
花佐伊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今天潘先生的配合度太高。
“伯母,其实小花是个很体贴人,你看我只是胃不太好她就送了我一个表,虽然我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关联,不过那或许就是小花善解人意的表现。”
“那是记录运动时间和每日膳食的健康表,很贵的好吗,你看点这个两下就能出现……”
他扬了扬手,故意让花佐伊够不着,而她为了扳过腕表,凑得太近,几乎要贴到潘凯臣的面颊。这种自然的亲密举动,算是把他们两个的关系在母亲面前做实了。
等花佐伊醒悟过来,便只能在母亲笑吟吟的注视下,全盘接受母亲的定论。
好吧,无所谓,只要母亲开心就好。她受够了那些年的母亲对她的冷言冷语,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好像做什么都不能赢回母亲和妹妹的爱。现在,母亲能因为她找了个男朋友,露出笑容的话,要她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靠走廊边的窗台上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潘凯臣敏感地回头,看到一双慌张的眼睛,而闪光正是来自于眼睛主人手里握着的水果刀。
少女露出了惊骇,转身就跑。
潘凯臣认出她了,是那个曾经伤害过花佐伊的小太妹。他欠了欠身告别母子,追了出去。
仗着自己人高马大,不一会潘凯臣就将少女堵在拐角。
“你想干什么?”
“你,你你,不要过来!”
女孩退到了墙壁,惊慌不已,情急之下竟拿刀尖对着他。
潘凯臣从来不曾有这种以大欺小的感觉,当然他又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欺负花左伊。
一道劲以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冲开两人间过分接近的距离,他一定神,发现面前的花左伊已张开双臂拦在小太妹和她之间,仿佛是保护雏鸟的猛禽。
潘凯臣脸色微变,正在他伸手准备把这个不知死活不分敌我的女人拉回来的时候,花佐伊大喊一声:“我妹没有恶意。”
妹妹? 一点都不像,无论五官还是身形。唯一相似可能只有女孩眼中那份掺着惊慌的霸道之气,花左伊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总是这样。只是从来不见慌张。
“谁,谁是你妹妹。”少女决绝的眼神冷酷地盯着他们,活像个满身都是戾气的小刺猬,“你才不是我姐姐,妈咪讨厌你,我也讨厌你,我们家的事不需要你管!现在妈醒了,你更不需要来了!明明不是花家的人。”
“花佑玲你闭嘴!”花佐伊厉声打断了妹妹的挑衅。
平日里那个总忍气吞声,被妹妹爬到头顶的女人,此刻正端着家姐的威仪瞪视着。花佑玲像被她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吓到,迷惑地瞧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个花佑玲,一个花佐伊,的确是姊妹才会有这样的名字。潘凯臣高深莫测地扫过这对长得完全不像,相处并不和善的姐妹,目光最后落在不停使眼色让妹妹快跑的花佐伊身上,决定不再插手。
活脱脱一场八点档狗血的家庭伦理剧,还连看两集,女主角自觉丢人丢到了太平洋。她偷偷瞥了眼潘凯臣,却发现他并没有露出自己想象中鄙夷的神色。
“你又是谁?”小刺猬凶巴巴地看向潘凯臣,但瞧见他眸中的严厉之后,一个激灵,立刻收回了所有气焰,“我,我还是先走了,下次你不准来了,我没有姐姐。”
就这一点不太像,过去的小花才不会像眼前这个经不起恐吓的小姑娘那般,遇到危险人物就逃跑。像花佑玲这般大的时候,小花是明明手无寸铁都敢和不良少年叫板的厉害角色。
潘凯臣发现一直没有出声的花佐伊又在看手机了。
CQ传来短信:乔丽斯回来了,大家办了个聚会,今晚。
潘凯臣也在这时握住了她的手机:“今晚,我们谈谈。”很认真的样子。
但是花左伊最怕的就是认真两字。当天晚上,她果断没有出现在和潘凯臣约定的餐馆,而是盛装出席了派遣员工们的聚会。
她对自己说,这样完全是为了去见乔丽斯。
“为西藏归来女汉子!”
“干杯!”
