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李明强站在16号楼前的黑暗处,踩着地上炸过的一层厚厚的鞭炮纸屑,嗅着那火药味的奇香,怔怔地盯着窗玻璃,望着屋里热闹的影像,想着那新房本该是自己的新房,那新娘本该是自己的新娘,心头不禁涌上一股酸楚。
军务处刘处长把李明强回侦察大队当晚的活动查得一清二楚,原原本本地向程富荣汇报一遍,其间把他怎么争取陆建峰的功绩夸大其词地说了一通。
程富荣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仰靠在椅子上骂道:“妈的,让他小子给蒙住了,虚惊一场。”
“就是,差点儿坏了您的好事儿。”刘处长乘机煽风点火说。
“把那姑娘安排好了?”程富荣瞥了一眼刘处长问。
“好了,在八大处给她租了两间房子。”刘处长笑着说。
“浑蛋,那不是在军区眼皮底下吗!”程富荣“呼”地坐正了身子,指着刘处长愠怒地说。
“老大,您别着急。”刘处长赔着笑脸说,“古人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您想,您得常到她那里去不是。把她放到那儿,您说上军区办事儿,谁敢问你去办什么事儿,办事儿不办事儿,您不都把事儿办了,嘿嘿。”刘处长说到这儿,冲程富荣“嘿嘿”一笑。
程富荣听了,高兴地站起来,笑着说:“好你个大老刘,有战略眼光!我说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呢?”
“那,那我们上军区办事儿去?”刘处长笑着说。
“走,先认认地儿。”程富荣高兴得合不扰嘴,紧叮一句问:“在什么位置?”
“您到那儿就知道了,特隐蔽,您一定高兴。”刘处长卖了个关子,故意不说出来,想让程富荣怀着激动的心情去,对那个地方多一点儿好感。
程富荣也不问在什么地方了,随刘处长走到门前,突然停住说:“不行,我得带着便装。”回到里屋,从衣架上取下夹克上衣,刘处长赶快接过来叠好,装在一个大牛皮纸袋里,冲程富荣笑着晃了晃。
程富荣笑着在刘处长的背上拍了一巴掌,说:“机灵鬼儿,你是不是常干这事儿?”
“出门儿穿便衣方便。”刘处长笑着说,“以后,您就把它放在车上,随时都能换。”
两人说着下到一楼,程富荣冲着值班室的窗口喊:“谁找我,就说上军区办事儿去了!”
值班员的“是”还没有答出,他就同刘处长走出了办公大楼。
……
李明强又一次站在了程富荣的办公室。
程富荣坐在大靠背椅子上,仰着头阴笑着对李明强说:“李明强,你知道我今天叫你来为什么吗?”
李明强从四十五度角的方向瞥了程富荣一眼,没有回答。程富荣也不等李明强回答,就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我高兴,你知道不?我今天特别高兴!”
李明强用嘴角笑了笑说:“大队长该不是让我来与您一起分享快乐的吧?”
“让你跟我分享快乐?”程富荣的脑海里浮现出他与那冒牌俄罗斯女孩交欢的情景,愤怒地说,“休想!”
程富荣怒视着李明强,那天说“团结一心”时的情感一扫而空,把桌子“啪”地一拍,说:“你老实说,你回大队这么长时间,背地里都搞了些什么?”
李明强心里一惊,莫非程富荣知道我在收集他的坏材料?不可能,这事儿,只有卫政委一人知道,政委不会出卖我的。想到这儿,李明强故作不知满不在乎地说:“我没做什么事儿啊!”
“没有!”程富荣“呼”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李明强说:“我批你一两句,你回去就把桌子都给拍烂了。还在宿舍弄了个沙袋,摆了个树桩,不但破坏了大队的内务条令规定,还闹得机关干部休息不好。别以为有政委给你撑腰,就无法无天了!我实话告诉你,他卫廉清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这侦察大队,老子说了算!我也明给你说了,在这个大队里,到处都是我的眼睛!到处都有我的人!”
程富荣说着走到屋子中央,背着手在李明强面前转悠,一边走一边说:“你肯定在想是谁告了你,我告诉你,就是你的同班同学,你同一屋里的战友,陆建峰!”
程富荣走到李明强面前,因为个儿低,仰起脸盯着李明强的眼睛说:“陆建峰也恨过我,骂过我,但是,现在他站在我这一边了,我就要重用他。我要让全大队的人都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程富说着把右拳向空中一挥,在李明强面前转了半圈儿,突然转过身,指着李明强的脑袋说:“政委不是让营房处孙处长给你弄了套房子吗?我不同意,我就是要给陆建峰!你等着瞧!”
