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唉——”李明强看着伏在自己胸脯上的王红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有些人的幽默,也是一种无奈。”
疼痛使李明强醒了过来,那止血带扎得很紧,箍得他难以忍受,心里像爬了无数个蚂蚁,说不出的滋味与烦躁。他出汗了,咬着牙看着三位医生用器械拨弄着他的手。刘兴致说:“慢点儿,这是根儿神经。”
“咝。”李明强忍不住吸了口气。
“疼了。”李放主任问。
“我说那是神经吧。”刘兴致说。
“麻药的劲儿过去了。要不,再打针‘臂丛’?”徐际钦医生说。
“还打呢,想让内科的小田儿给你急眼吗?”刘医生说。尽管他们都把脸躲在那大白口罩里,但李明强从那声音和他们的眼光里觉察出,他们分明在笑。
“还是局麻吧。再给他打一针。”李主任说。
又一针麻药注入李明强的左手,不一会儿,那疼痛感就没有了,但那止血带箍得他胳膊发胀,那难受劲儿还是丝毫没有减退。三位医生又是一阵拨弄。李明强抬起头看,见他们用镊子掀起他的手皮,夹着药棉探进他的手里粘擦着。刘兴致说:“这里又出血了。”
“是根儿小血管儿。”徐际钦说。
“电烧。”李主任从口罩里蹦出两个字。
刘、徐两位医生折腾了一会儿,李明强闻到了烧肉味。刘兴致说:“好了。”
“这里还在渗。”徐医生说。
李明强又闻到了烧烤味。味道过后,他还是觉得左臂胀麻,心里像抓挠儿似的,身上已经汗浸浸的了。他咬咬牙,用右手轻轻地掀掀被子透点儿凉气,轻轻地做了几下深呼吸。
“是不是太难受了。”李放主任关切地问。
“有点儿。”李明强说。
“给他松一下止血带。”李主任说。
止血带松了,李明强感到舒服了许多,心里也不那么憋闷了。在三位医生又折腾的时候,李明强的思想又放飞了。他在心里拟订修改回到病房后处理卫、王、田三个女人的方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李明强听刘兴致医生说:“主任,全清净了。”
“好,用酒精杀一下。”李主任说。
李明强就感到凉丝丝的液体在向手上浇,还感到了隐隐的疼痛,他抽搐了一下,咬咬牙挺住了。
“麻药劲儿又过了。”徐际钦医生说。
“再打一针?”刘兴致问。
“不用了,缝合。”李主任说,“老李,可能有点儿痛,坚持一下,一会儿就好了。”
李主任这“一会儿”,足有半个多小时,李明强咬紧牙关,还是痛得出了一身透汗。他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抬起头看医生们缝合,那月牙似的银针带着一条长长的黑线,被李主任用右手里的镊子镊着划一个弧儿扎进李明强的肉内,在一阵钻心的疼痛中,那月牙针就从伤口的另一边钻出来,李主任再用左手的镊子去夹那针头,向上一挑,那月牙针就带着黑线飞出来。然后,李主任一把镊子夹针一把镊子夹线,两个镊子头儿飞快地挑几个花,一个死结就在李明强手上的的伤口处打好了。刘兴致就将一把明晃晃的剪刀伸过来,将那黑线剪断,让李主任接着缝。
就这样,李主任一针一针地缝,那缝合后的伤口,就像一只黑蜈蚣一厘一寸地向前爬。又一针下去,李明强忍不住“咝”了一声,李主任发现李明强在看,说:“躺下吧,你的头部别离伤口太近。”
李明强躺下了,疼得难受,他说:“我想到一个笑话。”
“别说话,你没带口罩,招细菌。”刘医生说。
“想到笑话,就自己偷着乐吧。”
