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弦之名

神奇的污水净化

星期六的下午,老市区废弃公园的喷水池边意外地围满了人。其中有二十来人搬着小板凳坐在水池二十米开外,顶着烈日,神情如朝圣般严肃。站在旁边的群众有的抱着孩子看热闹,有的意兴阑珊地消磨时光,也有的正好无处可去就在树下乘凉。

在树荫底下,市电视台架了一部小录像机在进行拍摄,一个脸上长满了痘痘,盖着厚厚粉底却仍然遮不住的男记者正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各位观众,本台今天为您采制了亲眼见证神奇污水净化的特别节目。在这个废弃的市中心公园,有一群人将利用他们的集体超能力,将眼前这个喷水池中污秽的水净化成清澈洁净的水。这次活动的倡议人是原西京大学教授、著名的物理学家莫舒兰先生。莫教授原先从事大气物理方面的研究,在其专业领域的成就可以排入世界前五名。”

“但两年前,莫教授却激流勇退,来到这个偏远小城,开始潜心进行人体特异功能的开发研究,并且一手创建了‘弦之城’,网罗到全国各地很多有识之士加盟。莫教授的研究成果已经通过论文、录像等方式向全世界发表,但真正在公众领域进行表演尚属首次。本台特别进行了独家报道,相信一定能够为您带来特别的体验。”

“莫教授,能不能请你谈一谈这次污水净化表演的原理和细节?”

“痘痘记者”抽搐的脸庞刚刚消失,镜头里便出现了一位身穿白色西装的儒雅男士。

“抱歉,我必须纠正一下。我们并没有在做什么特异功能表演,那种伪科学的东西与我们无关。”莫教授的声音听起来浑厚并有说服力,让人心情舒畅,“我们是根据‘弦理论’,让很多人的脑电波趋于一致,聚集足够的能量来改变这个世界的物质状态。”

“痘痘记者”显然一个字都没有听明白,但职业素养和镜头前的尊严让他不得不连连点头,搜肠刮肚地想着如何接下一句台词,“那么,一会儿坐在这里的二十多个人将会用他们的脑电波来改变污水的状态咯?”

莫教授脸上显出无奈的神色,只能尽量顺着记者的简单思维回答道:“也可以这么说,等会儿他们的脑电波将在我的引导下渐渐趋于一致,而这些同质的脑电波会聚起来就成为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它可以分解水中的污垢,还原水的本来面目。对不起,马上就要开始了,请你们靠后一点儿。”

这时,镜头再一次对准了那个废弃已久的喷水池,里面盛满了黑色的脏水,让人看了就反胃。

“真的很难相信这样的水能够变清澈呀!”一位被随机采访的群众感慨道,“如果这项发明是真的,可真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啊!”

莫教授缓缓地举起自己的右手,几名看起来像是工作人员的小伙子把一张巨大的油皮纸慢慢覆盖到喷水池的水面上。群众的骚动开始慢慢安静下来,大家屏息静气地等待着奇迹的发生。莫教授拿起旁边的一把小提琴,开始缓缓地演奏起来。小提琴悦耳悠扬的音色静静地抚过每一个人的心头,镜头里的画面中,一抹夕阳闪耀着迷人的光彩,这幅画面,宛如一幅18世纪的油画。那二十多位发功者也完全沉浸在了这琴声之中,浑然忘我,脸上是放松而自然的表情。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当然,电视台播出时掐掉了大部分的演奏),莫教授的琴声渐渐停顿下来。众人仿佛从一场睡梦中刚刚醒过来一般,有的人还在那里眯着眼睛。

“请揭开油皮纸。”莫教授富有磁性的声音把大家的注意力再次聚集到水池边。

几位工作人员把油皮纸慢慢拉出来,由于水的表面张力,这个过程还是挺费劲儿的。当油皮纸被揭去一个角的时候,人们立刻看到水池当中的水映射出浮着朵朵白云的蓝天,清澈宛如初妆的新娘。

“哦!”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叹,随即是长久不息的掌声。

“他成功了!污水净化成功了!”“痘痘记者”的脸再次映入镜头,激动得唾沫乱飞,“观众朋友们,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我们见证了最伟大的时刻……观众朋友们!”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从喷水池里舀了一杯水拿到“痘痘记者”面前,请他品尝一下。

记者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气味,似乎没有什么异常,然后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并没有奇怪的味道。于是他干脆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清澈的水沁入心脾的感觉好极了。他笑眯眯地对着镜头说:“净化的污水,味道好极了!”

弦的理论

涂小姐和朱先生站在“弦之城”的城门口。所谓的“城”其实是一大片高档的别墅小区,座落在城郊一个偏僻荒凉的小镇里面,和周围的民居风物格格不入——小区里面是一片花团锦簇,美好得就像天堂一般。

“小兔子”瞥了朱先生一眼,说:“就是这儿了?为什么要报道这里啊?”

朱先生不置可否地说:“前一阵电视上播的‘污水净化’实验,你看了吗?”

“那个啊……”涂小姐没好气地说,“胖子主编特地录下来,组织我们看了好几遍呢!不过,想不通啊,那么脏兮兮的水怎么可能一下子变干净呢?”

“这项技术就是由弦之城的主人莫舒兰教授发明的。”朱先生说,“但是,他只做过公众实验,却没有发表任何原理性的文章,所以学术界对此事都半信半疑。”

涂小姐眨巴了一下眼睛,说:“听你的口气,好像是要来挑战一下这位莫教授哦!”

朱先生正要回答,突然看到城门口出来一个人,他热情地叫道:“宽哥,好久不见。多谢你引荐啊!”

来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长得跟朱先生有几分神似,但面部表情却十分紧张。

“小朱,你能来真是太好了。莫教授是我的博士生导师,当年我们几个师兄弟跟他来到这里创业。经过几年的打拼,弦之城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可是我却感到越来越不安。这繁荣盛世的背后其实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小朱,听说你解决了不少奇怪的案子,我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听到这里,“小兔子”忍不住插话道:“喂,真正揭发那些诈骗组织的人是我啊!有什么问题就跟我说吧!”

朱先生略为尴尬地介绍说:“这位是我母亲表哥的儿子,也算是我的表哥,叫胡大宽。这位是我的一位记者朋友,涂小姐。”

胡大宽带着狐疑的眼神看了涂小姐一眼,并没有理睬她的热情,继续跟朱先生说:“今天是新会员的入城仪式,你们正好也可以见识一下,再作定论。跟我来吧!”