李明强怒火中烧,一掌打下程富荣的手,冷冷地说:“用不着你蹦高儿,我已经把房子让给陆建峰了!”
“好啊,李明强!你敢,敢打我,我处分你!”程富荣真的蹦起来叫道。
“我等着!”李明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屋去。
程富荣说话果然算数,第二天,陆建峰就与警通连的指导员进行了岗位互换。
陆建峰有了房子,又到警通连代理了指导员,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程富荣告诉他,房子是白来的,可这指导员要下正式命令,必须一半以上党委成员通过,还需要在下边做点工作。陆建峰心领神会,以自己结婚、装修房子为名,向父母要了一万元钱,尽管母亲说这是他们家的所有积蓄,陆建峰为了前途,还是很大方地给程富荣了两千元活动经费。
陆建峰正在紧锣密鼓装修房子的时候,田聪颖用钥匙捅开了李明强的宿舍。陆建峰虽然搬到了警通连住,但是他和田聪颖都没有交钥匙。
这是个星期天,李明强正躺在床上看书,听到有人用钥匙开门,想是陆建峰回来拿什么东西,因懒于和陆建峰说话,就装着睡觉,只觉得一个湿漉漉的东西贴上了自己肥厚的嘴唇,猛睁开眼,方发现是田聪颖那深情的吻。
“别,别。”李明强急忙坐来下床,慌慌张张地叠好被子。心想,这时要是有人来,一男一女,床铺零乱,让人家怎么想、怎么看?
李明强忙完,红着脸看着怔怔地站在屋中的田聪颖问:“有什么事儿吗?”
“下周六,就是五月十六日,我与陆建峰结婚。”田聪颖低着头喃喃地说。
“啊——”李明强不自然地点了点头说,“原来,建峰对我说他父母让你们‘五一’结婚,后来说,推迟了。”
“这日子是我选的。”田聪颖说,“我对他父母说,5月16日,是双日子。‘516’,就是‘我要顺’,又是星期六,两个六,六六大顺。”
“好,好,选得好,选得好。”李明强不住地点头称好,以遮掩自己的不自然。
“可是,我选择这一天,不是这个意思!”田聪颖仰起头看着李明强的眼睛说。
李明强急忙躲开田聪颖的眼光,轻轻地问:“那是什么意思?”
“你真不知道?”田聪颖睁大眼睛看着李明强的脸说。
“你选的日子,又没跟我说,我怎么能知道?”李明强低着头喃喃地说。
“是你的生日,农历四月十九!”田聪颖重重地说。
“啊——”李明强长叹一声,轻轻地说,“我都忘了,当了兵,我就没过过生日。”
“过过,我年年给你过!”田聪颖突然提高了声音,哭着说,“我就是要让你记住,让你记一辈子!”她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我也给你过一辈子生日。”
李明强怔怔地站在那里,直到这时,他才知道田聪颖爱自己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发自内心的,他的所作所为,极大地伤害了田聪颖。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什么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田聪颖也怔怔地用泪眼看着李明强,只要这时李明强把她拥入怀中,说一句“我爱你”,她是绝对不会嫁给陆建峰的。
两个人怔怔地站了有三分钟,田聪颖擦干了眼泪,盯着李明强说:“我要结婚了,想最后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吗?”
李明强心里一惊,立即说:“只要不是——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答应你!”
“我想让你送我。”说了这句话,田聪颖又落泪了,哭着说,“我想让我最爱的人,牵着我的手,把我交给最爱我的人。”
“好。”李明强咬咬牙,把涌上眼眶的泪憋回去,一字一顿地说,“我答应你!”
“明强——”田聪颖突然哭着扑上来,抱住李明强,在李明强的脸上狂吻,一边吻一边呜咽着说,“我真的,真的想要,要你!”
