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打大boss

在凌宸的威胁下, 宁苇战战兢兢地拨通了冯定盛的手机号码。

电话接通的比预想当中的快很多。

“宁苇,你在哪里?”听筒里,传来一道中年男声。不知为何, 他的声音听上去遥远又空洞,并不具备人类应有的感情。“我刚下飞机。网上的事情我已经看到了,公司楼下的花圈我会让人处理, 这段时间你避一避风头,等我解决了贺今朝——”

这话一出, 车厢里的贺今朝和凌宸不由得视线相交。

贺今朝嘲讽道:“果然是蠢人凑一窝。”

“冯总,您想怎么解决贺……啊不,你想怎么解决我啊?”凌宸一哂,干脆打断了电话那边的高谈阔论,“上次在剧组没能烧死我,这次你又有什么新花样?”

“……”电话那端沉默几秒, 这一次,男声终于有了情绪波动。那种情绪叫做愤怒,夹杂着被戏耍的怨恨,“宁苇在你手里?”

凌宸坦然承认:“没错。”

“你绑架了他,就不怕我报警?”

“我怕什么?”凌宸语气淡淡,“冯总我就直说了吧, 我手里有剧组那群人的口供视频, 暂时还没有交给警方,在口供视频里,他们可是清清楚楚的交代了是受你指示的。只要我把那些视频发出去,你——包括你们公司的所有艺人, 不止宁苇一个——全都会变成过街老鼠。”

幽静的车厢里,传来宁苇压抑不住的哭泣声。他因为虚荣踏入娱乐圈, 因为嫉妒选择谋害贺今朝,可是现在,他一脚从顶峰摔下来,摔得头破血流。

“你是在威胁我?”冯定盛阴恻恻的声音响起。

“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凌宸坦然承认,“我知道宁苇只是你的傀儡,他通过粉丝汲取了太多力量,你也从他身上汲取了不少对吧?我的要求很简单,冤有头债有主,你出来,咱们面谈。”

“……”

电话那端安静许久,久到只能听到冯定盛沉重的呼吸声。

“在哪里见面?”

凌宸和守候在旁的贺今朝对视一眼,知道这条大鱼终于上钩了。

“xx市xx区殡仪馆。”凌宸冷声回答,“事情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吧。”

……

深山多雾。

尤其在深秋与初冬交界之时,几乎每次太阳升起之时都要伴着茫茫的雾气。

一辆车头悬挂着黄黑双色绸带的商务车从晨雾中徐徐行来,驶进了某殡仪服务中心的大门,最终停在了后院的员工宿舍楼下。

紧接着,从车上跳下两个青年,他们一前一后,合力搬着一只大号明黄色稠袋走进了宿舍。

对于在殡仪中心工作的人来说,这个黄色稠袋他们再熟悉不过,他们每日都能见到——这是棺材内的“裹尸袋”,顾名思义,是用来安放遗体的。

真是奇怪,他们搬一个裹尸袋去宿舍做什么?

现在是上班时间,宿舍楼里安安静静没有人。他们搬着沉重的袋子来到顶楼的一间宿舍门前,其中一位黑发青年的口袋里凭空飞出一把钥匙,插到钥匙孔内,门应声而开。

屋内一片冷清。

窗纱遮住窗外稀薄的阳光,因为一个多月没有人住,地面桌台积累了一层薄薄的灰。放眼望去,客厅空空荡荡,居然连沙发、茶几都没有,只有几把塑料椅子充当家具。

“不是,凌哥,这真是你住的地方啊?”提着裹尸袋的卷毛青年大为震撼,“你的东西少到可以去极简主义者小组发精华帖了!”

