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谢怀瑾安静地看着她,看着少女的眼泪和崩溃。

少许之后,他抬起手,冰凉修长的手指轻抚在少女眼睑处,温柔地擦拭着。他似乎真的有些心疼,却又好像还是带着从前那般虚假的面具。

青年的声音格外温和:“辞盈,仁慈是上位者笼络人心的美德,但一旦放任,只会成为刺向你的利刃。你说,她们对你而言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她们待你如是吗?”

“我们无法剖开皮囊去看他人的心,处世之中便只能论迹,小碗所做的事情,茹贞所做的事情,桩桩件件,有一次是真的为你好吗?”

“如你所言,你待她们如家人,但辞盈。”他直视着辞盈的眼睛,声音轻了下来:“我的家人只有你。她们对我而言,只是奴仆,我不知道你同她们那些过往,你在选择面前自然而然地将她们放置于我之前时,我自然会气恼。”

青年真真假假掺和着说着,到这一处时垂下了漂亮的眸。

辞盈抬眸惶然地望着,她脑袋晕沉地分不清真假。

谢怀瑾的声音接而响起:“同样,因为她们做的事情伤害了我的夫人,哪怕有你的请求,我依旧无法饶恕。即便真的如你所言她们并不是出于坏心,犯的错也不能理所当然地一笔勾销。”

他伸手轻轻按住辞盈的肩膀,声音很轻柔,像是雪白的羽毛划过辞盈的耳朵,让她身体不自觉战栗起来,耳膜中浮现青年的话语:“而我,只是为我心软的妻子做了一些她本该做的决定,辞盈,你不能将此称其为骗人。”

辞盈看着他,茫然地看着他。

不是因为谢怀瑾这一番说辞让她对过往的认知出现了迟疑,而是对这个人。

她知道谢怀瑾惯常会将话说的好听,如果她那天没有在书房听见他和宇文拂的对话的话,她可能真的会信。

信......谢怀瑾就是一个为心软的妻子操心万分的夫君。

重复一遍都觉得可笑的事情。

从前的辞盈真的会信。

但她听见了。

她明白面前貌若春华的青年在说谎,字字句句都还是在骗人。

她茫然于他的目的。

她身上到底还有什么是谢怀瑾所要的,让他不厌其烦地编织了这么多谎。辞盈问:“所以你是想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是吗?”

少女的脸被青年抚摸着,她顺着那修长的手抬起头,看向谢怀瑾的眼睛,她认真道:“那谢怀瑾,如若为我好,可以给我想要的东西吗?”

她握住青年的手,在青年略微怔愣的目光中,轻声说道:“就像你有你想做的事情一样,我也会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想留在江南,我想要自由,我对你口中的‘上位者’、‘权势’和‘收买人心’都没有兴趣。”

像是为了强调,辞盈又重复了一遍:“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说着对那些东西没有兴趣,少女那双泛着光的眼睛却是看着一身雪衣的青年。

她罕见如此平和。

谢怀瑾的食指不自觉摩挲起少女的脸,眼眸从其苍白的唇上移开,在少女期待的目光中,他温声道:“不行,辞盈。”

“我会给你想要的东西,但不是现在。”青年将她转身,推着她走到长阶上,站在她身后,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你想做的事情,比起江南,长安更像你的自由之地。”

辞盈无法看向远方,她眼中什么都看不见。

机关算尽,太聪明。

她被困在一方没有出路的局。

她的身体失去力气,她回身看向谢怀瑾,她已经有些想不清年少那个她喜欢的人是什么模样了。

她也没有在说什么,再问什么,她的拒绝毫无意义。

她顺着谢怀瑾的目光像长安的方向看去,看见的却只有高高的墙和四角的天,八月阳光炽热,她却遍体生寒。

身后如影随形的目光粘稠地裹住她,她明明没有回身,却好像知道谢怀瑾此时一定在看着她。

李生的到来救了她。

病弱的书生狼狈地越过守门的侍卫,敲着院子的门喊着“姑娘”、“姑娘”,见里面不应,又一遍遍喊着“女夫子”、“女夫子”。

辞盈第一次因为别人唤她的声音热泪盈眶,她推开谢怀瑾,想要上前去开门,却被谢怀瑾拉住了手。辞盈回身没看他,只握住他的手然后掰开,一言不发将谢怀瑾推进了房中。

面对青年疑惑的眼神,她逃避一般躲闪道:“李夫子不知晓我们的关系,也不认识你,陡然在我院中见了你,怕是会闹出笑话。”