李明强像当年抱着张金凤把张金凤送到大门外一样,抱起田聪颖向门口走去。与当年不同的是,李明强没有把田聪颖像张金凤一样放到门外,而是放到了门里,转身到墙角拿来自己的湿毛巾,递给田聪颖说:“擦把脸,出门别让人家看出你哭了,尤其是陆建峰。”
田聪颖接过毛巾在脸上擦了擦,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她嗅到了她和李明强的气息交融在了一起,遂张开嘴,用嘴和鼻子贪婪地吮吸几下。然后打开门,拿着那毛巾跑了。
李明强看着田聪颖跑去的背影,耳畔回响起那首王红霞作词他作曲的《你走吧,别回头》……
李明强成千上万次地哼唱这首歌,不只是为王红霞,还为杨玉萍、卫和平、田聪颖,更为他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爱哼这首歌,只要是有别离的情景,这首歌的旋律就会萦绕在他的脑海中。
转眼到了5月16日。程富荣为显示他的权威,也为了笼络陆建峰,他宣布侦察大队放假一天,为陆建峰和田聪颖举行婚礼。
陆建峰和田聪颖的婚礼定在11时16分准时开始。李明强拉着田聪颖的手步入礼堂时,《你走吧,别回头》这首歌的旋律又在他的脑海中响起。随着这个旋律,他像机械人一样把田聪颖交到了陆建峰的手中。又伴着这个旋律,他像一位视死如归的战士应对着侦察大队两拨儿人马向他进行的地毯式酒炸。
李明强倒在床上,开始还云天雾地地想入非非,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不知怎么又回到了对越自卫作战的前线,他和他的战士们又深入敌后抓了个舌头。敌人对他们围追堵截,手枪步枪冲锋枪机关枪,地炮高炮迫击炮火箭炮,炸得他们周围的空气缺氧,战友们一个个喘不过气来。李明强看到一个电风扇,想打开电扇吹风,寥天野地没有电源,急得李明强号啕大叫。
李明强醒了,原来是一场噩梦。真正炸响的是一阵鞭炮声,那响声还没有停息,他判断出来自陆建峰和田聪颖所住的楼区。
李明强怔怔地看着窗外。夜幕早已拉开,天空黑洞洞的,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在一闪一闪地眨着眼睛。李明强感到口发干、肠胃有点儿发烧、头有点儿昏沉。他起床倒了杯开水喝了,又到洗漱间空了空。他在心里骂,那次治程富荣他回来都知道吐酒,这次怎么一点儿意识都没有了?睡了大半天,现在一点儿东西也吐不出来了,撒泡尿都是酒味儿。李明强又回到屋里喝一杯开水,吃了两块蛋糕。这点心是陆建峰和田聪颖送的,是请他做伴郎表示的谢意。
李明强拿起第三块放到嘴边,那蛋糕的芳香就如田聪颖的体香,他嗅着,没有吃,怔怔地看着窗外,思绪万千。田聪颖把她的婚礼看作是对我二十八岁生日最隆重的庆典,她对陆建峰究竟有没有感情?他们两人是不是都在顾及双方父母的面子?为了满足父辈的希望?五月十六日,农历四月十九,“天上月圆,地上月半,月月月圆伴月半”,农历十九儿,正是月圆又缺之时。他们的婚姻就是这农历十九的月亮吗?不,不能,他们应该幸福!都是因为我李明强啊!小时候,刘爷爷说我命硬,硬得克死了父母兄长,还拖累了这么多好姑娘。
李明强把疑似田聪颖体香的蛋糕一下子吞进口内,他吞下了田聪颖的情,吞下了田聪颖的爱。农历十九,月亏了,我李明强出生了,该不是来填补这月缺的吧?毛主席曾写过一篇《奋斗自勉》,“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我李明强就是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就是要填补那天上的月缺,就是要扫除人间的不平。程富荣,我就是要让你这样的人官儿当不成!
李明强喝完杯子里的开水,肠胃感觉好了许多,他站起来,活动了两下腿。他按照田聪颖的嘱咐,天天坚持用热水烫脚,天天坚持用背包绳绑着两只脚做牵引睡觉。他的腿现在不像原先那么弯曲了,用力挺着,肥大的军裤腿儿也能直着下垂。练,练,只有练好自己的腿和手,才能对得起田聪颖。
李明强走出宿舍,走上马路,走进家属院,走到16号楼前。一单元一号的两间屋子里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李明强站在房前的黑暗处,踩着地上炸过的一层厚厚的鞭炮纸屑,嗅着那火药味儿的奇香,怔怔地盯着窗玻璃,望着屋里热闹的影像,想着那新房本该是自己的新房,那新娘本该是自己的新娘,心头不禁涌上一阵酸楚。
一阵风吹来,李明强打了个寒战。他下意识地抚了下军装,正了下军帽。这一整,他一下子惊醒了。今天,军区纪检处的王处长亲口告诉他,他的转业报告已经批了,命令一下,他就不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中的一员了,这身军装上的领章就要摘掉,头顶上的帽徽就要被取下。李明强的情绪一下子落到了低谷,身体像散了架似的软了下来。他低着头,屈膝着腿,像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军人,背着手,慢慢地向宿舍楼走去。
李明强把收起的点心摆在桌上,又拿出一瓶北京二锅头酒,用牙咬开瓶盖,对着茶缸“咚咚咚咚”倒了满满一茶缸。然后,他脱下军衣,用衣架撑起,整整齐齐地扣好衣服上的五个纽扣,挂在桌前的墙上。又摘下军帽,在手里掂了掂,放在桌上。从抽屉里找出一颗铁钉,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着,抵在军衣的上方,然后抬起左手,看了看左手掌,吸一口气,将铁钉拍入墙中。
李明强把军帽挂在军衣上方这颗钉子上,拉出椅子坐在桌子前端详。许久,他咬咬牙,端起茶缸对着军衣军帽举了举,然后慢慢地送到嘴边,像刚才倒酒似的往自己嘴里灌。
“李明强,你在干什么!”