“什么极简主义者?他明明是凑合主义者、抠门主义者、没有一点生活品味根本不追求生活质量只想攒钱主义者。”半空中,响起一道委屈的声音,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在原地打转,“你看餐桌上的咖啡机,那可是我苦苦磨了小凌好久,他才勉强同意买的。”

“那像你这种死了都要喝咖啡的家伙叫什么?是浪费主义者,还是享乐主义者?”凌宸丝毫不在乎别人怎么评价自己,他把手里的裹尸袋往地上一撂,袋子内立刻传来一声闷响。

他指挥胡亦知把袋子的另一端放下,两人合力把袋子推到了客厅墙角。他把阳台的窗户和门关紧,然后唰一声拉开裹尸袋的拉链——袋子内,一个面色惊恐的青年被捆得严严实实,嘴巴里还塞着一块破布,正呜呜的哼唧着。

这人正是宁苇。

凌宸抬手拽掉他嘴巴里的破布。

宁苇:“你们这是绑架!!冯总会来救我的!!到时候你们所有人都不得好死!!你信不信我掉一根头发,我的一千万‘蒹葭’就会把这里踩平?!”

凌宸被吵的脑仁嗡嗡疼,他干脆利落地把破布重新塞回去,冷冷道:“这狗叫声太扰民了。”

宁苇:“呜呜呜!”

胡亦知打了个寒颤,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凌哥这么S啊。

贺今朝飘到凌宸身边,轻轻揽着他的肩膀:“小凌,你这段时间太辛苦了,赶快抓紧时间睡个觉吧。这里有我和大巫在,不会出问题的。”

凌宸确实又累又倦,他左肩的伤一直没好利索,但心里的疲倦比身体更甚。他们从剧组离开后,立刻向警方检举了《竹镇疑云》剧组的赌博黑幕;接着他们又马不停蹄地回到京城,贺今朝连续数天潜入电视台的监控室里,才拿到那些足以让宁苇“塌房”的监控录像;与此同时,凌宸又回到单位借了灵车和花圈……多管齐下,最终他们把宁苇绑回这里,逼着他联系了冯定盛。

好在,冯定盛上钩了。

他们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凌宸要抓紧时间恢复体力,才能不落下风。他去简单洗了个澡就回到了卧室,卧室里还保持着他临走前的样子,他换了一套厚一些的被子,囫囵睡下,本来以为自己可能睡不踏实,但他居然刚沾上枕头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即使宿舍再简陋,也是足够安全的,让别人避之不及的殡仪馆,却是他的避风港。之前他不论睡在城中村的群租房,还是剧组临时搭建的民房,他都觉得时刻处于危机之中;只有在这里,他可以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因为他知道贺今朝就守在卧室外,他可以百分之百的放心。

再睡醒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山里的雾气已经散了。

凌宸起床走出卧室,只见客厅角落里,宁苇正蜷缩在冷冰冰的裹尸袋内,他嘴巴被堵住,脸上布满泪痕,他面前摆着一台ipad,正用机械语音播放着什么。

另一边,贺今朝正和大巫一起打游戏,一只手柄悬在半空,另一只被大巫握在手里,他们俩玩得热火朝天。

凌宸看看哭到崩溃的宁苇,再看看沉浸于游戏中的一人一鬼:“……我睡觉的时候你们都干什么了?虐待战俘?”

“没有啦。”胡亦知停下游戏,撩了撩额前厚重的头帘儿,语气很羞涩,“我之前开发了一个小程序,可以自动检索论坛关键词、刷新,然后ai阅读网页上的文字,只是一直没找到应用场景。刚才宁苇那小子装作要上厕所想逃走,我就把他手脚都绑了,然后登陆八卦论坛,逼他听网友对他的恶评。”

恰好在此时,ai语音正读到精彩环节——

“实在不理解宁苇是怎么红的,粉丝说他是漫画脸,我看是馒化脸,还是那种三岁小孩第一次嚯嚯面粉往里加了沙子最后稀里糊涂蒸成了疙瘩蛋。看着寒碜,吃着牙碜。”

“塌房是必然的吧,他嘴上说着真心换真心,我看他的真心都是拼夕夕批发来的,而且最后一刀还要让粉丝帮忙砍。”

“看过他当爱豆时的舞台,四肢像是后安上去的,甚至不如路边金店门口的气球人,至少气球人还会说一句恭喜发财,粉丝沾上宁苇就只能当散财童子了。”

“演技稀碎,就算发配峨眉山当猴他都是抓不到跳蚤的笨猴。”

“能不能别再让资本家的丑儿子在娱乐圈里蹦跶了?”

