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102

……

杜家。

杜母回到家后, 等杜父回来,就跟杜父说了于强带着女儿过来的事。

杜父听着。

杜母道:“我明天想坐车回娘家看看,这家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天就走, 一来呢,去看看父母, 看看妹妹的情况。二来呢,她不在杜家, 这于月莺他们一家子想攀关系过来, 没她在,老杜这边不用顾忌。

杜父半天没说话, 后来,才低声问:“我妈怎么办?”这老人谁照顾?

杜母:“让得敏照顾吧。”

又不是只有老杜是杜奶奶的亲儿子,不是还有女儿吗?

杜父叹道:“她哪行啊。”

杜母拉长脸:“那我不管, 难不成因为照顾你这妈这事,我一辈子都不回娘家了?”没这样的道理。

她自问做得够好了, 现在老人身体不好, 她一直照顾着,一日三餐不缺, 这衣服也帮着洗,还想怎么样?

“我明天早上就走。”杜母态度强硬。

上回公公办丧事, 她父母来过,可那时家里人多, 住不下那么多人,两老当天来当天就走了,就是怕麻烦她。

杜父愁啊:“去几天?”

“不知道。”杜母本来就想去个一两天的, 可见杜父不让她回娘家, 那这回去几天可就不准了。

杜父:“要不我请两天假?”

妹妹是指望不上的, 他只能自己顶上了。

杜母脸更沉:“你妹妹有什么用啊,老人一天都不照顾,找男人倒是快。上个月才请的长假,这个月又请,这马上到年底了,这年货、这人情往来,你不好好想想!”

假请多了肯定是要扣钱的。

“那能怎么办?”杜父道:“得敏上回病了,觉得家里亏待她,这次跟那姓程的事妈又反对,母女俩心里有疙瘩,依得敏那性子,怎么可能不上班来照顾?”

现在杜得敏转了性子,天天上班。

一天假都不肯请了。

杜母:“那让文秀照顾,这孩子比她妈听话一些。”

杜父脑子一动:“不如让老五……”

“我明天带老五一起回娘家。”杜母肯定是不想让女儿留下来受罪的,再说了,她娘家本身也不差,父亲跟哥哥都是家匠厂的,都是手艺人,私下还帮人打打家具,这油水不少。带老五回娘家去,还能改善改善伙食。

她说完就站了起来往屋外走,得跟老五说一声,明天早点起来,出发去她娘家。还得带点换洗的行李。

杜父在屋里呆了一会,之后出了门,去了杜得敏的屋。

杜得敏没回来,只有文秀在家。

杜父去了杜奶奶的屋。

“妈,彩月的妹子好像出了点事,她要回趟娘家。”杜父顺便说了一下于强带孩子过来的事,“这于家的事也麻烦,她想避一避,省得那一家子人又住进来。”

本来家里有新丧,也不想太多人打扰。

杜奶奶愣了一会神。

“妈,就让文秀照顾你吧。”杜父道,“这孩子听话,到时候也不用做饭,就是去食堂打点吃的。”

晚上他会回来,到时候他干活。

杜奶奶缓缓点头。

母子俩谁都没有提杜得敏的事。

铁路食堂。

于月莺得了半天假,天都黑了,说是半天,也就是晚上这会不用在食堂帮忙。她听着朱婶的意思,不想管她家里人。

于月莺没有找朱婶歪缠,应下后,转头就带着父亲跟妹妹去了卫家。

老卫跟小儿子正在吃饭,大儿子卫东没回来,可能是煤厂那边加班。

于月莺在外头喊门。

老卫听到后,就让小儿子去开门,很快,于月莺就带着父亲跟妹妹进来了。

老卫看到三人,愣了愣:“小于,这是?”

“这是我父亲,我这是我妹妹。”于月莺不好意思的说道,“他们今天过来看我,我宿舍小,没地方住,卫叔,能不能让他们在这边住一晚?”

老卫听了后,说道:“去招待所住吧,这钱我出。”说着便站了起来,要带于强他们去招待所。

这人跟他们不熟,住他家不合适。

要是自家亲戚,挤一挤也就住了,可这……

于月莺听到是卫叔出钱,就答应了,之后,老卫就领着于强他们去了附近的招待所。

“有介绍信吗?”

