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次日早上, 舒苑感觉有热烘烘的东西在床上拱,睁眼一看,小满精致的小脸近在咫尺, 显然是刚洗漱过, 还有几绺湿发没擦干,嘴里有牙膏的清新气味儿。

她现在对自己有娃的身份适应良好,一早上就能看到生动的笑着的小脸感觉还真不错。

见她醒来,小满凑得更近, 绵软童音响起:“妈妈,爸爸说你今天要跟我们去跑步。”

舒苑朝窗外看了一眼,这天儿还早着呢, 转过身伸臂把小满搂到身边,问道:“为啥我也去?”

卫生间哗哗的水声停歇, 陈载从里面走出,边擦脸边说:“你跟小满要做两件事, 一是去检查身体,二是跟我跑步锻炼身体。”

舒苑揉了揉惺忪睡眼, 提问:“为啥?”

就因为她昨天说早死的事?

难道是给自己找了大麻烦?

陈载已经走到床边让小满去换衣服, 催促舒苑也快点。

舒苑坐起来, 探着身体看陈载的手表, 惊呼:“才五点多,这么早!”

她重新躺下:“我特别健康,不会早死, 检查身体的事儿等有空去,跑步你们俩去就行了,我睡觉养足精神就是对身体好。”

说着对父子俩灿烂一笑:“你们俩去吧,加油。”

小满很有危机感, 他比谁都希望舒苑有健康的身体,边换睡衣边软糯哄劝:“去吧,妈妈,跑步很能锻炼身体哦。”

父子俩搞得她睡不着,舒苑只好爬起来,洗漱,胡乱换了衣服,被小满拉出了门,往体育场的方向走。

来体育场锻炼的人倒是不少,小家伙脚步欢快,生怕舒苑打退堂鼓,一直在给她加油鼓劲。

舒苑咬牙跟在父子俩后面,后悔不该说什么早死的事儿。

舒苑跟小满跑了一圈就坐在台阶上歇着,陈载劝说无果后只能给他们俩当榜样,他奔跑时身姿挺拔,双腿修长有力,清晨光线在他乌黑浓密的头发上映出光泽,看着还挺养眼。

跑完三圈经过时,他招呼舒苑:“歇够了没,继续跑啊。”

舒苑扬唇微笑:“把我累死,小满就是你的了。”

陈载幽深的眼眸里黑沉沉的光朝母子俩投射,轻抿薄唇,没再搭理优哉游哉坐着的舒苑,向前跑去。

小满转向舒苑,眼珠乌黑,睫毛浓长,表情格外郑重认真,紧紧握着她的手语气迫切:“妈妈可不要再乱说这种话啦,好好锻炼身体会很棒。”

舒苑虚心接受批评,揉着他的小脑袋说:“好啦,嘴巴装了拉锁,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乱说。”

陈载沿着篮球场足足跑了十几圈,锻炼结束,三人返回家属院,去食堂买了早饭回家。

小满把剥了蛋壳的鸡蛋放到舒苑碗里,鼓励她说:“妈妈今天表现很好,要坚持下去哦。”

舒苑咬了一口鸡蛋:“好吧。”

——

周日也是照相馆最忙的时候,舒苑肯定不能总在周日休班,周六上午忙完,陈载要上班不能一起去,她就抽空带小满去了派出所,直奔户籍科。

陈载给小满起的名字是舒时清,没有直接用平安之类的字眼,估计在他看来,只有大环境安定,个人才能平安。

“小满喜欢这个名字吗?”舒苑问。

小满点头:“特别喜欢。”

他终于有大名啦。

他觉得这个名字特别有文化,还很好听,是爸爸翻了好多书给他起的。

有之前白桦县公安给开的亲子关系证明,上户口很顺利,舒苑把自己的户口也从娘家迁到了陈载的户口本上,现在三人同属一个户口本。

从派出所出来,母子俩又去街道办,把自己的粮油关系转到陈载的粮本上,再添加上小满的名字,这样以后按户买粮方便,之后又去粮站盖了章,下个月就能生效。

办完这件大事,舒苑心情舒畅,牵着小满的小手:“以后小满有供应粮,每个月十八斤。”

小满很开心:“不用再从大人的牙缝里省下粮食给我吃啦。”

要是他也能挣点钱给自己买粮,还能分担妈妈欠钱的烦恼就好了。

晚上小满换了睡衣钻进被窝,舒苑坐在他的床边边捏他软乎乎的小脸蛋边问:“小满有了户口,现在不是黑户,可以上幼儿园啦,你想去吗?”

