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回到房中,辞盈背着门一会,低头看见自己的鞋袜。

冰凉的触感从脚心传来,回来的路上没有注意,一下踩了一个水坑,这下是真的被雪水浸湿。

房中炭火烧得很足,窗户开在一旁透着气,辞盈拒绝了要上前服侍的侍女,坐在木凳上自己缓慢褪下已然湿透的鞋袜。

烛光悠悠地映出少女侧脸的剪影,她向着适才回来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垂下了眸。赤脚下地之际,辞盈亦没有感受到冷意,但想到什么她又唤了外间的婢女。

干净的鞋袜很快被送进来,辞盈穿好了起身走到窗边,伸出手将其推开一些。

她大病一场后,屋子里面的炭火总是烧得很足,很暖和,但总是让人感觉到很闷。她倚在窗边一会,思虑谢怀瑾今日所言,越过谢怀瑾,想到谢然和李生二人,她前两日寄过去的东西江南那边还没回信,等回信来她大抵能看见谢然和李生寄过来的诗文。

辞盈盘算着,约莫再有三个月,她需要回一趟江南。

她们从前谋算的以她为“姜薇”,定然是行不通了,谢然也不太合适......得去另寻一个人,辞盈提笔又书了一封信,只短短几行,放到信封里面封好后,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了。

她看了一眼白日去珍宝阁买的簪子,思寻着明日去寻茹贞。

......

漠北。

宇文拂自身难保,得知茹贞的消息时,整个人怔了一下。

他才躲避完一场追杀,暗卫汇报的时候,他正拉着胸前的绷带。听见茹贞得了疯病的消息,手上一用力,伤口又崩开了。

“世子!”侍从忙帮忙止血,听见宇文拂道:“没事。”

漠北干旱,已经足足两月没有下雨,他们在的地方是荒野,黄沙遍地。

宇文拂咬着牙,忍着钻心的疼意站起来,出声骂道:“王八羔子谢怀瑾,真不是人。”

暗卫不敢言,只隐晦地望向四周。

宇文拂将衣裳穿上,对着四周暗处的人道:“跟了一路了也出来吧,不是要本世子性命一切好谈,谢怀瑾他到底要什么。”

但四周空寂,一个人影也没有。

宇文拂咬牙切齿但也没有办法,他想起茹贞,又爱又恨,最后还只能吐出一句“骗子”,说什么爱他,全世界只爱他一人,一辈子都会陪着他都是骗人的,一个两个都是王八羔子都是骗子,和他那恶心透顶的爹一样,生来就是为了骗人的。

漠北的朗月下,宇文拂从一片黄沙中爬起来,冷声道:“本世子还不信了,一块小小的兵符,几番下来,本世子就能找不到。”

......

隔日。

辞盈带着朱光去了茹贞的院子。

原本她是要将茹贞接到她的院子,但怕刺激到茹贞,之前又一直在生病,所以茹贞虽然不是住在原来的地方,却也不是她的院子。

茹贞见到她很开心,朱光趁机将珠花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下面。

辞盈未引导茹贞,等茹贞自然发现时,茹贞整个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辞盈!”茹贞提起衣裙小跑过去,俯身将珠花拾起来,又跑回来递到辞盈身前:“找到了,簪子!”

一边说着,茹贞一边用手帕擦拭着珠花,小声说:“是送给辞盈的礼物。”

辞盈眼睛陡然变红,她说:“什么礼物?”

茹贞一下子将干净的珠花塞到辞盈手中:“这个,我之前总是找不到,现在突然找到了,我原是准备赏花宴之后再送给你的......”说到这,茹贞眼睛瞪大:“辞盈,赏花宴是不是过去许久了?”

辞盈红着眼说:“嗯,找到了就好。”

这一刻辞盈突然不在乎真相是什么了。

她原是想知晓了事情原委,按照太医所言,知晓之后可能会有办法缓解茹贞的病症。

但这一刻辞盈迟疑了。

无论真相是什么,能让茹贞疯掉的事情,定然含着无尽的苦痛。

让茹贞再回忆一遍真的会变好吗?

辞盈握住茹贞的手,犹豫着,准备先用茹贞说去江南的事情。

只是还未开口,靠在她身上的茹贞突然笑起来,小声说:“姐姐是不是很好奇我哪里来的银子?”

