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辞盈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了。
昨夜和燕季详谈入宇文府的计划后,她只睡了两个时辰,就被人匆匆叫醒。
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怎么睡好,疲倦像皱纹一般无声息爬上她的脸,推开门时见到了一身黑衣的青年。
来的人的烛二。
辞盈其实有些没辨认出来,因为烛二又比从前又沉默了一些。
是开口那一句“夫人”将她拉回思绪。
明明烛二还没有说后面的话,但辞盈好像已经猜到了,她轻声问:“他怎么样了?”
这一句将烛二原本的话劝退,看了辞盈一眼后,将昨夜谢怀瑾惊险万分的情况融汇成一句:“公子昨日发了高烧,万幸现在已经退了。”
辞盈手扣在门上,声音更轻了些:“醒了吗?”
烛二说:“没有”。
辞盈回身收拾了一番,唤来守在门口的婢女,轻声同她交代传话给燕季,然后随意收拾了一下东西,同烛二回去。
马车上,辞盈用手撑着头。
烛二没有对辞盈细致描述昨日的情况,辞盈眼前却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血,青年喘气困难的胸膛和苍白如雪的脸,她按住自己发颤的手,她好像只走了一日。
恐惧和害怕是一点一点增加的,初见烛二时辞盈尚算冷静,下马车时却手脚慌乱地差点摔了一跤,幸好被烛二扶住了。
辞盈拍了拍自己的裙角,宅门就在眼前,她看着门,像看着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
烛二推开门,辞盈无声跟着走了进去。
朱光看见辞盈回来,蹙眉看向烛二,烛二无声移开,辞盈推门进去谢怀瑾房间时,听见了后面隐隐的争吵声。
按照地位品阶来说,烛二不能反驳朱光一句,但自小一起长大的亲近关系又模糊了这一条界限,两个人的声音来回交替,风将那些累压的惧怕和矛盾一起吹向辞盈。
“为什么要去找辞盈?我不是说了,不要去,不要去,谁允许你,就算公子醒着也不会让你去,你到底为什么要自作主张。”这是朱光的声音。
“我就去了。”这是烛二的声音。
一巴掌的声音响起,辞盈关上了门,手指都在颤抖。
她看向床上的青年,天气闷热,房间内的药味越发浓郁,泛着些难以言喻的酸。
辞盈无声推开窗,走向病床上的人。
其实看上去和之前也没有什么变化,他一直病着,脸一直这般苍白,辞盈轻柔地用手去抚摸谢怀瑾的额头,可能是她的手太冰凉了,只觉得触碰到滚烫的一片,亦或者她的心一直在跳,甚至到了要去感知青年鼻息的程度。
辞盈坐在床前,淡淡的血腥味就这样涌入鼻腔,然后一点一点加重,辞盈无甚作了一个呕吐的姿势,但没有吐出来,她将心里那股情绪压抑下去。
昨日一天没有怎么用膳,也没睡好,陡然被这样一刺激,辞盈眼前有些泛白,要晕倒过去之际抓住了床的栏杆。
被一双冰凉的手抓住之时,辞盈怔了一下,好巧,她一回来谢怀瑾就醒了。
这个意识让她恍惚了一瞬,手下意识松开栏杆,身体就这样垂直倒了下去。
青年的手没有一点力气,随着辞盈的倒下而下落,浑身颤抖着却没有一点力气,连起身去扶起辞盈都做不到。
幸好辞盈摔的并不重,她扶着床边爬起来,轻声道:“你醒了,我去唤大夫进来。”