李明强在心里骂,疼死我了,哭都嫌不够,还偷着乐,我想说笑话,是为了给自己吃麻醉药。
“放个引流条儿。”李主任说,“做手术前,你还逗我们的小护士,要学关云长刮骨疗毒,不打麻药做手术呢。人家关云长看书,你就把头侧向右边,看着我们小张这双眼睛,想想她的面容。我们小张可是手术室长得最漂亮的女孩儿,你看着想吧,好为你以后写作积累点儿素材。”
“李主任。”站在手术台右侧的女护士叫了一声,李明强从她那双丹凤眼中,分明看出了她的脸在泛红。这双眼,在那白帽子和大口罩的夹缝中忽闪着,漂亮极了。李明强还从来没有这么细致地去看,去揣摸一个女人的眼睛。单从这眼睛上是看不出这女护士的年龄的,也许十八,也许二十,也许三十大几了,医生、护士一旦被这一身白布裹起来,只露出这么一双眼睛,你从没见过他,是不容易辨别出他的年龄的。
“对,看着我们小张,就等于打麻醉药了。”刘兴致的话音带着笑。
“如果真这样,医院每月得给我开多少钱呀。”被称作小张的女护士说。
“你先申请个专利,再给院领导提条件。”刘兴致话中的笑音更浓了。
“老李,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好了。”李主任见李明强情不自禁地痉挛一下,对李明强说。
李明强咬着牙使劲儿地点了下头,然后用右手撩起被子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他没说话,刘兴致说他没戴口罩说话会带细菌,他虽然不高兴,但他已经体验到细菌的厉害了。堂堂七尺之躯,让这些小玩意儿给糟蹋成这个样子,还差点儿送了命,是够吓人的。李明强想起了白求恩,想起了日本侵略我国时的731部队……
“好了。”
李明强依稀听到李主任的说话,但他没有在意,继续在想那可恶的731部队。李主任摘下了口罩,推了推李明强说:“怎么?看了我们小张的眼睛,就不想走了。”
“李主任。”护士小张忽闪着大眼睛,把身子扭了几扭。
“好了,好了,开句玩笑,给李连长上点儿‘麻药’。快去,叫护工推车来,送李连长下去。”
“不,不用了,我还是走出去吧。”李明强想起来时的情景,对李主任说。
“不行,打了那么多麻药,你会晕的。”李主任说着,回头看了一下正在收拾器具的刘、徐两位医生。
李明强被护工用车推走了,刚出电梯,卫和平、田聪颖、王红霞、胡斌、丁力就呼的一下围了上来,不住地叫李明强的名字,问长问短。郭燕急了,分开众人喊:“别喊了,病人得休息。”
护工推车进了骨东楼道,喊了句:“接20床。”
“喊什么!不就在这里吗!”郭燕没好气地冲护工嚷。
李明强爬上了自己的床。护工说:“把手术室的衣服脱了,我要带回去。”胡斌就去拿李明强早上脱下的病号服,郭燕说:“不是让你扔了吗!换套新的。”说着,回护士台拿了一套新病号服过来,扔给胡斌。突然说:“把裤子给我。”
胡斌又把裤子扔给郭燕。郭燕接了,又丢一句:“换下那条。”
胡斌又把李明强早上换下的那条病号服扔给郭燕。郭燕接了,就解那裤子上的松紧带,抽出来,再往那条干净的裤子上穿。李明强这才知道,这是郭燕专门为自己穿的松紧带,并不是医院就有带松紧带的病号裤。
“胡斌,我太饿了,想吃点儿什么。”李明强说。
“好,点心,香蕉,还是苹果?”胡斌问。
“明强,先吃块酥……”突然声音止住了,人们这才意识到卫和平和田聪颖几乎是异口同声,又每个人手中举着一块剥开了纸的一模一样的虾酥糖。
“不能吃。”郭燕黑着脸吼了一声,然后冲田聪颖说:“你是医生,不知道上了麻醉,不能吃东西!”