陈载走到床边说:“让他上学吧,你总带着他上班也不方便。”

小满赶紧伸小手把床单铺平,招呼陈载坐下,说:“爸爸妈妈决定。”

以前在张老财家,他肯定没有上学的机会,很羡慕能去上学的孩子,但现在每天跟着妈妈去照相馆,自己看书画画等妈妈下班,抬头就能看到妈妈,这感觉特别好,反而不急着去上学。

小满自己都不知道,他像块小年糕,特别黏妈妈。

舒苑说:“那就去向阳幼儿园吧,应该可以插班。”

向阳幼儿园就在五院跟电器厂之间,离得近,是老牌幼儿园,电器厂子弟基本都读这家幼儿园。

陈载点头:“行,离家近接送方便。”

——

除了工作,陈载把给舒苑跟小满体检排在头等大事,他想得多,舒苑是个乐观的人,不会平白无故说出早死之类的话来,总不可能把玩笑开这么大吧。

无论为何说出这样的话,必须尽快拉着她跟小满去体检。

每天早上舒苑被他拉着去跑步时他都会问:“舒苑,啥时候休班,跟小满一块儿去体检。”

舒苑又想调侃他说关心我之类的,还没等她开口,小满更讳疾忌医,赶紧举起小手,声音轻快:“爸爸,我很健康,妈妈带我去两次医院了,我不用再去。”

“都去,别拖着。”陈载压根就不给他们商量的机会。

舒苑觉得自己没比小满好多少,不知道这身体有没有啥病,也讳疾忌医,但陈载平时淡定,现在几次提起,只好答应:“好,抽空去。”

缓兵之计在陈载那儿没用,周二上午舒苑跟人换班,早上,舒苑母子完全被陈载主宰,五点多钟被他拉着去跑步,然后从食堂买了豆浆蒸饺,但不让他们俩吃,他自己吃完饭,七点半又拉着他们俩去医院去做体检。

一家三口还是第一次同时出现在医院,陈载的同事边跟他打招呼边打量母子俩,原来媳妇俊俏,儿子乖巧,怪不得陈主任急着从西北调回路城。

到了医院门诊大厅,陈载就把母子俩交给护士,并说:“麻烦给他们指一下路。”

护士答得特别痛快:“陈主任,交给我吧。”

体检完已经是十点多,母子俩手牵手又往家属院的方向走,小满问道:“爸爸是不是个很厉害的医生,很多人跟他打招呼。”

舒苑重重点头:“那当然,爸爸是最优秀的医生。”

听妈妈这样说,小满骄傲地挺直腰杆。

回到家,舒苑把豆浆跟蒸饺放锅里加热,又煮了两个鸡蛋,吃完饭,等到中午再吃一顿饭,下午去照相馆上班。

傍晚等陈载下班,小满立刻告诉他:“爸爸,妈妈说你是最优秀的医生。”

陈载非常意外:“妈妈真这样说?”

小满使劲点头:“嗯,这是妈妈的原话,不信你去问妈妈。”

有点夸张,好像很多人说他优秀,但很少有人加个“最”字,而且舒苑为什么夸他呢。

陈载被小满拽着衣摆走进厨房,三人挤在一块儿,小满问:“妈妈你说,爸爸是不是最优秀的医生。”

舒苑正在切茄子跟土豆,低头看了眼小满软乎乎的小脸,她就随口一句话,被小家伙放大,再放大,可见小家伙用心良苦,她笑着说:“对,没有人比你爸更优秀。”

陈载:“……是不是有点夸张?”

是因为早上拉着他们去体检,表现出了关心?才得到很夸张的肯定?

舒苑笑道:“你一定是最优秀的。”

陈载都搭不上话,于是说:“你们俩出去吧,我来炒菜。”

还是分担家务吧。

实在是太挤,舒苑赶紧放下菜刀,说:“行,那我们俩就等着吃。”

晚上等小满睡着,舒苑把他放在床头的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拿到卫生间,准备明天清洗,抖开衣服时,从口袋里掉出几片榆树叶子,走路的时候从路边揪的。

舒苑把榆树叶子捡起,忙招呼陈载给他看,说:“你说小满是不是有异食癖?他之前就跟我说他吃树叶,我觉得他是以前吃不饱,但现在他应该能吃饱,还有桃酥、奶糖这些零食吃,他还是要吃树叶。”

陈载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专注打量着她的表情,询问:“你还知道异食癖?”