“弦之城”的岗哨检查非常严格,虽然有杂志社的介绍信,还有朱先生表哥的引荐,但涂小姐和朱先生还是被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弦之城”规定不允许外人携带任何有摄影、摄像功能的器材进城,在城内活动期间也不允许与外界通信,因此两人的手机、相机全部都被扣留在了岗哨亭。

胡大宽介绍说,加入“弦之城”的会员,身家基本都在十亿以上,更不乏进入世界财富排行前一百名的大富豪。“弦之城”的运营几乎全部是靠会员的会费和赞助,光是这两项就已经能够敌过好几个小国家了。“小兔子”听了喜滋滋的,心想要是能有机会结识几位富翁,顺便解决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就更好了。

“弦之城”的建筑基本都是欧式的红砖房,路边是大片的绿草地和点缀其中的五颜六色的花朵,空旷的地方还养着几汪池水,景色十分宜人。

走了大约一刻钟,一座灰色的古堡出现在眼前,正说着话的三个人立刻噤声了。这就是“弦之城”的主城堡凯撒城,灰色的石砖显得肃穆而压抑,站在它的面前好像会被它一口吞噬掉似的。涂小姐浑身哆嗦着打了个激灵。

古堡内的景象更加令人瞠目结舌,既有富丽堂皇的欧洲风格装饰,又有现代化的电气设备,随处可见50寸的液晶电视,差点儿让涂小姐以为走进了英国皇宫。

有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站在演讲台上,大概就是莫舒兰教授了。他一身朴素的白西装,温文尔雅,声音富有穿透力,仿佛能够抵达人内心深处。此刻,他对新会员的演讲已经开始了。

“我们都听过神话,了解神的力量。塑一个泥人,落地便可走;挥一挥手指,沧海变桑田。这些流传于远古的故事,不论中外都有类似的传说。这绝对不是一种偶然,它表明在远古的时代,人类确实拥有那种神奇的能力。可是,这种能力是怎么来的呢?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人类又是如何渐渐地丧失了这种能力的呢?”

“人类文明的发展史,就是对所处世界不断加深认识和理解的过程,是一部知识和科技的发展史。我们观测星空,记录天象,了解星辰的运动和天气的变化;我们探究物质成因,理解万物生长规律;我们发现并使用了火、电、气,发明了汽车、飞机、电脑,甚至还制造出了能够把全人类毁灭的核武器……人类文明就是在这样快速的发展中,一步步走向灭亡的尽头,浑然不觉。”

“亲爱的朋友们,人类丧失了最原始的能力,换来的却是生存环境的破坏、人口的激增、心灵的分崩离析。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们的文明到底会将我们带向何处?人类的明天是落脚在另一个陌生的星球,去进行另一场丑恶的破坏,还是回归本原,重获新生呢?”

“小兔子”听得脸庞微微发烫,心跳扑扑地加快。莫教授有着超乎寻常的煽动力,把每一个人都带入了一幅末日的绝景。“如何才能获得新生?”涂小姐以为这是自己脑海中的问话,却发现几乎人人都在发出这样的疑问。

莫教授面带悲悯地看着众人,说:“从亚当和夏娃吞食了智慧之果,人类便有了所谓的思想。这思想开始在人类的大脑中作祟,衍生出无数丑陋和悲哀。”

“所以,与其说蛇让人类吞下的是智慧之果,不如说是恶魔之果。思想让我们开始意识到个体的存在,开始分离出你和我、族群和种群、国家和民族,于是战争便出现了,忌妒、仇恨、淫秽、丑恶开始在大地蔓延、流淌。我们掌握了一门又一门知识,发明了一项又一项技术,创造了一个又一个文明,而我们做这一切的唯一目的就是去控制。”

“我们要控制这个星球,控制其他物种,控制生活,控制他人,控制一切让我们感到不安的事物。归根结底,我们的思想带给我们的唯一好处就是把自己控制在原地,不去面对未知,不去面对恐惧,不去探索真正的新世界,牢牢地待在原地,待在我们的理解力能够触及的范围内。”

“于是,人们的思维开始混乱,脑电波不再以和谐的方式传递能量。所有人的电波都变成了无序的运动,大家在四处乱放电,而这些能量最终相互消解,什么也产生不了。人类离神越来越远,原始的、能够创造奇迹的力量在知识和思维的作用下,渐渐瓦解了。”

莫教授的声音一点点低沉下来,使人们在心中产生深深的共鸣。

“如何才能找到新的世界?如何才能重新接近神性?我们需要每一个人放下无谓的思想,抛弃带来毁灭的知识和技能,回归心灵纯粹的状态,从而再次发出和谐的脑电波。这些电波将会聚成一根贯穿宇宙的巨大琴弦,将整个世界、天与地彻底改变。这就是人类通向神唯一的道路。”

听众们显得十分振奋,开始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什么是和谐的脑电波呢?”“是说我们也能变成神吗?”

“为了向大家演示纯粹心灵的力量,今天我们要替天行道,当场惩戒一名恶人。”莫教授把手指向身后说,“坐在我身后的这五十位同志将在我的引导下,放下无谓的思想,发出和谐一致的脑电波,而这股能量将穿越空间,改变命运,让恶人受到应有的制裁!”

涂小姐听得暗暗吃惊,嘀咕道:“难道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吗?”

“今天要惩戒的恶人是大地石油集团公司的总裁王志坚。此人通过行业垄断,抬高成品油价格,再通过进出口差额牟取暴利,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了极大的损失。而且,这个人还包养了七个情妇,恶霸一方,甚至害人性命。今天我们就要替天行道,铲除这个魔鬼!”说着,莫教授拿出一把小提琴并示意坐在边上的五十个人准备发功。

轻柔而悠扬的小提琴声在礼堂里静静流淌,每个人的耳边都萦绕着清泉一般透澈的音符,心头涌起一股股暖流。“小兔子”也陶醉在这乐声中,摇摇晃晃差点儿站不住。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大厅里的电视机里突然跳出来一条新闻:“本台最新接到的消息,大地石油总裁王志坚因心脏病突发身亡。据悉,王志坚早晨起床的时候感觉心脏有所不适,但因公务繁忙没有及时去医院,结果在下午三点钟的董事会上突发心肌梗塞,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死亡。据家人介绍说,王志坚一直以来身体都很不错。目前,警方仍在就这起事件做进一步调查。”

大厅里面爆发出一阵惊异的欢呼声,好像汹涌不断的浪潮,几乎把涂小姐和朱先生给淹没了。涂小姐慌乱地自言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太玄乎了吧?这帮人在这儿下诅咒,那边人就死了?”

朱先生瞥了一眼手表,时间是三点半,考虑到医院抢救的时间和新闻采播时间,差不多就在这些人发功的同时,王志坚心脏病发作。

这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法呢?

污水净化的秘密

新会员宣讲会结束后,涂小姐和朱先生被请到了莫教授的待客室。涂小姐满脑子还想着刚才的案子:“集体意念杀人……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莫非他们在发功的同时,派另外一个人去暗杀?”

朱先生反问道:“可是,新闻里面说王志坚是突发心脏病而死,这要如何做到呢?”

涂小姐眼珠子一转,说:“侦探小说里不是经常写吗,给人服用某类药物,可以造成心脏病发作的假象。”

朱先生用拳头抵着下巴,似乎对这个说法不太满意:“我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是就算凶手能够搞到这种药物,他也未必能够那么准确地计算时间呀!毕竟引发心脏病的药物不像某些毒药,会在瞬间发作。”

涂小姐嘟着嘴正要说什么,胡大宽走了过来,说:“小朱说得没错,那是不可能办到的。刚才我已经跟警方的朋友联络过了,尸检没有发现任何药物的作用,所以他们认为王志坚的死没有疑点。”

涂小姐像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在会客室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叫唤道:“既然警方都已经盖棺定论了,那请我们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胡大宽轻轻地笑道:“难道大名鼎鼎的涂小姐只有这点儿本事吗?我还以为你对‘弦之城’的秘密已经有了自己的看法呢!”