辞盈说:“是。”

茹贞俯到辞盈耳边,轻声道:“坑的三小姐的哈哈。”

辞盈眸色复杂地望向茹贞,理清楚时间线,又从云夏口中知晓珠花是来源于珍宝阁时,辞盈大概就猜到了,约莫是用小碗口中谢安蕴给茹贞那袋银子所买。

茹贞浑然未觉,轻声哼道:“三小姐可真坏,特意当着别人面给我银子,我本来想推拒......但是想了想,不给我也要给别人,与其给别人还不如给我呢。”

茹贞的口吻里有小小的得意,辞盈听着明白,错了,一切都错了。

如若茹贞当初不是因为被谢安蕴收买,那赏花宴之上的事情就不是她一直所想的那样。

茹贞看着辞盈脸上的泪,轻声道:“辞盈你怎么哭了,别哭啊......我把银子还回去?可是我已经买了簪子了,你不喜欢吗,你为了我把首饰都卖掉了,我......心里过意不去。”

辞盈捏住珠花,摇头道:“没有,我很喜欢,谢谢茹贞,谢谢你......”

茹贞于是傻傻笑起来,然后挽住辞盈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不哭不哭,等我成了世子的小妾,我可以给你买好多好多簪子,将你卖掉的那一盒全都赎回来,不......我们买新的,买贵一些的......”

辞盈安静地听茹贞讲着,茹贞的记忆似乎又混在了一起。

“好难,让宇文拂喜欢上我好难,这些公子是不是都喜欢作践人,一天天冷着一张脸,笑不是笑的,哭不是哭的,眼泪竟然还是温热的。”

辞盈觉得自己已经要接近真相。

她轻声问:“为什么要宇文拂喜欢你,你喜欢宇文拂吗?”

茹贞立刻眼睛睁大:“怎么可能,谁会喜欢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人,他还打人,打了好多人,府里的人都怕他的,比外面那些流言还要可恶千万倍。”

“那为什么要宇文拂喜欢你?”

茹贞脸上浮现纠结,她抬眸看看辞盈,又低下头去,好像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些不好意思。

辞盈眼眸温柔地等着,茹贞背过身去小声说:“小时候我说了要保护你的,我......我没有小时候那么大的力气了,力气救不了你了......要是,要是宇文拂能喜欢我,我就能又有力气了,可以救你的力气。”

茹贞的声音越说越小,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始对辞盈说对不起。

辞盈颤着眸将茹贞抱在怀中,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真相会是如此。

茹贞的记忆好像回到了她出逃之前,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双眼变得猩红,辞盈俯下身哭着道:“对不起......对不起,茹贞。”

辞盈身体颤抖着,卷宗上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涌现在脑海里。

她哭着将茹贞抱紧,茹贞只小声说着:“我们好像跑了,怎么又回来了,辞盈。”

辞盈摇着头:“不回来,茹贞,我们走。”

“去江南吗?”茹贞大声道,好像已经忘记了适才的事情,惊喜地站起来。

辞盈侧身将眼泪擦去,笑着看向茹贞:“嗯,就是要过些日子,我们需要一些时间收拾行李,等过去江南了,我给你介绍新朋友。”

茹贞又坐会辞盈身边:“好哦。”

等茹贞用了药睡去后,辞盈捂着嘴从院子里面出去,走了许久的路才敢哭出来。朱光默默跟在她身后,听见了事情原委也有些默然。

辞盈蹲在石桌旁哭着,已然顾不得形象。

幸而地处偏僻,没有什么人路过。

等平息了情绪后,辞盈被朱光扶起来,朱光低声道:“太医们有宫中带出来的坏习惯,给人看诊总喜欢往重了说,我从前执行任务时也听过癔症被治好的例子,长安这般不太适合养病,等茹贞去了江南说不定病自己就好了。”

朱光认真道:“其实很多事情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想开了可能就好了。”

辞盈被安慰到了,她看向朱光:“嗯。”

......

傍晚时,昨日的婢女又来了,说请辞盈去泽芝院中用膳。

辞盈推拒,婢女就跪了下来,也没有出声逼迫辞盈什么,但辞盈看了几眼,觉得还是不能为难一个婢女。

大抵是因为昨日她说湿了鞋袜,今日外面有轿子在等她。

辞盈不想坐,婢女又跪下来,朱光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婢女拉起来:“够了!”

婢女瑟瑟着身体,辞盈到底不忍,轻声道:“坐吧。”

轿子上,朱光轻声道:“辞盈,不能太心软,一直这样的话,一直都会被拿捏。”

辞盈摇头:“她也只是奉命行事。”

朱光欲言又止,被辞盈讨好地捏了捏手。

后面,朱光被拦住,于是辞盈一个人进去了。

守门的侍卫是辞盈认识的人,烛二冷着一张脸,脸上好像写着“老死不相往来”六个字,辞盈垂眸。

前些日小碗同她写信,信中小碗说去年九月的时候她已经嫁人了,嫁给了一个猎夫,是在山间采药时偶然认识的。

辞盈没细问,只派人送去了一份嫁妆。

小碗见了回信说太多了只留了一个辞盈亲手雕的玉佩,剩下的都退回来了,信中小碗说:“我同他平日住在山间,这些好东西也用不上,他对我很好,夫人放心。”