舒苑回视对方:“……”

她不能知道异食癖?

按照她的高中文化程度,接触知识范围,跟现在人们的普遍认知,她不应该知道这个词?或者现在没有这个词?

陈载这样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是啥意思?

她转移话题:“我问你呢,他没事儿吃树叶子干啥?路边摘的树叶应该不会有喷洒农药的风险?”

陈载眸色黑沉,探究之意越发明显,她在想啥?农药?农药那么贵,还是配给供应,给路边的树喷?

他的目光给舒苑带来巨大压力,舒苑被他看得心虚,连忙提高声音:“你看我干啥,问你呢,陈医生。”

陈载收回视线,轻描淡写地说:“就算他有异食癖,也不算严重,只是小问题,你别给他贴标签,也别太关注他,他自己会好。”

他平稳的语气跟淡然的态度跟她的情绪有安抚作用,舒苑把衣服放到卫生间,本来打算上床睡觉,突然想起什么,去翻了翻日历说:“小满要生日了哦。”

次日吃过早饭,舒苑马上带着小满去电器厂食堂后门口等着,见到送货员刘元,凑近问他:“有油吗,我要十五斤。”

刘元边把一大筐白萝卜搬下车,小声说:“有,九毛一斤,豆油。”

每月供应的油是六毛一斤,这是刘元的副业,靠自己的门路弄来的油,价格贵了一半,但舒苑还是很痛快地说:“行,啥时候能给我,我把油桶拎来。”

每人每月的食用油供应只有半斤,到了后半个月,舒苑娘家的油坛已经见底,等舒苑把五斤油给拎回去,还是挨了一顿数落,李红霞让她省着花钱。

自家则留了十斤油,下班后,舒苑带着小满去了电器厂,拉着他的手问:“小满的口袋鼓鼓的,装的是啥?”

小家伙拍着口袋,声音奶萌:“是榆树叶。”

舒苑笑咪咪地说:“其实我也爱吃树叶,咱们炸点树叶吃好不好,就算给小满过生日。”

小满睁大眼睛,妈妈说要给他过生日!对哦,小满这个节气就是他的生日。

他从来没想过他也能过生日,这可是他从来没奢望过的事情,小心脏砰砰跳得带劲儿,带着受宠若惊的表情,小满说:“谢谢妈妈。”

他也是被爸爸妈妈爱着的小孩。

“那我们去找好吃的树叶吧。”舒苑提议。

电器厂西南角有片树林,大香椿树很多叶子已经变得翠绿,低处能吃的嫩叶都被撸光,舒苑上了树才采摘到一网兜嫩叶,又摘了些枸杞叶跟花椒芽,母子俩拎着大网兜又去食堂买了馒头,才往大门口走,经过供销社,还买了两瓶桔子水。

小满觉得这些树叶很新奇,原来妈妈也爱吃树叶,还比他会吃。

回到家,小满帮着洗嫩叶,舒苑拿红薯淀粉跟鸡蛋混合成稀糊状,把叶子裹上面糊,放到油锅里炸。

油锅翻滚,小满站在门口看着舒苑忙碌,闻着厨房传出的勾人的香气,小家伙嘴角高高扬起,妈妈为了给他过生日,给他吃炸树叶,特别舍得花钱,花了大一笔钱买油。

等陈载下班回来,树叶已经快炸完了,他洗完手站在厨房门口说:“抱歉,最近工作忙,不一定啥时候能下班,要帮忙吗?”

舒苑把搪瓷盆递给他说:“只要你态度好就行,不用帮忙。”

热油先倒进盆里,又做了个菠菜鸡蛋汤,舒苑把汤端到桌上,小满正在摆碗筷,分馒头,陈载找到起子,把桔子汁瓶打开,给每人都倒了半茶缸。

炸树叶的油香味儿,菠菜鸡蛋汤的鲜味儿,桔子水的清甜味混合成诱人的香气,小满看着满桌子的美食美滋滋地说:“谢谢妈妈给做得晚饭。”

舒苑夹了快炸香椿给他:“庆祝小满五岁生日,你尝尝,要是爱吃咱们以后经常炸。”

几种叶子都很好吃,金黄诱人,香酥可口,小满边吃边夸:“妈妈,都又香又脆,好吃得不得了。”

爸爸妈妈也很爱吃树叶,那他爱吃树叶这事儿就不算怪异,小家伙心满意足地想。

——

沈忠诚感觉非常受伤,舒苑翻脸无情、满身铜臭深深伤害了他,让他很消极,害得他接连写废了多张稿纸,小说写得像狗屎一样。

他不甘心,明明在舒苑“移情别恋”之前,他文思如泉涌。

舒苑让他还一千六,别说一千六,气血上头的时候,她想就是要一万他都给!

