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无限流男主的炮灰室友(十九)

衣兰失去眼睛,愤怒地在坟场附近游荡,表情逐渐怨毒。

宿淮看着她,忽的腾空把郁临抱起来,一声低呵:“走。”

听到他的声音,冬瓜一个哆嗦,连带着几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尾随在身后的玩家,连滚带爬往村里跑去。

荒原上鬼影曈曈,地上枯叶发出沙沙响动,月光冷清,在他们身后,一盏盏瑟瑟发抖的红灯笼围绕在衣兰身边,怨毒看他们背影。

不知道跑了多久,祠堂的门被“砰”地一声严丝合缝。

最后一个跨进来的是个女生,叫李雪,性格坚强,还提醒过同伴别哭。

她滑倒在地,大口喘气,惊魂未定。

她体力不是特别好,长时间地奔跑,让她脸色通红。

她滑倒在祠堂台阶上,靠着墙壁,手脚发软,脸色苍白,惊魂未定。

——李雪今天跟着出去,不是不自量力,也不是心血来潮。

她之前听其他玩家窃窃私语队里有个大佬,没有打扰,但其实就在关注对方了。

她在现实世界只是个普通大学生,没有任何保命技能,甚至连八百米都很少及格。

意外被选中游戏,仅仅一个世界,她就明白,这游戏太危险了,哪怕最后侥幸通过关,也一直不安。

她没把握自己能靠运气一直活下去。

她只能尽量摸索别人经验,看别人怎么活,求生欲下,即使村口发生的事让她十分惊恐,她还是跟出去。

她知道,这个地方,坐以待毙就是死。

尽管如此,刚刚她还是差点没命。

李雪低着头,大口呼吸,简直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感受。

——那一瞬间,见证鬼新娘死亡过程的她吓得四肢僵硬。

听到那声“跑”时,她下意识跟着往前,却一个匍匐摔倒在地。

她怕鬼,所以没敢离坟场太近,只是跟着徘徊在边缘地带。

摔倒那一瞬间,她立刻听到耳边一声怪异的笑。

她心里怕极了,挣扎往前,却感觉小腿爬上一个湿冷温度。

那根本不是活人触感,冰冷滑腻,阴凉无比,她吓得想跑,口鼻却仿佛漫上海水,心脏也被一只手攥得生疼。

所有恐惧全部冲击在大脑里,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绝望往前,却没人理会她,所有人都在逃命,转瞬消失在深凉月色里,没人在这时候关注她。

一瞬间,偌大的荒野上似乎只剩下她自己,还有后边的怪物。

李雪憋着没让自己彻底崩溃,她爬在地上,拼命往前挣扎,试图把身后东西踹走,手指深深陷进地上腥臭的泥土。

小腿上湿凉的东西愈发用力,把她往后拖拽,李雪仰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绝望。

然后在一片深凉的月光里,她努力仰头,只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月光下,一双安静看过来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头发乌黑,眉眼漂亮,脆弱的像白瓷器,偏着头,下巴只轻抵在一个有力的肩膀上。

看起来没有任何杀伤力。

他们中间隔了几十米,他安静地看过来,李雪绝望地跟他对视。

仅仅是一瞬间。

她听到小腿上传来轻微地“砰”得一声,抓着她的力道顿时松了,耳边传来一道凄厉惨叫。

她怔一下,不敢回头,爬起来拼命往前跑,几乎发挥出她所有的难以想象的潜力,终于在最后冲进祠堂。

是错觉吗?

李雪头发蓬乱,眼眶通红,滑倒在门扉下,手腕小腿全是腥臭的泥污,她咬着嘴唇,偷偷抬起小腿。

她左边的脚腕下,一个骇人的紫色手印清晰可见。

李雪放下腿,倏地捂住嘴,差点哭出来,她红着眼眶,下意识抬头,看被男人抱在怀里的青年。

加上李雪,祠堂里今晚一共跟出去四个人,其他三个都是男人。

见到眉眼安静漂亮,皮肤雪白,被抱在01怀里的人,他们别开头,虽然觉得这样的人养活不长,却不敢声响,不想惹火上身。

李雪无暇顾忌其他人,只是抬头,小心翼翼看他。

却发现他没有看过来,甚至没有睁开眼。

他垂着头,黑发搭眼皮上,双眼紧闭,嘴唇轻抿。

他手指搭男人肩上,无力地垂下来,指尖细长,脸色雪白,呼吸很轻,像睡着了。

-

宿淮站在祠堂里,第一时间感觉到怀里人变化,他呼吸重了两秒,眼眸黑沉,进门几乎是用踹的。

冬瓜跟着进去,不明所以:“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跑得快,只有腿边沾了一点土,还不知道发生什么。

宿淮没搭理他,他脑子很乱,手有点抖,到床边坐下,伸手,把怀里人下巴抬起来:“临临?”