田聪颖举着糖,小声喃喃地说:“就一点儿,没关系。”
“不行。”郭燕的脸更阴了
“行了,忍着点吧。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李明强是说给自己咕咕乱叫的肚子,也是说给田聪颖和卫和平,特别是说给田聪颖听的。
“那,护士,都三点多了,他一天没吃饭——”卫和平喃喃地对郭燕说。
“没事儿,我马上给他输液。”郭燕对卫和平的口气缓和了许多,她从胡斌的口中知道,卫和平才是李明强真正的女朋友,还是李明强下决心要和人家吹的。
“谁也别说话,让他睡会儿,做了六个多小时手术,他够累了。”郭燕对众人说完,对李明强说:“闭上眼,养养神。”然后,转身走了。
李明强眯缝着眼睛看郭燕出了门,“噌”地一下坐了起来,说:“我根本没事儿,在手术台上睡了一大觉儿啦。你们可等急了吧?”
“没有。”众人应着。
“你们也没有吃饭吧?”李明强问。
“吃了。”几个人应答,几个人没有作声。
“怎么做这么长时间?”丁力问。
“医生说,手是四肢中最灵巧的部位,很难弄,区域多,神经太多。”李明强说。
“疼吗?”卫和平轻轻地问。
“不疼,打了麻药。”李明强向卫和平也是向大家报以一笑说。
“真急死人了。”田聪颖说,“我上去了好几次,都不让进。”
田聪颖向李明强表功,卫和平和王红霞都嗤之以鼻地斜了她一眼。
“我不是说了吗让他休息,你们怎么回事儿?还有你,还坐起来了。”郭燕和一个护士推着输液的用具来了,看到李明强和大家聊得正欢,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通。
一番折腾以后,液体“滴滴答答”地从头顶上的瓶子中掉进分控装置,然后缓缓地输进李明强的体内。李放主任和刘、徐两位医生这时也从手术室下来了,问李明强感觉怎么样。李明强说,就感觉饿。李主任笑了,说:“可以给他吃点水果,那点儿麻药对他没事儿。”
“我也不累。”李明强对李主任说着朝大伙儿努了下嘴。
“啊,你只要不累,可以给大伙儿聊。没事儿,活动一下,利于血液循环。好,我们走了,你们聊吧。”
“别太累了。”郭燕依依不舍地跟着李主任他们出去了。她一边对李明强说,一边用眼瞟着胡斌。
“不会,不会的。放心吧。”胡斌笑嘻嘻地说着送他们。
李主任和医生、护士都走了。胡斌就拿出苹果削,王红霞说:“我来吧。”就从胡斌手中接过刀子和苹果,李明强早已意识到她的存在,就是没有听到她说一句话罢了。
李明强看了一眼王红霞,又从四十五度角的方向瞥了一眼卫和平和田聪颖,苦笑了一下,在心里对自己说:“按既定方案办。”
决心一定,李明强笑着对卫和平和田聪颖说:“哎,你们俩儿的酥糖呢?快拿出来呀!”
“护士不是说了不让你吃吗?”卫和平喃喃地说。
“还是吃点儿水果吧,吃糖,不好。”田聪颖说。
“有什么不好的?还能把命要了!”李明强说完笑了,一边笑一边拖着长腔套用毛泽东的名言“中国人死都不怕,还怕困难吗!”对大家说,“李明强死都不怕,还怕吃糖吗?”