小酒吧里气氛熊熊燃烧。大家都是远航的派遣制员工,难得有机会齐聚一堂,像是提前过了属于他们的尾牙。相比于大公司里尔虞我诈,靠互相踩踏往上爬的正式工,没有利益竞争的派遣员工之间,更像是大家庭的关系。
现在这个大家庭里,最出名的就是乔丽斯。她简直是贫民中的英雄,麻雀里的雏鹰,人人崇拜的偶像。最出名的是她不但一拳把某企业高管打成胃出血,而且SI不敢开除她,求着她回去挽救大客户的关系。那个陈老板每隔一天就去SI转悠,不见到乔丽斯就不肯签续约合同。
乔丽斯嫌烦,索性休了累计好几年的带薪假,丢掉所有烦恼,去了自己一心向往的边疆。
她晒黑了,笑容却多了,当她看向姗姗来迟的花佐伊的时候,那个依着吧台的悠闲男子也同时发现了花佐伊,举了举酒杯,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Zoe,So late。”
很少人可以把野性与优雅揉为一体,那种会令女人抓狂的特殊气质令楚擎整晚都被酒吧里的女人们搭讪。他起身来到花佐伊的身边,从容沉稳的笑容令旁人目不转睛。
“恭喜你。”他说。
CQ是知道了,本来疗养院就是他安排的,母亲的病情肯定也有人告诉了他。
“谢谢你,没有你帮忙的话,我到现在还是焦头烂额。”花佐伊满怀感激地握住了他手,嫣然笑容落在楚擎眼中,竟是他记忆中最美的景色,一时间几乎忘记了要放开,直到有人叫开她。
“Zoe,你过得怎么样。”刚从西藏自由行回来,乔丽斯身上覆盖有苍茫大地的原始之气比之前更加像是亚马逊女战士,她给了花佐伊一个大大地拥抱,在她耳边说着,“谢谢你,为我做的毫无作用又丢人的一切。”
“好吧,我就当你是在夸我。”
酒过三巡,渐渐有人支撑不住了。
“看我干吗?”乔丽斯冷冷地目光扫过来。
昏暗的灯光下,同事们的欢笑不觉于耳,花佐伊却总是拿令人发毛的眼神,沉默地盯着她。
花佐伊接着酒意笑眯眯:“乔丽斯,你什么时候回SI。”
“我才不要。”她挑眉,过分纤细的眉角锐利又自信,“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意外的是,乔丽斯并没有从花佐伊的目光中看到失望。花佐伊好像有点醉了,只会傻呵呵地笑。
神经,有什么好笑的,像傻瓜一样。虽然乔丽斯是这样想,但是看久了她的傻笑自己好像也被感染了一样,嘴角不由地要往上翘。
真是傻瓜,既然这么胆小怕事,又为何要为了她强出头,以为她会感激她吗?好吧,是有一点点……
从来没有打算和谁合作,只是阴差阳错地与花佐伊组队,在忍耐着她温吞水一般的性格中,自己也慢慢认同了她的存在,所以在分别的时候才会觉得不舍。
乔丽斯抓了抓率性的短发,将烦恼抛之脑后。
“来,Zoe,我敬你。”
曲终人散,大家都喝得很舒畅,东倒西歪地告别。
等买单的楚勤回到卡位,只剩下一只小猫。
“大家都走了。”花佐伊撑着头,两个手指支撑在桌面上,像少女那样对他仰头笑,微醺的脸蛋苹果似的红润。
“你呢?”