宿淮眼珠漆黑,呼吸急促,他低头,死死盯住怀里的人。

然而被他抬着下巴的人却没吭声,只是随着他的动作,脸颊东倒西歪,眼睛始终闭着。

随着身子坐直,他搭在宿淮肩上的双手也支撑不住,垂落下来。

他往前,悄无声息栽进宿淮怀里,呼吸极轻,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呼吸。

宿淮低头,锁着他的指骨发白,他喘息一声,抿唇不语,很快,有血丝顺着他的指缝落下来。

“草,发生什么了,哥?!你怎么了——”冬瓜转头,一声惊叫,抬头又一声,“草,01哥,你也没事吧?”

“……”

这是郁临为数不多判断失误。

上班第一天,他拿到小册子,里面第一句话:任务者请符合人设。

——换句话说,请在目标人物基本逻辑内行动。

虽然很多人其实并没有认真遵守这条守则,包括郁临自己。

因为评分标准是人物精彩度,所以在很多世界,有时候需要任务者自行判断,如何行动最合适。

所以穿越局也并不限制任务者出格行为,相反,如果评分越打越高,它甚至是支持态度。

到后来,数次改革,它甚至支持简单的人设调整,而不是强迫任务者进行一些与自身观点相悖的行为。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能解释自己的行为来源,或者说,让当前世界接受你的行为是合理的。

你不能违和到让小世界npc都看出来你不是本人。

在这个世界,尽管原主是个两面三刀的基佬,但他试图勾引男主,在郁临判断里,他喜欢男主是合理的。

喜欢是一种毫无威胁的情绪,更有利让他在这个世界平稳过渡到下个世界,而不是麻烦接踵而至。

所以郁临选择这个人设维持,其他人也没有感觉不对。

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他会真的喜欢上宿淮,想认真对待一份感情。

这也是他今天另一个失误的来源。

没有坐视不理一个求生欲旺盛,且性格善良,愿意出手帮助同伴的人死亡。

她看过来的一瞬间,郁临看到了,于是帮了帮她。

尽管是微不足道的一颗石子,但是他无法解释来源,这是原主如今完全无法做到的,被判定后,代价就是连续好几个小时的完全脱力。

身体只能保持基本机能,从外表看,几乎像是快死了一样。

他甚至来不及解释,只来得及挠一下男朋友手指提醒,就完全断片。

一切发生的太快,郁临潜意识里,危险世界,要提升实力是早晚的事,这种程度的ooc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对他不会有太多影响。

因此忘记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于是在看到一身鲜血,背抵在土墙上,连睫毛上几乎都沾着血珠,垂眼看他的宿淮时。

郁临其实怔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他坐起来,脸色苍白,动作很轻,但立刻惊动宿淮。

男人倏地睁眼,眸光锐利,眼眸黑沉,见到他,下颚蓦地紧绷。

片刻后,他伸手,坐直,手掌搭郁临头上,哑声说:“醒了?”

此时已经是清晨,窗外的天光落下,悠远明净。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手臂一抬,把郁临抱坐在膝盖上。

又往前,下巴抵郁临发丝上,蹭了蹭。

他说:“吓死了。”

声音淡淡,轻描淡写。

郁临坐他腿上,膝盖被他握在手心里,怔一下,垂眼看到他眼皮下的青黑。

“对不起。”

郁临抬手,摸摸他的眼皮,第一次感觉到心里有点慌。

他深呼吸一口气,嘴唇轻抿:“昨天我其实是——”

他想交代清楚,话没说完,宿淮突然俯身,咬一口他的嘴唇。

他看过来,眼眸黑沉,只有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昨晚是你?”

郁临看着他,惊讶于他的敏锐,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嗯。”

“有危险?”

“没有。”

“嗯。”

郁临怔一下,没有听到下文,有些疑惑:“你……不问吗?”

