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你是......
辞盈看着面前的青年,将那些曾经在她生命中涌现的词一个一个往青年身上套。
你是我踮脚无数次都够不到的月亮。
你是我被命运推搡着曾以为的彼岸。
你是那个名叫辞盈的少女很多年夜晚转辗难眠的心上人*。
辞盈闭上眼,扶着柜子将自己的身体站立,抬眸看向距离她仅一步之遥的谢怀瑾,青年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耳中听见的话似也变得好听起来。
但辞盈没觉得好听,她只是生出重重的茫然。
那些茫然将她层层裹住,她适才好不容易发泄出来的攒积的怒火顷刻被浇灭,一股无力席卷她的身体,她意识到自己的愤怒和从前的悲哀别无二致。
她错开青年欲扶住她的手,撑在红漆的柜子上,手上的青筋顺着她的呼吸涌动,细白一片的手腕有了微微的|凸|起。
她看向谢怀瑾,轻声回复他的问题。
“你是谢家风光霁月的嫡长公子,如今大权在握的谢家家主,你是谢怀瑾。”
少女的声音到这里止住,她的手缓慢地从红漆柜子上滑落下去,垂下头。
“谢怀瑾,我不想同你争论这些,我以前没有同你争论过什么,现在也不想同你争论什么。”
蔓延开的死寂中,辞盈缓慢地看向谢怀瑾,轻声道:“或者......我身上还有什么是谢公子需要的吗?”
“谢公子”三个字少女吐的很轻,但足以让身前的人听清楚,她软弱着姿态,却近乎强硬地将一切界限都划分开。
午后的阳光透入书房浅浅的一块,树梢偶尔传来几声鸟雀的鸣叫,如若谢怀瑾今日没有敲开这扇门,这对辞盈来说是一个还算惬意的午后。
乘着大船来到江南,逃避一层一层裹成她厚厚的壳,她披着这层壳能触到自由的影子,晒到自由的阳光。
但谢怀瑾强硬地将这层壳剖开,不留一分余地,他清淡地看着她,就像很多从前一样。
辞盈面对着回忆汹涌袭来的一切。
此时,她看着他的眼睛,这双她年少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眼睛。
她一字一句道:“只要你说,只要我有,谢公子,辞盈都给你。”
“谢公子”这三个字不再生涩,似乎本该如此,本该云是云,泥是泥,她年少在心中轻唤的每一声“谢怀瑾”都成为咸湿苦涩的风,代替她淌下重重的泪。
在谢怀瑾渐而幽暗的眼神中,辞盈彻底垂下眸:“只求您放过我。”
她没有像那次在刑堂那样跪下去,也没有像上一次在书房那样满眼是泪,她只是很慢地将这些字一个一个吐出来,她看着他,她低下头,她沉默安静地等待宣判。
这样的姿态谢怀瑾在无数人身上见过,弯曲的脊骨,垂下的脸,惶恐带泪的眼睛。
他习以为常。
他本该习以为常。
但他没有,一股大抵算作怒意的东西在他心间蔓延,清淡又浓郁,他的手缓缓从辞盈身上垂下,雪白的衣袖映着盛夏的光。
长身玉立之间,青年声音如霜雪,情绪盛到极点之际,反而淡了下去。
江南和风细雨,杨柳枝总是温柔地拂过水面,青年半垂着眸看着低头的少女,很轻地笑了一声,像是冬日枝上的雪压了下来。
很淡,只有轻微的声响。
在一片灿烂的寂静之中,辞盈的眼睫随之颤动。
青年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清淡的笑意之下,细品还带着一分温和:“所以,你能给我什么?”
