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你什么时候走?”吃过晚饭, 必须送路秋焰回去,虞商才开口问。

“下星期一。”路秋焰说,“不用送。”

虞商不置可否, 打开劳斯莱斯驾驶座车门亲自驱车。路秋焰将背包往后座一丢,坐在副驾驶。

田阮没有跟上去, 留给小情侣单独相处的机会, 挥挥手说:“路秋焰, 明天找你玩。”

车子驶出庄园,田阮站在路灯下目送,这个春夜的风似乎格外柔软, 令人留恋。

肩膀有了重量,田阮扭过脸,看到虞惊墨笼在夜色中显出几分幽雅的脸廓, 那一双凤目温和地望着他。

“虞家在军中有一些关系, 路秋焰不会消失的。”虞惊墨说。

田阮:“……哦。别让他知道啊。”

原书的五年, 主角攻受几乎没什么联系, 所以才有后来的“破镜重圆”。看小说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 五年就在作者的两行字之间。

而现在,田阮切实地感受到五年之期是如何漫长,他要是和路秋焰五年不见面, 五年之后就是他这个小爸和儿媳的破镜重圆——生分之后重新交心的那种。

虞商倒是不用担心,死心眼一个, 认准了路秋焰, 别说四五年,就是十年八年都能等。

田阮不能等, 他必须和路秋焰互通有无,不然五年后多少会有点尴尬。

翌日, 田阮给路秋焰发了消息,相约在德音门口见。

为什么是德音门口?当然是因为要带上虞商。

高中生涯最后一次主角攻受约会,田阮也不想当电灯泡,奈何他不亮的话,主角攻受就不能水到渠成地约会成功。

事实证明,电灯泡不止他一只。

还有一二三四只,分别是奚钦、谢堂燕、钱赖赖、虞啼。

田阮咬着哈根达斯,诧异道:“虞啼你加入学生会了?”

虞啼笑容灿烂:“对啊,我还参选了学生会会长选举,不过我的得票没有那谁谁多,只能当个下一任的副会长。”

“……天雷滚滚。”

“小叔父你什么意思?我就不能当副会长?我下学期就高二了,我已经长大了!”

田阮完全无法想象,学生会在虞啼手上会变成怎样的笑料,好在,她只是副会长。

奚钦推了一下银边眼镜说:“虽然虞啼不着调,但会收拢人心,有领导才能,这点在选举中也是非常重要的。”

田阮:“收拢人心?是每人发一本耽美□□小本子吗?”

虞啼大惊失色:“小叔父你怎么知道??”

大家:“……”

奚钦沉默须臾,“另辟蹊径,也是种才能。”

田阮懒得管了,反正学生会不是他的,败坏了名声,自有下一任会长接烫手山芋。

谢堂燕岔开话题:“今天是路秋焰的主场,让我们来为保家卫国的战士践行!”

虞啼举起双手:“今天就要吃好、喝好、玩好!”

有这俩姑娘活跃气氛,田阮省了口水,专心和路秋焰一起吃冰淇淋。

“小叔父,你怎么就买给你们两人吃?”

“大侄女,你收拢人心的时刻又到了,去吧!”

“……”虞啼去买哈根达斯,一人分了一支,然后一行人去游乐园。

中午可以就近在玛奇朵国际花园酒店吃饭。

游乐园的项目很多,田阮特地挑选惊险刺激的,推着路秋焰和虞商一起上,制造吊桥效应的浪漫约会。

大摆锤,海盗船,跳楼机,鬼屋。

田阮没敢进鬼屋,虽然他不相信这个世界有鬼神,但他不想做噩梦。他买了票,把虞商和路秋焰塞进去,就在出口等着。

过了足足十几分钟,一行人才面色惨白从出口出来。

田阮一瞧,顿时更加佩服自己的选择,真是太明智了。

“受惊了,吃点小面包压压惊。”田阮掏了掏购物袋,一人分了一个小面包,和一瓶矿泉水。

路秋焰面无表情吃了面包,喝了水,似是缓过神来,无语地看了眼虞商。

虞商:“……”

田阮:“?怎么了?”

路秋焰:“原来会长大人也怕鬼,每次都站我身后。”

田阮:“哈哈哈哈!”