“不问。”宿淮脸色淡淡。

郁临看着他,惊讶他的反应,又想到这个世界的法律标准,犹豫一下,轻声解释:“是……合理合法的。”

想了想,又补充:“没有限制,可以跟你谈恋爱。”

他表情认真,宿淮垂眼看他,看了会儿,喉咙里突兀滚出一声笑。

“嗯。”他说,脊背彻底放松下来,从昨晚的一道破空声开始,脑子里绷着的某根弦终于落下。

他收回糟乱的思绪,眉眼淡淡,手撑在郁临脑袋上,目不转睛看他。

郁临还在愧疚,低头捉住他垂下的一根手指:“我应该说清楚再睡。”

“睡?”宿淮捞起他的手指,放在嘴里含一下,又轻轻咬住。

“嗯。”郁临看他嘴里的手指,眼神干净。

顿了下,他轻轻抽出手指,在宿淮垂眼之前,凑过去,吻在男朋友嘴唇上,轻轻探出舌尖安慰他。

-

因为没有任何伤口,被拎着检查几遍,郁临警报成功解除。

出门前,他扭头看被自己成功哄睡的男朋友,犹豫一下,走过去,把男朋友垂在床侧的手放小腹上,又低头,在人嘴唇上亲一口。

他转身出去,没看见床上的人唇角轻勾。

冬瓜捧着个破瓷碗坐在门口,见他出来,眼睛一亮。

“哥!”他凑过来,松口气,“你醒了,昨天吓死我了。”

郁临跟着坐下,接过他手里的破瓷碗,拿出一个玉米轻啃一口。

他抿唇:“昨天……”

顿了下:“昨天01是不是很生气。”

他垂眼,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冬瓜愣一下:“他骂你了?”

郁临怔一下,摇头:“没有,但是他……”

他似乎不知道怎么说,低声道:“状态不太好。”

虽然宿淮什么都没有说,还对他笑了下,但是身体一直绷得很紧,不愿放松,郁临搂着他脖子,亲了他很久,他才躺下来,说睡一会儿。

冬瓜有点懵:“没,没生气,应该就是吓了一跳?”

他拼命回忆:“他说怕你在坟场碰见不干净东西了,又回去两趟。”

“好像把灯笼屠了?”

总之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睫毛都沾了血,比那个鬼新娘还恐怖。

最后是有个姑娘过来,轻声说自己是医学生,问要不要帮忙。

给她看了,她检查之后,说是累睡了,他01哥才老实,不再折腾。

说完,见郁临不说话,冬瓜小心问:“……怎么了林林哥?”

“没什么。”郁临轻声道。

他抿唇:“以后……记住了。”

郁临哪也没去,在门口坐了会儿,吃了一根甜玉米。

天光逐渐西挪,身后的门“吱呀”打开,里边人出来。

他怔一下,蹲下来,摸摸郁临的手:“怎么坐这?”

郁临看着他,默默递过来一根红薯,宿淮看着他,低头咬一口。

把一根红薯喂完,郁临轻声说:“衣兰是自杀的,她在复仇。”

他抿唇:“感觉没那么简单,想再去小祠堂看看。”

宿淮:“好。”

整理了一些线索,这次去小祠堂的队伍壮大一些。

除了没找到冬青,隐隐不安的冬瓜,还多了一个文静的女生。

“我叫李雪。”女生走过来说,眼睛看向郁临,“你……”

郁临眉眼安静:“你好。”

李雪:“……你好。”

她没有再说其他的,犹豫一下,手里摊开一封信纸。

她说:“你们是去找线索吗?我有……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吗?”

“你……”冬瓜疑惑看她:“这是什么?”

李雪看着手心,哆嗦一下:“这是……她哥……写给赵衣兰的信。”

“她哥?”