轻蔑和不屑有时候是不需要特别的语言的。
辞盈的心在那一刻止住。
好似是雪压了下来,一滴泪随着眼尾滑落,过了很久,她的心才很缓慢地重新开始跳动,她没有抬头,只是重复:“对,我不能给你什么......我什么都无法给你。”
她胸腔颤动着,恨谢怀瑾,也恨自己。
恨这颗跳动的心,恨谢怀瑾总会骗人的脸。
恨明明已经同自己说了那么多遍,为什么面对这个人听见一些话情绪还是会突然地席卷全身,让她动弹不得,让她变得狼狈。
恨自己的心软,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协,恨自己的无力。
辞盈握起拳头,松开咬了很久的唇,不知不觉间,唇齿原来已经互相没入,分开时血肉模糊。
惨白的唇上,一道血红格外显眼,辞盈浑然未觉,她看向谢怀瑾,很认真地重复:“谢公子,你说的对,辞盈什么都给不了你。”
奴仆在自称的时候,总是将名字摆在前面,很小的时候辞盈就听管事嬷嬷讲过这个规矩。
小姐不让她这般自称,于是辞盈从来没有在小姐面前这样称呼过自己。
但不知不觉间,辞盈开始习惯对谢怀瑾这般称呼。
爱和权势在这一刻拥有了同等的权利。
辞盈一点一点拨开谢怀瑾放在她肩膀上的手,轻声道:“我什么都给不了谢公子,若谢公子对辞盈一条轻薄的命没有兴趣,就请让我留在江南吧。不辞而别,闹了笑话,让您千里奔涉而来,为我劳心劳力,是辞盈的错。”
青年凝视着少女唇上的伤口,随后抬眸对上少女的眼睛。
他拂袖离去。
书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辞盈的身体顺着柜子滑下来,她想大哭一场,却又哭不出来,她也想笑笑,但也笑不出来。
她恍若一个拥有了些许灵魂的木偶,走了两步,睡在了一片阳光之中。
那时辞盈觉得,或许,或许她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阳光照在她全身,良久之后,她动了动手指,再然后动了动手,随后是眼睛,在一滴泪淌下来的那一刻,她重新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她爬起身,继续去编书。
那日去武行看见那么多女护卫之后,她对于以后的生活有了一些别的想法。
士农工商,商属于最末位,但按照女子不宜抛头露面的习俗,即便是商,其中的女子同样很少。
但很少,并不是没有。
那日从武行出来之后,辞盈观察着路边,那些支起来的小摊子,贩夫走卒中,酒楼铺子里,其实也有不少人都是女子。
有些女子用厚厚的布将自己裹着,有些女子坦然招呼着来往的人,还有一些女子更为擅长的例如绣坊织坊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女子。
她上去买了一些东西,有些老板喜欢同客人聊天,辞盈听着就知晓了很多事情。
例如街上生意最好的豆腐西施其实是个可怜人,才嫁人就守了寡,上有卧病在床的公父,每日买药的银子就能压垮一户人家,下课拎不清的长嘴妇婆母,日日在大街小巷造谣自家媳妇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的事迹,一张嘴刻薄的十里外都能听见臭味。
看着辞盈担忧的目光,老板“哈哈”了两下:“不过也只敢在背后说说,真撕破了脸谁来养着他们,唉......要不说那娘子可怜,当年十四岁的时候就嫁进去了,那么小的年纪,如今已经快二十年了。”
“大家买豆腐也喜欢去她那里买,不仅是她豆腐好,也因为她可怜,好多日都劝过她改嫁,趁着还有些姿色寻个男人嫁了,但她不肯,说放心不下家里的二老,将二老一起带过去的话哪里会有好人家要她,这些年啊,就耽搁下来了。”
辞盈于是去西施那里买了几块豆腐,水嫩水嫩的,的确手艺好。
她同她交谈了几句,发现事实并不全如适才那老板那里所言。
豆腐西施说同她有缘,送了她一块豆腐不说,还同她话家常,其实说的也是家里的公婆,但听起来很让人舒心,西施脸上含着笑,一点没有抱怨的意思。
见辞盈听得认真,西施笑着将豆腐递给她:“姑娘拿好,让姑娘见笑了,也是同姑娘有缘,忍不住多聊了一些。”
辞盈道了一声谢,回到府中咬了一口豆腐,将一切都串起来之后,轻声道:“可惜......”