可是事实那么残酷,他到处搞钱,父母的,亲戚朋友的,再加上之前拖欠的稿费,费劲巴力才弄到四百六。

真的是一点都拿不出来了。

要不是他跟父母一起住还不给生活费,在他拿到下一笔稿费之前都得喝西北风。

他不想再见舒苑,就把这钱汇款,同时还寄了封信,先堵住她的嘴再说。

没过几天,舒苑就收到了沈忠诚寄来的信跟汇款单,终于还了四百六。

看来沈忠诚真的有自尊心,只要他愿意还钱就行,剩下的一千多迟早能要回来。

信纸上只写了二十多个字,说他只能凑这么多,勿催,一千六一分都不会少。

舒苑一直想拿到钱后就还给陈载,可现在真拿到了钱,她想暂缓还钱,想去买个照相机。

于是她跟陈载商量:“那一千六百块钱晚点还行吗,我想先买照相机跟别的拍照用品。光靠我的工资,得用半年时间才能攒够买照相机的钱。”

“四百六够吗?”陈载问,“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借你一些。”

舒苑立刻打蛇随棍上,眉开眼笑地问:“我还想买点别的,有可能不够,你能再借我一百吗?”

陈载根本就没问她为啥要买照相机,买什么牌子的之类,非常干脆地走到书桌上,从上面整整齐齐码好的书中抽出其中一本,拿出其中的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叠钱,数出十张递给舒苑。

他真的慷慨大方。

舒苑知道抽屉里有钱,都不知道他在书里面还夹了钱。

她接过钱,也走到桌边,从抽屉中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把一叠钱夹进去,笑逐颜开地说:“谢谢你,陈医生。”

小满拉舒苑的衣角,为她着急:“妈妈,你欠的钱更多啦,这一大笔钱很难还。”

舒苑笑道:“小满,你听过那句话吗,欠钱的是大爷。”

陈载:“……”

小满很为妈妈操心,童音软糯:“等我以后挣钱跟妈妈一起还。”

舒苑笑道:“好,我要等着小童工给我挣钱。”

把小满抱在怀里,舒苑转向陈载:“你有没有认为我跟你结婚就是为了从你那儿弄点钱?”

陈载黑眸沉沉,薄唇微动:“谢谢,我对你总算还有点价值。”

舒苑想了想问:“你当初为啥愿意两次给我两千四百块钱?对一般人来说,这钱太多了。”

还能为啥,他误会她的意思,误以为俩人谈对象,还把她给睡了,只能尽可能地给她补偿,另外她肯定需要钱养小满,他不愿意看到她连养小满的钱都没有。

不过他隐藏了前面这层意思,直接说后面的:“你没钱养娃,我有。”

舒苑睁大眼睛,那时候陈载不认为小满是他的娃,他愿意花大钱给别人养娃!

有钱的人真了不得!

可是在那个年代他是个下放人员,拿出那么多钱来对他来说有点危险吧。

舒苑感叹:“你真是个好人,给你发张好人卡。”

小满奶声奶气地重复:“爸爸,妈妈给你发好人卡了。”

话是好话,可陈载听舒苑那语气,好人卡好像不是多好的东西。

——

为排解郁闷之情,沈忠诚把陶乐善约出来见面,他们在舒苑跟陈载结婚那天才认识,两人都有坎坷的感情经历,这让他们惺惺相惜,相谈甚欢。

两人沿护城河走着,沈忠诚伸手攥着柔软的柳树枝条,开口:“咱们俩结婚吧。”

他需要有人给他做饭做家务,带孩子。

陶乐善并不觉得意外,但她情绪更加消沉:“不管我跟任何人结婚,都不会给陈载造成任何心里波动,他根本就不关心。”

可沈忠诚颇为自信地认为舒苑肯定会不高兴,她跟陈载结婚不过是因为他们有个孩子,只要他也结婚,舒苑一定会失望、失落,喜闻乐见。

跟陶乐善说了他的想法,陶乐善认真考虑了好一会儿说:“好吧,结婚。”

——

这天吃晚饭时,陈载告诉舒苑俩人要结婚的消息,本来他就关注沈忠诚,但这次是沈忠诚给他写信。

舒苑知道沈忠诚这人做事经常出人意料,她并不意外,“陶乐善是谁?”