这话严重打击了涂小姐脆弱的自尊心,怒气把她的小脸憋得红红的,她说道:“那个……那些个小把戏我早就都看穿了!比如,那个污水净化的实验,采用的就是最简单的化学原理嘛!”她一边说,一边仔细回忆着自己残存的那点儿化学知识,“强酸、强碱性的腐蚀剂都可以溶解污垢……我记得高中化学课本里面有一种水……对了,叫作‘王水’,是用什么硝酸、盐酸之类配成的,据说连金属都能够被熔化掉哦。那不就是最好的污水净化剂吗!”涂小姐得意地笑了。

“你有化学知识吗?”胡大宽故意瞪大了无奈的双眼,看着她说,“就算强酸能够溶解掉金属之类的污垢,水中也还是有金属离子的颜色,不可能变为纯净无色的呀!而且‘王水’极易分解,有刺鼻的气味,难道周围的人会闻不出来吗?”

涂小姐不禁用手蒙住了脸,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想当年她也是理科班的,怎么当了几年记者就连常识都忘光了?

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的朱先生突然说:“想用单纯的化学制剂来净化污水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如果只是把看似污浊的液体变得清澈干净,却并不难做到。”

“什么意思?”胡大宽故作好奇地问道,“看似污浊的液体……”

“普通的污水成分复杂多样,不可能有什么万能的药剂净化它。所以,答案只有一个,那不是普通的污水,是经过特别配置后看起来像污水的褐色液体而已。”朱先生说,“有很多化学物品都可以用来配制类似的液体,比如说碘酒,通过调整碘的浓度就可以将碘酒调成和普通污水相近的颜色。”

“这么说来,那一池子的污水都是假的咯?”涂小姐迷惑地问,“他们事先已经进行了调换?”

“对,为了上演污水净化那惊人的一幕,花费这点儿力气不算什么。”朱先生解释道,“到了表演的时候,他们往这种液体中加入相应剂量的大苏打,液体中的碘会和大苏打发生化学反应,变成无色的盐类。这样,一出污水净化的表演就完成了。我想,大苏打应该就涂在那层油皮纸下面,盖在水上面之后就能充分发生反应了。”

“小兔子”觉得自己似乎是听懂了,但又好像有点儿朦胧。

胡大宽不置可否地笑道:“按照你这个方法,确实能够达到那种效果……但是你不要忘了,当时现场的记者还喝了一口净化后的水呢,他说挺好喝的啊!”

“嗨,那个记者是托儿呗!”涂小姐不屑地说。

“不可能!如果记者知情的话,那种液体他应该喝不下去吧?”胡大宽不怀好意地嘲讽道,“那种液体虽然看起来纯净,但总归有很多化学成分。给你,你会喝吗?”

朱先生轻轻一笑,说:“这就是整个戏法中最廉价但也最蒙人的地方。当人们被污水净化的奇迹震撼到的时候,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到了那汪池水之中,至于工作人员手中拿着的杯子是空的还是满的,恐怕根本就没有人会注意到。所以我猜想,这不过是个障眼法。工作人员只是假装从水池里面舀了一杯水上来,而实际上那杯子里面早就装了普通的纯净水了。这是魔术里面常用的心理骗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胡大宽爽朗地笑了,说:“小朱,果然不能小看你啊!不过,莫教授的弦理论并非信口开河,集体意志的超能力是真实存在的。”

这时,莫教授走了进来,接过话茬道:“纯粹的心灵具有强大的力量,只要你们相信,就可以达到。”

胡大宽附和道:“是的,莫教授曾经引领我们完成了惊天动地的奇迹。比如2004年发生在印度洋的海啸、2009年发生在海地的大地震,还有很多飞机坠毁、列车相撞的事件,都是在我们大家集体意志的影响之下发生的。就算不相信污水净化,你也无法解释这些事件和弦理论的关系吧?”

“啊?你说海地的地震也是你们用集体意念搞出来的?”涂小姐惊讶得差点儿掉了下巴,“太夸张了吧?绝对不可能!”

“小姐,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只有你想不到的事。当时,我们所有的人都聚在一起发功,亲眼看着自己的意念一点点得到实现,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只要体验过一次就会被感动得不行……我以前也对莫教授的理论半信半疑,但自从那次之后我便决心要为弦理论奉献自己的一切了。”说着,胡大宽转向莫教授,露出虔诚的表情。

莫教授满意地说道:“当然,那种破坏性的活动并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通过调整世界局势的平衡来实现人类的永久和平,才是‘弦之城’的光荣与梦想。涂小姐,听说你是一名记者,我很希望能够通过你把‘弦之城’的理念传递给大众。”

涂小姐感到自己的内心明显动摇了,一边顺从地对着莫舒兰点头,一边偷偷拽着朱先生的衣袖,从牙齿缝里挤出几句:“这……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有人能改变得了天时、环境呢?”

朱先生皱着眉头,暂时给不出一个答案。

叛徒的下场

涂小姐在会客室跟莫教授做起了访问。从莫教授发现弦理论到召集第一批信徒,再到创造出无数惊天动地的奇迹,涂小姐觉得自己都有拜倒在莫教授门下的冲动了。

这时,门外走进来三男一女,胡大宽介绍说他们几位都是“弦之城”的核心成员,最初跟着莫教授打拼天下的学生。个头最高的男子叫李子鸣,是“弦之城”的财务总监,手头掌管着数以亿计的资产。长得白白净净,温文尔雅的男子叫贺小磊,负责“弦之城”的一切文字工作,包括撰写对外宣传的稿件、内部工作条例,等等。还有一位长相略显猥琐的男子叫王小化,看起来性格比较暴躁,在“弦之城”内负责安全保卫。唯一的女性叫范文丽,文静内敛,是莫教授的秘书。

看到人都到齐了,莫舒兰教授发话了:“涂小姐,其实请你们两位来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我想请你们做一个见证。”

涂小姐略为尴尬地回应道:“我们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怎么能担此大任呢?”说着,她使劲儿地朝朱先生努努嘴,希望他来化解这个困境。

但是,朱先生不以为意,反而说:“莫教授该不会是要让我们亲眼见证什么奇迹吧?”

莫舒兰的脸上露出阴森的表情,语气严厉地说:“也可以这么说。要知道,‘弦之城’能够发展到今天,靠的不是别的,正是大家齐心协力,把个人的思维融合到集体的意志当中,从而释放出脑电波的能量,改变这个世界的面貌。但是最近,我发现‘弦之城’的内部出现了不和谐的脑电波,这个人的存在损耗了集体意志的力量。如果允许叛徒继续存在,必然会导致‘弦之城’的力量受损,让‘弦之城’陷于巨大的危机之中。因此,今天我要当着两位公证人的面,使用圣水让叛徒自绝于‘弦之城’的力量之下。”

话音刚落,在场的另外五个人脸色立刻就变了。站在涂小姐身边的王小化嘀咕道:“看来,教授终于下定决心了……”

负责财务的李子鸣小心翼翼地问:“教授,难道叛徒在我们五个人之中吗?”

贺小磊阴阳怪气地说:“哼,谁是叛徒谁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不想死的话还是趁早自己站出来吧!”

