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这是把他当狗!……

陆泽蔚莫名想起以前在军队,他养的那条军犬,每当军犬表现好的时候,他就会奖励它一块馒头,再撸撸他的头。

现在,他感觉自己就是军犬,不知道什么时候表现得让良馨满意了。

她这是把他当狗!

陆泽蔚一脸不忿,低下头凑近良馨的手,一口叼走指尖的瓜子仁,用力嚼着。

指尖被温热湿润沾到的一瞬间,很快又被午风吹凉。

良馨轻轻摩挲手指,躺在躺椅上的视线,持平他的胸口与喉结。

喉结因为咀嚼上下滑动,胸腔微微震颤。

“你想吃?”

陆泽蔚发现了良馨的眼神,将手上的糖水罐头又递过去,“想吃就吃,不用不好意思。”

良馨接过勺子,舀起一勺,慢慢地递进唇边,轻抿糖水,舌尖微微舔过甜滋滋的唇缝,似有所觉,抬头对上陆泽蔚的视线。

陆泽蔚眼神移开地又急又快。

他背过身去,说话声呼吸急促:“太阳要下山了,我得赶紧缝完。”

太阳下山时,在派出所待了一天一夜的卫远阳,才被学校党办的支部书记领了出来。

“远阳!”

王红燕看到儿子回来,连忙冲了上去,“谢谢你周书记,我们远阳的人品你是知道的,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远阳是烈属,他爸是为了保护国家才牺牲在战场上,他绝对不可能做让他爸丢脸的事。”

“不管是不是误会,身为老师,以后在外面都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周书记摆了摆手,“先好好休息,党办那边还要再开会商讨你的事。”

“谢谢周书记,麻烦你了,你慢走。”

“周书记!”

卫远阳拉住想继续追上去解释的母亲,胡子拉碴,疲惫不堪道:“周书记心里有数,你就别去添乱了。”

“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被当成流氓抓了起来?”王红燕一脸怀疑看着儿子,“难道除了良馨,你还跟其他人……”

“你不要胡说了。”

卫远阳脱掉外套,脑海里突然浮现良馨往后退嫌弃的表情,低头闻了闻领子,眉头一皱,“就是良馨干的。”

“良馨?!”

王红燕惊住,“你是说良馨举报的你?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说良馨对你死心塌地,你这样上赶着去追她,她不但没心软,还把你送进派出所了?”

卫远阳心口又开始钝痛。

原以为在派出所蹲了一夜,心脏已经疼得麻木了,但现在母亲一提起,他还是痛得一阵阵发懵。

“我也没想到,良馨居然这么恨我。”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王红燕受到的打击似乎比卫远阳本人还要大,跌坐在椅子上,“良馨居然会这么对你,那她一定不会帮你了,不但不会帮你,还会千方百计的破坏你,不让你进陆家的门。”

“真结婚,也是月季进我们家的门,不是我进陆家的门。”

卫远阳拿起毛巾面盆,伸手拿起盆架中间的肥皂时,手指微颤,这肥皂还是良馨省吃俭用寄给他的。

想起以前的良馨。

卫远阳只觉双眼发涩,心口就像是有一把上了锈的锯子在不停地锯,分秒不歇。

不是刀割的痛,却比刀割更难忍,每一下锈迹都渗透到血液里,让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良馨。

每时每刻想起来,再想到当下良馨的态度,又是反反复复的疼。

他从来没想到过,也没意料到过,良馨竟然会带给他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这下可怎么办。”

王红燕又急又气,“你当时就不应该三年都不回去一趟,更不应该在良馨去学校的时候,给她难堪,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你要是不把人逼急了,现在你已经是陆家的女婿了,你李叔也早就调回来了,小东也不会还在农场里跟着受罪。”

卫远阳无声看着母亲。

王红燕急得六神无主了,没发现儿子的表情变化,仍然在指责抱怨着:“你这么大的人了,做事之前为什么不多考虑考虑,怎么能由得自己心情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随心所欲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李叔和你弟弟,还有我,正在乡下吃苦受罪,你李叔每天都在农场里干最重的活,干了还要受人白眼,你弟弟天天被人骂狗崽子,他们生了病去医院都要走上……”

“那我呢?”