辞盈看着“夫人”那两个字,久久未言。

本来已经忘记了,如今看见烛二又想了起来。

辞盈从烛二面前走过,婢女跪在地上将门拉开,辞盈轻叹一口气,走到了案几前。她说的话好像总是不被听见,她站在谢怀瑾面前,轻声道:“我昨日说了我不想再同你一起用膳。”

“可是寻常夫妻会一起用膳的。”青年起身,温声道。

两个人对视间,辞盈默然妥协。

今日知晓的事情对她触动到底太大了,她轻声道:“好,用膳吧。”

仆人将膳食一一端上来,辞盈发现无论昨日还是今日都是自己喜欢的菜色,她夹了一个藕圆,轻声道:“我明日想喝鱼汤。”

谢怀瑾一怔,似未想到辞盈如此快就接受了,温声一笑:“好。”

“可还要别的?”青年用公筷夹起一块轻薄的笋片递到了辞盈碗中:“这是府中人今日去山间采的,试一试。”

辞盈咬了一口:“不用了,鱼汤就够了。”

用完膳后,踌躇半晌,辞盈轻声道:“五月时我想回一趟江南,安置好茹贞后我就回长安,如若你觉得不妥的话,可以让墨愉陪我一起去。”

青年递过一杯茶水,没有辞盈想象中的阻挠,只温声说:“好,什么时候,如若有时间我同你一起去。”

辞盈直接忽略后面一句,没有被拒绝让她松了一口气,连语气都轻快了一些:“五月中下旬,应该要去半个月左右。”

“嗯,好,等你从江南回来之后,我们去一趟漠北。”青年温声道。

辞盈低声道:“我前些日病了,听说漠北黄沙遍天很干燥。”

“不想去?”谢怀瑾直接问,眼眸中含着温润的笑意。

辞盈点头:“不想,能不去吗?”

青年摇头:“不能。”

辞盈回到自己院子之后,捏起拳来垂了一下软垫。

这人故意的。

从那日书房被她戳破之后越来越恶劣了。

半晌之后,辞盈推开书房的门,认真看起漠北一带的地质图。之前同谢怀瑾一同去安淮的时候,她就看过一次,如今细细地又看一遍。

漠北,谢怀瑾要去西北王宇文舒的地盘,为什么?

想起宇文拂也在漠北,辞盈第一反应就是不想去趟这趟浑水,也不是很想看见宇文拂这个人。

隔日,她挑拣着同谢怀瑾说了自己的想法。

青年温柔着一双眼看着她:“不用,见不到宇文拂。”

辞盈下意识问:“为什么?”

一杯温热的茶被递到辞盈手中:“宇文拂和宇文舒闹掰了,漠北的兵士全都在追捕宇文拂,我们是去见宇文舒的,王府内难同宇文拂相见。”

辞盈蹙眉:“为什么要去见宇文舒?”

谢怀瑾这一次没有吝啬告诉辞盈,他牵住少女的手,在少女疑惑的目光下轻声说:“去拿回一些东西。”

辞盈看着青年那双漂亮的眼睛,明明里面有笑意,她却觉得有点冷。

她问:“什么东西?”

“兵符。”

在辞盈陡然睁大的眼中,青年清淡地说。

辞盈心头满是疑云,见谢怀瑾没有拒绝的意思,追着问:“西北王统领着西北军,只一块兵符就能号令吗?”

“不够。”谢怀瑾似乎看出了少女的兴趣,大方地上起课:“若西北军是宇文舒自己带出来的兵,一块兵符自然不能号令,但西北军在西北的前缀之前,叫‘燕家军’,听过燕飞将军吗?”

辞盈摇头,漠北太远了,她自小长在姜府,接触到的人与事也大多同长安有关。

谢怀瑾声音不知为何低了三分:“宇文拂的母亲,也就是宇文舒的原配,名为燕莲,是燕家上一代的独生女。”

“燕飞是燕莲夫人的兄长?”