“……嗯。”

剧情背景里,赵衣兰有个相依为命的哥哥,但当她被众宾客欺凌时,却并没有出现。

祠堂外有一颗大槐树,树上已经冒出花骨朵,随风传来幽香。

信纸摊开,一行清隽端雅,行云流水地字迹显现出来。

『卿卿吾妹阿兰,见信如面。』

『此去吴中,数年有余,思及吾妹,甚是想念,家中一切可好?』

『吴中生糖,一味曰桂花,一味曰酸枣,滋味不同,风味殊异,思及吾妹嗜甜,取桂花而弃酸枣。』

『忆及年少时,吾与汝并肩村中,幼幼稚童,时槐花如雨,簌簌而下,不及吾之阿兰万一也。』

『今山河国破,九州飘摇,吾辈地处其中,不可不护,与汝分离,吾亦心中憾也。』

『卿卿阿兰,家中母亲如何,囡囡可还听话否?』

『卿卿阿兰,莫要忧思,今吴中大捷,吾亦归家,复见也。』

『兄:李京鸾留。』

信纸拆开又被折起。

冬瓜看着信,目瞪口呆,小声:“他……他好像是去……打仗去了?他不会是……?”死了吧。

所以没能回来保护赵衣兰,

李雪脸色苍白,点头:“可能。”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一种恐怖可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不是欺负人么……”冬瓜握拳,“真特么……都是畜生啊。”

祠堂门口的槐花树被风吹动,发出轻微地沙沙声。

郁临垂眼把信纸递给李雪,轻轻抿唇:“去小祠堂。”

李京鸾。卿卿阿兰。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小祠堂和昨天一样,门扉紧闭,上面连门锁都没有。

朱红木门上,只有一条极窄极长的缝隙。

人多,宿淮没废话,抬步上去,直接拿刀插进去,刀身轻动,门应声而开。

推开门,布满灰尘的院落里陡然扬起一阵风,风沙落叶扑面。

庭院陈旧,踏进去,耳边簌簌一道动静,紧接着,一道充满怨毒地恶意视线朝他们扫过来。

盲眼老妇人拄着手杖,站在院里的土墙下,正在发呆,听见动静,一脸僵硬地看过来。

“你们……?”

她走过来,手杖点着地面,脚步踉跄:“怎么进来的——”

她喃喃,表情扭曲,手里点着的拐杖速度越来越快,几乎游走过来。

“砰”地一声轻微响动,斩鬼斜插在她面前地上,她哆嗦一下,猛得顿住,脚尖怪异点着,止不住地发抖。

“……”

她没有眼睛,皮肤布满沟壑,像陈旧的蜡一样反光,冬瓜看着她,打了个哆嗦:“她是人是鬼?”

李雪脸色苍白,看了眼她的脚面:“应该不是人了。”

这个半人半鬼的老婆婆困在这方院子里,神智已经不太清楚。

她排斥远道而来的客人,但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问她问题,其他问题,她只会翻来覆去的嘶哑尖叫。

问到衣兰,或是:“你知道送嫁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才会说:“死了……全都死了……”

只在问到李京鸾,她沉默很久,缓缓有了反应,说了一句话。

却令人毛骨悚然。

“李京鸾……李京鸾……”她皱眉,又松开,紧接着哭了起来,“李京鸾……李京鸾……是衣兰的丈夫啊……”

“……”

她哭着说:“一起长大的师兄妹啊,他死的好惨,回来的时候,骨头一根根打断了,衣兰去求他的尸体,却被杀千刀的侮辱了……”

“他们,他们还说衣兰偷人。”

“囡囡才五岁啊……五岁啊……就被说是孽种,扔河里了,杀千刀的……”

“他们该死……都该死啊——”

-

院里陡然生出一阵凉风。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身嫁衣的鬼新娘站在了门口的地方,直勾勾看过来。

她一身嫁衣残破,胸口插着一把剪刀,眼睛是两个血窟窿,直勾勾看着祠堂里面。

老妇人哭着,突然感觉到什么,手里的手杖哒哒哒在地面急敲。

她说:“衣兰……衣兰——是你吗?你回来了?我们对不起你——”

她哭着说:“我们对不起你,他们有枪,我们太害怕了,没能救你,也没能救囡囡——”

鬼新娘却不理她,眼睛直勾勾看向祠堂里面。

这里的墙里砌了她讨厌的东西,她进不来,也找不到。

但今天,她感觉到了,里面有她想要的,一直渴望的存在。

郁临看着她,想起什么,眼皮轻垂,他牵着宿淮进去,片刻后,从祠堂拿出一个牌位。

出来后,他把排位递给新娘,犹豫一下,轻声问:“你知道……李绣凤大师吗?”