可惜豆腐西施如此聪慧的一人,这些心机和算计,消坨在豆腐里。
如若她是男子,在这个世道下,就不用如此周旋于流言和舆论。
豆腐西施其实已经做的很好了,才嫁入门就死了丈夫,旁的人大多要被钉上一个“克夫”的名声,但她没有,卧病在床的公爹和长舌妇爱造谣的婆母本是一道比一道难的险关,但她做的太好了,美丽,孝顺,心善,用人们的同情护住自己。
辞盈将口中的豆腐咽下去,那一日在宣纸上她只写了一个字——“需”。
达官贵人们后院的夫人和小姐需要女护卫,于是武行里面有了很多女护卫。
卧病在床的公爹和爱嚼舌根的婆母需要豆腐西施的供养,所以豆腐西施能拖着不好的名声转危为安。
其他的也是如此......
是因为需,因为这个“需”的背后有了可以攫取的利益,所以女子可以为护卫,为商,宫中府中的嬷嬷也是这个道理,虽然没有确切的官职,但是拥有一部分权利,再往大了言,一府的主母,乃至于宫中的皇后、太后也是这个道理。
辞盈想,那为什么没有女子可以为士的道理。
是可以有的。
辞盈总是想起幼年时秀才惋惜看她的眼神,也总想起澧山书院的时候夫子拿着她作的文章长长叹息的样子。
辞盈总以为自己忘了,但没有,一直没有。
她从长安逃到江南,茫然地思索着未来的时候,这些场景就一次次地跳出来。
偶尔也会有谢然当初在信中对她说的那一句:“我无数次暗中责怪于我女子的身份,想自己若是一个男子会不会也如阿弟一般,三岁成文五岁成诗,闻名岭南各地佳话不断,日后能参加科举成为朝中官员实现抱负,留名青史,不怪我,这天下文章好出名的总是男子。”
甚至现在——
她躺在阳光里,想起桌上写了一部分的手稿。
为什么不可以有呢?
如谢然所言,这世道如此。
世道错了,她暂时无法改变这世道,那就换一条路。
这个世道因“需”才让女子有展现自身才华及能力的机会,大多数地方又没有“需”,那就创造“需”。
辞盈的手缓慢地爬动起来,起身回到书案前,俯身继续编写起来。
这之后的一月一直如此。
她偶尔还是会想到谢怀瑾,她也不怪自己,她会想到很多很多人,想到小姐,想到茹贞,想到小碗,想到泠月和泠霜,她偶尔也会想到以前的辞盈。
朱光偶尔会来寻她一起出去玩,她收拾好手稿之后,就会同她一起出去。
江南的风景很好,有山有水,小船一只就是一方画境。
有朱光在,偏僻一些的地方辞盈也敢去。
八月中旬的一日去,朱光问辞盈:“我过两日要走了,日后可能没办法陪在你身边了,辞盈,你要保重。”
辞盈一怔,轻声道:“是巡抚大人付的酬金到期了吗,我继续付可以吗?”
朱光,也就是烛三一时无言,她看着一脸真诚的辞盈,只从这几个月的相处之中,就能感觉出来辞盈是一个很心软的人。
烛三实在不明白公子如何能将人得罪得那么狠,而且......
烛三不去想那日公子同她说的话,看着辞盈摇头:“同酬金无关,武行一批货物出了些事情,我得去看看,”
辞盈没有挽留,但剩下的半天的确也开心不起来了。
烛三逗着她笑,辞盈也笑笑,最后她拥抱住烛三,她轻声对烛三说“谢谢”。
烛三手指跳动了一下,然后小声说:“武行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会回来的,辞盈的酬金留着,嗯......不过等我继承武行了也可以不收辞盈钱了。”
辞盈眨了眨眼睛,像是要把将即将分别的悲伤眨出去,笑着说:“朱光好厉害。”
两个人笑作一团,躺在船上,云悠悠地飘着,像她们的人生。
:=
......
那日之后,辞盈没有再见过谢怀瑾。
她思虑着谢怀瑾已经回长安了,寻到巡抚大人,询问能否同他做一笔买卖。
巡抚早知辞盈身份并不简单,听见辞盈的话也不意外,巡抚没有平日在孩子面前的冷然,言语之间带着三分尊重:“谈不上什么买卖不买卖,夫子只管说,如若我能办到一定为夫子办好,办不到即便夫子给再多东西我也没有办法。”
辞盈嗓子哑了一下,轻声道:“我想请大人为我寻一个人的消息。”
巡抚大人:“何人,姓甚名谁,家在何方?”