虞啼哆哆嗦嗦拉着谢堂燕,“你爸吊的,我再也不来鬼屋,再也不磕鬼攻x浪荡受。”

谢堂燕:“嗯?你在骂人?骂得好。”

虞啼跟大家解释:“鬼攻就是一只鬼,他能附身在任何人身上,然后把受干一顿。”

大家:“……没人想听你的解释。”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转眼来到下午四点。

此时天长夜短,正是一天之中氧气最为浓郁的时刻,空气中皆是草木辛香,沁人心脾。且阳光正好,风轻柳飘,正是最适合约会的时候。

田阮预定了摩天轮的票,骗路秋焰说:“跟我去坐摩天轮,我从来没有坐过摩天轮。”

路秋焰:“你约你老公去,约我做什么。”

田阮:“你和我去看看,替我拍个照。”

然后他又骗虞商:“路秋焰说想去坐摩天轮。”

虞商思忖须臾,“可以。”

三人在摩天轮下集合,田阮把票往他们手里一塞,尿遁。

“……”

路秋焰看着虞商,虞商也看着路秋焰。

虞商仰头看了眼高大直达天际的摩天轮,“不能浪费票价,我们去坐吧。”

“哦。”路秋焰与之一起走向检票窗口,然后由工作人员带着坐上一只摩天轮座舱。

过了约莫五六分钟,座舱缓缓升高。每只座舱可以坐一到四人,只有特别预约可以坐情侣座舱。

随着升高,眼前的风景逐渐开阔。

两人默默无言的,路秋焰看着窗外,倏然,炽烈的阳光照在眼睛上,他眼帘猛地合上,眼皮一片猩红。

俄顷,猩红消失,有丝丝温度覆在眼皮上。

那是虞商的掌心。

路秋焰薄唇抿起,在这黑暗中,他忽然有了说话的勇气:“虞商。”

“嗯?”虞商的声音飘在云端似的。

“门上有一句标语,你看到了吗?”

虞商转过脸,座舱的铝合金门上,镌刻两行小字:

-传说,在摩天轮最高处接吻的恋人,

-会相守一生。

“……看到了。”虞商嗓音发涩,干涸许久般,亟待甘霖滋润。

“你信吗?”路秋焰问。

虞商修长宽大的手微颤,但没有落下,他望着路秋焰薄而红的唇,说:“信。”

路秋焰不再说话,只喉结轻轻滚动。

摩天轮缓缓升向高处,越来越高,如苍穹下一颗摇摇欲坠的心脏,颤栗却小心地试探誓言的真假。

四面八方的玻璃,阳光肆意射入,是一支支的丘比特之箭,射穿恋人的心扉。

从此情根深种。

那颗心脏,终于到了最高点。

在即将坠落的前一秒,虞商吻上那两片玫瑰花瓣般的唇。

无论誓言真假,这一刻是真的。

……

田阮在下面仰着脑袋,眯着眼睛张望,看得脖子都酸了,也看不到半点亲密互动,干脆到一旁又买了一支冰淇淋吃。

吃完冰淇淋,摩天轮可算转完一圈,田阮举着两团超大的粉色棉花糖,屁颠屁颠迎上去,“好玩吗?”

主角攻受二人若无其事地从闸口出来,路秋焰耳朵通红,面色平静:“还行。”

虞商:“嗯。”

田阮仔细观察,“那里面的标语你们看到了吗?”

路秋焰:“……你怎么知道?你坐过?”

田阮目光游移,“我想起来了,和虞先生坐过一次摩天轮。我脑震荡又犯了,把这事都忘了。”

路秋焰哼笑一声,没说什么。

田阮赶紧送上棉花糖,“吃点甜的过过口。”

“不用……”路秋焰语声一顿,嘴唇抿了一下,视线若有似无地瞟向虞商。

虞商心有灵犀般喉结一动,对田阮说:“你自己吃吧。”

这两团大大的棉花糖,田阮送给了谢堂燕和虞啼,收获“贴心好男人”的标签。

奚钦颇有意见:“中午饭是我请的,怎么不见你们夸我?”

谢堂燕嗤笑:“之前哪次不是会长请的?你偶尔请一次是要表彰请功,在德音大门口挂一个横幅赞美你大方善良?”