“有。”

于强忍着咳意拿出了介绍信,老卫帮着办了住宿,交了一晚上的房费,“小于,你家里人来了,我就不打扰了。”说着便回去了。

老卫家饭只吃了一半,这会回去把菜热一热继续吃。

招待所。

于月莺看父亲咳得厉害,去外头找了服务员,要了一杯热水过来。

于强这才好转,他这是老毛病了,遇寒就咳。

等咳止住了,他才问于月莺:“月莺,你这边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跟贺大富领证吗?”

“爸,那贺家不行,这卫家一家四口都有工作,房子也比贺家大。跟我处对象的叫卫东,虽然个头不高,但是人比贺大富强一些,我觉得行。”于月莺极力的说着卫家的优点,朱婶是食堂的大厨,工资高,还有手艺。

卫叔在煤厂干了几十年了,这资历熬上来了,工资也上来了。

于强眉头渐渐舒展,他听了后,对卫家的情况很满意。

“月莺,还是你聪明。”

这女儿像他,脑子灵活,又会变通。

别看小女儿长得像他,但是性子却是像黄彩荷,有时候一根筋,脾气都写在脸上,容易吃亏。

这时,于月娥拉着被子盖到于强的腿上:“爸,外头冷,你要不先到被窝里坐着。”

于强摸了摸小女儿的头,“累了吧,饿不饿?”

“爸,我去外头买点吃的过来。”于月莺站起来出了门。刚才走急了,应该在铁路食堂拿点吃的,那边还便宜一些。

于月莺手上的钱不多,这段时间还是食堂包饭,她才没花什么钱。

于月莺买了三个包子两个馒头,包子一人一个,馒头谁饿谁吃。

“爸,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妈怎么没来?”于月莺问,“她还在老家吗?”这挺怪的,这老两口感情好,去哪都是一块的,再说了,这外出一趟,她爸这身子不一定扛得住。没她妈,谁照顾她爸呢?

提到黄彩荷,于强吃东西都没胃口了。

于月娥更是生气,“妈跑了!”

跑了?!

于月莺大吃一惊,“怎么可能呢,爸,你说笑呢!”

在于月莺看来,这压根就不可能的事!

她妈当初为了她爸,连城里的户口都不工,工作也不要了,跟亲爹妈断绝关系也再所不惜,付出了二十多年,现在说跑了?

那这一辈子怎么算?

于强眼眶泛红:“你妈说很久没回娘家了,要回去看看,我就答应了。她说怕我回去,你姥姥姥爷见了我生气,我就听了她的,没跟着去。”说到这,于强又叹气,“你妹妹见我不愿意去,死活不肯去。”

还说让小女儿去认认门的。

之后黄彩荷就一个人回了娘家。

于月娥大声说:“妈把家里的东西都搬空了!”

“没有的事。”于强让小女儿不要多话,“就是一些糖啊,干货什么的,上回贺大富买的一点东西。”不是多贵重。

于月莺:“后来呢?”

“你妈走了之后,到如今都没有音讯。”于强愁道,“还去你姥姥家那片找过,没找着人,说是早就搬了家。”

如今住哪,他也不知道了。

没办法,这才来了阳市,找杜母了。

再说了,闺女在这边,要是女婿能帮忙,那那希望总是多一点。

于月莺听得五味杂陈。

她真不明白,她妈这是要干什么,好好的日子不过,抛家弃女,一把年纪了,这是想干什么啊?

要是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她们家怎么了呢。

到时候她结婚怎么办?

卫家。

朱婶九点才回家。

老卫没睡。

朱婶跟老卫商量:“你看厂里有没有去进修的名额,把卫东送过去。”

老卫:“这可不好办啊。”

朱婶:“这年头好事都难办,这钱该花的花,人情该用的用!”别看她平日里笑呵呵的,但是卫家拿主意的还是她。

老卫心里不愿意:“这会学校不太平。”

朱婶:“那就送到外省去,磨几年再回来。”

“这是怎么了?”老卫压着声问,“因为于家来人了?”瞧着于月莺的父亲长得挺和善的,就是有些病气。

倒是那个小娃娃,看着不好惹。

朱婶:“听黄姐那意思,怕不是要在这边长住,可能还要冶病。”

有句老话,救急不救穷。

亲戚上门,住个三五天的不妨事,可这要是住个一个月半年的,那谁家都不会有好脸色。这在城里吃饭、喘气都要花钱的。

于月莺家又不是城里人,没户口,没口粮、没工资,这让谁承担?