一字字一句句,网友们的嘴巴就是淬了毒,全方位否定宁苇的事业、颜值、出身背景,每条评论都是往宁苇心口上戳。

凌宸震惊:“大巫,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歹毒的一面。”

“这主意不是我想的!”胡亦知叫屈,指向身旁的贺今朝,“是他,他给我出的主意!”

半空中,贺今朝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游戏手柄,英俊的脸上挂着一抹戏谑:“小凌,我是不是很聪明?”

凌宸叹气:“……那你还不如直接虐待他。”

这家伙真不愧是当明星的,最懂其他明星的弱点是什么了。

下午时,凌宸去宋主任的办公室归还灵车。

他们单位的灵车按理说是不能外借给员工的,但宋主任理亏在先——毕竟,当初是他要求凌宸去剧组出差,就这么一念之差,差点让凌宸从他们的“同事”变成他们的“客户”。剧组聚众赌博谋害人命的事情闹上了热搜,宋主任心虚不已,在凌宸面前颇有些抬不起头来。

“凌宸,你休息得怎么样啊?”办公室里,宋主任望向对面的凌宸,体贴地给他倒了一杯自己泡的药酒。“这酒对身体好,滋阴补阳,你骨折了,一定要多补补身子,不急着销假上班。”

凌宸盯着黑黝黝的药酒,不敢细想宋主任往里面放了什么猛料。

他坚定地把酒推了回去:“酒就不喝了,我来找您,是为了晚上值夜班的事情。”

宋主任赶快说:“你现在身子不方便,未来一个月你都不用值夜班了!”

“不,”凌宸淡淡一笑,“我想值夜班。”

“啊?”

凌宸重复一遍:“我说我想值夜班——就从今晚开始,未来一周的夜班,都交给我一个人吧。”

……

深夜的殡仪馆,寂静得好似能听到星星眨眼的声音。白天在园区四处游荡的流浪猫儿都睡去了,枯黄的树叶从枝头跌落,被风轻轻一吹,又跌跌撞撞地藏进了夜色里。

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遮蔽了天上的月色,一辆通体漆黑的豪华轿车拐下山路,停在了殡仪馆的焚化室前。

焚化室顶端,几支高耸的烟囱笔直的指向天际,在黑夜中像是一座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带着不可磨灭的威慑感。

车门打开,一道人影从驾驶座走了出来。

不,那根本不能称为人影——那更像是一团蠕动的肉块,一团似化非化的黑泥。它以为自己穿上了人类的衣服,就可以伪装成自己是一个活人,殊不知他早已被心中的恶念侵蚀浸透了。

“贺今朝,别遮遮掩掩地藏着了。”那团烂肉块开口。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声音,他的五官并没有出现在人类应有的位置上,两团如死鱼般黯淡的眼球坠在头顶,口器一张一合,模仿着人类说话的动作。“既然约我见面,你就快点出来!”

很快,一连串脚步声响起。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从焚化室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那名青年身材纤瘦,一头鸦黑的短发散在额旁,气质内敛,他双手插在衣兜内,态度颇有些漫不经心;身后的人个子更高一些,却有些社恐的低着头,乱七八糟的卷发遮住大半张脸,他手里推着一个小推车,一路叮呤咣啷,小推车上斜放着一个明黄色的大袋子,不知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他们停在那团烂泥的十米之外的位置,谨慎地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虽然凌宸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他看到那犹如烂掉的肉块一般的冯定盛时,还是忍不住眉头紧皱。

都说相由心生,坏事做尽的家伙自然会被孽力反噬,冯定盛现在连人形都维持不了,就足以说明他已经坏到了骨子里。

而且,凌宸清晰地感知到,冯定盛身上有着一种和宁苇相似的气息——宁苇通过榨取粉丝的爱,从而获得力量;冯定盛通过榨取宁苇的虚荣心,以此获得名利。

这并不是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故事,这更像是一种罪恶的寄生。

“别这么着急。”凌宸忍住想要作呕的欲望,看向那团伪装成人类的烂肉块,“又不是去赶着投胎。”