床上,青年沉默地看着辞盈略有踉跄的身影,眼眸中闪过一丝恍惚。
那双没有拉住辞盈的手仿佛不再属于青年,安静地垂下,手腕间斑驳的伤痕诉说着无力。
很快,辞盈带着太医进来了,太医给谢怀瑾诊脉的时候,辞盈就坐在一旁吃桌上的糕点,白花花的,没什么味道,一口咬下去是瓷实的口感,像是能把人心上的洞给堵住。
辞盈小口小口地吃着,手腕内侧隐隐作痛,她看了一眼,原来是刚才摔下去的时候擦破了皮,她用手腕沾水滚了滚,然后听见徐太医那边又叹气了一声,辞盈沉默地看过去,老人把着脉,欲言又止。
辞盈上前,轻声道:“徐太医,您老说吧。”
徐太医看看谢怀瑾,又看看辞盈:“长公子,夫人,恕老夫无能为力。”
一场高烧,谢怀瑾人醒了,病却更重了,生命的脉络好像走到了尾声,像冬日的枯叶,腐烂只是时间问题。
辞盈无法为难老人,她安静了一瞬,才说:“您辛苦了,我带您出去。”
徐太医到底是受人嘱托所来,站起身后道:“我才疏学浅,但有一师妹,医术高超,这些年踏遍山野,专为寻常百姓治病,若是能将她寻来,长公子或有一线生机。”
“只......”徐太医没有隐瞒,低声道:“前两年她医死了人,被人送进了大牢,我试图打探师妹消息,但一无所获,若是长公子和夫人,可能可以寻到。”
阳谋两个字几乎写在徐太医脸上,但辞盈心里只有庆幸。
她甚至来不及想徐太医到底是想捞出他的师妹还是他的师妹真有这般高超的医术,只担心将人带来漠北,谢怀瑾的身体是否撑得住。
徐太医看出了辞盈的犹豫,沉声道:“我可以为公子施一套针,会很难受,但搭配药材能暂时吊住一条命。”
生涩的词眼一个一个往辞盈脑子里蹦,她有些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但本能让她有礼地说了声“多谢您了”。
施针需要密闭的环境,辞盈出去了。
转身时,她发现谢怀瑾用一种难言的眼神看着她。
他没有哭,眼睛干干的,像冬日沉默的雪。
是那种一层一层覆盖起来的雪,看上去松软,手抚摸上去,却冰冷坚硬。
辞盈没有感觉冰冷和坚硬,只有一种淡淡的悲伤,有什么无形的绳子将她的心牵住,她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外面的风向她涌来,太阳还是金灿灿洒在她脸上,她却感知不到温度了。
朱光走了过来,还不等朱光问什么,辞盈已经开口说:“徐太医在里面施针。”
朱光要开口的话堵在嘴里,握住辞盈的手,下意识想说“没关系”但又说不出口了,甚至最先倒下的人是朱光,她将头埋在辞盈肩上,眼泪哽咽出声。
辞盈的安慰是机械晃动拍背的动作,但也只是几下,就靠着门坐了下来。
包着手腕的帕子掉下来,伤很轻,这么一小会时间上面就结了一层淡淡的痂,只因为辞盈的动作又碎开了,辞盈没有感觉到疼痛,就那么坐在阳光下,风将她同样苍白的脸吹热。
里面是不是传来青年隐忍的嘶哑的声音,辞盈回身看了一眼,又是一眼,断断续续的,她的手上布满了掐痕。
在她又忍不住掐上去的时候,朱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泪眼朦胧地对辞盈摇头。
辞盈松开了手,将太医讲的话说给朱光听。
朱光明白了,起身去安排。
烛一无声出现在了辞盈身边,跪下身给辞盈的手上药,辞盈没有拒绝,只是没有什么知觉,她想起烛二今日的沉默,轻声问烛一:“昨夜到底是什么情况?”