郁临轻声说:“她是吴中有名的刺绣大师。”

郁临进副本前,因为收集赵家村资料,看了很多访谈。

在众多模糊的线索里,在当地一个很久以前的采访里。

年迈刺绣大师说,她祖籍在此,只是少时父母双亡,经水流到吴中。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记不清了,只能依稀记得县城有个村子,村里有棵槐花,身上有个缝着绣凤的香囊。

那是她的故乡。

衣兰站在门口,五官僵硬,动作迟钝。

她停顿一下,脸上的两个血窟窿微微扬起,面无表情盯着郁临。

随后,她把苍白细长的手指在破衣服上擦了擦,小心翼翼接过牌位。

她抱着李京鸾的牌位,仿佛心满意足,理也没有理后边的人,转身急走了。

宿淮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道:“跟上去。”

衣兰的速度很快,后边人几乎要跑着才能跟上她。

一直追到村子边缘,她踏进坟场,这一瞬间,天空迅速暗下来。

衣兰没有理会,她目标明确,径直朝一个坟包走去。

坟包很高,修的很整齐,上边堆着不少石头。

她伸手,指甲尖锐细长,一点点把上边的土挖掉,露出最下边的棺材。

随着她的动作,暗淡的天光逐渐变成深色,黑夜来临。

月光暗淡洒落,将天地映得几乎透明。

如水的冷光下,坟场上,唢呐声忽然响起,穿透耳膜,四周泥土开始摇摇欲坠,随即一排排棺材冒出来,盖子打开,红灯笼从里面跳出来。

它们摇摇晃晃,如同宾客,缓缓围在鬼新娘身侧。

三月三十三,正是三月的最后一天,在晚上,在坟场。

新娘赵衣兰,新郎李京鸾。

这才是真正的婚礼。

所有赵家村的村民都在这里,窃窃私语声又响起来,喧嚣杂乱,无比的盛大热闹。

“天作之合啊——这丫头,这小子,从小咱们看着长大的——”

“是啊,师兄妹呢,你看看,赵老头嘴都笑歪了——”

“囡囡——囡囡——真漂亮,这小丫头,长大肯定跟她娘亲一样漂亮。”

“京鸾要去参军了?衣兰囡囡怎么办,囡囡还没满月呢——”

“京鸾战死了?尸体呢?哦?被送回来了,什么?被王八蛋抢了——这龟孙,当自己是人物了!”

“他是老爷,有兵啊,还有枪啊,衣兰,囡囡——唉,可怜孩子啊——”

“不要杀我——”

剩下的几个玩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赶过来,站在坟场周围,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注视这场婚礼。

吹吹打打声一刻不停,整个荒凉坟场被数不清地红灯笼照亮。

结束后,衣兰抱着牌位,安稳地躺进棺材里。

没了她的镇压,口吐人声的红灯笼动作僵硬,缓缓转头,诡异地笑起来。

它们朝玩家看过来,说不出地贪婪渴望,仿佛盯上肉的狼群。

一瞬间,它们在红灯映照下,不再是一个个灯笼,而是一个个被困在这里,无法往生的亡灵。

它们生出细长干枯的手,发出尖细地叫声,猛得朝玩家扑过来。

人群四散奔跑,一边驱赶鬼灯笼,一边在主神面板弹出的时候,疯狂点击登出。

冬瓜机灵,眼见荒原挡不住,直往坟场边的树上窜,爬到一半,他看到什么,突然惊叫一声:“姐——”

冬瓜大叫着猛冲下去,扑在坟场里一个棺材上,用力把棺材盖推开。

棺材里,冬青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没有意识。

她被埋在地底,埋了太久,身体变得十分虚弱。

在刺耳的叫声里,勉强睁眼,目光不甚清明,睫毛颤动。

她抬眼,只看见一双充满恶意的鬼脸盯着她,或者说,是盯着她上方,脸色焦急的弟弟。

“冬瓜——”

身后凄厉无比地一声惨叫,

郁临下意识转头。

宿淮手一凉,他低头,发现刚刚还只让他牵着,眼珠警惕看四周的男朋友,忽的拉着他手,搭自己腰上。

动作迅速,行云流水。

紧接着,空气流动,传来一道熟悉地破空声,随后是“砰”一声轻响。

四十米外,郁临掷出一枚叶子。

叶片带着呼啸的风,正中怪物眉心。

“哐当”,他歪下头,栽男朋友怀里。

“……”

他男朋友眼珠黑沉,深呼吸一口气,把他捞怀里抱好,抬手,冷着脸一刀劈了一个鬼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