可冯定盛等不及了,他的身体涌动着,怨恨化为实质,在他脚下汇聚成臭不可闻的水,向着四周蔓延。他紧紧地盯视着凌宸:“我知道你约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凌宸抬了一下眉毛,没有说话。

冯定盛的手(或者说触角)动了动,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折得小小的黄符。

那枚黄符上散发着一层幽幽的金光,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下,它依旧清晰可见,仿佛有一层光芒凝聚其中。

凌宸心里一跳,不由自主地盯着那张黄符——他能感知到,冯定盛手里的东西与自己息息相关,冥冥之中,他的命运好像与那枚黄符紧紧牵连在一起。

他想起之前在贺今朝家沙发下面发现的那些黄色纸符灰烬,好像与冯定盛手里的一模一样。

“贺今朝,这就是你的命符。”冯定盛举起那枚小玩意儿,眼球阴恻恻地在头顶滚动着,“宁苇就是用它,拿走了你的命格。我承认是我们小瞧了你,以为你会就这么死去,没想到你居然会在一个化妆师的身体里重生了,甚至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

凌宸给身侧的胡亦知递了一个眼色。胡亦知向他微微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说:“那东西确实是命符。理论上来讲,只要把命符拿回来,一切就有可能回到正轨。”

既然那东西如此重要,凌宸势必要把它夺回来。

但他知道,这世上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冯总,你肯把命符拿出来,肯定是想从我这里交换些什么吧?”凌宸瞄了一眼脚边小推车上的明黄色袋子,又用脚尖踢了踢。袋子里的东西发出一声闷哼。

胡亦知赶忙拉开袋子拉链,露出了被五花大绑的宁苇。

因为一天没吃没喝不停听网络恶评,脆弱的宁苇已经晕过去了,他奄奄一息地倒在裹尸袋里,犹如秋后的蚂蚱,再无蹦跶之力。

哪想到,冯定盛在看到昏迷的宁苇后居然毫无波动。

“宁苇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冯定盛的声音冰冷。于他而言,宁苇塌房后,他再也无法从宁苇身上榨取任何名利。他就是世界上最残酷的寄生者,当他掏空了一个宿主以后,就毫不客气的抛下他。

“那你要什么?”

“我要你手里的录像。”冯定盛说,“剧组的录像交给我,并发誓不会泄露。”

凌宸思考数秒:“录像在电脑里,最早明天才能交给你。”

冯定盛的口器里发出呵呵笑声:“无所谓。你可以现在把命符拿走,我只要你一个承诺——如果明天我不能按时拿到你的录像,或者你向任何人泄露了这件事,我都会立刻对外放出你的死讯。”

“……”

“贺今朝,你的经纪公司迟迟不敢公布你的死讯,是怕影响股价对吧?”冯定盛的语气里透露出高高在上的傲慢,“那些都是你曾经的朋友、同事、战友,一旦你的死讯泄露,公司市值至少蒸发一半以上,他们可能都会失去工作……像你这样的人,肯定不舍得看到吧?”

在漫长的沉默后,凌宸点头同意了这单“交易”。

冯定盛把命符托在手里,让凌宸自己走过去拿。

它的触角招摇,看起来不怀好意。

胡亦知提醒他:“注意安全。”

冯定盛听到了,高声笑道:“贺今朝,你身边那个军师真是个软蛋,你有胆子和我叫板,不会没胆子从我这里拿走自己的命符吧?”

胡亦知立刻跳脚:“你、你才软蛋!”

凌宸说:“冯定盛,你在说别人之前你有照过镜子吗?你现在连人样都没有,应该也没蛋了。”

“你!”