陈载抬眸看向舒苑,淡声回答:“我们在十几岁时订过婚,我下放时婚约作废,她结过婚,离了。”

舒苑秒懂,笑眯眯地回视他:“哦,原来你挺关心你前未婚妻。还以为你对周围人都漠不关心。”

陈载主要是关注沈忠诚,他觉得这俩人捆绑在一起挺好,一起关注,省事儿。

还没等她开口,舒苑依旧笑着:“有情人因为时代原因被迫分道扬镳?真让人唏嘘,要不你们该结婚了,娃比小满还大呢,你前未婚妻对你念念不忘?想重修旧好?你啥想法?”

他的眼眸黑得深沉,将舒苑的神情尽收眼底,舒苑在意陶乐善?

有点酸味是他的错觉吗,他可不能再误解舒苑。

可是看起来她并不在在意沈忠诚,沈忠诚跟谁结婚她压根就无所谓。

稳住,这个话题容易引起争议,不能聊崩。

他解释说:“从订娃娃亲到现在,我跟她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对她并不了解,现在绝对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做这种假设。”

他也不知道为啥要说那么多:“运动的时候她家最先切割,爷爷说能理解,但是以后也不愿再来往。”

舒苑难得听他说长句子,满意他的解释,点头:“嗯,我相信你。”

陈载又问:“他们俩邀请咱俩去参加婚礼,请咱们务必去。”

舒苑瞪大眼睛:“啥意思,这俩人啥脑回路,我不去,你去?”

陈载说:“我当然不去。”

很快达成共识,看来他们在大方向上观点是一致的。

没过两天,沈忠诚收到陈载的回信,内容很简单:请速归还欠舒苑的一千一百四十钱,字迹飘逸洒脱,力透纸背。

捏着这只有简短文字的信纸,沈忠诚胸口像是被棉花塞住滞闷不已,这封信不是舒苑写的,是陈载写的!

他居然替舒苑要钱!

这两口子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都是满身铜臭味儿!

他感觉他的尊严跟脸面支离破碎,还被这两口子踩在脚下碾成齑粉,踏进泥土里。

不是已经给了一大笔了吗,都说了他就这么多钱!

他瞄向手腕上的手表,不会真的要卖手表吧。

这两口子真是把他气死了。

——

等到休班,舒苑带着小满去百货大楼买照相机,本来可选择的机型就不多,只有牡丹、红梅、海鸥等品牌,舒苑又资金有限,最后挑了海鸥M20相机,二百六十块钱,入门级业余相机,三四百的相机拍出来的照片不会有质的提升,就买这款勉强凑合着用,再加上她的拍照水平,拍出照片并不会比照相馆一千多块钱的箱式机差。

而且这种机械相机质量好,不爱坏。

没有照相机就像士兵上了战场却没有任何武器,有了照相机舒苑觉得心情舒畅。

舒苑又在卖器材胶卷的地方问了半天,没有反光板卖,就买了一卷锡箔纸回了家。

舒苑想的是跟这个年代走街串巷的“自由摄影师”一样,去主动拉顾客拍照,当然这是她自己利用休班时间赚外快,跟照相馆无关。

有照相机还不够,她还计划买套古装的衣服,吸引爱美的,追求新鲜的愿意花钱的女士来拍照。

这要是穿越之前,任何衣服网购即可,可在这个年代她根本就不知道去哪里买道具服装,只能先去打听再做打算。

晚上看她跟小满摆弄相机,陈载跟舒苑商量:“周日我不休息,有台手术,傍晚能去爷爷家吃饭吗?按他的要求,我们一星期回去一次,但我给推了,总不能不回去。”

舒苑痛快答应:“去啊,蹭饭,当然要去,不过我周日也不休班。”

沟通顺畅,陈载说:“那在家里汇合出发。”

陈载并不愿意回老宅,他觉得这是个沉闷的、陈旧的,到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地方,但有舒苑跟小满陪在身边就不一样了,这俩人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在老宅也能舒适自在。

尤其是舒苑,她会大大方方地跟他家人聊天,有她代言,他就省了很多唇舌。

还有就是有了小满,爷爷转移了注意力,不再盯着他。

舒苑跟小满对他来说,一个是代言人,一个是替代品。

他觉得跟舒苑在大方向上是一致的,觉得有必要把家庭关系说给她听。

“陈谨正没来参加婚礼,但给我汇款,作为礼金,我没签字。这些事情你愿意听吗?”陈载说。

换成别人的话,他觉得完全没必要说,也不愿意说。

舒苑忽闪着大眼睛,笑盈盈地说:“当然,我爱听别人家的家长里短,尤其是关于你的,你说。”