一声断喝,把李明强震住了。整个屋子一片寂静,李明强慢慢地转过身,见是卫廉清,笑了笑,喷着酒气说:“政委,您——吓我一跳。”
卫廉清拉过对面的椅子,坐在李明强的身边说:“来,咱哥儿俩喝。”
李明强把酒瓶递给卫廉清。
卫廉清拿过一个茶缸,“咚咚咚咚”把瓶中的酒全部倒了进去,端起茶缸说:“李明强,我敬你。”
李明强不说话,拿起茶缸与卫廉清一碰,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卫廉清低沉地说:“李干事,今天是陆建峰和田聪颖的大喜日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
李明强摇了摇头,拿起一块蛋糕吃。
“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兄弟,你把分给你的房子让给他们结婚,人家很感激你,大家也都在背后夸你。今晚,你不去闹房,也有情可原。谁看到那房本该是自己的新房,那新娘本该是自己的新娘,心里都会不舒服。要我,我也会喝闷酒。不过……”
“政委,您说得对,他俩结婚,我心里是有点儿酸酸的。可是,我不是为这个喝酒。”李明强截断了卫廉清的话说。
“那是为什么?”卫廉清惊讶地瞪视着李明强。
“我的转业报告军区已经批了。我,我又舍不得这身军装!”李明强低沉地说,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我就是为这事儿来找你的。”卫廉清说,“今天,军区王副参谋长给我打电话,问大队为什么要报你转业,批评我们是不是没有把你安排好,质问我,像你这样,到地方谁照顾你呀!
“我说,是李明强自己强烈要求转业的,他不想拖累部队。其实,他也不需要照顾,他的生活能自理。”
“他怎么说?”李明强喃喃地问。
“首长发火了。哎,你从未提过,你和王副参谋长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李明强从四十五度角的方向瞥了卫廉清一眼,伸出右手说:“给根儿烟吸吧。”
卫廉清给李明强一支香烟,帮他点着,自己也点燃一支。李明强吸了一口,嘴角泛起了那种带有讽刺意味的微笑,接着说:“报告都批了,他发火也没用……”
“首长指示,让直属工作部压下你的报告,说,安排不好,不能宣布。”卫廉清抢过话茬说。
李明强低下了头。他虽然没有和王副参谋长说过一句话,但是他知道,一定是王红霞从中做了工作。
卫廉清吸了口烟,见李明强还不说话,深深地吸了口气,呼出,问:“把材料交给谁了?”
“王处长,还有一个李干事在场。”
“那你今天怎么和他们——,程大队长怎么当众宣布把他的团职房给你?”
“我无意中发现了他一个秘密。”李明强吸一口烟说,“这次,搬不倒他,我告到军委去!他一个师职干部,在外边养了个小秘。”
“你说什么?”卫廉清惊讶地问。
“他在八大处一居民家里养了个小秘,我亲眼看到的。他说给我房,是为了堵我的嘴!”李明强愤愤地说。
“那你——”
“我想稳住他,弄清他的底细,一举把他拿下!”李明强咬咬牙,愤愤地说,“让这样的人留在部队,还当领导,我们解放军在群众的心目中还有地位吗?!”
“唉,我还真认为你让他收买了呢。”卫廉清笑着将烟头扔向墙角。
“最可气的是孙处长,在酒桌上往死里灌我,真把我看成‘王连举’了。”李明强也笑着把烟头扔向墙角,接着说,“我还想把程富荣的房子弄过来给他呢。你看,他一个团职干部,一家五口,就挤在那一间半的营职房里,多不方便。”
“你还不知道孙处长?他说过,只要他当营房处长,有一个团职干部住不够面积,他就一直住营职房。”
“唉,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李明强为孙处长扼腕叹息。
“他和你一样,只分析别人和集体!”卫廉清说着端起茶缸说:“我替他给你道个歉,冤枉你了。这杯酒,我全喝了,我没能为你们这些好同志创造一个好的工作生活环境,我自己认罚!”卫廉清说完,仰起脖子一口气把茶缸里的酒全部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