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大结局(一)

我们南方来的,过来做点生意。”顾荷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毫无芥蒂回答。

“如今北地战事吃紧,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做生意?前头还有一只商队被敌军截了呢。”

“正是吃紧,货物才畅销嘛,他们东西卖不出去,可不得便宜我们?”

“这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顾荷笑了笑,“何况我们也不全是走商,寻人才是正经事儿。”

“想不到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心思也这般大呢,”官爷惊讶,“不知你们所寻何人?我每日在这里驻守,若是见过,一定会有印象。”

说到这里,顾荷摇头叹息,“寻我阿弟,他醉酒赌输家业,被家里人送来参军。可军队哪里看得起他那绵软的绣花枕头?前不久听人说被赶出来了......天寒地冻的,我娘心疼,让我们将他拎回去。官爷,你可见过他?他长得不高,细皮嫩肉的,穿着蓝色流云纹长袍,一处袖口被赌楼的打手撕破了,走路一瘸一拐的。你若见过,一定记得他。”

“这却没见过......兴许他路过时我正好在后厨帮忙,”官爷略有歉意,“要不我再向其他官爷打听?或许他们见过。”

锅里的水开了,顾荷接了一些进汤婆子,剩下的装进杯子里留着喝药。

“如此,多谢官爷帮忙,北边天冷,我们一会儿就得离开,”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几两碎银子,“劳烦您帮我多加留意,等到了城里安顿下来,我们就回来找您获取消息。”

官爷收了银钱,乐呵呵跟顾荷打包票,说有消息一定会告诉她。

顾荷转眼来到外堂,恰好遇见正要出去寻她的苏案宸。

“弟......”

“大哥,”顾荷打断他的话,柔声询问:“咱们是要走了吗?”

苏案宸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马上天黑了,外面不安全,得赶快进城。”

顾荷温顺答应,上前拉住他道,“方才有位官爷说帮我们寻阿弟,你其实不必这么着急。”

苏案宸眼里闪过一丝异样,哪里肯回应?自带着一行人进城。

驿站二楼,两道身影紧紧盯着一行人消失在眼前,其中一位凶神恶煞道,“方才应该应该杀了他们。”

“来时将军说过,不要打草惊蛇。你杀了他们,万一后面再来人呢?又杀了?总会留下破绽的。再说那小姑娘生病了,根本注意不到咱们异常。”

“但他们一行人根本不像商人,也不像寻亲的。”

“出门在外,谁没有一点防备心?还是那句话,将军大业不容出错,等姓沈的到了,随便你怎么弄。”

先前说话的人听罢,只得悻悻闭嘴。

另一边,顾荷坐上马车,苏案宸与顾小青紧随而上,“怎么不好好休息,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我刚进厨房,发现里面被打扫得很干净,碗柜里一点食材都没有。”顾荷将自己的观察说了出来,“冷锅冷炕,像是好久没烧火了,锅角掉落的绿叶菜也发霉了。与我说话的官爷解释,是因为北地天冷,行人少才这般缘故。”

“我留了个心眼试探,没想他当真露出马甲,说有商队被敌军所截。”

问题是他们在陈国国土内,哪有什么敌军?说是土匪还差不多。

“我说起寻找阿弟,他一点不怀疑,还说要帮我们寻亲。又观他虎口有厚茧,不像是掌厨人的手,所以叫你们赶紧上车离开。”

苏案宸与顾小青对视一眼,前者道,“前堂一切正常,几个差役均不见异样。”

顾小青立刻掀开帘子出去,“我再去看看。”

“兴许是我太紧张了,”顾荷心底忐忑,“你小心些,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一行人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往城里去,顾小青则留了下来。

越靠近城门,越能感觉战事带来的紧张和破坏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阴冷之气。

此刻天已经黑了,伸手不见五指,苏案宸上前敲门,出示令牌,经过数遍盘问方才放行。

军营里,会议方散,陆陆续续有人从里面出来,两旁火把熊熊燃烧。

“楚将军今日可稳定些了?”