“是啊,那些总是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家伙对‘弦之城’的危害实在太大了。”王小化意味深长地看了贺小磊一眼,“这种人还是死了干净。”

范文丽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从一个人身上转到另一个人身上。涂小姐从她的眼神里面读出了怨恨和委屈。

就在另外四个人吵闹之时,胡大宽悄悄走到朱先生身后,抵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小朱,不要出声,拿着我的手机,里面有县刑警大队孟钢队长的电话号码。如果我遇到什么不测,你可以跟他联络,他值得信赖。”

朱先生悄悄把手放到背后接过了手机,他能明显感觉到胡大宽的身体在颤抖,内心不禁升起一股非常不祥的预感。他想回头问个明白,但胡大宽已经走回到莫教授的身旁。

莫教授平静地看着众人,说:“接受圣水的测试,只要心怀虔诚就能得到永久的安乐。如果心存异念,必将灭亡。”说着,他打开一口矮柜,从里面端出一盆水来,“圣水当中凝结着‘弦之城’所有人的集体意志,如果你的脑电波与大家是和谐一致的,圣水就会接纳你,不会伤害你。但如果你是叛徒,那么圣水就将化作悬于头顶的利剑,对你做出最公正的裁决。现在,请你们轮流把手放到圣水当中吧。”

五个人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了害怕的神色。看着那汪深邃的水,仿佛里面藏了毒蛇猛兽似的,谁也不愿意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这时,王小化壮了壮胆,捋起袖子说:“行了,行了,这有什么好害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先来。”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了进去,待到水刚刚没过他的手时就立刻抽了出来,叫道:“你们看,没事吧?我是教授最忠实的学生了,怎么可能是叛徒!呵呵。”他一边说着,一边慌忙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湿纸巾,使劲儿地擦手。

李子鸣也跟着站了出来,他的话倒是不多,把手轻轻放入水中,浸没的程度比王小化要深一些,但也很快就抽了出来。涂小姐注意到他翻着一双死鱼眼,默默地注视了莫教授一秒,然后也掏出湿纸巾,像沾了细菌似的赶快把手擦干净。

接下来就轮到胡大宽了。朱先生显得有些焦躁不安,死死地盯着那盛着圣水的盆,恨不得用眼神把那些水都吸干。

只见胡大宽深吸一口气,捋起袖子把手浸入水中,眼神里却透露出恐惧来。

“你好像很害怕嘛!”莫舒兰突然开口说道,“看你的手都在发抖。”

这时,胡大宽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把手使劲儿地往脸盆底部一按,说:“怎么会?我的心有多么虔诚,圣水可以做证。”

莫舒兰脸上露出一个诡谲的微笑。胡大宽把手从脸盆里抽出来,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瞧,什么事都没有吧?唬人的东西!”

胡大宽疾步走到众人身后,接着范文丽很不情愿地挪动着脚步,终于走到了圣水盆的旁边,“教授,非要做这种测试不可吗?”看得出来,她内心十分畏惧。

“不用怕,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只要心是和大家一致的,圣水就不会伤害你。”莫舒兰温和地说。

范文丽咬了咬嘴唇,正要把手浸入圣水中,后面的胡大宽却突然痛苦地哀叫了起来。他的脸部肌肉剧烈抽搐,浑身像通了电一般地震颤,滚倒在地痛苦不堪。

朱先生大惊,扑到他的身边叫道:“表哥,你没事吧?到底怎么了?”可是,胡大宽的目光并没有看他,反而越过他的肩膀直勾勾地盯住了莫舒兰,“你……你居然给我……毒……”胡大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全身僵直,气绝身亡。

旁边的人都吓得哇哇乱叫,范文丽更是像从鬼门关逃出来似的,不停地发出刺痛耳膜的尖叫声。

朱先生跪在胡大宽的身边,愤怒异常,扯开嗓门大叫:“报警!快报警!这是谋杀,是谋杀!”

超越时代的科学

表哥的突然离世使朱先生的精神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万万没有想到会在如此戏剧化的方式下目睹亲人死去。涂小姐有些担心地望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安慰他。

通过胡大宽的手机,朱先生不顾莫舒兰等人的反对报了警。孟钢队长很快来到“弦之城”进行调查。经过法医的初步验尸,警方认为胡大宽是死于中毒,毒物经右手的皮肤吸收,虽然死者在死前用湿纸巾擦了手,却也没能阻止毒物在短时间内发作。

“胡大宽的右手就是在那盆水里浸泡过之后,才沾上毒的。”涂小姐指着圣水说,“他们肯定在那盆水里下了毒,你们一定得好好调查一下。”

“可是,在胡大宽之前的王小化、李子鸣都没有出现中毒的迹象,毒物究竟是如何出现在圣水中的呢?”孟警官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因为胡大宽的脑电波和圣水中凝结的电波发生逆向反应,从而导致圣水产生了毒素。”莫舒兰教授在一旁振振有词地说,“这就是为什么其他人没有中毒,而胡大宽却当场毙命的原因。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照你这么说,这盆里的毒药是胡大宽自己投进去的咯?”孟警官显然对这类说辞并不感冒,有些刁难地说,“那么,我们把这水拿去化验一下,可以吗?”

莫舒兰看着孟钢严肃的表情,居然大笑起来。“警官,你没有听明白我的话吗?毒物只会在脑电液与圣水中凝结的电波发生逆向反应时产生,圣水本身并没有毒,我怕你们拿回去化验也是白忙一场。”

孟警官有些气恼,一来没听明白莫舒兰那套深奥的理论,二来也被他那傲慢的态度激怒了:“我们要求采证,请你们配合。”

莫舒兰装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说:“配合警方工作是公民应尽的义务,但圣水也是‘弦之城’的宝物。这样吧,你们可以采集一些样品拿去化验。小丽,你协助警官们采集一些圣水的样本吧。”他对身边的范文丽吩咐道。

“不,要连那个盆一起拿回去化验!”朱先生突然出现在孟警官的身后,语气坚决地说道。涂小姐想起那个关于污水净化的解释,明白了朱先生的用意——不能给他们使障眼法偷换掉圣水的机会。

“圣水之盆是承载脑电波能量频段的客体,绝不能轻易移动。”莫舒兰一本正经地说,“擅自搬动恐怕会招致灾祸。”

由于莫舒兰在当地非常具有影响力,孟警官对他这番说辞也不能置之不理。

涂小姐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壮着胆子说:“你如此处心积虑地阻挠警方取走这个盆,是不是那里面暗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莫舒兰嘴角微微一抽,有些不高兴地说:“我是为了你们好,如果你们不想跟胡大宽一个下场,尽管取走好了。”

于是,一名警员晃晃悠悠地端起了那个看起来有点儿沉的圣水盆。这是一个黑色圆柱体的瓷盆,大概有半米高,装了大半盆的圣水。孟警官吩咐鉴证人员马上拿回去化验,而他则留下来对目击者进行侦讯。

首先是保卫队长王小化。他没好气地坐在沙发上,双腿叉开呈一个“大”字。“没什么好说的,莫教授不是都解释了吗?胡大宽是叛徒,所以才会跟圣水发生反应,被毒死了。”

“你之前就知道他是叛徒吗?”朱先生问道,“我记得在测试之前,你说过这种人还是死了干净。”

王小化有些紧张地抬眼瞪着朱先生,说:“喂,你该不会以为我随口说说就要去杀人吧?就算我不喜欢他,也没想过要让他死啊!”