陈载被她明亮的笑容晃到了眼:“……”

好吧,这就算是沟通顺畅,这也是舒苑讨人喜欢的原因吧。

他父亲在南方小城,继承陈甫谧衣钵,是名中医,医术高超,本来应该是陈甫谧最偏爱的儿子,现在应该算是把他赶了出去。

陈老爷子通知陈谨正来参加婚礼,时间非常紧迫,只有一个多星期时间,不过他请假,坐火车赶过来完全来得及。

他把这看做是老爷子做中间人,趁着儿子结婚缓和父子关系的好机会,但是临出发前,他媳妇许棉桃偏头痛发作,这次疼得厉害,夫妻俩只能把火车票退掉,遗憾错过陈载的婚礼。

他立刻给家里打电话,说要把给陈载的礼金邮过去,但被陈载拒绝,拒绝得那样彻底,一点余地都没留。

但陈谨正还是坚持汇款,但被陈载拒收,汇款单退了回去。

——

没想到这天陈载下班那么早,舒苑带着小满回到家时,厨房里面已经飘出浓郁的香味儿。

“爸爸你做的饭真香。”小满说,这个小家伙在任何时候都能提供情绪价值。

“那小满得多吃点。”陈载说。

厨房太小,站仨人已经转不了身,舒苑把小满抱起来,看陈载正在切猪肝,问道:“锅里煮的是什么?”

“山药鳝鱼汤。”陈载把猪肝放进搪瓷盆里,边切葱姜蒜边说。

他已经换下平时常穿的白衬衣,换上舒适的白背心,低头切菜的模样看上去赏心悦目。

舒苑的视线跟着他的修长手指移动,问道:“鳝鱼煮汤会腥,还是葱爆黄鳝、爆炒鳝丝这样重口味的更好吃吧。”

陈载不嫌她挑剔,淡声说:“下次。”

舒苑知道自己话多,又问:“还做猪肝啊,一个菜就够,随便吃点。”

陈载把锅盖掀开,热气呼得一下腾起,拿勺搅了搅,看鳝鱼汤已经煮好,直接把锅端下来,边往搪瓷盆里倒边说:“你们俩都贫血,得补补。”

“检查结果出来了?”舒苑问,“还有别的病吗?”

“只是贫血,检查单子在桌上。”陈载回答。

危机解除,舒苑松了一口气,笑道:“看来短期内你没法给小满找后妈。”

陈载瞥了她一眼,其实有时候她不接话也挺好。

接下来要炒猪肝,怕被油溅到,舒苑提溜着小满出了厨房,去卧室书桌上找检查结果单,翻看一遍后跟小满说:“咱俩不愧是母子,都贫血。”

小满想的却是他又多了一个毛病,爸妈还没嫌弃他,爸妈也太好了吧。

厨房里又传出浓郁的猪肝香气,接着,一趟瓷盆鳝鱼汤跟葱爆猪肝陆续上桌,等着陈载给他们盛汤,舒苑问:“我们俩用吃药吗?”

陈载把汤碗端到他们面前,看向眼巴巴望着他的小满,说:“食补吧。”

母子俩同时答了句:“那就好。”

鳝鱼山药汤炖得黄白,上面飘着红枣跟枸杞,浓汤鲜美,鳝鱼鲜嫩软烂,舒苑赞道:“我收回刚才说的话,你爸炖得鳝鱼汤一点都不腥,好喝得很。”

“是的,爸爸,太好喝了,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鳝鱼汤。”小满说,小家伙夸起爸妈来好不吝啬。

母子俩边吃饭边夸陈载的做饭手艺好。

“你爸长得俊做饭还好吃,有很多优点啊。”

“爸爸的医术还很好。”

“对,你爸工作忙,还买菜做饭给我们吃。”

“爸爸对我跟妈妈都很好哦。”

陈载完全想不明白为啥舒苑跟小满一直夸他,想让他多做饭?一定要淡定,不能被俩人夸得飘飘然。

舒苑把鱼骨挑出去,夹了鳝鱼肉给小满,说:“猪肝也不腥,很鲜嫩,其实贫血也挺好的,有美味饭菜可以吃,是吧,小满。”

小满抓了抓头上的软毛,像小猪一样哼哼了两声,非常为难地回答:“是吧,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