凌宸冷冷一笑,迈开大步向着冯定盛的方向走去。

金色的命符就像是智慧树上的果实,人类对它的渴望与生俱来。凌宸一步步走近,恍惚间听到了一声声的鼓点在胸口鼓动。

与此同时,他右手小指隐隐发热,那条看不到的红线拨动着,好像在警示着什么。

终于,凌宸停在了冯定盛面前。

那团烂肉一般的怪物嘻嘻笑着,他的口器一张一合。

“贺今朝,你想要你的命符吗?”

“接受它,拿起它。”

“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伸手,触碰它。”

“贺今朝,这是你的命符,拿到它这个故事就可以结束了。”

“安心吧……”

那声音似远似近,似男似女,它并不是在凌宸耳边响起,而是在他的心底出现。

心底的鼓点一声强过一声,耳边的催促一声快过一声……凌宸像是被蛊惑了,忽视掉右手尾指的异样灼痛,慢慢抬起了手。

在他身后,胡亦知并不知道凌宸正在经历什么,他只能看到凌宸愣在原地停顿了将近一分钟,然后忽然抬起手,握住了冯定盛手里的命符!

冯定盛在头顶乱转的眼球闪过一丝得意之色,下一秒,冲天的黑火拔地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了凌宸!而那枚被凌宸拿在手里的命符,也在眨眼间从金色变成了黑色……

原来,这命符不过是冯定盛的诱饵而已。他知道贺今朝在意自己被偷走的命格,所以才会伪造了一个假命符,坐等上钩!

黑焰灼灼,瞬间遮掩住凌宸的身影。

冯定盛大笑不止:“贺今朝,跟我作对,你真是傻的很!你以为有那些视频就可以给我定罪了吗,宁苇、叶正弈不过是我的傀儡,没了他们,我还能换其他人!

“你挡了我的路,你就去死吧!我能拿走你的命一次,自然能拿第二次!”

然而他笑着笑着,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远处的胡亦知居然没有露出任何惊慌神色,仿佛隔岸观火,镇定至极;最主要的是,他居然没有听到凌宸的痛呼声!

难道是火烧的不够烈吗?

仿佛是在解答他心底的疑问,一阵夜风吹过,那看似厚重浓烈的黑火,居然就这样被吹开了一个缝隙!

在那缝隙之中,凌宸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时不时伸手戳戳那摇曳的黑色烟火。

“冯定盛,这就是你想出来的手段?”凌宸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奚落,“声势倒是挺大的,但可惜对我没用。”

“你……贺今朝,你怎么……”肉块浑身抖动着,尖叫出声,“不可能!这是按照你的命格写的符,怎么会对你没用?!!!”

“吵死人了。”凌宸手指一撵,那枚被他攥在指尖的黑色假命符,就化为了一抹白灰,他冷冷一哂,“你一直叫我‘贺今朝’‘贺今朝’的,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是贺今朝啊?”

“什……”

最后一个字还没从冯定盛口中说出,他身后突然响起一道阴鸷的笑声:“冯总,没想到您变成怪物了还这么惦记着我,那我可要回送您一份好礼啊——”

话音尚未落下,一道锋锐的光芒就从冯定盛身后狠狠劈下!冯定盛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的两只触手就永远地离开了他的身体!

那不仅是刀割带来的疼痛,那是一种深入灵魂的灼伤,疼的冯定盛浑身都在颤抖。

他受惊地转过身,赫然发现在他身后的半空中,居然漂浮着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那身影姿容双绝,凤眼里带着一抹凌厉的笑意,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冯总,见到我这么惊讶吗?”贺今朝语气嘲讽,“我本来还担心,您要是看不到我的话,岂不是成了我的独角戏?不过现在我不用担心了,你都变成这幅怪物模样,还能使出花样百出的手段,这剧情才有意思嘛。”

冯定盛震惊无比,即使他现在根本无法维持人形,凌宸也从他肉块组成的脸上看到了惊异与惧怕。

冯定盛哑然失声:“贺今朝,你没有——”

“我没有什么?”贺今朝不疾不徐,向着他步步逼近,“我没有借尸还魂,我没有掠夺凌宸的身体,我没有利用别人的人生满足自己的愿望?