“那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凶手呢?”涂小姐插话道,“莫教授是不是跟胡大宽有什么过节?”

“拜托,我都说了是弦的力量杀死了胡大宽!”王小化有些激动地嚷道,“你们不要用那种低级的警察抓犯人的思路去看待这件事情,好不好?虽然那几个人都不咋地,但他们应该不是那种会主动去杀人的人……”

“那莫教授呢?”朱先生问。

王小化沉默了片刻,说:“莫教授当然更不可能了。”

第二个被侦讯的是负责财务的李子鸣。他脸色阴郁地走了进来,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干干脆脆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在测试开始之前,你曾经问过莫教授:‘难道叛徒在我们五个人之中吗?’”朱先生问,“你为什么那么问?”

“不为什么,只是有点儿不敢相信。”李子鸣低沉地说,“唉,说到底人都是自私自利的,只要自己没事,才不会管别人死活……”

“这几个人当中,谁的嫌疑最大?”涂小姐仍然问着她最关心的问题,“包括莫教授!”

李子鸣缓缓地摇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接下来被侦讯的是莫舒兰的秘书范文丽。她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刚一开口,眼泪就忍不住地掉了下来:“没想到真的会有毒……”

“你知道是谁下的毒?”涂小姐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话语间的细节。

范文丽慌忙地摇摇头,说:“我的意思是,没想到弦的力量会那么强大,竟然真的会产生毒素,差一点儿我也被……”

“什么弦的力量,这分明是有人存心下毒。”涂小姐心想这个女人太笨了,“你想一下,这些人当中谁最想杀死胡大宽?”

范文丽低下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不知道。虽然他们都看不起我,可是谁会下这种毒手?”

“他们为什么看不起你?”朱先生追问道。

范文丽的眼眶红了,泪水又充盈起来。“他们都说我是教授的情妇……说我是靠自己的肉体才能够跟他们平起平坐、分一杯羹的。”

涂小姐苦恼地挠挠头,觉得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了。

然后,负责文案工作的贺小磊走了进来,从他轻快的脚步可以看出他的情绪似乎很不错。“叛徒就该死啊!这样多好,用弦的力量正法了他,都不用脏我们的手。”

涂小姐心想,就算你这么说,你也依然是下毒的嫌疑人之一。

朱先生问:“在测试之前,你曾经对叛徒喊话,说如果不想死就趁早站出来。你似乎早就知道了整个事件的真相,对吗?”

贺小磊寻思了一会儿,说:“我有那么说过吗?抱歉,搞文字工作的人一般话都比较多,有时候我说过什么自己都不记得了。”

“你觉得范文丽有没有下毒的嫌疑?”涂小姐心直口快地吐露了内心所想。

“她?给她一百个胆子也做不出来!”贺小磊鄙夷地说,“教授招的都是些什么学生?一个个不是禽兽就是胆小鬼,也难怪会出胡大宽这种叛徒。”

“胡大宽做过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朱先生问。

贺小磊不置可否地说:“他这个人主意很正,脾气也太过耿直,这种性格当然与他人格格不入。嗯,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有这么个印象。”

最后,终于轮到莫舒兰教授出场了。孟警官刚才一直让朱先生他们发挥着主观能动性,主要是因为他心里已经认定那几个学生没有什么可疑,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莫舒兰。

“我已经说过,胡大宽是死于弦的力量。”莫舒兰面露微笑地说,“那是由‘弦之城’所有人的脑电波聚合而成的能量弦。如果你们非要找出凶手的话,那么‘弦之城’的所有人都是凶手,而他们的脑电波就是凶器。”

孟警官对这番说辞已经感到厌烦,语气强硬地说道:“什么弦的力量,这分明是杀人的诡计!你们也许是用了什么高科技的方法,让那个水瞬间改变了性质。”

“呵呵!”莫舒兰得意地笑道,“你说的高科技不正是弦理论吗?这就是科学,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科学!”

孟警官恶狠狠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好吧!你等着,等圣水的鉴定结果一出来,一切都会明朗的。”

滴水不漏

“警方盯着他们这个组织已经很久了。”孟钢拉着朱先生和涂小姐在“弦之城”的花园里漫谈,“自从莫舒兰带着他的学生们来到这里,我们这个小城市就像被卷入了大海的波涛,片刻也不得安宁。他们先是以免费办学的名义从政府那里骗走了一大笔贷款,然后又到处传播所谓的弦理论,吸引了大批信徒。由于很多政府官员也加入了‘弦之城’,所以他们轻而易举就拿到了城郊的这块地,建造了这片比城里最好的商品楼盘还要高级的别墅区。”

“哇,简直是一手遮天啊!”涂小姐感叹道,“可是,你们警方为什么会注意到他呢?”

“你表哥胡大宽来找过我们,说希望我们注意一下‘弦之城’内发生的事,但是他似乎有难言之隐,并没有说‘弦之城’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表哥肯定知道些什么,但他可能害怕被莫舒兰灭口。”朱先生回忆起表哥当时说过的话,“我想他是希望我能够解开‘弦之城’的秘密,帮助他彻底解脱出来吧,可是我……”

涂小姐轻轻地拍了拍朱先生的肩。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一直在关注‘弦之城’的一举一动了。我们注意到他们总是喜欢对外宣称某某人是死于弦的力量。”孟钢的语气中有些不爽。

“哦,对了,差点儿把这事给忘了,”涂小姐瞪圆了眼睛说,“那个大地石油的总裁王志坚,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被谋杀的吗?”

朱先生也满怀期待地看着孟钢,可是得到的回答却令人颇为失望:“没有任何谋杀的迹象,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心脏病。这和之前我们对其他人的调查结果是一致的,所有他们声称死于弦的力量的人全部是正常死亡。”

“不会吧?新闻里还说王志坚身体一直以来都很不错呢。”涂小姐不满地嚷道。

朱先生也感到很吃惊:“是啊,这边发出所谓的脑电波弦,那边就死人……这里面肯定有着某种关联!”

孟钢有些不高兴了,没好气地说:“你们是不相信我们警方的办案能力吗?”

涂小姐转动着眼珠,直白地说:“我只是觉得,你们应该把案子送到省里面,请刑侦专家再看一下……”

“哼,瞧不起小城镇的警察,是吧?”孟钢是个火爆性子,凑到涂小姐跟前说,“听说这位记者小姐解决过不少奇怪的案子,那你倒是说说看,莫舒兰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那盆圣水下毒的?”

涂小姐没想到孟警官会反过来将自己一军,连忙不甘示弱地说:“这个手法我已经思考过很多遍了,我想他们应该是利用细丝线投毒的吧!从天花板垂下一根透明的丝线来,然后把毒液投到盆子里,很容易对不对?”

“细丝线……”孟警官嘲弄着涂小姐丰富的想象力,“你以为是写侦探小说哪!刚才你们俩都在现场,而且圣水盆放得那么低,如果有带着液体的细丝线垂下来,鬼都能看见啊!涂小姐,你的眼睛没毛病吧?”

“那可能是很高级的丝线,肉眼看不见的……”涂小姐较真道。

“哈哈哈!”孟钢越发得意地说,“看来大城市的记者也不过如此嘛!让我来给你解释一下吧!”说着,他从身上的包里拿出一小罐水,递给涂小姐:“来,你尝一口看看,是什么味道的?”