苏案瑾问一旁的随从兵。

小兵连忙道,“索性解毒及时,伤口恢复良好。只是中刀部位太过刁钻,伤势反复不愈,军医说恢复艰难,便是好了,今后也不能上阵杀敌。”

“下去吧,”苏案瑾挥了挥手。

刺客在匕首上抹了剧毒,若非他随身携带顾荷留下的解毒丹,否则楚将军早就不在人世。

一旁的岑溪风心中惋惜,“其实方才那些将士说得对,秦遇之熟知北地一切,跟他对上,我们一点优势也没有。”

敌军将广,兵强马壮,拥有丰富的粮草和最熟悉边关地形的秦遇之。与之相比,缺衣少食的陈国,瞬间落入劣势。

“将军!”

一名士兵兴冲冲前来,指着他的帐篷方向,“人来了。”

“可是送粮的车队来了?”岑溪风喜出望外,“我这就去看看。”

说着还不忘拉走苏案瑾,

士兵摸了摸脑袋,小声嘟囔:是医官署大人来了。

营内,士兵们紧锣密鼓巡逻,商队未至,粮草车毫无踪迹。岑溪风咬牙切齿骂那小兔崽子谎传军情,要回去好好治一治。

苏案瑾却心有所动,他看着禁闭的帐篷,心脏剧烈跳动,上前将手放在门帘上,却不敢打开。

“怎么还不进来?不嫌外面冷吗?”

帐篷内传来熟悉温和的声音。

真的是她!

猛然掀开帘子,苏案瑾三步并作两步跨,那朝思夜想的人,便亭亭玉立站在他眼前。

不管周围是否有人,他将人一把搂进怀里,用尽力气收紧,仿佛力气小了怀里的人又会随梦消散。

冰冷的甲胄贴在顾荷脸上,让她打了个冷颤。

“你......”

她门想提醒他,你哥正两眼放光看着咱们呢。

“让我抱一会儿,”苏案瑾声音低沉,“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顾荷到嘴的话骤然闭上。

男人患得患失,手臂越搂越紧,好半天才有了真实触感。

原来不是做梦,他松开手,被风吹裂的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的眉目,“你怎的瘦了这般多?”

“我......”顾荷见着笑容越来越灿烂的苏大哥,不得不提醒某人,“屋里还有人呢。”

“谁?岑溪风吗?不用理他。”

顾荷嘴角抽搐:“你自己回头看。”

哪个人这么没眼色?苏案瑾沉着脸,当看清来人面貌时,忍不住定在原地。

“二弟,”苏案宸双手抱臂,兴致勃勃道:“你接着抱,当大哥不存在。”

“大哥?”

喜事接二连三到来,苏案瑾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回来了?为何我没收到消息?”

“弟妹想给你惊喜,拦着没让顾小青报信。”苏案宸笑着调侃,与他相似的眉眼不由自主染上红绯,“你们真的不继续抱了?其实我真的不着急。”

苏案瑾轻咳一声,耳垂泛红,看着顾荷的眼神柔和缠绵。

“你们怎么遇上的?”他问。

苏案宸指着顾荷道,“是弟妹救了我,这些年我中了失魂蛊,人事不省,被望秋水控制在南疆。若非弟妹及时唤醒我,恐怕我还是一具行尸走肉。”

苏案瑾紧紧握住顾荷的手,“夫人,你又救了苏家一条人命,看来为夫只能三世以身相许,以抵你的救命之恩了。”

第一次被叫夫人,顾荷嗔了他一眼,没个正形儿。

苏案宸挑了挑眉,揶揄道:“多年不见,二弟性情大变,仿佛变了个人,看来弟妹功不可没啊。”

苏案瑾不置可否,“这些日子我与三弟一直在军中寻找你的踪迹,以为你最后去了北穹,原来竟在南疆。”

三人叙旧事,帐篷外面传来岑溪风的声音:“不是夫人来了吗?你屋里怎么有男人的声音......嘤?”

“这是怎么回事?活见鬼了?”他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不确定大喊,“苏案瑾,我好像看见你死去多年的大哥了!”