“站不起来。”她露出懊恼地表情,孩子似地,看来真的喝多了。
楚擎手里挂着西装,衬衫上的领带松松垮垮,从刚才西装笔挺的应酬模式切换回了私人模式,俯身将她从沙发坐里轻易地拉起来,用低沉到旁人,包括花佐伊的声音说:“来吧,我送你回家。”
车窗外流光溢彩,繁华的夜景不断被甩在身后。花佐伊觉得自己像坐在穿梭机上,又像漂流在海面,摇摇晃晃,浑身暖洋洋。
身边的高大男子哼着小调,卷起的衬衫袖子里露出健硕的臂膀。他转过来,对她露齿一笑:“喂,别睡着了。”
或许是夜色或许是霓虹,那变幻莫测的光影落在他如同雕刻家细心研磨出的俊朗五官上,看着像是古希腊传说中的神祗,充满阳刚之气又俊美无比。花佐伊愣愣地看呆了。
楚擎在她发直的眼神前,挥了挥手。
花佐伊这才打着哈欠,勉强转开眼睛:“谢谢你送我。”
“难道看你在酒吧睡死,在你眼中我是这样的人?”楚擎扬了扬嘴角,转了话题,“乔丽斯不回SI,你好像没有很失望。”
“嗯,没关系,她没有遗憾了。”
乔丽斯是坚不可摧的女战士,因为讨厌被限定所以总是像鹰那样翱翔,若是没有遗憾就还会拍拍翅膀远走高飞。一直后悔没有帮上胖学长的忙,如果再对乔丽斯冷眼旁观,她不会原谅自己。
红灯之前,他停下来。夜色中庞大的SUV像是一座移动的城堡,安全又可靠,不仅阻挡了冷风更把黑夜隔绝。
“你不请假陪母亲大人几天吗?”
“可以吗?”花佐伊又傻兮兮地笑了,好像满足的小孩,“能不能不要扣我钱。”
“扣钱什么的我最在行了。”CQ爽朗地大笑,他的笑声震人肺腑,连心都会痒痒的。
“欸,你很讨厌啦。”花佐伊借着醉意撒娇,眼睛眯成一条线,双手还不规矩地朝边上那人身上招呼。
“好了,开玩笑的,不会扣你钱,不过有条件。”
“要怎么做?”
“我来告诉你。”他突然抓住不规矩的小手,俯身靠近。
迷糊中的花佐伊只觉得眼前的空间瞬时小了,CQ充满野性的俊脸放大到撑足视线,她条件反射闭了闭眼,唇上飞快地掠过一抹柔软的温热。
仿佛意犹未尽,她猫般地舔了一下,甜的,正是刚才大家一起喝的甜酒的味道。
那小小的一口,几乎是舔弄在他心头,胸口骚动得厉害,连浑身血液都痒得令人难受。想狡猾地试探她,结果试探出自己的真心。
天晓得,楚擎花了多大劲才阻止自己再去一亲芳泽。她是他的宝,是他守护的宝藏,不能在这时惊扰她。
说到惊扰,花佐伊好像一点都没有感受到。
“喂,醒一醒。”楚擎哭笑不得。竟然有女人被人偷吻之后,可以这样理直气壮毫无防备地睡着。她有神经吗,有身为女人的自觉吗?!
看着花佐伊心安理得窝在SUV宽大的真皮沙发坐里睡得像婴儿那样,楚擎苦笑着抹了把脸,她是有多么地信任他啊。
时间的确改变了很多东西, 还记得第一见到花佐伊时的情形。那时,她看上去很疲倦,却坚硬无比非常明确自己想干什么,谁都不依靠谁都不信任。
“我要找一份稳定的工作,钱多事少离家近!”