涂小姐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情愿地配合着尝了一口:“这就是普通的白开水嘛!”

孟钢把水罐递给朱先生,说:“小朱,请你也尝一口,做个见证。”朱先生接过来,看了孟钢一眼,猛地喝一口水,说:“确实是白开水。”

孟钢神秘地一笑,对涂小姐说:“看好了哦,我要作法了。”说着,他闭起眼睛,噱头十足地拿两根手指对着水罐,口中念念有词。

待到睁开眼睛时,孟钢说:“好了,经过我的法力,这罐水中的水分子发生了变化,涂小姐再尝一口吧。”

“小兔子”内心充满了狐疑,猜不出这个奇怪的警察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孟钢故意激将道:“你怕我下毒吗?别怕,这水里没有毒。”

不知道为什么,涂小姐的心里有些抵触,但是为了挽回面子,她只得顺从地接过水罐,张开小嘴喝了一小口。水在她的口腔中迂回了一阵,一股甜甜的味道蔓延开来,“啊!”她情不自禁叫了出来,“是甜的!”

“嘿嘿!”孟钢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涂小姐又惊又气,抓狂道:“快说啊,你到底怎么做到的?水怎么会变甜呢?”

孟钢转头看着朱先生,说:“小朱,不如你来告诉她是怎么回事吧!”

朱先生有些腼腆地说:“涂小姐,你被骗了。你想一下,刚才那个过程中,哪个环节是最容易被人做手脚的?”

“做手脚?”涂小姐仔细回想了刚才的情境,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一双大眼睛巴巴地望着朱先生,意思是“你快点儿告诉我吧”。

心地善良的朱先生难以抵挡这装可怜的攻势,投降道:“你就没有想过,孟警官让我也尝一口水这个举动很多余吗?”

“你?”涂小姐拍案而起,“原来你是他的托儿?”

朱先生小心地回避着涂小姐眼底的怒火,老实承认道:“说出来可能会让人不太舒服,但我完全有机会把糖吐到那杯水中,让水变甜。”

“啊!”涂小姐冲朱先生吼道,“你怎么能背叛我呢?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呵呵,以小朱的智商,当我把夹着糖的水罐递给他的时候,他立刻就领会了。”孟钢兴高采烈地说,“所以,这种小手法一点儿都不难,只需要有足够的智慧。”

“我只是想不到,他居然会骗我!”涂小姐嘟着嘴,突然感到喉咙一阵发紧,想到朱先生把糖吐进那杯水里,脸庞莫名地一阵发烧。

朱先生满怀歉意地说:“对不起,我只是想配合孟警官演示一下他们的手法。”

“这么说来,下毒的人应该是……”涂小姐仔细回忆着那几个人接受测试的顺序,“是李子鸣,他是在胡大宽之前把手伸进水中的人。可恶,他居然在我们面前明目张胆地投毒!”

“对,我猜想他是把毒包在易溶化的糯米纸里。你还记得吧?他当时使劲儿地拿湿纸巾擦着双手,肯定是怕毒沾到自己的手上。”朱先生分析道。

“那你们警方还不赶快去化验那张湿纸巾?”涂小姐着急地说,“那上面很可能会沾上一点儿毒的,那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放心吧,我早就把李子鸣扔掉的那张湿纸巾交给鉴证人员了。”朱先生微笑着说道。

“所以我说,只要化验结果出来,一切就都明了了。”孟钢信心十足地说,“现在,就让我们静候佳音吧!”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说道:“是我。结果出来了?……嗯……嗯?什么?!”

涂小姐眼睁睁地看着孟钢的脸在短短几秒钟内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从刚刚的笑容满面立刻变成了满面愁容。

“怎么回事?”

孟钢挂了电话,哭丧着脸对他们说:“化验结果出来了,那张纸巾上面没有检测到任何毒物。最诡异的是,那盆圣水中以及盆上也没有任何毒物!”

三个人僵在那里,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低科技诡计

在一阵可怕的沉默之后,涂小姐突然感到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糟糕。刚才一直被眼前这两个男人耍着玩儿,现在不正是她反击的好机会吗?圣水变毒水,又变回圣水……究竟有什么办法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水里下毒,然后又完好无损地把毒液回收呢?难道真的如莫教授所说,这里面有什么科学的原理?她闭起眼睛,在脑海中搜肠刮肚地寻找高中那点儿少得可怜的物理化学常识,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呵呵,你们不必沮丧,这个结果完全在我意料之中,我已经看穿他们的诡计了。警官,帮我找一个跟圣水盆差不多的盆来,我这就演示给你看!”

于是,三个人又回到了会客室。涂小姐站到刚才莫舒兰的位置,对着面前的道具盆说:“你们刚才的推理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莫教授和他的学生们都是科学家。科学家杀人怎么可能用那些简单的小把戏?肯定要运用一些物理化学知识的嘛!朱先生,你还记不记得胡大宽把手伸进圣水中的一个小细节?”

朱先生很快回答道:“我记得当时莫教授对表哥说了一句‘你好像很害怕,手都在发抖’,然后表哥就把手使劲儿地往盆的底部按了一下,以示他毫不心虚。”

“孟警官,根据这个细节,你能有什么推理吗?”涂小姐故意问道,终于有机会在这个傲慢的警察面前扳回一局了。

“你该不会想说,毒是涂在盆底的吧?”孟钢不屑地说,“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什么盆中的水一点儿都没有受到污染呢?就算用什么方法盖住了毒,在胡大宽把沾有毒的手缩回来的时候,也肯定会把水弄浑的。”

“警官,你太没有想象力了。”涂小姐得意地说,“我说了,这个手法是需要一点儿科学知识的。”

“哼,难道你还真相信莫舒兰那套超越时代的高科技?”孟钢毫不示弱地反讽道。

“呵呵,不必用什么高科技……用低科技就可以做到。”涂小姐笑成了一朵花,“你想一下,在三个接受测试的人当中,王小化和李子鸣都是让水刚刚没过手背,而胡大宽却把手探到了底部,这种区别正是诡计的核心所在。”

孟钢抬眼看了看她,虽然对这位不靠谱的女记者心存质疑,但她的话听起来却不无道理。

“在这个诡计里,必须找到一种不溶于水的液体毒药。”涂小姐继续道,“嗯,不仅仅是不溶于水,而且还得比水的密度大,可以自然地沉在底部。”

朱先生皱着眉头看着她,似乎已经猜到了她接下来的发言。

“有了这种毒药,一切就都很简单了。”涂小姐得意地说,“毒药在水的下面,只要不把手浸得太深,自然就不会沾到毒。而莫教授故意拿话激怒胡大宽,引他把手伸向底部,这样就沾到了下面的毒液层,引起了中毒。当然,你肯定会问,那么毒液是如何被回收的呢?”