卫远阳忍无可忍打断母亲,拿着搪瓷面盆的手指捏至泛白,“我刚满十八岁,没了烈属补贴,你就帮我去知青点报名下乡,我在乡下干最重的活,被你们连累受人白眼,生病要走很远的路,身上还没有一分钱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

王红燕一怔,“你有良馨,良馨对你那么好,你在乡下过的日子哪能跟我们比!”

卫远阳心中像是被击了一拳,瞬间泪腺发涩,“你们的日子是你造成的,不是我造成的,相反,我在乡下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才是你造成的!”

“你胡说什么?”

“我哪句话是胡说!”

卫远阳红着眼睛,“你当初要是坚持为我爸守寡,听师里的安排去服务社上班,我根本就用不着去下乡,我要是留在师里,就不会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过日子!”

“卫远阳!”

王红燕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你说这话太没良心,你李叔可是把你看的比亲生儿子还要重!”

卫远阳压低声音怒吼:“但你的心全在李叔和小东身上,从你结婚的那一天起,我妈就不是从前的妈了!”

王红燕被这句话震住。

“抗美援朝结束那一年,我没了爸,同样也没了妈。”

卫远阳背朝阳光,面朝阴影,“你当初要是不结婚,我和陆月季就会是青梅竹马,我不用对不起良馨,不用想方设法搭上陆叔叔的关系,我如果在12师那些叔叔的照顾下长大,我根本就不需要这么费劲的活,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门被关上。

声音并不重。

却重重砸在了王红燕的头上。

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突然站起身,冲着门口骂道:“卫远阳,你个白眼狼!不孝子!我真是白养你了!”

挂着相机的机关干部,并没有把陆冲锋的话当成威胁。

解放报第二天的板块上就出现了陆冲锋缝被子的照片,还是出现在各基地师团争破头都想上的二版页面,标题是:战斗英雄失智后不忘军人本色!

通篇写下来都是赞扬。

但看过昨天他们报纸之后捧腹大笑的模样,良馨从赞扬的文字之下,看出了他们的兴奋打趣。

“郑小军!”

陆泽蔚将报纸拍在餐桌上,“你给我等着!”

“你昨天在家缝被子了?”

陆首长诧异看着报纸上的照片,“真是你缝的?”

“是又怎么样。”

陆冲锋举起右手,“缝被子这样的力气活,早不该让女同志做了,我昨天缝还只是六斤的被子,要是换成八斤十斤的被子,力气稍微小点的女同

志都不一定能抽出来针,你知道缝一床被子要抽多少次针吗?一两百次!”

说完,陆泽蔚不等陆首长回答,看向胡凤莲,“妈,以前你为全家缝被子,辛苦了。”

胡凤莲一愣。

很快眼眶瞬间湿润。

她打开糖罐,往良馨的碗里连放了三勺白糖,“我真是给冲锋选了个好媳妇,良馨,要不是你,就是冲锋好的时候,我都听不到这样的话。”

良馨盖上糖罐,“够了妈。”

陆首长什么都没说,放下报纸,起身离开。

陆冲锋看着父亲的背影。

“别理他。”胡凤莲递了一个白煮蛋给儿子,“你做得对,妈支持你。”

良馨看着陆首长放下的报纸,慢慢搅动刚加了白糖的粥。

“爸不会对你发火。”

陆泽蔚以为良馨是在意父亲的态度,“他只对我们三个兄弟发火,也只对我们动手,从来没对月季说过一句重话。”

“是,良馨,你不要害怕。”

胡凤莲赶紧拍了拍良馨肩膀,“你爸就那样的人,全军区没一个不怕他的,但他不会对女同志怎么样,你做得好,做得对,妈夸你。”

良馨点了点头。

其实脸上没有一点害怕。

但她喜欢这种被安抚的感觉。

“既然上了报纸,军区大院的人应该都会看到,接下来,你怎么办?”