楚擎打量眼前的女子,她看上去好瘦,像是从非洲逃难来的,眼神中又隐隐透着坚定,比起那些胸怀远大志向的梦想家,像是已经在社会的熔炉里翻滚了许久,颜色尽褪。
“花小姐,没有那么好的事。”
“那就满足后面2项,还有派遣公司必须为我缴纳最高比例的家庭医疗津贴。”她瞬也不瞬,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看透他。
楚擎不由笑了,拿起她的求职申请表,指了指空白的技能栏。
“远航不是慈善机构。什么技能都不会的人,不可能得到好工作。”
“我会处理债务,清算财产,处理退工这些都没有你们所谓的证书。”她定定地说着,坦然的样子不像说大话。
忽然间,楚擎想起来眼前的人是谁,原来是这么年轻的女性,埋葬了轰然倒闭的花氏企业,令突然失去工作的几十号员工得到了应有的补偿。
“像你这样的经历,去正规的公司应该有更好的发展。”
花佐伊微微一笑:“我需要工作,需要医疗补贴,但更需要自己的时间。”
一开始楚勤只觉得找到了好客户,直到后来才慢慢理解她的包袱,她的善良,她所有的过去。
世界上伟大的人很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也不少,但像她这种以瘦小的身躯,举起整个海洋来回报的真的不多。就在这种默默地关注中,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已经很难从她身上离开。
原本想要实施的计划,现在早已不知道丢在哪个犄角旮旯。他最不能失去的,是他的信任。就这样也挺好。
转过一个拐角,花佐伊居住的小区就在眼前,一排陈旧的骑楼沿着山坡朝上建立。住在这里的人通常都没什么钱,也自然不会考虑车子该怎么开到门口。SUV在山坡下停下。
“客人,到了。”楚擎学计程车司机敲了敲车玻璃。
花佐伊泛着睡意,努力地开眼睛,推开车门,迷迷糊糊险些从高大的SUV里一头栽下去。
“小心。”楚擎及时稳住她的胳膊。
花佐伊也没看他,小声嘀咕着车子怎么这么高之类的话,站稳之后就低头翻包包找交通卡。
“喂,Zoe。”楚擎超想笑,真把他当计程车司机,她都醉成什么样了。
听到这沉稳的嗓音,花佐伊总算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出了他的轮廓。
这个男人很难与别人混淆,像一坐山那样稳重可靠,哪怕是在人群中,在黑暗中亦如此鲜明夺目。
“矮油,哪有这么高大的计程车司机,你应该去开巴士。”她收回皮夹。
“要不要我送你上去?”楚擎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女人,终是出手将她扶稳。
“不用了,谢谢。”
花佐伊继续摇摇晃晃,朝CQ告别,慢慢拾阶而上。大抵住的都是些穷人,物业费便宜,连路灯损坏了都没人修。一阵冷风吹来,她哆嗦了下,半醉半醒之中,幽暗的骑楼安静的伏着,像是要一条要随时把人吞入肚中的大黑蛇。
每天都走这条路回家,今天格外的冷清和灰暗,或许是因为方才在Pub里High过了头,她险些忘了自己的路,原本是这个样子。
花佐伊抱了抱自己的双臂,不仅暗自叹息:“好黑。”
“啪嗒”一束强光从背后照来,像一条闪着金色光泽的地毯,迅速在她脚下铺开,从下而上一直通往台阶与夜空连接的尽头。
楚擎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把车头掉了过来,打开了车前大灯照亮了她回家的方向。
花佐伊眯着眼,回头张望,看不清坐在车里的男人现在是怎么样的表情。直到她走进楼道,才听到汽车发动引擎离开的声音。
他总是在身后守护着她,从来没有叫人失望。有的时候花佐伊会觉得CQ是住在神灯里的精灵,只要敲一敲,便会跑出来实现她的所有愿望。
“原来你的夜生活很忙碌,怪不得想不起我们的约会。”
熟悉的声音里在黑暗中响起,花佐伊惊呼差点从楼梯上跌下去。
潘凯臣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的手,让她回过身来,他只是上前一步,她便后退至墙边。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按住墙,以用俯视的角度,将她围困住。
“我说过了,今晚我们谈谈。” 潘凯臣瞅了眼楼梯窗外渐渐远去的车灯,在她的发间闻到了酒气,不由皱起眉头,“你和谁出去了?”