“是啊,鉴证科从那个盆里没有检测到任何毒液!”孟钢挑了挑眉。

“很简单,那个水盆下面有个小孔,平时是被堵住的,莫教授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了那个小孔,由于毒液不溶于水且沉在底部,自然而然就全都排出了,然后他再偷偷堵上小孔。一切都做得不留痕迹。”涂小姐摆了个证明完毕的姿势,等待赞美。

孟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可是,朱先生却径直说道:“这个手法恐怕是行不通的。涂小姐,首先,我们假设真的有那么一种毒药能够符合你的描述,但即使是不溶于水的物质,在水中也多多少少会有一定的溶解度,现代分析化学可以精确地测量出极其微量的物质。所以,你所说的只是一种理想的状态。其次,那个圣水盆的底部是平整的,就算底部开一个小孔也不能保证所有的毒液都能流尽。这是常识,对吧?最后,即使以上两条都能够做到,那么试问,那些流掉的毒液又跑到哪里去了呢?盆子下面并没有可以接收毒液的容器,警方也没检验出盆子底部有小孔啊!”

涂小姐越听越窝火,这个朱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处处跟自己过不去!而且,还是当着讨厌的孟警官的面,真是丢死人了。

不过,孟钢倒并没有趁机嘲笑她,反而一脸苦闷地说:“小朱,照你这么一说,这个案子不是越发无解了吗?溶在水中的毒究竟要怎样才能完全排干净呢?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这时,门口突然闪过一个人影,穿着白色的纱质长裙,似乎是莫教授的秘书范文丽。

朱先生对孟钢说了一句:“手法我大概知道了,但是证据却已经被他们销毁了。现在,我只能放手一搏,看还有没有机会!”

说着,他往门口追了出去。

崩坏的城堡

所有人又都聚到了一起,包括莫教授和那四名学生。朱先生神情严肃地站着,好像在课堂上对着学生们讲课似的。涂小姐耷拉着脑袋,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发生在“弦之城”的各种事情的答案,于是对朱先生接下来的推理秀又是期待又是嫉妒。

莫舒兰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语气有些不屑地说:“没关系,号称要揭穿‘弦之城’秘密的人我遇到过很多,但经过深入的交流,他们都成为了‘弦之城’最忠实的信徒。朱先生,我很期待你的加入。”

朱先生没有作回应,反而说道:“真正的弦理论其实是理论物理学中的一门学说,涉及组成物质的基本单位以及宇宙空间相互作用力的来源。可是,莫教授却断章取义,把它和心理学上的集体无意识糅合在一起,自创出一套无根无据的‘集体意志战无不胜’理论。只要很多人的脑电波聚集在一起,就能够远距离杀人,能够引起地震、海啸、大灾大难……这一切实在是太夸张,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莫舒兰得意地说道:“你不能理解的事物并不表明它不可能存在。”

“是的,这世界上只存在可能存在之物,发生可能发生之事。”朱先生借用了京极堂的台词,“如果说远距离杀人尚可以通过派人暗杀之类的方式做到,那么引发地震、海啸就无异于天方夜谭了。表哥故意向我透露这一点,其实是在向我暗示这里面有古怪。要解释这种天方夜谭,既困难又简单。如果我们能够摒除迷信,纯粹把它当作一个诡计来看待,不难发现其中的破绽。”

“破绽?”涂小姐寻思着,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啊!我知道了!是不是他们把前一天的新闻报道录下来,等集体发功完毕之后再播放,让人感觉那些事件都是自己引发的?”

孟钢狐疑地看着她,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涂小姐越想越觉得自己击中了要害,差点儿蹦起来说:“没错,就是这么回事!这就是为什么在进入‘弦之城’的时候,他们要扣留下手机之类的通信工具。如果我们打电话跟外界核实,一切不就露馅了吗!”

“不对吧!我就是从外面来的,王志坚的死确实是发生在今天,不是昨天啊!”孟钢大声反驳道,“而且,当时胡大宽还给我打电话来确认过。记者小姐,你未免也太信口开河了吧?”

涂小姐恶狠狠地瞪了孟钢一眼,嘟着嘴不说话了。

朱先生接过话茬道:“其实,涂小姐已经说到了关键的地方。在我们进入‘弦之城’的时候,身上所带的一切都被彻底检查了一遍,并且扣留了手机、相机之类的东西。我相信其他入驻‘弦之城’的人也都经历过类似的洗礼,这就是整个诡计的关键所在。当我回想到表哥把自己的手机留给我时,突然意识到这其实是他向我暗示的一条线索。之前他们收缴手机时,号称在‘弦之城’内活动期间不允许与外界有任何通信。可是,像我表哥这样的工作人员都有自己的手机,还可以随意借人使用,在管理上根本不严格,也就是说城内会员想和外界联络是完全做得到的,这就让人不禁怀疑起他们收缴手机的真正目的来。”

“这手机除了联络功能之外,还能干什么?”孟钢不解地问。

朱先生眨了一下小眼睛,说:“事实上手机除了通信之外,很多人还用它来掌握时间!”

“这倒是没错,我就从来不戴手表,有手机就行了!”涂小姐附和道。

“所以,他们扣留手机的目的就是混淆标准时间。”朱先生说。

“这不对呀!他们虽然收缴了你的手机,却把手表还给你了!”涂小姐疑道,“而且,当时你不是看表了吗?时间上并没有差错呀!”

朱先生点点头,说:“这正是问题所在。你想,手机和手表从掌握时间的功能上来说,有什么根本的不同?”

“根本的不同……”涂小姐眯着眼睛想不出来。

朱先生说:“这其中的差别在于手表上的时间是可以被随意调整的,而现在很多手机都有标准时间同步的功能,可以通过运营商的网络来校准手机的本地时间。也就是说,他们在哨岗检查物品的时候,偷偷把我的手表拨慢了半个小时。但手机时间如果被调慢之后,还是有可能恢复正常,这样整个诡计就露馅了。换句话说,弦理论的诡计核心就是让整个‘弦之城’的时间都比外界慢半小时。当他们从新闻报道中知道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后,把新闻录下来,再组织大家‘发出脑电波’,好像那些事情都是由他们的集体意志造成的。”

“原来如此。因为只有半个小时的差别,即便打电话问也不会问得那么细,所以根本无从确认。”孟钢说道,“还有一点,手机是可以上网的,如果有人事先从网络上得知了这个新闻,也会露馅。”

“对,这才是不能跟外界联络的根本意义所在!‘弦之城’的所有电视新闻都比外界慢半个小时,因此必须切断其他信息输入的渠道。”

涂小姐忍不住擦了擦汗,心想这对话怎么越听越像手机的植入广告啊!

莫舒兰教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说:“你们说的都是些雕虫小技。即便按照你们的方法能够做到操纵事件的发生,但也不能否认弦力量的存在。朱先生,胡大宽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时,一直在旁边沉默的王小化嚷道:“是啊,我和李子鸣都碰过那盆水,为什么只有胡大宽死了呢?这你怎么解释?”

“有一个事实你们可能还不知道,警方经过化验,发现那盆圣水里面并没有任何毒。”朱先生冷不防地说道。

涂小姐不明白朱先生说这个有什么用,那盆水里面没有毒正是让案子卡壳的地方,跟他们说这些不是让人看笑话吗?可是,奇怪的是现场突然安静下来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怀疑的气息,憋得人很不舒服。那四个人谁也不看谁,都低着头做沉思状。

莫舒兰绷紧了脸,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们,化验那盆水不可能有什么结果。胡大宽是死于弦的力量。放心吧,这一点是不可能被推翻的。”

“放心?莫教授,你是在让谁放心呢?”朱先生说,“这个案子有两个最大的疑点。首先,王小化、李子鸣和我表哥在把手伸进圣水之后,都急急忙忙地用湿纸巾擦手。尤其是李子鸣,好像手上沾了什么细菌似的,差点儿把皮都擦破了。这是第一个疑点。”

“哼,我只是想把手擦干净而已,”李子鸣没好气地说,“难道这也算犯罪?”