卫和平听了,脸上露出了淡淡一笑,剥了一块儿酥糖塞到李明强的嘴里。田聪颖看了,不高兴地将一袋酥糖放到李明强胸前的被子上,李明强用右手取出一颗,用牙一咬,那颗糖便脱离纸壳进了嘴里。
田聪颖又看到了李明强那熟悉的吃法,脸上浮现了笑意。这时,卫和平的第二颗也剥好了,李明强把头向前一探,又吞进口内。然后,一边嚼一边笑着说:“好吃,好吃。”卫和平和田聪颖都笑了,从她们的笑容里,李明强看到了她们的回忆,回忆他李明强当初在她们面前吃酥糖的景象。
两位姑娘的笑容还没有隐退,李明强就喊上了。他把右胳膊向上一伸,算是伸了个懒腰,说:“好了,吃了酥糖,有了力量,本官开始办公了。”说着又向上伸了几下右胳膊,说:“不,不,不,不。开始办私。”他见大家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王红霞拿着削好的苹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他,画了两个大大的问号。
李明强把右手伸向王红霞,接过苹果,笑着说:“你留下,其他人先出去一会儿。”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啃了一口苹果,对胡斌说:“胡排长,我叫谁进来,你就叫谁进来。”
“是,连长。”胡斌冲李明强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对卫和平、田聪颖和丁力一摆手,说,“诸位,请吧。”
三个人都满怀狐疑依依不舍地边看李明强边往外走,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胡斌也不知道李明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那个标准的立正、标准的军礼是做样子给三个女人看的,这叫维护李明强的形象。
“你为什么不给我回信?”王红霞见大家都出去了,带着幽怨的眼光问李明强。
“信?什么信?你给我写过信?”李明强一边吃苹果,一边赖不拉叽地反问道。
“别贫了。我写那么多信,不可能都丢了。况且,我全用的是挂号,你们单位都签收了。”
“是吗?”李明强从四十五度角的方向瞥了王红霞一眼,嘴角泛起了那种具有讽刺意味的怪笑。他真的没看清王红霞用的全是挂号,他太看重信的内容了。
“我知道你的心思。”王红霞的语气温柔起来,喃喃地说:“我盼着你给我回信,哪怕是一个字。”
“对不起。”李明强深沉地说,停了一会儿,又补充一句,“我确实有女朋友,我是想对你进行冷处理。”
“你残废了,她还愿跟你吗?”王红霞突然盯着李明强的眼睛问,因为她在手术通知书上签了字。
“嗯。”李明强使劲儿地违心地点了下头,他也不知道他若残废了卫和平是否还愿意嫁给他,但是,他已下定决心要和卫和平吹了,因为李主任及有关专家会诊,已经断定李明强的左手肯定要残废了,他不能拖累卫和平,也不能拖累王红霞,所以,他又违心地说:“我们早就生活在一起了,她为我还做过人流。”
李明强说了,在心里又骂自己,你他妈的想在王红霞面前扮个坏男人的形象,干吗毁人家卫和平的名誉呢?万一传出去,人家女孩子还找不找男朋友了。可是,说出的话,吐在地上的唾沫,都收不回来了。
“啊,那、那,祝你们幸福。”王红霞的眼圈儿红了,说,“都是我该死,诅咒你,我想,你混不下去了,残废了,我都能帮助你,所以就常诅咒你。现在,把你咒得伤成这样,还是得不到你。”王红霞终于禁不住流出了眼泪。
“瞧你说的。你还是学哲学教哲学的,凭你的诅咒,我就能受伤。要行,我请你诅咒吴国鬼子死光光,这仗就不用打了。”
“扑哧”一下,王红霞笑了:“你就会逗人乐。”
“是啊,不用一枪一炮,你一诅咒,我们胜利了。我给邓老人家写个内参,一来为您请功;二来向他老人家建议收复台湾。”
“去你的。”王红霞笑着用粉拳在李明强的胸脯上打了一下。李明强“”的一声,两眼一瞪,两腿一蹬,装死了。王红霞顺势趴在李明强的胸脯上,喃喃地说:“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幽默。”
“唉——”李明强看着伏在自己胸脯上的王红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有些人的幽默,也是一种无奈呀。”
“你很无奈吗?”王红霞的头在李明强的胸前蹭了两下,把脸朝向李明强的脸问。
“所以说,你不了解我。”
“我这次请三天假,你能让我在这里陪你吗?”
“你不是来北京出差的吗?”
“我能说什么?”王红霞使劲儿用头压李明强的胸脯,喃喃地说,“答应我,别说不!”
李明强想了想,高兴地坐起来,王红霞的头一滚,也不得不坐正了身子。李明强将右手在被子上一拍说:“好,我答应你。”
“真的?”