顾荷“噗呲”一声乐了,这一声倒叫对方回了神。

“不是吧?真活的啊?”岑溪风有一万句脏话想说。

衣冠冢都干了好几年的人忽然死而复生?逗呢。

“吃饭了吗?”苏案瑾不理会他发疯,“我让人弄些菜,咱们边吃边说。”

晚膳是一碟豆子,一碟牛肉,一叠青菜并一坛白酒。

三个大男人外加一名女子吃这些东西并不算多,甚至有些寒碜。

苏案瑾将单独一碗阳春鸡蛋面拌匀了递给顾荷,“天儿太晚了,咱们随便吃些,等明日我再给你打只野物。”

“不必了,”顾荷笑说,“我们车上还剩些吃食,只不多,大多都是药材。娘让我给你带了些你最爱的碧螺春来,还有三弟最喜欢的糕点。对了,三弟呢?”

“他今日值夜,来不了,”苏案瑾道,看着她小脸一鼓一鼓将面吃下,忍不住勾了勾唇。

粗糙的指腹抹去她嘴角汤渍,他喝了口酒,抬头问,“你们是如何遇见的?”

苏案宸便将南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只大多提到顾荷,对自己的苦难只用了一句神志不清代替。

当得知顾荷被望秋水威胁,苦苦周旋时,苏案瑾紧紧握住她的手,低语道:“我家夫人最机灵聪慧。”

岑溪风咋舌:“死的那个人真的是望秋水吗?”

这货阴险狡诈比秦遇之还能忍,就这么死了,他总觉得不踏实。

“是他,”苏案宸道,“他死之后,我们身上的蛊都解除了。”

“那么真正的望秋云去了哪里?”

“不知,”谁也不知道。

“你们呢?听说冠军大将军遇刺,你们又丢了望风崖......”

苏案瑾与岑溪风对视一眼,轻声道:“是故意如此的。”

顾荷默默吃面,听见他解释,“秦遇之出计北穹,与我们对垒望风崖。我们的粮食、兵马均无法与北穹打持久战。唯有速战速决方有一线生机。”

望风崖地处险境,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秦遇之借此与陈国对垒,三五不时出兵骚扰。表面看他是想消耗其兵力。实则志在粮草。

他知道陈国能挤出多少粮草,打算等粮草耗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望风崖。

苏案瑾知其谋略,兵行险招,且战且退。

只因他知道,哪怕冬日守住了望风崖,来年开春,也将迎来一败涂地。

既如此,不如引敌深入,瓮中捉鳖。

顾荷只通医术,不知几人打算,苏案宸却是一下就懂了,久久悬浮的担忧少了一半。

“如今只等着沈越禾的粮草到来,就是咱们反攻之日,”苏案瑾道,忽然他发现少了一个人:“黑影呢?”

顾荷与苏案宸将驿站发生的事告诉两人,同时担忧:“这么久没回来,别不是出事了吧?”

“不会。”

“不会。”

苏、岑二人异口同声,言辞凿凿,“黑影乃左翼首领,最谨慎敏锐,不会贸然行事。他应当是没发现什么,但同时又放心不下此事,所以才想留下来继续观察。”

如此,顾荷舒了一口气,害怕万一那伙人真有问题,顾小青着了他们的道。

这夜他们聊到三更方才散去。

夜里,苏案瑾将顾荷搂在怀里,将头埋在她脖颈,吮吸着她身上独特的令人舒适的药香味儿。

他让她再说一遍南疆发生的事,尽管方才大哥已经说了一遍,但他还是想从她嘴里听出她的经历。

这样,他就能将她遭遇的一切刻进脑海里,仿佛亲自陪在她身边一般。

顾荷便轻声将那些事讲故事一般,说于他听,直到头顶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顾荷抬起头,抚摸着他困倦疲惫的眉眼,在那浓密纤长的睫毛下,发现一片黑影。

原来他也很累。

只是在她怀里才能安然入睡。

“晚安,苏案瑾,”她亲吻着他的额头,依偎在他怀中,淡淡酒味萦绕于鼻尖,她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五更天,营地号角吹响,顾荷撑着火辣辣的眼皮起身,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苏案瑾躺下的地方已经冰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