辞盈轻声道:“她叫茹贞,以前是长安谢府的婢女,后来嫁给漠北王的世子为妻,我想让您替我探询一下她的情况。”
巡抚摸了摸胡子:“好,夫子莫忧心,得了消息我自会派人去寻夫子。”
辞盈俯身行礼:“多谢。”
消息很快到了辞盈的耳中,不过不是茹贞的,是宇文拂的。
巡抚大人蹙眉同她说:“宇文拂回去漠北已经是四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其妻子是否同他一起回去没有人知道。世子府的下人已经散去大半,只剩几个年老的管家嬷嬷,询问事情时说不知道世子夫人的事情。”
......
辞盈又做了梦,她梦见了小时候的她、小姐和茹贞。
茹贞很喜欢荡秋千,偶尔她会站在秋千上,风将她的笑声传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辞盈从梦中惊醒,起身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走到案几前想要写字的时候却发现握着毛笔的手在发抖。
自由是什么呢?
辞盈觉得自己现在走的每一步,脚印里面都是茹贞的血。
她有几日睡不好,李生是个病秧子,时病时不病的,所以教导王初于功课的大部分事情都落在了辞盈头上。
王初于比从前奋进了不少,辞盈自然乐见其成,只是有学问和会做夫子的确是有差距的,辞盈要下很多功夫才能准备好一切。
白日教王初于功课,晚上编书,她想着日后的事情,脑子里又留着茹贞的回忆,一宿宿的睡不着,隔日撑着去给王初于上课,循环往复,一番番下来,终于是病了。
病了她也没有停下来,王初于那边暂时拜托了身体好了一些的李生,自己就窝在房中,日以夜继地编书。
或许......
她也没有那么崇高,起码没有那么纯粹。
她耗着自己的身体,气力,心血,也只是想证明这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自由并没有错。
或许......
她真的做出一些什么来,那些根植于她心里的无力就能淡一些。
又或许......
她始终没有忘记那日青年看她的眼神和那一句:“所以,你能给我什么?”
又一次见到谢怀瑾时,辞盈起初以为是梦。
谢怀瑾早已回了长安,她在江南,能让她们两人相见的地方定然只有梦境。
但这个念头刚一出,辞盈就蹙起眉,她将眼神盯着“相见”两个字上,但想来想去又不知道换什么词。
青年还是穿着和之前一样的雪衣,看上去矜贵又清冷。
即便在梦中,辞盈也不愿意同他靠得这么近,她后退一些,撞在身后的软枕上,柔软的触感让她抬起眼,但没有完全抬起来。
不是梦。
不是梦......
少女眼睛颤动了一下,面对青年抚上来的手,她下意识一把将那只玉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挥开。
清脆的一声响后,她的手腕转身被握住,青年冷着一双眉眼:“姜辞盈!”
辞盈用被子裹住自己,那日的一幕幕在她眼前滚过,但她生病了有些虚弱,情绪都挺不起来,惧怕那些也少了很多,她甩开青年冰凉的手,掀开被子,想要将人推出去。
但推不动。
辞盈继续推。
还是推不动。
辞盈不推了,想要自己走出去。
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一时间不知道是谁的心跳,辞盈垂下眼,不知道谢怀瑾要做什么,总不可能是失忆了,她没记错的话她们现在好像不是可以拥抱的关系。
后知后觉的厌恶取代疑惑,辞盈推开谢怀瑾的手。
很奇怪。
刚才她怎么都推不开的人现在手一推就开了,辞盈转身要走,却发现门和院子都已经关上了,她从里面打不开。
是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辞盈走到院子里,趴在石桌上休息起来。
本来一点都不想睡,看见谢怀瑾,就很想睡了。
其实也没有,月光下,蝉鸣里,少女的手在颤抖,颤抖的又不止是她的手。
病气让她脸色苍白,指尖泛凉。
感觉到身后站了人的时候,辞盈睁开眼,八月天明明很热,辞盈却觉得很冷。
她思索,自己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是谢怀瑾想要的。
她上一次没有说出卫将军的事情,不是因为别的,是想给自己留最后一张底牌。她不想让谢怀瑾知道她已经知道卫将军的事情了。
......哪里露馅了吗?