谢怀瑾摇头:“是已经驾鹤西游的燕大人收养的孩子,算作燕府的养子,年纪比燕莲夫人小上一些。”

辞盈思虑着:“我们前去是要劝拂燕飞将军,拿到兵符,从而能够统领西北军吗?”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烛火被奴仆们点起来的时候,辞盈有一刻的分神,下一瞬就听见青年平静的声音。

“燕飞将军十年前就死了。”

辞盈蹙眉,觉得谢怀瑾始终在瞒着什么东西,但问了这么多句都问不出来,大抵是谢怀瑾不愿意告诉她的东西。

“宇文拂要死了吗?”这是辞盈最后问的话。

倒不是她关心宇文拂,只是因为茹贞的关系,辞盈不确定......但如若宇文拂死了,她潜意识觉得她一定要将这个消息瞒到天荒地老。

谢怀瑾温润一笑:“我不知。”

辞盈抬眸轻看了谢怀瑾一眼,心中嘀咕了一句“骗子”,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青年随在她身后:“我送夫人回去。”

辞盈已经到听见这两个字就毛骨悚然的层度,手被牵起来的时候,听见谢怀瑾温声道:“怕夫人又踩了水坑,‘噗嗤’一下摔下去,衣裙都被雪水沾湿了。”

辞盈难言:“才不会。”

“嗯,不会。”谢怀瑾轻声笑着。

辞盈红了脸,不知是羞还是气的。

两个人走在长廊间,便是连辞盈都没有发觉,她没有在落谢怀瑾一步,两个人牵着手并行走着,偶尔交谈一些旁的不重要的事情。

等到了院子之后,辞盈没有第一时间进房间,而是在院子里面呆了一会。

苦寒的冬日不知道何时已经过去了,月亮又悠悠地挂上枝头,辞盈没有再仰月,却安静地置于月色光华下,她坐在院子里面的秋千上,秋千慢慢悠悠地有些幅度。

辞盈想,其实这样也不错。

除开谢怀瑾,她好像还是获得了自由。

谢家主母的身份,让她能护住身边的人,让她能救下从她眼前浮过的如云夏一般悲戚的灵魂,以后可能还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只要......

只要不谈谢怀瑾。

也不再谈论辞盈。

漠北的风沙不知如何吹到了辞盈梦中,恍惚间她看见了宇文拂血痕斑驳的尸体,她猛地从梦中惊醒,不知道胸口的心悸为何物。

月色缓缓从窗间淌入,辞盈起床关了窗户,天气回暖屋子里面已经没有燃炭火,再回到床上时,外面下起了雨。

*

江南。

“李辞”已经远近闻名,一段时间内,附近十三州的书生都将其文章奉为圭臬,其中表达的观点、传扬的思想被反复地讨论,自然也有反对嘲讽踩贬的声音,但都被压了下去。

这时候“李辞”就该歇息一段时间了。

一切都在按他们计划走着,谢然提笔给辞盈写信时,不由笔走游龙,李生在一旁看着,摇着自己的新扇子:“你也不怕辞盈看不明白。”

谢然笑了一声,字迹稍微规整起来,等写完之后,谢然看向李生:“你有什么想对辞盈说的吗?”

李生一怔,随后轻摇头。

谢然多少也是看了百来本话本子的人,再看不清这些情爱就太愚笨了,她欲言又止,最后将笔塞给李生:“写两句吧,辞盈定然也很想你。”

“很想我?”李生被迫将笔拿住。

谢然找补道:“很想我们,我和你,想我也想你。”

李生于是落笔了两句,谢然封信时偷看了一眼,只看见“愿安好”三个字。谢然无言,封信的力道轻了一些。

这日,江南又下了雨。

谢然撑着伞回来时,就见几个侍卫立在门口,她一怔,已经有人迎上来:“谢小姐。”

谢然向着里面看过去,向来只同长公子一起出现的墨愉此时正立于大堂内,青年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衣,脸色平静,显然得了长公子三分真传。

谢然走上前,想探知是否同辞盈有关,就听李生同她辞别:“谢小姐,我需得去长安一趟。”

谢然迟疑道:“同辞盈有关吗?”

李生咳嗽两声,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谢然看向墨愉,墨愉解释道:“公子请李公子府中一叙。”

......谢然:“有请我吗?”

李生大声咳嗽了起来,整个人背都躬了下去,墨愉难得迟疑了两瞬:“应当是没有。”

谢然不知道他们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但心中也忧心辞盈情况,想了想说:“我也要去。”

李生剧烈咳嗽了起来,整个人躬了下去,一旁的墨愉忙将一杯茶递到李生手中,谢然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迟疑道:“我......也该有杯茶吗?”

如若谢然意识清醒,定然能反应过来自己在说什么胡话,但是墨愉亲自给李生斟茶这种事情都看见了,她脑子已然不太清醒。

一杯茶同样被墨愉递到了她手中,谢然喝了一口,水温甚至正好。

外面雨下着,李生终于不再咳嗽,轻声道:“谢小姐不是一直不想去长安吗?”

谢然解释道:“从前是,现在辞盈在,我愿意去看一看,左右在谢府也碰不上不想见的人。”

她说的坦然,李生却又咳嗽了起来。

谢然放下手中的茶,只觉得李生好像真的时日无多了。

一会咳嗽了几次了啊!

【作者有话说】

谢然:我没有被邀请吗?[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