“冯定盛,你不要用你阴暗浅薄的想法去猜测我的选择,我贺今朝就算这辈子不能复活,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夺走一个无辜之人的身体。”

他每说一句话,都有一道电光从天而降,刺穿冯定盛的躯体!

他的躯体早已不能算是人类的躯体了,耸动的肉块和黑泥融为一体,刺穿后流下的也不是淋漓鲜血,而是充满恶臭的黑水。

经过这三个月的锤炼,贺今朝的实力越来越强大,每一次和鬼的斗争都让他变得更强大。

准确来说,冯定盛并不是鬼——他比鬼更恶毒,比鬼更危险。鬼因怨恨而生,冯定盛却是因为自己的贪婪,一步步让自己坠入深渊。

贺今朝的双眸不知不觉被血色浸染,怒火伴着攻击,毫不留情的倾泻而下。

“这一击,替枉死的武替李叔教训你。”

“这一击,为那些被你们榨干价值的粉丝。”

“这一击,代表着被你操控人生的所有人。”

冯定盛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他被切割,被凌迟,被一片一片削掉身上的肉块。因为纯粹的恶念而凝聚出的身体,就这样被层层剥去。

不知不觉间,他只剩下一团不到篮球大小的肉块,不停地颤抖着。他惊恐,他惧怕,他慌不择路地跑向了身后的建筑物,一头撞进了那间小小的房子里。

房子里一片漆黑,肉块撞得头破血流,胡乱躲进一间“壁柜”里。

他以为他找到了暂时的掩体,却没想到他刚躲好,一股巨力突然从外传来,重重一撞,让他直接滚进了柜子中,下一秒“柜门”关紧锁死!

他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嘴巴。

他想要看清这里的一切,却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眼球。

现在的他,早不是衣冠楚楚运筹帷幄的冯总,而是一团……卑劣、恶心、令人生厌的垃圾。

紧闭的“柜门”外,凌宸面色肃穆地站在操作台前。

贺今朝静静漂浮在他身旁,听着那团肉块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柜门”。

这并非是普通的“柜子”,这也不是普通的“柜门”。这是殡仪馆内最肃穆、最庄重、最不可亵渎的地方。

这里比遗体告别室更加冷清,这里见证了更多的泪水与别离。这是生与死的交界,这是阴与阳的分割。

不论生前有多么伟大多么辉煌多么波澜壮阔的人生,在这里都被一笔勾销。

——这里是遗体焚化室。

贺今朝对着凌宸轻轻点了点头:“开始吧。”

“嗯。”凌宸脸色严肃,抬手按下了面前的按键。

烈火熊熊燃起,焚化炉里点燃的不是阳间的火焰,而是幽冥业火。

业火锻身,一切罪孽与污秽都无从躲避。

——那团不可名状的污秽之物,就这样消散在了焚化炉中。

……

“啊喏,这烟可真是好大啊……”

焚化室外,胡亦知手搭在额头上,抬头仰望着高大烟囱上冒出的黑烟。

实际上,凌宸和贺今朝点燃的并非物理意义上的火焰,而是胡亦知从他外婆的笔记里学习来的引路冥火。

焚化室见证了太多□□与灵魂的双重消亡,在经年累月的焚化中,这里成为了通往幽冥的最近通道。

像冯定盛那样的怪物,心中早已被黑暗侵占腐蚀,只有冥火才能烧净它的罪孽。

只有胡亦知才能看到的黑烟顺着烟雾升入天际,不知不觉间,原本笼罩在天际的阴云散开了。

温柔的月光重新回到人间,照亮了安静的墓园。

一只小仓鼠从胡亦知的头发里钻出来,急得乱叫:“吱吱吱吱吱!”

“啊,小柴柴丸,你说什么?谁不见了?”

胡亦知低头一看,意外发现自己脚边的小推车上,原本应该老实待在裹尸袋里的家伙消失了!