奚钦:“……我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是吧?”

谢堂燕:“小女子不才,只有口才尚可。”

大家走出游乐园,就此分道,但并未扬镳。

奚钦对路秋焰说:“虽然我们相识不长,但我敬你是条汉子。愿你未来光辉灿烂,我们这些普通小民的命,就靠你们这些战士保护了。”

谢堂燕闻言翻了一个白眼,“自己的命还是自己负责的好。路秋焰,你放开手去干,假如你有一天参选国家领导人,我投你一票。”

路秋焰:“……你们太看得起我了。我也只是一介普通小民,没那么伟大。”

田阮:“打住打住,别说大话。我们祝路秋焰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好了。”

平安喜乐,这是对于普通人而言,最美好的祝福了。无需成就什么大事业,无需为国为民,大丈夫立于天地,无愧于心就好。

虞啼笑嘻嘻地说:“路学长,那我就祝你多喜乐,常安宁,有情人终成眷属。”

路秋焰:“……谢谢。”

田阮难得见虞啼说了句好话,拍拍她肩膀说:“好样的。”

虞啼嘤咛一声,娇弱地趴在地上,娇嗔道:“小叔父,你力气好大!”

田阮:“……”

已经不止一个人说过田阮,力气大,手劲大,打人疼。但田阮真的只是随便拍了一下,而且他经常和路秋焰勾肩搭背,打打闹闹,路秋焰可从来没有承受不住过。

当然,路秋焰体格异于常人,打架小菜一碟,田阮的力气在他身上就跟小猫挠的也说不定。

难道不知不觉中,田阮变成了一个大力士?

想及此,他跃跃欲试,回到庄园后对着一块板砖就是一劈:“哈!”

“呜哇哇哇……”田阮哭了。

管家:“夫人!”

刘妈:“夫人啊!”

家庭医生立马跑来,把田阮的右手裹成了一个粽子。

虞惊墨回来时,田阮正委屈巴巴地用左手写字。看到他,青年的眼睛盛满两包泪。

“虞先生……”

虞惊墨给他把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纱布解开,检查伤势,果然,小拇指到手背肿了一小片,青紫青紫的。

“医生说,三天不能碰水。”田阮颤着手指说。

虞惊墨叹息:“没人打你,你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田阮更委屈了,“他们都说,我手劲大,我就想试试。”

“第一次试就找砖头,你当自己是武林高手,练成了铁砂掌?”

田阮垂下脑袋,“我再也不相信别人的话了,我力气根本不大,是他们太弱鸡。”

“嗯。”虞惊墨让管家拿来药箱,重新给青年的手上药,再薄薄地包一层纱布,“这几天我给你洗澡洗脸,你不要乱动。”

田阮生活不能自理倒是没有太大纠结,唯一让他麻烦的,就是不能右手写字。

虞惊墨给他脱下檀木串珠,看了眼他细白的左手,“写习惯就可以了,你先练习一下。”

熟能生巧,田阮练习了两个小时左手写字,从一开始的别别扭扭,颠来倒去,到最后倒也颇为顺手。

虞惊墨夸他:“能习惯用左手的人,都比常人聪明。”

田阮惊喜:“真的吗?”

“嗯。”虞惊墨抚着青年圆乎乎的后脑勺,看到他的右手,难免眉心微蹙。

田阮醒着的时候想这想那,顾不上手疼,而当他被虞惊墨搓圆揉扁、洗得香喷喷到床上之后,他有意识地把自己的右手臂放在床边,离远一点,这样就不会看到,不会影响美观。

虞惊墨却小心地拿过他的右手说:“会冷。”

田阮把手塞被子里,问:“会不会有味道?”

“什么味道?”虞惊墨凑近闻了闻田阮清爽的发丝,“香味。”

“我是说这个。”田阮拿出右手,凑到虞惊墨鼻尖。

虞惊墨不动声色,“粽子味。”

田阮笑起来:“骗人,明明是消毒水味。”

“还有桂花味。”虞惊墨嗅了嗅青年的手腕内侧,轻轻啄吻,“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田阮哼唧:“那是沐浴露,你最喜欢沐浴露。”

虞惊墨低低地笑起来:“你吃沐浴露的醋?”