老卫听了后说道,“明天我就领卫东去领导那转转,看看哪里缺人。”

他也果断。

朱婶放心了,想起一件事:“贺家怎么样了?”

老卫道:“那老赌棍被贺大贵打了,腿瘸了,闹得凶,”说到这,老卫叹了口气,“贺大贵他妈想让大儿子去顶罪。”

贺母都跪下都贺大富了。

死活要保老二。

“那姓王的要是让贺家娶她闺女呢?”朱婶问。

老卫道:“要是娶过门能把这事平了,肯定得娶啊。”说句不好听的,这娶进门日子怎么过,还不是婆家说了算。

到时候受气的就是那个媳妇了。

这结亲啊要知根知底的。

唉。

这次走眼了。

老卫:“这把卫东支出去能行吗?”

朱婶道:“怎么不行?拖个五年十年的,要是小于能等,那咱们就认了。”语气坚定。

机修厂。

女工宿舍。

袁秀红一回来就闻到宿舍的味道有些不一样,“这,是不是野山参的味道?”

杜思苦:“咱们宿舍就数你鼻子最灵。”

是野山参。

用热水泡了茶,倒了三杯,宿舍里的一人一杯。

“怎么还有膏药味?”袁秀红又问。

杜思苦道:“我今天把膏药拿出来了,本来说让我妈带回家的。”结果她妈跑得比兔子还快,这膏药都没来得及给。

她只好把膏药再拿回来,先放着,等19号那天回家再带回去。

没几天了。

余凤敏喝着山参茶,只觉得一股热气往上涌,“你这东西哪个药店买的?”别看放得不多,但是效果还挺明显。

杜思苦道:“我二哥寄来的。”

上回给二哥寄了棉花,二哥就寄了这些东西过来,这一来一回,是她赚了。

余凤敏羡慕,有哥哥真好。

不过,她也有姐姐,她姐姐对她也好。

袁秀红换了棉拖鞋,这才棒着杯子喝了起来,外头冷得很,喝口热茶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秀红,你流鼻血了。”

袁秀红气血太足,喝这补血的东西补过了,鼻血就出来了。

杜思苦真没想到,最娇小的袁秀红竟然是她们三人中身体素质最好的。

“快把头仰起来。”余凤敏说。

“不用。”袁秀红放下杯子,拿着方巾擦捂着鼻子,“我去水龙头那里冲冲。”得下楼。

外头冷,余凤敏不想去。

杜思苦陪着袁秀红一块去,刚出门,就看到脸色寡白的庞清燕神情恍惚的往楼下走,一脚踩空,整个人差点跌下去,被眼疾手快的杜思苦抓住了。

这人看着瘦,还挺重。

杜思苦差点没抓稳,还是袁秀红及时的拉了她一把。

被拉住的庞清燕恍恍惚惚的看着杜思苦,“庞同志,你没事吧?”杜思苦好心问了一句。

庞清燕像是回过神,快速的低下头,“谢谢。”似乎要走,可忽然又回头,怔怔的看了杜思苦跟袁秀红,最后目光落到袁秀红的鼻子上:“你流血了。”

血。

好红的血。

庞清燕像是陷入到一种可怕的回忆里,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

她双手捂着头。

“拉她上来。”袁秀红道。

杜思苦已经伸手去拉了,这是楼梯,以庞清燕的状态在这里站着容易出事。

“她宿舍在哪?”

“209。”

杜思苦对袁秀红道:“你下去冲冲鼻子,我送她过去就行了。”

袁秀红点头。

她鼻血还没止住,看来她最近是不能喝这些补身子的东西了。

杜思苦把受了刺激的庞清燕送到了209宿舍。

门半掩着,杜思苦一推就开了,正好看到文佳玉在里头剪红色的喜字,下个月她要结婚,现在剪一些喜字,要贴到新家 。

文佳玉听到动静,抬头看向门口。

“杜同志。”

杜思苦指了指庞清燕:“她刚才在梯楼差点踩空了,好像受了点刺激,她床铺在哪?”