男人呼吸吐纳在花佐伊的脸庞,有些迷糊的花佐伊总觉得是什么好闻的味道,嗅着一路靠近。怎么办,她好困,他身上竟有一股她家被子里睡觉的香味。
“朋友啊,和朋友吃饭。”
花佐伊的头晕晕,傻兮兮地笑起来,摇摇晃晃地推开他转过身去开门。昏暗的灯光下,她揣着钥匙,摸索了好久都没找到钥匙孔。直到潘凯臣握住了她微微发颤的手,帮她打开了眼前的门。
“谢谢你。”她拖着懒洋洋的嗓音,抬头看他,眼中满盈细碎荧光施施然冲他嫣然一笑,“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潘凯臣眼色更深,搂着她的腰的手臂收紧,低下头,像是要吻她了,随即又一脸嫌弃地推开。
“什么味……”
原汁原味的呕吐味,花佐伊吐了吐舌头,心中默默觉得扳回一城。
花佐伊的单人间很小,一转身就容易碰落物件。很难想象曾经那么骄傲又闪光的花家大小姐竟然长年蜗居在这么小的陋室中。
酒劲还没过去,她依然是摇摇晃晃的快乐样子,甚至还哼着小调在乱到看不到桌面的料理台上给客人泡热可可。
待她转过身来才发现,那正挺拔地站在书架前穿着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的男人,与她杂乱狭小的房间有多格格不入。仿佛是一只高冷美丽的天鹅,落在鸡毛成堆的鸡圈里。
笑容退去,望着他的目光也谨慎起来。
“学长,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潘凯臣一本本将凌乱的书册按照类别摆放整齐,拿出手绢擦了擦沾上了灰尘的手指,他长腿一跨,越过地上堆积成小山的杂物来到她的身边,微微皱起的眉头似乎不满意眼前混乱的一切。
“你想说什么?”
“学长,做我的男朋友好么?不用真的,假装就行。”
“假装?”
他诧异地瞪向花佐伊。后者缩了缩脖子,但很快迎着他抬起脸来,像是鼓起了毕生最大的勇气。
“是的,假装就行,我妈身体刚有起色,学长能不能配合我假装我的男友,哄哄她。只要隔几天出现一下就行。”
潘凯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收紧下巴,眸色深沉,整张俊脸变得严肃无比。花佐伊瞬也不瞬盯着他的表情,屏息凝视等待着。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亮了亮。
是CQ的短信:睡了?肚子饿就起来吃点东西,你好臭。
花佐伊傻了几秒,忽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像触电那样跳了起来。
“啊!怎么会这样?!”花佐伊满脸通红地抱着头,烦躁地走来走去。这家伙也喝醉了吗,到底在想什么啊,叫她以后怎么面对他呀?!
潘凯臣阴沉着脸,看着前一秒还在求他假扮男友的女人突然跳脱,全部的注意力都被短信上的男人吸走。
就在花佐伊来回踱步,几乎要把地板踏穿的时候,后颈如针刺的熟悉战栗感令她猛回头。糟糕,酒精作祟,她一紧张就完全忘记他的存在,这是想死呢,还是想死呢,还是想死呢。
内心慌乱无章,她僵硬地杵在沙发前,被潘凯臣审视的目光从头看到脚。
“花佐伊,你这么在乎楚擎怎么不去叫他‘假扮’你的男友?!”
“诶,对哦!不过妈会不会觉得我水性杨花,一天一个?”
她竟然还真的的去想。潘凯臣第一次差点把自己气死。
“你的脑子究竟塞了什么?为何脸红成这样。”
“因为他刚才在车上偷亲了我啊!”这话一出口,瞬间花佐伊就后悔了,果然是喝多了。
潘凯臣的脸色愈加阴暗,咬牙切齿地说道:“只是介意他偷亲你?”
“欸,那个……其实只是碰到点。”为什么她有种被抓奸现行的窘迫感。
花佐伊唯唯诺诺的样子叫他心烦意乱,潘凯臣霍的将花佐伊拉坐在他的腿上,不顾她的挣扎,以蛮横的姿态将她禁锢在怀中。他整个人都滚烫像团火,是因为愤怒还是其他。
很快地,他的怒气撬开了花佐伊的贝齿,四唇相触一发不可收拾,他的吻霸道而深入几乎是抵着灵魂的最深处,像汹涌的海潮直接将她淹没,不是窒息而是充满,她觉得空虚了多年的躯壳被注入了一道复苏的力量。
他们之间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关系呢?脑子里一团浆糊无法思考,只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好好闻,他的嘴唇好好吃。羞涩又笨拙的回吻几乎咬到了他的舌头,潘凯臣的气息被她打乱,黑眸中深沉的大海波涛汹涌,他撩起了裙摆大手沿着诱人腰线摸上抚,花佐伊战栗着感受着每一寸肌肤在他有力而粗糙的手掌抚摸下,变得敏感而通红。
天,花佐伊模糊的想着,到底是谁说这个燃烧起来像火一样炙热的人,禁欲又冷漠?