“我、我不想闹出笑话......”辞盈有一句没一句编着,青年还没开口那一刻就将他关在门中。

“砰——”地一声响,隔绝了青年那双淡笑的眸。

少女靠着门垂下眸,心脏似乎重新恢复了跳动,短暂的喘息过后,她上前几步出声应了李生的话:“等一会。”

外面安静了下来,半晌后,李生站在了院子里。

书房门紧紧闭着,辞盈斟了一杯茶递给李生,她没发现自己的手在抖,李生却发现了。李生咳嗽了一下,隐晦地看了一眼紧闭的书房门。

一向体弱的书生也没说要去室内,仿佛也看不见辞盈满身的病气和狼狈,只和辞盈有一搭没一搭说着王初于的事情。

一直到书房里面传来一声响动,辞盈的身体僵住,笑着同李生告别。

李生有些忧心她的情况,轻声道:“今日来的大夫如何说?”

辞盈摇头:“好生修养两日,也没什么大病。”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临走的时候,李生邀约她去几日后去艳湖泛舟,听闻沿路花灯一绝,江南许多读书人都喜欢去游船吟诗,辞盈应下。

李生走后,辞盈缓慢起身到书房。

入门时,青年正翻阅着一本诗文集,里面编着江南几代王朝以来的民歌民谣,从诗文的角度而言不够规整,但很富有野趣。

青年的声音很淡:“你病至如此,面容如此憔悴,他竟丝毫未觉。”

辞盈觉得这话听着怪怪的,但她没有气力再细想谢怀瑾的话,她也不是很想理他。但谢怀瑾很明显不是她能不理的,她卧在书房的床上歇息时,青年就带着那本诗文缓慢走了过来。

辞盈闭上眼,低声道:“我很累。”

青年只在床边坐下,温声替她读着书,辞盈楞了一下,抬起眸很轻地看了谢怀瑾一眼又缓缓放下,她蜷曲着身体,向着谢怀瑾的方向。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也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

宇文拂的势力短暂牵涉住了谢怀瑾的人,她没有按照既定的路线逃,她来到江南之后小心翼翼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是......她面前的人权势就是鼎盛到了如此层度。

辞盈想着,渐而睡着,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炸开一瞬,但很快又被掩盖过去,睡梦中辞盈听见有人在尖叫,她本以为是小碗或者茹贞,走近一看却是自己。

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辞盈的手被人牵住,即便是八月炎夏,青年的手也苍白冰凉。辞盈向后瑟缩一步,抬起眸又垂下,青年未在意,只说:“我替王小姐请了新的夫子,你可以同相熟的人道别一下,半个月后我们回长安。”

他语气清淡,眉眼平静,话语间没有商量的意味。

辞盈:“我不回去。”

“乖。”青年笑了一下,摸了摸辞盈的头,表情看上去像是在哄人,带着些让辞盈发寒的宠溺,字里行间竟像辞盈在无理取闹。

辞盈的手蜷缩起来,她看不懂面前这个人,人在看见自己面对不了的危险的时候会生出自然的逃避,辞盈吞咽着口水,重复说:“我说,我不回去。”

“是舍不得王小姐吗?”谢怀瑾温声给着建议:“如若真的舍不得,同巡抚大人好生商议一番,让王小姐同我们一起回去也未尝不可。”

辞盈坐起身子:“你又在威胁我吗?”

一口一个王小姐,可王初于对外的身份明明是男子。

谢怀瑾摸着辞盈的头,轻声道:“辞盈,我真的威胁过你吗?”