她去寻过卫大将军,应该留下踪迹了,卫大将军派着护送她去江南的人也是突破的线索,辞盈感受着身后如影随形的视线,眼睫颤着,迟钝散去,生出一种后知后觉的害怕。
月色很暗,或者是辞盈因为病弱看不清月亮,她努力忽略掉后面的人,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她希望月亮亮一些,再亮一些。
但月亮没有,依旧是阴暗的一片。
谢怀瑾同她说的第一句是:“你病了。”
谢怀瑾同她说的第二句是:“同我回去吧。”
青年声音清淡,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
辞盈总觉得自己多了一段记忆,她看着仿佛重现一般的场景,月光冷淡地洒在她曲起的手上。
她看向谢怀瑾,或者说,是谢怀瑾将手放在了她的肩头。
青年眼眸中似有关切,她闭上眼然后睁开,谢怀瑾在,闭上眼再睁开,一身雪衣的青年还是在。
如若不是她的意志还残存一分,她真的会以为面前的人是鬼。
辞盈蹙起眉,她情绪很淡很淡,亦或者说,她病着病着其实已经没有什么情绪了。她推开谢怀瑾,青年的手就垂下。
她抬眸看向月光下的青年,他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就是好像失忆了一样。不偏不倚地,忘记了她们上次争吵的事情。
病气原来会让人变得大胆,亦或者辞盈实在有些厌倦,惧怕消耗着消耗着成了其他的东西,她轻声道:“谢怀瑾,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可能是她们两个人谁也没有察觉到的辞盈因为病气和疲惫的折磨生出的柔软。
谢怀瑾重复了那两句话。
“你病了。”
“同我回去吧。”
辞盈摇头:“我很喜欢江南,我很喜欢我现在做的事情,我不会回去长安的。”
面对满身病气的辞盈,谢怀瑾没法像之前那样冷淡,他俯下身摸了摸少女的头,手指拂过她烧|红的耳朵和脸颊,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心蹙起。
他温声道,像是哄人:“我将茹贞接到了府中。”
月光淡淡地洒下来,笼罩着两个人,听闻青年的话后,少女缓慢地抬起了眸,很轻地笑了一声。
明明烧红了脸,她的眼睛却没有多少温度。
对上谢怀瑾时,她嘴角的笑意变得清淡,辞盈就那样坐在石凳上,抬眸望着俯身的青年,慢声道:“所以不是很容易接回来吗。”
......
谢怀瑾看着辞盈,缓慢地直起身。
少女仰起脖子,仰望着他,眼眸中的笑意带着些讽刺:“又想用茹贞威胁我些什么,用我威胁茹贞,用茹贞威胁我的把戏玩够了吗谢怀瑾?”
“我应该怎么样,痛哭流涕地感恩你,感恩你......”辞盈眨了眨眼,曲起的手指一点点放平,冰凉的石桌让她清醒了一些:“感恩谢公子愿意救出我的茹贞,感恩你和宇文拂不再将我和茹贞当做玩|物一般玩弄。”
辞盈摊开自己的手,里面是她适才从衣裳里面拿出来的一枚铜钱。
她将这枚铜钱塞入谢怀瑾手中,强迫他握住:“这是茹贞成婚那日的喜钱,热吗,你看见过茹贞身上的伤吗,你看见茹贞割|开的手腕了吗,还是你看不见,这些在你眼中都是看不见的东西,你的眼里到底有什么呢?”
辞盈昏昏沉沉的,站起来看向谢怀瑾的眼睛。
青年冷淡着一张脸,像从前一样,像从前的从前一样,一样地看着她。
她寻不到自己的身影。
月亮能映出的到底也只是虚无的影子。
辞盈红着眼:“小碗在你眼里犯了错,你可以惩罚,茹贞在你眼里蓄意接近宇文拂,你可以不救。但我做错了什么,谢怀瑾,一而再再而三地骗人很好玩吗?”
【作者有话说】
写的时候总会想到一句歌词。
自尊常常将人拖着,将爱都走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