等她缓过神来,潘凯臣正用下巴抵在她的肩头,剧烈起伏的刚毅胸膛紧贴着她,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花佐伊有些懵了。
“明白了?这才叫吻,别把那种不小心碰到脸皮的恶作剧叫做亲吻”潘凯臣的声音仍带着性感的沙哑,但表情已经恢复了镇定,那理所当然的神色像是对她慌乱的嘲讽。
他顿了顿,说道:“我答应你了。”
“什么?”
几秒钟后,花佐伊终于想起自己被楚擎的短信打断前在求他什么,她“啊”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在这种境地下潘凯臣还接受了,随即用怀疑的目光盯着潘凯臣的脸。
“学长你为什么会答应,你可以不答应但不能骗我。”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宣布。
“我没有骗你,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男朋友,不要再给我听到其他人的名字。”
哪有接受告白的表情有这么可怕的!就算是假的也不用那么咬牙切齿啊!
“给我倒茶。你的嘴里好臭。”
花佐伊小心翼翼地供上茶来,克制不住地瞄他。
潘凯臣本来就是很好看的人,因为常扳着一张俊脸,才令人不敢靠近。几个月前,她完全不会想到,今天竟然可以和他靠得这么近,花佐伊的心飞速地扑腾起来,心跳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有冲击力……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真的超大声,超穿透,不但潘凯臣疑惑地抬头,连茶几上的杯子都一跳一跳,再“咚”下去,保不准这老式木制结构的矮楼都要跳给她看。
“死小孩,大半夜回来不会轻一点啊!”终于,楼上大婶一声吼,终结了楼梯上的恐怖“咚咚”脚步声。
“死老太婆,要你管啦!”脚踏马靴的古惑仔立刻吼回去,接着“咚咚咚咚”一路小跑上楼,天花板灰尘纷纷掉落。振聋发聩的声音把隔壁年轻夫妇的小婴儿吵醒了,哇哇大哭起来。
便宜的房子就这样,不但地方小,地段差,房龄老,隔音效果还不佳。花佐伊都不敢看潘凯臣了,她觉得让这么个社会精英屈身坐在她简陋的房间里,的确是一种侮辱。
“花家就算破产,应该还有些积蓄,你为何不用。”
“我打算全给妹妹。”
见他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花佐伊赶紧补充道:“这里其实很好啊,古惑仔很有正义感,除了喜欢穿钉鞋,没有不良嗜好,房型很好,你看日本都是木质结构就算地震也压不死人,最重要的,房东太太是好人。”房租买十送二还送超市优惠券,简直是她的大恩人。
“干!死X,再不付房钱,老娘有钥匙半夜冲进来把你这兔崽子从四楼扔下去!”
外面又传来粗口,听内容,那位威胁要把人丢出去的包租婆正是花佐伊口中的“好人”。
“你应该找个像样房子。”
“欸,不要,我住惯了。”关键是价格便宜,市中心价格低谷。
“你是非要呆在这种鬼地方?”
花佐伊立刻有一种大难临头的不祥之感,果然潘凯臣微微提着嘴角,露出了令她又爱又怕的魔王笑容。
只见他帅气地双手插在西装裤里,面对那扇本来看起来就不怎么牢固的门,冷静而凶猛地一脚飞踢过去。
大半夜的,花佐伊那小小的连转个圈都会打落东西的房间,突然涌进一股冷风。“砰”的一声,破烂不堪的门板应声倒地。
她听到潘凯臣淡淡地说:“想继续住?‘没门’。”
好冷……
当晚,在潘凯臣热切的注视下,花佐伊收拾好行囊,挥泪告别自己住了5年的小天地,对于她这类安分守己又按时缴费的租客,包租婆也依依不舍,临行前千叮咛外嘱咐:
“尼玛!记得回来给老娘修门!”