这几个字让辞盈遍体生寒,谢怀瑾的确......从未在明面上威胁过她,但他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在威胁她,她咬着牙,狠下心:“我不回去。”

谢怀瑾仿佛没有听见,他温声道:“只有半个月了,同王小姐好生道别。茹贞的事情我同你道歉,辞盈,日后若是你想要的东西,我不阻拦。”

......

谢怀瑾走后,辞盈良久以后才掀开被子,她脑中回想着谢怀瑾充满暗示意味的话,好不容易恢复的力气又在消失。

她望着地面,眼中一阵恍惚。

她不能......不能这样回去,她要跑。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就算是为了茹贞......

还有半个月。

谢怀瑾的确没有威胁辞盈。

他无需用如此隐晦的手段。

他要做什么,辞盈从来都拒绝不了。这件事情,他明白,辞盈也明白。

书房里,谢怀瑾新翻着一卷书,想到长安谢府书房内那一方耳坠。

——是从那里露馅。

他未曾想过会如此麻烦。

青年轻轻摩挲着白玉扳指,倒也没有多少悔恨。

他自然不会将辞盈的耳环留在宇文拂手上,放在漆木盒子中也是随手。被发现......有些意外却也还*好,凭借辞盈的聪慧应该能想到,这件事情有没有他的推动结果都是一样的,说到底茹贞和宇文拂的纠葛才是病因。

他以为无伤大雅的,没想到辞盈会在意至此。

青年叹息一声,脸上却拂起淡淡的笑意。

辞盈念旧,心软,情绪,无事,他一一为其改了就是。

素薇和姨母将辞盈交到他手中,她们死后,辞盈是他唯一的家人。

家人......

妻子,夫人。

比起伴侣的关系,他更想做她的父亲。

或者说,辞盈身上有一种不沾世俗的天真,幼稚地挥霍着心软和欲望,比起伴侣,这一路上,他更像她的父亲,

情爱这种东西,如他父亲母亲,如那两|团|白|花的肉,充斥着庸|碌和阴涩,苟且又无用。

他年幼时,望着父亲的背影,父亲从未回头。

没关系,他会一直牵住辞盈的手,告诉她什么是对的,什么是好的,牵着她走向高处。

如若有一天,辞盈站在权势的顶峰,能将他推下山崖,他自会为她庆贺。

用尸体,用血。

赞颂她眼底的野心。

......

辞盈同巡抚大人请辞,巡抚大人叹息一声,还是用“女夫子”称呼她:“烦请女夫子同回之告别一番,她喜爱女夫子,若是知晓女夫子不日就将离开,定会伤心,还望女夫子能安慰一番小儿情绪,这些天辛苦女夫子了。”

辞盈摇头:“多谢大人不计较我来处,这些时间来给了我一个孤身女子周全的庇护,我并不知晓大人从前的事情,本也不该在离别的时候置喙大人的家事,但大人,往事如烟,过重的执念传到下一代是枷锁。我不是劝大人释怀,当年的事情我只听初于说了个大概,也算不上了解,可能其中另有隐情,大人蒙受了耻|辱和冤屈这些年才如此执着。”

“但......初于是大人唯一的孩子,她心思细腻,没有安全感,很多时候都会将情绪直接咽下去,长久以往,恐怕会出现我们都不想看见的事情。大人给了初于很多东西,但我认为大人应该问问是否是初于想要的,世俗无法框住每一个人,我从前侍奉一位小姐,她拥有这世间鼎盛的地位、权势、财富,但每日想的都是来这江南走一遭,说想看看江南的燕,江南的水。”

巡抚面色复杂,他摸了摸胡子:“那位小姐后来看到了吗?”

辞盈点头,轻笑着:“看见了。”

她看见了,小姐也就看见了。

或许哪一日还曾降临她的屋檐,只是她未抬眸,又或许她在昏睡,她私心觉得这不能叫错过,天地总有一方她们共同存在。

“好,多谢夫子,我会好好思索夫子所言。”王巡抚站起身,向辞盈鞠了一躬。

辞盈忙将人扶起来,轻声道:“大家都知道,您和夫人比世间人都爱初于。”