文佳玉叹了口气,指了靠窗的位置,“这边。”之后,她帮着杜思苦把庞清燕扶了过去。

庞清燕浑浑噩噩的,一点都不反抗,杜思苦两人帮她脱了鞋,将她扶到床上躺下盖上被子,庞清燕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天花板。

杜思苦:“那我先走了。”

庞清燕受了什么刺激,为什么变成这样,杜思苦一点都不想知道,她又不是知心大姐,也不是人民警察,这事不归她管。

文佳玉:“我送你出去。”

话音刚落,就看到庞清燕从床上跳下来了,抢过文佳玉喜字旁边的剪刀,紧紧抓住,刀尖对向自己,眼看着就要扎下去。

文佳玉跟杜思苦瞳孔颤动,两人几乎是扑过去的,“住手!”

“别动!”

好在文佳玉离得近,抢得及时,没让庞清燕得逞。只不过两人争抢之时,手都受伤了,不重,就是有些划痕,出了血。

杜思苦把剪刀拿走,交给文佳玉。

文佳玉把手边危险的东西全藏了起来,杜思苦这才说:“我去叫秀红过来看看。”要是秀红还在流鼻血,那只能等一会了。

文佳玉心有余悸:“你跟张阿姨说一声。”

她都有些不敢住了。

这庞清燕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没一会,杜思苦就把袁秀红找来了,袁秀红的鼻子上有两个小纸团,堵好了,上面没血,等一会就能取下来了。

庞清燕又安静了。

袁秀红给庞清燕把握,揭开庞清燕袖口的衣服的时候,袁秀红看到了上面的旧痕,这是自残的痕迹?

她的手轻轻搭在庞清燕的脉上。

袁秀红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庞清燕有过孩子?

杜家。

杜得敏回来得晚,家里留了门。她一回到自个屋里,就听文秀说,“妈,舅舅让我在家照顾奶奶。”

杜得敏眉头一皱:“什么时候说的?”

“刚才吃晚饭的时候。”文秀望着杜得敏,“舅舅说舅妈明天要回娘家。”

杜得敏转头就出了屋子,找到杜父了。

“大哥,你出来!”杜得敏直接拍门,现在她对大哥是越来越不客气了。大哥不拿她当妹妹,她为什么要敬着大哥?

杜父丝毫不意外,开门出来了。

“你小声些,妈睡下了。”

“你为什么让文秀照顾妈,你是亲儿子,你的孩子才是亲孙子亲孙女,哪里轮得到我家文秀照顾。”杜得敏不服气。

杜父:“你大嫂娘家有事,她明天要带老五回娘家。我要上班,还是说,你请假回家照顾妈?”

不然谁照顾?

“老三呢,老四呢?”杜得敏高声问,“他们难道也回去?”

杜父看着杜得敏:“你都把孩子算上了,怎么不把自己算上?”

“大哥,我怎么照顾?请假照顾?我这工作还要不要了?”杜得敏盯着杜父,“你是想让我们娘俩喝西北风吗?”

厂长说了,好这个临时工只要不迟到早退,工资跟正式工一样。

杜父:“你照顾不了,那就让文秀照顾。要是再这样的事,下次让老五老四他们照顾,你看呢?”

杜得敏还是不服气。

杜父:“要是你连这个都不同意,19号那天别带人回来了。”

杜得敏表情一僵。

她跟大程定好了过来吃饭,她不能失约,就算是看在大程的面上,这口气她也得忍下。

“行,那就这一次。”

杜得敏服软了。

杜父:“那姓程的家里你打听过了吗?”

“哥,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杜得敏不想听杜父说大程的坏话,扭头就走了。

大程对她好不好,她能不知道?

次日。

杜母带着收拾好的东西,叫上老五,去了客运站。她娘家就是隔壁市,坐大巴车去还快一些,去火车站得等,客运站这边人齐了车就走。

路上老五问:“妈,昨天晚上爸是不是跟姑姑又吵架了?”

“你小姑脑子进水了,非要嫁个带两个儿子的男人,”杜母直摇头,“这一去就给人当后妈,还带个姑娘过去……”

万一那家里人有歹心呢?

杜得敏上班能时时看顾女儿?不怕女儿被人欺负?

杜母最后告诫老五:“你可别学你小姑。”

这两儿子,还不是自己生的,那多年后这两个继子结了婚,这后婆婆的要不要帮着带孙子?

怎么看都是一笔烂账。

中午。

于强他们退了招待所的房,于月莺带着他们又去了杜家。

“姨妈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