烛一无言,低声说:“公子很幸运。”
九死一生,公子痛苦地生了下来,迎来了更盛大的病痛。
恶化的病情像是一把剑悬在公子头顶,九死一生后,那剑就这么斩了下来。
辞盈脑中回荡着烛一的话,屋里面的青年再也忍不住,平日的矜贵有礼,翩翩气质一点都不剩,痛苦地嘶吼起来。
辞盈的汗毛竖立,眼眸不住地发颤,却还是对自己说没关系。
起码他还活着。
徐太医出来的时候,辞盈站在门外,就那样安静地看向了屋内的谢怀瑾。
他虚弱得眼睛都睁不开,身上的衣裳也全都被汗水浸湿,手指不自然地颤抖着,鲜红的血染红了修长的脖颈,像一只受戮的天鹅。
她望见他洁白的羽毛,沉默的哀嚎和无声的祈求。
徐太医和烛一交代后面的事情,辞盈缓慢地走了进去,坐在了谢怀瑾床边,她没有喊他的名字也没有牵住他的手,只很轻地问了一句:“疼吗?”
谢怀瑾,你疼吗?
这一句话,成为后面很长时间辞盈望向谢怀瑾心里无声的话。
很久以后,青年才有了一点力气,他温柔地对辞盈摇头。
辞盈看着他,长久地看着他,像很多从前一样。
她说:“我让朱光去将乔大夫请来,谢怀瑾,你坚持住。”
青年对她点头。
辞盈用帕子擦拭青年唇角的血,一点一点,等擦到脖子上时,手指触碰到了青年微弱的呼吸,有那么一刻她感知到了青年的脉搏借着她的脉搏在跃动。
她无声地任由青年抓住自己。
谢怀瑾就那样温柔地看着辞盈,直到昏睡过去。
后面几日,谢怀瑾清醒的时间都不长,但的确如徐太医而言,命暂时被吊住了。
夏日就这么过去了。
秋老虎来的时候,辞盈还没有感觉,直到一次深夜她被寒风吹了满怀,下意识瑟缩身体的时候,才恍惚过来,入秋了。
彼时她正翻着朱光传来的信,信中朱光说,她们去晚了。
乔大夫医死的是一个权贵,早些年就被秘密斩首了。
辞盈大抵明白这里面有冤屈,但心中泛起的绝望已经让她无力去管顾远处的事情,她提笔给朱光写信让朱光先回来的时候手都在颤抖,短短一行字写的歪歪曲曲,却没有了重新写的力气。
辞盈偶尔想,她其实是没有那么在意的。
就算谢怀瑾死了,就算......她不能怎么样的,她甚至不会每年去给谢怀瑾上坟,但可能是因为谢怀瑾还活着,她看着就不由自主地向那人走。
她将这件事情隐瞒了下来。
烛一烛二满心期待着乔大夫的到来,她不知道怎么和烛一烛二说,实际上,她连自己都还没有说通。
今日谢怀瑾清醒的时候,辞盈恰好在。
青年要看她手上的伤,辞盈轻声说:“早好了”。
谢怀瑾楞了很久,才轻声说:“我忘了。”
他一日只能清醒一些时间,早就不知道人间岁月,辞盈将手腕翻出来给他看,他眼眸停在那淡得已经完全看不出来的一层上,轻声说:“好。”
好什么呢。
没有人知道。
辞盈又无言起来,她最近还是没怎么睡着,每日入睡时梦中就是青年那日在房中低声痛苦的嘶吼,像是很久以前客栈那晚的闪电,困着她一日又一日。
朱光继续在外面寻找大夫,辞盈也不得不开始和燕季的计划。
为了谢怀瑾已经耽搁了许多时日,再耽搁下去,一切就都有了变数。
辞盈无法拿燕家军的未来和燕季的信任作赌注,哪怕她忧心谢怀瑾的身体,也不得不抽出大部分时间去谋划算计。
这是一场她走上棋局,就只能走到终点的战斗。
她同谢怀瑾说这件事的时候,青年安静而温柔地看着她。
上天眷顾,谢怀瑾此时已经能开口说话,青年的嗓音同样温柔:“嗯,我相信辞盈。”
辞盈想听的不是这个。
但她想听什么,她也不知道。