“不行吗?”

“不知道醋加沐浴露是什么味?我想尝尝。”虞惊墨大手一揽,便将青年捞到怀里,小心地掐着他腰身,“你别用力,我来。”

田阮像一块软绵绵的糕点,卧在虞惊墨宽厚结实的怀抱,冒着香喷喷的气息,他抬起泠泠的眼睛,“我都这样了,你还有兴趣?”

“伤到了手,又不是伤到了小田阮。”虞惊墨逗弄他,掌心摩挲着,指肚陷进青年窄瘦的腰窝,细腻得仿佛将他吸附,“你的小家伙挺精神的。”

田阮脸蛋红红:“才不是小家伙,是大家伙。”

“好,大家伙。”虞惊墨忍笑,“我来摸摸有多大。”

田阮哼哼唧唧,脸愈发红了,身上的衣服也越发少了。

直至坦诚以对,被攻城略地,这场仗是无论如何都赢不了了。

第二天,田阮带伤去见路秋焰。

路秋焰围观他的手半晌,说了句:“都说傻人有傻福,你是聪明人有灾难。”

田阮:“……”忽然不想当聪明人了。

“慧极必伤,你看着也不怎么聪明,怎么就伤了呢。”路秋焰纳罕。

田阮把手收回来,“仅供观赏,不可亵玩!”

路秋焰笑了一声,“虞商呢?又去忙了?”

田阮:“不知道,一大早就不见人。”

“哦。”

然后两人开始“找虞商”的游戏,游戏规则是不能打电话,不能发信息,两人写下一些地方,在那其中某个地方找到就算谁赢。

赢的报酬是肯德基全家桶。

结果两人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全都扑了空。

“虞商是人间蒸发了吗?”田阮饥肠辘辘,肚子咕咕响。

路秋焰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骂了一声:“草。”

两人愉快地决定,一起去肯德基吃大餐,却在这时路秋焰的手机响起。

路秋焰瞄了一眼,不耐烦地接通,火气直冒:“虞商你哪儿去了?现在打电话给我迟了,我要去吃饭。”

虞商:“?请你吃花甲粉丝,来吗?”

“来。”路秋焰带着田阮飞奔而去。

田阮听地址就觉得熟悉,到了之后恍然大悟,这不就是虞先生经常带他来吃的私房菜。

夹在高楼中的小小四合院与周遭格格不入,清幽古朴,寂静安然。大橘和狸花猫在树下懒懒地晒着太阳,廊下很随意地摆着一块黑板,上面写着时令的菜色。

第一道就是花甲粉丝。

饭香,菜香,食客,构成人间最平凡的景色。

吃饭的时候,虞商始终未曾表示什么,也没说自己上午了去了哪里。直至食不言地吃完,虞商忽然对路秋焰说:“跟我去个地方。”

田阮脑中灯泡一亮,明白了,原来虞商是给路秋焰准备约会惊喜去了。

他这个大灯泡,还是不跟了。

田阮:“我下午要去虞先生那里,你们玩吧。”

路秋焰没有表示,只是怀疑地看着虞商,“什么地方?”

虞商学会了拐弯抹角:“去了就知道。”

田阮吃饱喝足,脚底抹油溜走,“祝你们约会愉快~”

他的手不能开车,司机送他去冬青集团。田阮就这么跟虞惊墨腻歪了一下午,狗粮气息香飘十里,秘书室又是一片羡慕嫉妒恨的声音。

徐助理徜徉在那一片嫉妒声中,说:“安妮,其实你可以不用嫉妒,假如你脱单的话。”

安妮拿出小镜子照了照,“我前天晚上和一个帅哥一夜情,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徐助理如遭雷劈:“什么?!!!”

周围都是恭贺之声:“恭喜安妮姐脱单!”

安妮一撩秀发,“姐还能再战几个帅哥再脱单。”

徐助理颤颤巍巍地举手,“那、那我有机会吗?”

安妮质问:“你是帅哥吗?”