潘凯臣找房子的神速,只打了一通电话,立刻有房产经纪深更半夜不睡觉,西装笔挺地带他们去看房子。
花佐伊的新住处是一家奢华又低调的酒店式公寓,宽敞明亮许多,邻居都是斯文人,楼下有保安,租金也高了不少。
“那个,我可以另外找房子。CQ知道……”
潘凯臣原本还算平和的眸子不悦地眯起来。他没告诉她,除了居住环境太差之外,逼迫她换住处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想再看到她和那个魁梧地像泰山一样的男人厮混在一起。
这个女人就这么喜欢肌肉男么!
“早点睡吧。”潘凯臣搭在花佐伊新居的门边,衬衫领口微敞,袖口卷起,不见白日一本正经的紧绷,神色稍微疲惫。
花佐伊这才意识到,无论他看上去有多酷多硬,对她有多严肃多专制,始终是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折腾到这么晚怕是回去又要难受了。
“对不起,今天麻烦你了。”
潘凯臣闻言缓缓抬眸看她,直到看到花佐伊头皮发麻才讪讪收回视线。
“这种时候,你应该说谢谢才对。”他很大方地拉开边上单元的门走进去,回头冷冷地说道,“况且也没有很麻烦。”
怪不得房产经纪和他这么熟,这套间根本就在他家隔壁!
“对了。”
边上的房门又被打开,潘凯臣扔给她一个盒子。
是女款的苹果腕表,和戴在他手上的正好凑成一对。见花佐伊露出疑惑地表情,潘凯臣好心替她说明,拆开包装直接将表为她戴上。
“我发现你送我那只很好用,不但可以记录运动量还可以记录作息,情侣间使用用,再适合不过。”他抬腕与她的表比对了一下,说道,“所以你最好天天带着。”
诶?花佐伊瞪大了眼睛。这下不但莫名其妙住进了大魔王的地盘,而且还带上了与魔王同款的手铐!
这下酒完全醒了。
很快,花佐伊就意识到自己送潘凯臣那块运动手表,完完全全就是个错误。
他强行加了她了微信朋友圈,要她每天和他一起锻炼还计算排名。每天早也跑步,晚也跑步,花佐伊体能的确好了很多,如果没有累死,再过不久就能参加个长跑世锦赛什么的。
“学长啊,你大病初愈不适合剧烈运动。”
“慢跑是康复运动。既然都是男女朋友了,不觉得应该更了解多方的爱好吗?”
去年买了个表,不带这样玩的。
公园里常有慢跑的人。有的为强身健体,有的为消食瘦身,也有不少情侣边跑边笑闹,闪瞎单身狗。
但这一款却不多见,男人英俊硬朗一脸肃穆,女人平凡普通一脸虚脱,两人全程无交流,只有同款手表和同款帽兜运动服能说明这两个家伙的确是一对来的。
不太运动的花佐伊喘息不已,渐渐跟不上潘凯臣的脚步。可每当她停下,撑着膝盖就快要吐出来时候,一抬头总能发现潘凯臣就在前面原地跑步,等着她。
看来故意拉开距离找机会偷跑都很难。
“学长,让我休息下,真的好累。”花佐伊抹了把脸,汗水把她的头发都黏在脸上,看上去糟透了。
潘凯臣不以为然。
“当初让我参加长跑社团的人,竟然自己连800米都跑不下来。”
“很多帆船教练自己不会游泳的好吗?”
“看来你精神不错可以继续跑。”
冷冷的眼神戳着她,倒是叫花佐伊凉快不少。算她嘴贱,潘凯臣这种明显的报复贴,自己还主动回帖找虐干嘛!
花佐伊吐了吐舌头,学他把运动服的帽兜戴上,慢慢地又跟着潘凯臣的节奏跑起来。或许是错觉,这次潘凯臣跑得更慢了,就连她这种程度都跟得上。
慢跑时,常能看到潘凯臣用蓝牙耳机接到公事的电话。通常他都只说几句就挂了。一副我很忙别拿小事来打搅我的王者姿态。但今天电话讲的有点长,她能听懂一些带数字的句子,比如,“那家公司也就千万美金市值”,或者“1500人遣散”之类只在商战港剧里出现的台词。
可以随意买下将近1亿美元的公司,还理直气壮把一千多员工打发了,简直就是霸道总裁级别。
潘凯臣切了电话,突然向她看来。花佐伊来不及收回一直投在他身上的目光,惊了一跳,被人发现自己在偷看实在是很窘迫的事。况且自己还对偷看那人超有感觉。
“哔哔。”
潘凯臣被苹果表的声音吸引。两人的表之前匹配过,此刻他的表上正因为花佐伊的心跳过快而报警。他伸手拉住了就要从他身边跑开的女人。
“不舒服?”