他们两个都清楚,有些事情,辞盈必须要做。
谢怀瑾眸光温柔,却又忍不住咳嗽,他的虚弱从温柔中一点一点透出来,一点一点将辞盈缠住,让她口不能言。
“你明日清醒时,我可能不在府中。”辞盈轻声道。
青年说:“好”。
两个人的手离得很近,但谁都没有再向前一步。
青年看着近在咫尺的辞盈,满是眷恋地打量着,他已经生命垂危,却仍旧说着:“不要怕,辞盈。”
惊才艳艳权倾朝野的谢家长公子已经不再拥有很多东西,但幸好,从他骨子和血肉里剥出来的权势,能捧着辞盈无所畏惧地去试一次。
辞盈不怕。
那时她天真的以为,她可以处理好所有事情。
无论是燕家军,宇文府,还是谢怀瑾的病。
她可以寻到一个权衡的点,她能慢慢地将一切都做好
她前路走的太过顺畅,几乎走成了一条笔直的路,她焦急地想将一切都做完,慌乱地将一切堆在自己身上,以至于她忘记,忘记她也只是一个人,忘记一根紧绷的弦,重重压力之下,终有断掉的一日。
......
隔日,辞盈起身去见燕季之前,先来看了一眼谢怀瑾。
她安静地在他病床前坐了一刻钟,然后起身离开。
一连几日,两个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辞盈在府中的时候谢怀瑾没醒,谢怀瑾醒的时候辞盈已经离开了。
辞盈每日问烛一谢怀瑾的情况,了解后看了昏睡的谢怀瑾又回去处理燕家军的事情,燕季同她说宇文舒那边已经吩咐他过几日将她带入府中,他们一直在等的那个契机,终于要到了。
燕季说的很开心,却见辞盈有些心不在焉,他蹙眉喊了一声辞盈后,辞盈眼眸陡然抬起说了一声“抱歉”。
“没睡好吗?”燕季问。
辞盈摇头,又点头。
燕季挑眉了一下,辞盈解释说:“我想将燕家军那边的事情快些处理完。”
燕季不由问:“你这几日睡了几个时辰?”
辞盈不说话,在燕季的逼问下,才说:“七个时辰。”
“......五日七个时辰。”
燕季用一种“你疯了”的眼神看着辞盈,强硬地将辞盈手中的卷宗拿掉,压着辞盈去睡觉:“你准备好宇文舒那边的事情就够了,过几日有的你忙,你现在先睡觉。”
辞盈反抗不得,燕季出去后吩咐婢女去燃香,安神的。
辞盈一脚睡到了深夜,她从梦中惊醒时,看向外面黝黑的天,掀开被子穿上鞋和衣裳要出门的时候,被一旁休息的婢女追上来:“小姐,小姐,燕将军让您今日就在这休息。”
辞盈还是赶了回去。
不出意外谢怀瑾在昏睡。
她坐在他床边,外面的月光淡淡地照进来,辞盈看着面色苍白的青年,掰着手指算他们没有见面的日子,出去的时候,烛二同她说:“公子今日清醒了很久。”
是好征兆。
但辞盈不知道为什么想哭。
烛一厉声呵斥了烛二,烛二没有像和朱光吵架一样同烛一吵,只是抱着剑走到了阴影中,烛一上前垂眸道:“辞盈小姐,我代烛二向你道歉,等会我会教训烛二的出言不逊。”
烛一鲜少说这么长的话,辞盈说“不用”。
她望向屋内,没有再走,就这么坐在谢怀瑾床前,一直等到了谢怀瑾醒。
那时已经是日午,青年睁开眼见到她,有些惊讶。
“还是白日,今日不用去燕府吗?”
青年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苦涩的药味好像也熏进了辞盈的骨头,她呼吸之间满是这个房间浓郁的药香,浓重的檀香都掩不住青年身上的血味。
辞盈翻找青年的衣裳,轻声道:“你又吐血了吗?”