徐助理哭着跑了。

这个世界,总有人伤心落魄,也有人春风得意,都是常态。

田阮今天春风得意,星期一就伤心落魄,因为路秋焰真的要走了。

虽然路秋焰说了不用送,但他还是想去送送,毕竟下一次见面就要五年后……

这次,路秋焰坐的是飞机,田阮送到机场,眼睛鼻子一起发酸:“路秋焰,你到了之后给我地址,我会给你写信的。”

路秋焰:“具体地址估计要保密,我会填附近的乡镇,你寄到那里。”

“好……呜呜呜你受苦了。”

路秋焰:“没什么大不了,当兵哪有不苦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田阮千叮咛万嘱咐:“你一定要小心流弹,尽量躲在掩体后面。”

“知道。”

“不管你有没有受伤,五年后一定要回来啊。”

这个路秋焰就不知道了,“看情况吧。”

田阮希望,路秋焰不要因伤退役,而是用其他方式出现在五年后,哪怕没有得到什么勋章,只要人平平安安就行。

来送的人不多,只有田阮和虞商。田阮说完了,他走到几步外,让虞商和路秋焰说说话。

但主角攻受相望良久,虞商终是只说了一句:“我等你。”

路秋焰握紧背包的手指紧了紧,单薄而带着一股韧劲的身躯似乎想靠近,但终究没有,“哦。”

登机的广播音响彻大厅,路秋焰转身朝登机口走去。

虞商看着他大步往前,跟着往前一步,却又停下。

没有生离的悲切,反而有种脉脉的东西情愫,存在于他们之间。田阮看出来了,这两人自然也感觉出来了。

这不是分别,而是为了下一次重逢。

到那时候,他们都会成长为更好的自己。

田阮如此确信。

他忽然释怀,虽然鼻子还是酸酸的,他却笑起来,大声道:“路秋焰,我们都等着你!”

这何尝不是成长的课题之一,学会放手,让对方自由地翱翔在天空。

终有一日,四季轮换,斗转星移,那一年盛开在五月的花会重新绽放,北去的大雁会南飞,别离的人会回来。

来日可期。

仅此足够。

……

距离高考还有半个月时,路母打电话到虞家庄园,她居然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德音哪有那么长的课外活动课,也没有修学旅行。

路秋焰不见了,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路母就慌了神,先是打电话到德音确认。在得知她儿子放弃高考去参军时,她不可置信。

用了整整一晚上,她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紧接着,路母开始怀疑,到底是谁唆使她儿子去参军的?除了虞商,就只有田阮!

那个所谓的虞夫人。

路母如万箭穿心,强忍悲痛,尽量冷静地质问田阮。

田阮并不意外接到这个电话,说:“路夫人,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一句话吗?”

“什么?”

“沙子握得越紧,就漏得越快。”

“……”

“路秋焰不是你的玩偶,不是你所期望的一切,他是他自己。”田阮叹道,“沙子已经漏光了,不是吗?”

路母嗓音发颤:“你的意思是,是我……是我逼走了他?”

“不是吗?”田阮反问。

“我都是为了他好!”路母歇斯底里地喊道,“我期望他成材,期望他振兴路家,期望他成为人上人,有什么错?!”

田阮耳朵嗡嗡,将话筒拿远了一点,须臾才贴到脸颊,这样对面的嗓门不至于吓到自己,“路夫人,路秋焰有什么错?”

路母陡然哑声,只喉间不时发出语不成调的哭腔。

田阮说:“路秋焰会回来的,如果到时您还是没有改变,恐怕,他会彻底失望。”

挂断电话,田阮整个人都轻松了,这桩烦心事解决,接下来就是备战高考。

田阮特地让管家定制了一个超大的“高考倒计时”挂历,看着数字从“15”跳到“10”,再跳到“7”时,德音放假了。

田阮:“……不是高考前三天放假吗?”

虞商:“本该前十天放假,德音一向如此。已经没什么可教的。”

田阮看一圈周围同学一脸懵的模样,“他们可不像什么都学会了。”

“他们……孺子不可教也。”虞商已经辞去学生会长的职位,发表了辞退演讲,当时听哭了一大半学生。

要是听到这句话,不知道那群哭泣的学生作何感想。

显然,虞商不在乎他们的想法,他说:“我高考完就出国,他们大部分也是如此,所以无所畏惧。”

不同的是,虞商是带着好成绩出国的,而其他人是带着钱。

田阮对此表示无奈,只能顾好自己,顺带卷汪玮奇一把。

可惜汪玮奇已经如同一滩烂泥,再怎么卷,最多变成巧克力芝士卷,无法翻身一变大蛋糕。他的成绩不能用一塌糊涂来形容,而是可以一泻千里的拉稀状……

“呃……”田阮不想比喻了,对汪玮奇说,“你要是考不上大学,我们就绝交吧。”

汪玮奇:“???为毛?我们的友谊居然和大学挂钩吗?”