花佐伊不知道某人把自己的心动当做了运动过度的预警。她一个踉跄被拉入怀中,鼻腔内立刻涌入一股熟悉的男性气息。因为运动这股气息比平时更加浓郁,仿佛伴着她的呼吸袭击了她的心脏。
听到潘凯臣腕表上的哔哔声更快,花佐伊心虚地挣扎了下,手掌要死不死贴上他运动衫下结识的小腹。
腹肌清晰可辨,手感既紧绷又有弹性,腰线还没摸全,不过就她摸到的部分肌肉已经够令人遐想。和楚擎欧美人般魁梧的倒三角身材不同,学长是那种不太容易被人看出身材好的类型,他精壮有力的躯体一直掩盖在一本正经的衬衫下,因为表情总是太严肃,所以没人会知道他其实也很性感,特别是低头吻她的时候。如果,如果有机会把衬衫拔掉……
轰的一下,花佐伊瞬间烧红了脸,用力一推,这才挣脱出那个让她想入非非的怀抱。
被花佐伊推开的举动像是当头棒喝,向来高冷的俊脸上竟浮现出紧张和稍纵即逝的局促。最后,他不得不撇过脸去。
“学长?”花佐伊向他伸出的手,被轻易甩开。
走在前面,有些僵硬的男人说:“人都会出汗。”
“啥?”
“如果你觉得不好闻或碰到就讨厌,离我远一点。”
“我讨厌湿哒哒,冷腻腻还臭烘烘的胖子!”花佐伊的确是对胖学长说过那样的话,但没想到潘凯臣耿耿于怀至今。
花佐伊不禁惊奇,当初的自己对胖学长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力。
“不是,”花佐伊上前一步,拽住了潘凯臣的袖口,“学长,我不讨厌,你出再多的汗我也不讨厌!我只是……”哎,不能直说,总不能说是自己垂涎他的身体。
潘凯臣缓缓转头凝视她,平日里咄咄逼人的严厉尽退,眸光深沉又柔和。这让花佐伊顿时发现,那些从她身边经过的慢跑者,远处飞驰的车辆,连同树木、街道都淡化成了背景,她的眼中只有一个鲜亮的人物。
“坐一下吧,你心跳太快。”
她听到潘凯臣这样说。对哦,她的心跳得那么快,几乎已经不属于自己。
两人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各自怀着心思没有说话。直到听到背后同样坐着休息的两个女性的交谈。
“你喜欢肌肉男?”
“男人当然强壮一点才感觉可靠。”
“要是我的话,还是喜欢精瘦一点的。感觉太壮的会压死我。”
“哎呦,你在上面不就行了。我还是喜欢强壮的,最好手臂比我大腿粗,胸肌比我胸部大,就像速度激情里的范迪塞尔演的托鲁托。”
花佐伊突然轻笑出声。CQ那家伙完全符合。
“不是所有人都能练成那种体格,要看骨架是否适合。而且并非肌肉男在那方面的造诣更高。”身边的男人突然出声道。
花佐伊好半天才理解潘凯臣在讲什么。
“你还喜欢肌肉男?”
什么叫“还”喜欢……花佐伊想起自己学生时代的确挺好这一口,身边的人都知道,也有不少笑话她的,赶紧解释说:
“不,不,身体健康的就行了,也没必要练出一身肌肉。像,像学长这样的就很完美了,简直是运动家精神的典范”
潘凯臣轻轻地叹了句。
“是么。”
帽兜遮住了他大半部分的脸,只有微微勾起的嘴角,花佐伊惊异地发现,他竟然笑了。刚想绕到正面,潘凯臣嚯的站起。
“今天到这里,明天继续。”
花佐伊顿时觉得浑身疲惫,霸道总裁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霸道总裁爱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