离开王大人的书房后,辞盈走在回去的路上,她还没收到消息,不知道朱光如何了。她走了许多日,说是一批货物出了问题,也不知道解决了没有。

还有十几日,辞盈还未想好计划,如若朱光有时间,她想雇佣朱光与她同行一段时间。谢然从前同她写了信,说想邀请她去乌乡。

那里地处偏僻,如若能够躲开谢怀瑾的人,定然能隐瞒很长一段时间。

她也能去看看谢然信中的垂杨柳和小鸭子,虽然时节还有些不对,但她可以在乌乡呆过这个春,如今想来半年也不过一瞬,待到春暖花开之时,她再离开乌乡。

如若朱光能与她同行,她就不用太担心安全的事情了,幸好她有很多银钱,足够雇朱光很久很久。

辞盈想着,虽然还没有想出来如何逃开谢怀瑾手下的人的监|管,但已经觉得心间舒畅了一些。刚想回院子,想起谢怀瑾可能在,辞盈转身向李生的院子走去。

李生见她来,很意外,书生还是拿着那一个破扇子,可能是要分开了,辞盈对这一路上遇见的人都和善不少,她轻声说:“初于看着你的扇子欲言又止好多次了,知你攒不下银钱,改日去玉宝坊里重新挑一柄,当我赠你。”

李生咳咳了两声:“这......怎么意思,咳、咳。”

辞盈不觉得李生是不好意思的人,毕竟初见就是那样的场景,她假装迟疑道:“也是,那算......”

一个“算”字还没有说完,病弱的青年立马接声:“就游船那一日如何,咳、咳......麻烦姑娘了。”

辞盈本来还在笑,半晌之后脑中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渐渐化去,她仿佛吐一般吐出来那句:“你刚刚唤我什么?”

李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迟疑道:“......姑娘啊。”

辞盈捏起拳头,但从李生的角度看过去,却只看见辞盈浑身都在颤抖,他听见辞盈声音很轻地问他:“你平日唤我什么?”

李生缓慢地回忆:“姑娘,女夫子......小姐?”

辞盈泄了力气,之前生病昏睡时脑中划过的一道白光在现在彻底炸开,她声音颤抖:“我、我是不是没有同你说过我叫什么?”

李生一怔,心下一阵发寒,但还是挂起笑来安慰辞盈:“是,怎么了,姑娘终于舍得同在下互换名讳了吗?”

辞盈说:“我叫辞盈。”

她直直地看着李生,李生笑着说:“好名字,应当是取自那一句‘川不辞盈’吧。我的名字取得很简单,我娘胎里面带着病,母亲生我的时候就难产死了,我也瘦小的一团,父亲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只希望我活下来,多少也应验了,大师原说我活不过十一岁,如今已经及冠了。”

辞盈没听李生吐出来的很多句,转身干呕了起来。

李生脸色一变,忙扶了上去,轻声道:“还好吗?”

辞盈无心回应李生的话,眼睛朦胧地蒙上雾,对呀,她也没有告诉朱光她叫什么,怎么朱光一早就知道她叫“辞盈”了。

这天下叫辞盈的人一定很多,但朱光是如何绕过一切知晓她的名讳的,她当初巡抚府笔试上的墨卷都没有用真名。

辞盈掐着自己的脖子,躬身看见地上落了一滴泪。

她拂袖擦去,李生忧虑着一双眼看着她,辞盈觉得自己真的是太狼狈了,可能也没有伤心到极点,此时竟觉得有些难为情。

她说了一声“抱歉”,低声找着理由:“前两日病气可能还没走完,我先走了,你身体也不好,传染给你了倒是我的不是了。”

李生想说“没关系”,辞盈却已经起身走了。

她身后,李生凝着一双眼,等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扇子。

好心的夫人说要为他换一柄新扇子。

......总是那么好心。

太好心了,让他这样冷心肠的人都有些受不住。

“谢家啊......”李生想着,将手中的扇子收了起来,转身向府外走去。

守门的侍卫早已认识他:“夫子,又去买药吗?”