“真的?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儿。”李明强很认真地对王红霞说。
“什么事儿?”王红霞又用她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画了两个问号。
“当我三天女朋友,一定要像。”
“你——”王红霞那两个问号更大了,突然,她像大彻大悟似的笑着说,“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好!来!”王红霞举起右手,李明强也举起右手,在两掌撞击的一瞬间,王红霞顺势滚入李明强的怀中。
“你——”李明强的脸突然绿了,旋即又变为笑脸说,“哎,说好了,是假装的。”
“那也得先体验一下呀。”王红霞抬起头笑着对李明强调皮地说。说完,她又醉心地依进李明强的怀里,在心里念叨着:“有三天就有三个月,有三个月就有三年,有三年就有三十年,就有一辈子。”
“行了,行了。先去体验干活儿吧。”李明强想了想,笑着说,“好长时间没有吃上羊杂了,还有熘肥肠。我最爱吃这两样儿了,你到街上去看看,有了,就给我买一样儿回来。”李明强一边说一边想,先支走一个,反正她有钱,我爱吃,她爱买,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想了,偷着乐,没想到手术台上的方案实施得这么顺利,而且,有突破性进展。
王红霞满面笑容地走出病房,冲卫和平、田聪颖、丁力和胡斌笑着说:“他想吃羊杂,让我给他买去。”说完,全身上下散发着喜悦消失在楼道尽头。
“请谁进来。”胡斌来不及多想,推门进来问李明强。
“田医生。”李明强淡淡地说。
田聪颖缓缓地走进病房,李明强这才发现,她的披肩发没有了,不是盘在了头顶,而是剪去了,她剪了个流行的“幸子头”,显得她更加单纯,更加豆蔻了,简直就像一个活脱脱的中学生。李明强突然想起在青屏山前线李永志高地上,临出发前,战友们传递卫和平那根秀发的情景,一个战士问:“李副连长,你女朋友留的是什么发型?”
“是‘幸子头’吧?”另一个战士猜测着问。李明强想着,怔怔地看着田聪颖,在心里问:“多么漂亮的披肩发,怎么就突然剪了个‘幸子头’呢?”
“你饿了?”田聪颖坐在王红霞刚刚坐过的方凳上低低地问。
“哦,没有。”李明强听到田聪颖说话才回过神来。
“那,她说,你让她去买羊杂。”
“噢,我爱吃。”李明强用嘴角笑了笑。
“你选择了她。”田聪颖盯着李明强的眼睛问。
“不,不,不。”李明强直摇头,摇了,又说,“是,我,我选择了她。”
“我想,也不会是卫和平。除了文凭,我各方面,都比她强。可是,她,我输了,心服口服。”
“不,你很好。”
“别虚伪了。我有人夸。”田聪颖说完,咬咬下嘴唇儿,笑笑,说,“回头儿就有人夸我,你理‘幸子头’比留披肩发漂亮多了。”
“谢谢你对我的真情。”李明强喃喃地说,从田聪颖的话语中,似乎找到了她为什么理“幸子头”的答案了。
“你能主动吻我一下吗?”
“这——”
“我想让你最后亲我一下。”田聪颖的眼泪扑扑簌簌地就掉下来了。
“别,别这样。”李明强伸出右手去为田聪颖擦泪。心想,我不吻她,为她擦下泪足可以回报她的爱了。没想到,田聪颖一把抓住李明强的手,哭着说:“我求你,亲我一下吧。你还没有主动亲过我呢,我不死心。”说着扑到李明强的身上,将她那香唇贴在李明强那肥厚而阔大的嘴唇上。突然,田聪颖将头抬起来,一双泪眼盯着李明强,小嘴儿对着李明强的大嘴急促地哈气。
李明强明白田聪颖的心思,他犹豫片刻,突然伸出右手把田聪颖的头搂着,用他那张大嘴狂吻她的小口,就像是在秦皇岛那次狂吻一样,心潮澎湃,百感交集,但是,又仿佛是在亲吻一块湿润的橡皮没有一点儿感觉。
田聪颖抽搐着,热烈地回应着。突然,她挣脱李明强,站起身,用右手习惯地去拢自己的头发,可是,长发剪去了,她愣一下,一甩头,哭着冲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