如果这是漫画的话,那裹尸袋里一定要画出虚线,周围还要标上【空空如也】的拟声词和一串感叹号。最主要的是,胡亦知也会在漫画中变成瞪着大眼睛的□□人,惊讶得整个人一蹦三尺高

“宁苇他人呢?”□□人胡亦知赶快四处找寻。

还好,宁苇没有逃离太远——不远处的树林里,一道人影在地上扭动前行。

宁苇双手双脚被捆在身后。他就用身体像蚯蚓一样在地上顾涌顾涌顾涌。他之前一直在装晕,趁着凌宸他们的注意力都在冯定盛身上,他就仓皇地从袋子里逃了出来。

冯总已经变成烤串了,难道他还要给他殉葬吗?不,绝对不行!!

他可是宁苇,不是什么张苇赵苇杨苇,没了一个干爹,他还有亲爹,不过是一次口碑塌房,他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宁苇原本秀美精致的外貌被泥土弄得脏兮兮,他顾不上那么多了,逃跑才是正经事!

他在泥土地上努力的顾涌顾涌顾涌顾涌顾涌着,直到天降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绳子。

“宁先生,你的事情还没结束呢,现在跑是不是太早了?”

胡亦知一把逮住宁苇,制止了他继续顾涌。

而他逮住他的位置,距离小推车原本的位置,只有短短十米而已。

宁苇这么努力的顾涌,不过顾涌出去几步路罢了。

一滴热泪顺着宁苇精致的侧脸滑落,他楚楚可怜地抬头仰望着胡亦知,鼻尖唇瓣都是一片通红:“大师,你……你就可怜可怜我不行吗?我是被冯定盛利用了,我最开始也是怀揣着梦想进入这个圈子,想要成为一个好演员、好歌手的……我也不想变成这样,我是被他威胁的!”

因为他的不停挣扎,他的衣襟被挣开,露出大片光洁的皮肤。

胡亦知吓了一跳,羞的脸都红了:“你、你别给我来这一套啊,我可是铁骨铮铮的纸性恋,可不是那对基佬鬼夫夫!”

一边说着,他一边想把宁苇的衣服拽好。

结果他的手刚伸出去,就顿住了。

“……”他盯着宁苇的胸口,渐渐皱起眉头,“这是什么?”

宁苇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胸膛正中央,有一抹明黄色的东西将露未露。

那薄薄的一张纸折叠成菱形,一半藏于他的胸口,另一半则在努力向外顶钻。它好像自己具有生命力,在拼命地挣脱皮肤的束缚!

宁苇心脏狂跳,他下意识地侧身,含糊道:“你、你看错了!”

胡亦知怎么可能看错呢?

胡亦知努了努嘴,一道毛茸茸的身影从他的头顶嗖的一声跳下,精准地落在了宁苇的肚子上。

“有老鼠!!!”

“吱吱吱!”

“它才不是什么老鼠,它是仓鼠!”

那小仓鼠不过一个成年人的拳头大小,顶着一身卷毛,看上去软萌可爱,毫无威胁力。

软萌的小家伙鼻尖抽了抽,像是在用气味探路,只见它顺着宁苇的身体攀爬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宁苇的胸口。

宁苇尖叫着想要甩开它,可它多么灵活,四肢并用,紧紧地攀住他的衣衫。

下一秒,小柴柴丸张开锋利的小牙齿,紧紧咬住了黄符的一端。

“滚开,滚开!!啊——好疼!好疼!”

小柴柴丸浑身软毛炸开,它像是在拔萝卜一样,用尽浑身力气,把那黄符从宁苇胸口一厘、一厘、一厘的拽了出来!

宁苇的胸口明明没有伤痕,可他却觉得自己被剖开了胸腔,有什么本不属于他的东西被夺走了。

噫——

小柴柴丸用力过猛,直接摔了个屁股墩儿,顺着宁苇的身体咕噜咕噜咕噜的滚了下去。即使它摔得头晕脑胀,也没松口,死死咬住那黄符。

胡亦知眼疾手快,赶忙一手接住了它,另一只手取下了小柴柴丸叼着的玩意儿。

“呀嘞呀嘞……”胡亦知盯着那小小的黄符,恍然大悟,“原来贺先生的命符,在你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