李生咳嗽着:“嗯......这些天,咳得越发严重了,小兄弟离我远些,怕染了病气给你。”

侍卫拍拍自己胸脯:“夫子别担心,小的身体好的嘞。”

李生笑笑,出了门后眼中的笑落了下来,佝偻着身子,移开帕子时,上面竟真的有血雾。

扇子挂在书生腰间,摇晃着李生为数不多的良心。

......姑且算作良心吧。

*

烛三处理完漠北那边烛二那个废物惹出来的乱子之后,回到江南已经是九月了。她寻到墨愉,汇报漠北那边的事情,她嘴上说着漠北的情况,眼睛一刻不落地落在墨愉身上。

期间偶尔夹杂着一句:“师父,你怎么瘦了”、“师父,我做的好吗”、“师父,你都不对我笑了”,烛三今日换上了婢女的衣裳,墨愉看着:“你等会要去找夫人?”

烛三摸了摸脸:“嗯嗯,等会捯饬一下脸就去,公子那边师父去交代吧,他也不是很喜欢见到我,烛二真是个废物,这些年如果不是烛一给他扛着,不知道能做成什么事情,连漠北那边那么小的事情都处理不了。”

“宇文拂如何了?”墨愉问着。

烛三语气依旧慵懒,眼睛直直地看着一身黑色锦袍的男子,她师父的腰可真......

“烛三。”墨愉冷道。

烛三忙笑着说:“被关在地牢里,应该在等他爹露马脚,但宇文舒也是一个老匹夫,听见风声后就按兵不动,就连我都没有查到多少事情。”

墨愉沉默一会,看向烛三:“你之前同我说夫人很喜欢你。”

烛三点头:“我也很喜欢夫人。”

墨愉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烛三的人,他凝声问:“你确定你没露馅?”

烛三遮住自己的脸,变了嗓音笑着问墨愉:“这样师父认得出我吗?”

墨愉转身就走了。

烛三吐吐舌头,怎么一点都不让她逗。

她也没追上去骚|扰,蹲下身开始对着铜盆中的水面画自己的脸,等全部画好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烛三准备起身去寻辞盈。

天色已近黄昏,烛三敲了门没有听见辞盈的回应。

她翻身进了院子,在树上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辞盈。她想起墨愉同她说前两日辞盈生了病,悄无声息到了辞盈身边,拿起一旁的衣裳为辞盈披上。

她趴在辞盈对面睡了一会,伸出手为辞盈探了探脉搏,见没什么事才放下心。

烛三看向不远处的烛火,她的手很轻地动了一下,一根飞针出去,灯火陡然落下,书房内暗了下来。

烛三轻声道了一声“辞盈,好眠”之后,转身走了。

只是回身的时候,烛三很轻地看了一眼熟睡的少女。

一阵风散去,很久之后,辞盈的手颤抖地捏住了衣袖,少女缓慢地睁开眼,双手抱住膝盖,身上烛三为她披的衣衫随着她的动作掉落下去,层层叠叠像蛇褪下的皮。

辞盈看着地上的衣裳,眼眸很轻地眨了眨。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她告诉自己,以后切不可再轻信他人。

吃得教训够了,以后就不要再犯了。

如若这一次朱光没有路出马脚,她雇佣朱光同她一起上路,她还没有跑谢怀瑾就该知晓她的计划了。

世界上哪有那么正正好好的人。

辞盈对自己说。

脑中却还是想到朱光牵着她走过江南大街小巷的画面,朱光一招制服小偷骄傲地对她昂了昂头,朱光赶走了骚|扰街上姑娘的坏人,朱光笑着教她如何快速地转动刀刃。

辞盈叹口气。

她不生朱光的气。

朱光只是听了一些不好的人的吩咐,虽然监视了她,但做的全是保护她的事情。

辞盈喜欢朱光这么好的人,哪怕以后她们不能一起同行了。辞盈有些遗憾,却也隐约地意识到,或许这也是一个突破点。

朱光身手这么好,比起从前的烛一烛二也不差,那在暗卫里朱光地位一定也不低,朱光在她身边时,暗处的人可能就不在了。

一个计划缓慢浮现在辞盈脑海里。

跑。

她要跑。

【作者有话说】

我很久以前就说了谢狗是bt的(叠甲)

他破防起来会更bt(戳手手)

[猫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