谢怀瑾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看着辞盈,轻声道:“我最近感觉好多了。”
辞盈的手止住,一双眼就那么看着谢怀瑾,也说不出那个大夫找不到的话,只说再过两个时辰徐太医会来诊脉。
也就又要针灸了。
辞盈看着青年手上一直未消散的乌青的针孔,密密麻麻的,眼睛有些泛酸。
她将这些日做的事情都说给谢怀瑾听,青年始终就温柔着眼看着她,不评论一句只轻声说:“不要太累了。”
他好似想抬起手摸一摸她的头,就像从前一样,但用力了却抬不起来手。
青年缓慢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像不再停靠的船,只有一双安静的眼。
辞盈主动将头放在了青年手上,她哽咽着,青年怔了一下,眉眼中展开些许笑意,却也抬不起手,只轻微抬起手指,一点一点穿过辞盈的头发。
后来辞盈每每想起这一日,都记得青年唇边的笑。
他的笑和他的人一样虚弱,像水中的月亮,一捞,就散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辞盈想,可能是从她越来越忙开始。
其实后来谢怀瑾每日醒的时候都比从前长了一些,她忙于燕府和宇文府的事情,却也一两日就能碰见清醒的谢怀瑾。
没有人再提乔大夫的事情,谢怀瑾也始终没有问,为什么朱光一去不复返。
最忙的时候,辞盈往往清晨就出去了,深夜才回来。
谢怀瑾又高烧了几次,第一次时辞盈慌乱异常,第二次时辞盈忙着去请大夫,第三次时辞盈请求徐太医就住在府中,第四次时辞盈已经有些麻木。
她只要推开房门,看见谢怀瑾的脸,就会想起青年吐血的画面。
刀缓慢地割着她的神经,每一日,每一瞬。
辞盈如行尸走肉一般,有时候其实也不太知道自己在干嘛。
直到有一日,燕家军那边也出了一些乱子,辞盈被迫在军营中留了几日,几日没有见到谢怀瑾,辞盈迟疑于她心中竟然生出了些许轻松。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想法,她隔日愧疚地回去时,却听见烛一说这几日谢怀瑾都很好。
......
谢怀瑾已经许多日没有见到辞盈,他听烛一说辞盈又在深夜回来时问了他的情况,烛一按照他的回复说的一切都很好。
辞盈好像很忙的样子。
青年看着自己抬不起的手,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辞盈来见他那日乌黑的眼。
少女全然不知道自己将疲惫和沉默写在脸上。
他也发现了她的失神,一次,又一次,有时候谢怀瑾希望自己不聪明一些,但又庆幸,他够聪明。
谢怀瑾想,他好像太重了。
又是一日,谢怀瑾好不容易见到了辞盈,却只看见辞盈闪躲的目光,辞盈垂着眸说着军营的事情,说话间才发现时间已经走到了冬天。
她不由有些愣住。
倏忽间,半年已经过去,计划已经进行了一半,再有两个月,她的身份就能借由宇文舒的口昭告天下,她就能名正言顺地掌管燕家军。
至于谢怀瑾......至于谢怀瑾,辞盈只想起烛一说一切都好。
辞盈看向谢怀瑾,他依旧温柔地看着她,见她看过来,青年眉目温和,轻声说:“辞盈,我困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叫她的名字,以至于辞盈有些楞住,但很快又说:“好,那我先出去,你好好休息。”
谢怀瑾安静地看着辞盈,很轻地笑了笑。
适才,少女的脸上流露着自己也难以察觉的解脱的轻松,出门时甚至松了一口气。
外面的天色渐白,青年用了很久才从床上爬起来,只是撑着床榻,浑身就被汗浸湿了,一口血从口中涌出来,顺着青年的纤瘦的下颚往下淌。
他依稀看见了外面升起的太阳。
【作者有话说】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个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