“别人的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不在乎。”

陆冲锋将报纸团起来,丢到远处的沙发上,“每天早**再早起一个小时,碰不到人,谁也不会说到我面前来。”

“你打算半途而废,不继续坚持下去了?”

“坚持?”陆泽蔚面露疑惑,“被子都缝完了,坚持什么?”

“夫妻生活内务分配改革,是你想做的改革前哨战。”良馨一脸疑惑,“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我在配合你,你难道没当成一回事吗?”

陆泽蔚:“……你的意思不会是说,除了缝被子,还有其他的事?”

“当然,夫妻共同生活内务,又不是只有缝被子这一件事。”

“……”

“烧、扫、洗、擦。”

良馨看着厨房里的小石,“妈不是说小石很久没回去过了,打算请假回趟老家看望父母,小石走了,你说,家里的活应该谁来做?”

陆冲锋:“……”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说不清楚不详在哪里。

“我……”

“妈年纪这么大了,你不会打算让妈做吧?”

良馨打断婆婆的话,接着道:“你要是觉得烧扫洗擦这些家务活,都是女人家该干的事,那这场改革,缝完被子就算结束了,以后每天我来照顾你。”

“谁说结束了,我做!”

陆冲锋卷起袖子,“小石,你今天就放假,等下我来洗碗。”

胡凤莲仔细观察着儿子状态,意外发现他面色比结婚之前有血色,不再那么苍白,看向良馨,“能行吗?”

良馨则看向陆冲锋:“能行吗?”

“当然!”

陆冲锋精神瞬间抖擞。

突然发现机会得来全不费工夫。

趁此机会,他要证明自己行得很!

于是,良馨喝着白粥加糖时,陆冲锋去厨房把早上煮粥的钢精锅刷干净了。

刷完走出来,又把餐桌上的碗筷全都收拾进水槽里,拿着丝瓜瓤清洗干净,一一摆放整齐。

良馨发现他摆的锅碗瓢盆筷勺,无论站在哪个角度看,都是横竖成行,整整齐齐。

“你把这些东西当成兵训练呢?”

陆冲锋道:“军人干什么活都要有军人样。”

良馨骨子里其实藏着很严重的完美主义,完美主义的人一般做事都有一些强迫症。

因此,她从不要求别人做事,因为很少有看别人做事很顺心的时候。

但此时,她已经忘了有多久没体会过当下的顺眼顺心,看着收拾过的厨房,身心舒畅。

“今天的报纸来了吗?”

“来了,在你爸书房。”

良馨看向正在擦桌子的陆泽蔚。

陆泽蔚:“?”

“我去院子里晒太阳,请你帮我把报纸拿来,再请你帮我泡一壶茶。”

陆冲锋将抹布扔在餐桌上,不服气:“这也算夫妻共同生活内务?”

“很多思想封建的男人经常往椅子上一躺,妻子将茶水点心送上,他们优哉悠哉看报纸,视而不见妻子整理家务忙得团团转,还觉得理所当然。”

良馨拎起躺椅,发现拎不动,转头看他,“即便我为了配合你,学习那些男人,我也用了“请”字,没有觉得理所当然。”

“……”

陆泽蔚走过去,一只手拎起躺椅,几步走进院子。

“坐吧,我去给你泡茶,拿报纸。”

良馨走过去,坐进躺椅里,被太阳晒得微微眯起双眼,昏昏欲睡。

等陆冲锋端着搪瓷茶缸,拿着报纸来了,良馨连头都不转一下,只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