“没错。”田阮认真道,“你考不上大学,就是小混混。虞先生不许我和小混混来往,所以我们只能绝交。”

汪玮奇泪流满面:“兄弟,我绝不会和你绝交,等着吧,我现在就发粪涂墙!”

田阮没听出谐音,拍拍他肩膀,“好样的,汪汪!”

汪玮奇嗷嗷叫着摸肩头,“别打我啊。”

田阮的右手伤势已经好了,力气大如往昔,不过他不会傻乎乎地去徒手劈砖头了,劈个人还可以。

他有理由怀疑,这么长时间不天打雷劈,其实是世界的意志把“劈人”这技能转交给他了——这也太幸运了,以后他看谁不顺眼,就手一劈,对方裂成两半。

手撕小鬼子也不是问题了呢。

于是田阮把目光投向了某日本的交换留学生,观察两个小时后,他发现这小鬼子喜欢拿手机拍女生裙底。

正义感瞬间爆棚,田阮上去手撕小鬼子:“哈!”

小鬼子:“啊啊啊啊!”

虽然没有裂成两半,但结结实实骨折了。

放假之前,田阮成功获得了“路秋焰传人”的称号,成为德音的“一天校霸”。

田阮觉得这个称呼非常适合自己,校霸=小爸,天生一对!

校霸小爸和学霸儿砸回了家,儿砸对他表示无语,小爸也不在意,开开心心备战高考。

“如果高考,也像小鬼子一样简单就好了。”田阮异想天开,“那我也能撕撕。”

吃了一包手撕辣条,他冷静下来了。

虞惊墨回家,第一句话就是:“听说夫人成了新一代校霸?”

田阮:“你听错了吧,是小爸,不是校霸。”

虞惊墨不置可否,只在晚间和这小校霸过招,见招拆招,将其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田阮一口咬在他肩头,说:“你是家霸!”

“叫爸爸。”虞惊墨说,“叫爸爸就放过你。”

好汉不吃眼前亏,田阮:“爸爸~”

“嗯。”虞惊墨欺负得更狠了。

田阮:“……”

备考期间,田阮总算收到了路秋焰的电话,他说:“我用的是部队的电话,不能用手机。你给你报附近乡镇的地址,你记下。”

田阮拿来纸笔,“你说。”

路秋焰说了,嘱咐道:“只能寄信件和一些吃的,你不要寄别的。”

“好。”

“你要高考了吧?祝你考试顺利,不拉肚子不上厕所,不头疼不脑热,也不会忘记知识要点。”

“……你不要给我立flag。”

路秋焰笑:“那就祝你无病无灾,考上理想大学。对了,你要出国吗?”

田阮:“先在国内学两年,再出国学两年。”

“国内不比国外差,当然,你翻译专业的话最好还是走出去。”

“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田阮问:“你给虞商打电话了吗?”

路秋焰沉默须臾,“没。下次吧。”

“好。”

谁知道这个下次会什么时候,也许没有互通音信,对两人而言也许才是最好的。不然思念太深,伤人伤己。

田阮说:“你有什么话,我代为转达也行。”

那边足足过了三十秒,路秋焰才说:“告诉虞商,做他想做的事,成为他想成为的人,以前我觉得他装逼,现在却觉得,他很厉害。”

田阮笑起来。

路秋焰顿了顿,“时间到了,田阮,你到大学之后要是有很好的朋友……”

“没人比你更好了,路秋焰。”田阮打断道,“行了,你在部队吃好喝好睡好,梦里有虞商就行。我就不进你的梦了,我在八千里外等你回家。”

无论多少年,多少个日夜,在这个世界,总有值得等待的某些事,某个人。

这个盛夏的第一声蝉鸣响起之时,田阮踏着悠长聒噪的曲调,走进考场。

两世辗转,为了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