朱先生没有回应,径直说:“第二个疑点,表哥在临死之前对莫教授说了一句话:‘你居然给我……毒……’我一直在想,表哥到底想说什么呢?”

“这很好理解啊,”贺小磊搭腔道,“胡大宽中毒了,他当然认为这是教授在水里下了毒啊!”

“没错,这句话听起来的意思似乎是‘你居然毒死我……’或者‘你居然给我下毒……’。如果这样理解,那么这句话似乎只是临死前单纯的怨恨之话而已。”朱先生一板一眼地说,“但是,如果我们不进行任何引申,也不作任何事先假设,仅仅从字面意思去看,表哥想说的会不会是‘你居然给我毒药’的意思呢?”

“毒……毒药?”贺小磊的手从衣服口袋里慌忙地抽了出来,“什么毒药?”

“不可能!不可能!你的意思是……”李子鸣也近乎崩溃地号叫起来。

“小朱,这到底怎么回事?”孟钢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云里雾里。

“你们仔细考虑一下这三个事实:第一,圣水本身没有毒;第二,他们每个人在把手伸进圣水中后,都立刻用湿纸巾擦了手;第三,表哥临死前对莫教授说‘你居然给我毒药’。当这三个事实联结在一起的时候,难道不是只有一个答案吗?”朱先生斩钉截铁地说。

“如果那盆水没有毒的话,那么胡大宽能够接触到有毒物质的机会……”涂小姐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那张湿纸巾上面有毒,胡大宽是在用它擦手之后中毒的,对不对?”

“原来如此。”孟钢也感叹道,“那张湿纸巾就是莫舒兰给胡大宽的!但我不明白的是,王小化和李子鸣也都用湿纸巾擦了手啊!胡大宽又为什么这么听话,一定要用莫舒兰给的纸巾擦手呢?如果胡大宽选择不使用湿纸巾,那么凶手的杀人计划不就破产了吗?”

这时,涂小姐发现那四个学生的脸色都很难看,仿佛内心充满了怨恨和后悔。

朱先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语气坚决地说:“我想,莫教授在前一天应该分别对他们五个人说过这样的话:‘你们当中出现了叛徒,明天我要用圣水制裁他。我只把解药给真正忠实于我的人。这些人当中你是最忠诚的,所以拿着这解药,能够保你平安无事。’这就是他们几个在接受圣水测试之后,都急着用湿纸巾擦手的原因。范小姐,我说得对吗?”朱先生转过头对范文丽说。

范文丽默默地点点头,说:“莫教授事先已经告诉我们那盆水里面有毒,把手伸进去之后要立刻用涂有解药的湿纸巾擦手。所以,当胡大宽被毒死的时候,我们心里面都很明白,他是那个没有拿到解药的叛徒。”

“小丽,你居然背叛我!”莫教授愤怒地吼道。

“等一下,我有点儿被绕晕了。”涂小姐疑惑地说,“刚才说,胡大宽拿到的纸巾上面有毒,现在又说莫舒兰给了他们解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事实上,那盆圣水是无毒的,而他们拿到的也根本不是什么解药,只是普通的湿纸巾而已。”朱先生语气中带着悲伤,“只有表哥拿到了涂着毒的湿纸巾,当他以为在用解药擦手的时候,其实是把自己送上了黄泉路……”

“我们被骗了……”贺小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情绪几近崩溃,“我还以为自己对胡大宽只是见死不救,却没想到我们都不过是你手中的棋子而已!”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一个人操纵的把戏,你还拿我们做挡箭牌!”李子鸣也大声呵斥道。

“你们不要听信他们的,他们没有证据,根本证明不了什么!”莫教授大声地喊道。

“教授,我们不会再相信你了,你居然利用我们来害人!”范文丽勇敢地迎向他,斩钉截铁地说,“你根本就从来都没有把我们当作心腹。”

“是,我们手上有所有的证据,包括那些录下来的新闻、用来净化污水的试剂……”王小化恶狠狠地说,“既然你对我无情,就别怪我把一切都抖出来了。”

莫舒兰慌乱地看着眼前曾经忠实于他的学生们倒戈相向,感到整个“弦之城”在顷刻间陷入崩溃。

囚徒的困境

“喂、喂,再跟我说一下嘛!莫舒兰为什么要骗所有人说那盆水有毒呢?他想要除掉胡大宽的话,直接给胡大宽毒药不就好了吗,何必多此一举?”涂小姐一边对着电脑上的稿子,一边给朱先生打着电话。

朱先生躺在自己简陋的单身宿舍里,并没有直接回答涂小姐的问题,反而说:“在侦讯的时候,我发现那几个学生彼此之间充满了嫌隙。你回想一下,是不是感觉他们每个人都对其他人有很深的芥蒂?”

“好像确实是这样,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涂小姐问。

“这是一个典型的囚徒困境。我想这是莫舒兰故意造成的局面,让这些人彼此看不惯,于是谁也不去向其他人求助或者求证,更不会有人为别人站出来。这就是莫舒兰操纵这些人的方法。”

“事先告诉那些学生说那盆水是有毒的,所以当表哥死去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吱声。因为他们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帮凶,手中拿着解药,却眼睁睁地看着没有解药的人死去。这样一来,他们之间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一个心理上的犯罪同盟。由于他们之间不会互相求证和讨论,所以也就永远都看不穿莫舒兰布下的局。反而每个人都会觉得自己是莫舒兰最信任的学生。这是个一箭三雕的策略,既除掉了叛徒,又巩固了他的团队,还在我们面前表演了一出集体意志的超能力,好让涂小姐你为他写报道大肆宣扬。”

“原来如此,这手段真的很高明!莫舒兰通过假装给他们解药的方式,让那几个学生共同背负杀死胡大宽的罪名。这样,就没有人会说出事情的真相了,而且今后会对他更加忠心。”涂小姐仔细思索着其中的逻辑,“怪不得你说那盆水是无毒的时候,那些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那么奇怪。”

“对!在我最初和范文丽接触的时候,她还认为有毒的水是被教授用什么方式调换了。后来,我反复跟她解释这中间根本没有作弊的机会,他们只是单纯地被莫舒兰教授利用了,她才恍然大悟,并且决定帮我做证。”

“这其中好像有种微妙的心理。”涂小姐细细体会着那几个人的心情,“一种情境下,自己是拿着解药见死不救的从犯;另一种情境下,自己是被欺骗、被利用的人,与毒杀胡大宽这件事并没有直接关系。怪不得那几个人后来都爆发了,想必是心里压抑许久的罪恶感在一瞬间得到了释放吧。”

“涂小姐,你体会得很到位。”

“哼,我当然能体会他们的心情了,”涂小姐突然提高了音量,“我也被人背叛过啊!被某个不明真相、不识大体、不懂怜香惜玉的家伙,和外人勾结起来狠狠骗了我一把。”

“涂小姐……”朱先生感到耳膜快要被刺穿了。

不过,帮着“外人”是什么意思呢?朱先生害羞地笑笑,继续柔声细语地哄着“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