反倒是陆冲锋小心翼翼拿着滚烫的茶缸避开,先将报纸放在她的掌心,再把茶缸放在窗台上,走回杂物间,端出一个简易木茶几,用抹布擦干净,才端给良馨放杯子。

阳光明媚,银杏金黄满树,熠熠生辉。

胡凤莲看着银杏树下“你争我斗”的小夫妻,嘴角带笑,退回房间,没有选择去参与他们之间的事。

“我按照内务卫生条例,将柜子、餐桌、地板、楼梯、房间的桌椅,卫生间的洗手池,镜子,牙刷杯,全部打扫干净。”陆冲锋拿起暖水壶帮良馨添茶,“妻子在家里还有什么要做的?”

良馨吹了吹热茶,“后勤是不是没有往家里送菜上门?”

“爸不同意他们那么干。”陆冲锋搬了张椅子坐在良馨对面,“每天早上都是小石去服务社去买菜。”

良馨端着杯子,轻轻摇晃着躺椅,看着陆泽蔚不说话。

“我不去!”

陆泽蔚刚沾到椅子,“蹭”地又站起来了,“我不去,你刚才也看到报纸了,郑小军那个小子把我拍的那么蠢,我要一走出大门,不说我那些发小兄弟,就是大院里的叔叔伯伯,婶婶阿姨,还有机关和文工团的那些人,一定会指着我的鼻子笑话我!”

良馨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陆冲锋不自在抓了抓头发。

“这不是我不行,是我不想看到他们。”

“觉得没面子?”良馨道:“怕难堪?”

“我怕他们?”

陆泽蔚不服气道:“要怕也该是他们怕!怕我把他们连人和相机一起给砸碎了!”

“那走。”

良馨放下搪瓷茶缸,走进会客厅,拿起竹篮,递给陆泽蔚。

陆泽蔚:“……”

他盯着竹篮,这是由竹篾编制而成,把手很矮,为了方便挎在手腕,也是因为矮比较省力,他从小到大经常看到这样的竹篮。

每天早晨,家属妇女们挎着装满副食品蔬菜的篮子回来,要么就是拎着空篮子在肉站菜场排队,他妈也经常拎,里面通常装着油盐酱醋、桃酥点心和肥皂卫生纸。

他翻遍记忆,无一例外,印象中全是妇女拎着这样的篮子。

没有一个男人拎过。

两人刚走出陆家小楼,一阵翻天覆地的熟悉的大笑声再次响起。

依然是两名机关干部,不知是不是快过年了,政治处有什么任务,这两位又在上班时间出现在西院。

“哈哈哈哈哈哈!冲锋!”郑小军远远站着,看着陆冲锋手上挎着篮子,黑着脸,笑得直不起腰,“冲锋,你太娘了!还是他娘的大娘的娘!”

相机战士再次举起相机,陆泽蔚直接快步冲了过去。

两个人来不及拍照,拔腿就跑。

机关战士面对曾经的全军长跑冠军,骆驼瘦了依然比马大,何况这两位还算不上马,机关坐久了,连骡子都算不上。

陆冲锋不到一分钟,就追上两人,抬起

长腿朝着两人屁股上各揣一脚。

两人顿时摔了个大马趴。

趴在地上还在哈哈大笑。

陆泽蔚一手抓住一个后领子,把两人抓到一棵雪松下,反剪两人的胳膊,一左一右固定在树两边,摘下干部脖子里的相机,将两人的手反绑在一起。

“别!冲锋我错了!”

郑小军一看陆冲锋要抽了他的牛皮带,顿时不笑了,大声求饶:“我错了冲锋,我再也不笑了你!你别抽我!”

良馨走了过去。

陆冲锋抽出皮带,对着两位干部残忍一笑,“我现在是个病人,病人做什么都会被原谅的,不但会被原谅,还不犯法。”

“别啊!冲锋冲锋!我错了,我真错了!”

郑小军没骨头,完全没了笑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求饶的话说了一箩筐。

另一个也怂得很快,“冲锋,他是我领导,我是下属,我都是听领导的,你记得有冤有仇都找他报,与我无关!你千万别冲我来!”

陆泽蔚举起皮带,吓到两个人闭上双眼抖着双腿喊救命。

救命喊了半天,发现疼痛并没有落在身上,反而屁股有点凉飕飕。

睁开双眼一看,裤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光着四条腿被牛皮带绑在树上。

“咔嚓。”

“陆冲锋!”

两声嘶吼过后,陆泽蔚满意拿着相机离开。

良馨看着他手里的相机,“这个应该登不了报吧?”

“我把照片洗出来,等他们找对象了,送给他们对象。”

良馨:“……够损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比起我刚结婚,他们就把我登报纸上,我已经很客气了。”

等陆泽蔚将相机拿到军人服务社的照相馆,洗了五十张照片,签的是政治处机关军人报记者郑小军的名字,请照相馆的人代为转告,让他们付了钱,拿着照片来找他换相机。

良馨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损。

洗人家的丑照,还让人家亲自去付钱,再送货上门。

从照相馆出来,陆泽蔚心情看上去很好,直到走进隔壁军人服务社。

一进门,便机警地发现妇女家属们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偷偷议论,这才又想起出门之前的各种不情愿,就是怕遇到这种让他如芒刺背的场面。

“不是在说你。”

良馨看着柜台上切成一块块的猪肉,这两天肉吃得多了,想换个口味,走到旁边的竹筐里,看着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大草鱼,“你准备烧什么菜?”

问完没有回应。

良馨转头,正好看到陆泽蔚往聚在一起嘀咕的家属妇女们走过去。

陆泽蔚:“你们刚才说什么?”

家属妇女们吓了一跳。

“没说你,说你家属呢。”

“我们没说你坏话,都是在说你好话,说你勤快。”

陆泽蔚眉头紧拧,这就是他直接走过来的原因,“我上的报纸,为什么说的不是我,是我家属?”

一名年长的妇女,看着良馨没走过来,正弯着腰看着竹筐里的鱼,一脸馋样,压低声音说:

“我们在说,你妈看走眼了,不要大院里的姑娘,特地从农村给你找了个媳妇,以为农村姑娘勤快,结果是个懒得出奇的人。”

“缝被子这样的针线活,女人不做,让家里男人做,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懒到让自己男人上报纸了,我也是头一回见。”

几名妇女看着良馨的眼神充满了鄙视与不认可,陆泽蔚只觉荒谬。

他算到一出门会听到难听话,却万万没想到,这难听话居然不是冲他,更多的反而是冲良馨。

这比冲他自己,更让他愤怒。

“一床被子两个人盖,女人缝了叫应该,男人缝了就要怪女人懒,你们受压迫受的脑子僵化了吧!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简直封建!”

妇女家属们顿时又吓了一跳。

“冲锋,我们可是向着你说话的,你怎么反过来指责我们?”

“因为我不像你们,里外不分,好坏也不分。”陆泽蔚越说越生气,“以后我不但缝被子,我还买菜烧饭,包揽家里卫生,要是再让我听到你们说我家属坏话,我就上家属会告你们去!”

“哎!你……”

“我想吃鱼。”

良馨走过来,打断冲突,看着几名妇女家属,“你去买鱼,我在这听着,有什么话当面跟我说。”

常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人,一向都是有两幅面孔。

看到良馨直接过来了,脸上还带着笑。

几名家属妇女,顿时没一个敢吭声的。

“你们以后要是闲着看不过去,自己家里活又不够你们干,欢迎来我们家里帮冲锋干活。”良馨笑着道:“这样,你们不但消耗了多余的力气,用这种办法向着冲锋,他不但不会再反过来指责你们,反而还会像你们想要的那样,感激你们。”

几名妇女嘴巴蠕动着,想反驳,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张口的。

最后最先开口的妇女道:“谁闲着了,我还得赶紧扫地擦桌子,打扫卫生呢。”

“我也得赶紧割肉,回去烧饭。”

“孩子作用本买好了,我得给他送到学校去。”

妇女们突然变得很忙的样子,一个接一个走了出去。

陆泽蔚心口堵着气,一脸想不通的样子。

良馨看上去倒是一丁点都没受影响,又走到装着河鲜的竹筐前去,“任何改革,影响的都不可能是一个人,而是一整个家庭。”

陆泽蔚一顿。

他看着良馨,哪怕正看着草鱼犯馋,侧脸依然有一种那日领证在雪地里看到的圣洁之气。

这种圣洁,是超然,接地气的智慧。

他第一次在一个年纪这么小的人身上看到这种气质。

拥有这种气质的人,起码该是一个饱经风霜,上知天命,下看破红尘的耄耋老者才对。

“你想吃红烧鱼?”

“不是,我想吃烤鱼。”

“烤鱼?穿起来放在柴火上烤?”陆泽蔚看着起码有五斤重的大草鱼,“这个大了,鲫鱼烤起来更方便。”

“先买,怎么烧我教你。”

良馨挑了一条六斤重的草鱼,除了黄花鱼和带鱼,其他鱼都不要票,草鱼更是没什么人会买的种类。

槐花村西边大河里,草鱼就不少,除了过年腌咸鱼,平时没什么人去捞。

因为烧鱼费油,没人会舍得将小半锅的油,浪费在一条鱼上。

陆泽蔚递过去8毛钱,接过用稻草穿起来的草鱼。

售货员明显忍着笑,却因为刚才良馨一句轻飘飘的话,就把一群家属妇女气走了,闭紧嘴巴什么都没说。

良馨也对售货员一笑,倒是把售货员笑得头皮发麻,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暗道,这小姑娘心性脾气不简单。

良馨拿着副食本,买了豆腐和厚百叶,称了黄豆芽。

又去菜站买了莴笋,芹菜,马铃薯,洋葱,以及半篮子辣椒,有干辣椒、杭椒、小米辣,一些不喜欢议论旁人的家属,看着都连连咂舌。

其实平时服务社菜站是买不到这么多辣椒,能有这么多辣椒,就是因为首长家相亲,传出来红辣椒的革命性,让最近大院每家的饭桌上都多了很多辣椒。

因此,菜站的辣椒才会这么充足。

良馨并不知道这一点,她一路和陆泽蔚走回西院,议论声没停下过。

议论声越多,陆泽蔚心里的愧疚越源源不断的产生。

出来这一趟,他已经明白了良馨那天晚上为什么会突然让他缝被子,今天又为什么一定让他出来买菜。

“你会杀鱼吧?”

良馨看着篮子里的大草鱼,“等下开膛破肚刮去鳞片之后,从肚子中间劈成两半,但不要连背脊一起劈断,让它趴在锅里,用油先煎两面。”

“这是什么做法?”

陆泽蔚已经没了出门之前的心不甘情不愿,这会儿是非常心甘情愿想为良馨做一顿她喜欢吃的菜,“还有这么多蔬菜,是都要放在里面?”

“对,煎完鱼,把鱼拿出来,再倒油,加入豆瓣酱,生姜、干辣椒、花椒、蒜瓣、香叶、茴香、豆豉、洋葱……总之家里有什么调料,全都用上都不为

过,这样才能炒出来好吃的酱料。”

良馨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昨天我看到小石买了筒骨,最好是用筒骨熬出来的汤,加在酱料里面去炖煎好的鱼,鱼炖得差不多了,把洗好切好的芦笋、厚百叶、芹菜、黄豆芽、土豆片全都加进去,再铺上切成段的杭椒、小米辣和干辣椒……”

突然,良馨停下来,看着陆泽蔚,“你能理解我说的吗?”

陆泽蔚:“……你为什么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