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好戏开演

飞船入港并补充给养时,斯泰菲忙得不可开交。除了抽出部分休息时间陪“星期三”之外——那孩子遇到了麻烦,需要有个可以依靠的人来倾吐心事——她在第一线简直累得快筋疲力尽:除了要为麦克斯和伊凡替班、在舰桥和轮机舱之间跑腿、执行实习工作人员的常规作业、为管理班组充当勤杂办事员,还要在上司去和港口管理方打交道时处理手头的事务。照这样下去,如果她能有时间到行星表面上去逛逛,那可就太幸运了,而且经过三个星期不间断的工作之后,她急需离船休息一段时间。要是她不去行星上散散心,斯文加利肯定会对她说些刺耳的难听话,对于这一点她十分肯定。正因为如此,当艾莱娜从事务长办公室打来电话时,她才觉得心烦意乱。

“格蕾丝副官?我们这里遇到了点情况。我在北区的四号通道。你现在能来一下吗?”

斯泰菲瞟了一眼正挂在飞船外部维修钢缆上的两台工程辅助设备——动力正常,所以它们可以拆下二号发生器;密码器正常,所以它们可以清空大容量邮件存贮轴。“我可以抽出五分钟的时间,只有五分钟。我现在就赶去。什么情况?”

“说不清楚,你来之后我再告诉你吧。”

“‘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斯泰菲正朝最近的船员电梯舱走去。下一步应该解除钢缆连接,然后看看刘易斯大夫是否收到了运来的新手术设备……

“完全不合规矩。”艾莱娜听上去满含歉意,“我这里有位B-5级越权访客。”

“那是——”斯泰菲眨眨眼,“好的,我正在路上。”她将控制环调到另一个设定波段,然后告诉电梯将她送到气闸对接区。“麦克斯?我是斯泰菲。我有个问题,你知道有个B-5级越权访客的事吗?”

麦克斯听上去有些心烦:“B-5级?不,我没听说过。如果在你的权限之内,你可以自己拿主意。如果超出你的职权范围,再跟我联络。现在我正在替凯的班,腾不出手来。”

“哦,好吧。”斯泰菲摇摇头,“B-5级,是不是一种外交特权级别?”

“外交人员、海关、警察,都有这种特权。如果你那里见到的是一张签发给乘客的许可证,就该去找事务长办公室。如果跟船上作业有关系,就再来找我。”

“好的。通话完毕。”电梯放缓了速度,随后滑门打开,正对着四号对接通道的乘客区。这个级别的通道是一条加压的圆筒,直径类似亚音速废物清运喷射机,形成了一道宽阔的走廊,脚下的坡道向上延伸而去,直达远端的太空站到港接待大厅。在通道与飞船相连的这一端,设有各式各样的气闸门和高运量电梯。此时,正有三三两两的乘客悠闲地朝港口方向走去。艾莱娜和一名来自事务长办公室的乘务员等在隔栅旁,那里还有一位乘客——不,等等,那个人不是下船,而是要上船,怎么回事?

“你好,艾莱娜。先生。”她露出职业性的微笑,“需要我帮忙吗?”她迅速地打量着他——黑头发,没有特别明显的特征,看上去很年轻,但带有一种老年人的自信之感,脚穿凉鞋,身上是一条多用短裤,那件衬衫在老家随处可见。他递过来一只白色封皮的小本子。

“我名叫马丁·斯普林菲尔德。”他踌躇地说,“我是联合国驻萨拉热窝特别外交使团的一名随员。”他淡淡一笑:“我得说,上次登上尼基时,它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尼基?您是说——”艾莱娜想对她使个眼色,但太晚了。

“这艘船还在船厂时,我们就这么叫它。想来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斯普林菲尔德自己点点头,似乎在确认什么事情。“很抱歉我对你们提这些事情,但我来这儿是因为周大使迫切地需要为某些问题求得答案。这里有没有说话方便的地方,让我们能谈谈?”

“说话方便——”斯泰菲差点变成了斗鸡眼,尽量调解着心中一阵阵互相矛盾的冲动:快点摆脱掉这个烦人的老百姓,我才能回去工作;还有,真该死,他居然是个政府工作人员!现在我能怎么办?“噢,是的,我想可以。”她警告般地盯了艾莱娜一眼,可艾莱娜只是耸耸肩,露出一副无能为力的神情。“您过来一下好吗?我能看看您的证件吗,先生?”

“是真的。”艾莱娜脱口而出,“白卡。他就是证件上的人,我检查过了。”

斯泰菲再次勉强露出笑容。“我当然知道你检查过了,不然你也不会给我打电话。”她看了看马丁,“请跟我来。”

似乎一切还嫌不够乱,她刚转过身就看到一小群人正顺着通道走过来,里面有两名船上的演艺人员,一两位商务旅行者,几个拎着旅行箱、模样疲倦、刚从冬眠中解冻的统舱乘客,还有“星期三”。这时“星期三”也看到了她,当然不会对她置之不理。“啊,格蕾丝副官?你忙吗?我只是想说,我感到很抱歉,那天——”

“没关系。”斯泰菲怠倦地应道,暗自盘算自己怎样才能从这场谈话中脱身,“你好吗?看来你要去地面上——有什么打算?去观光吗?”

“星期三”稍稍快活了一点。“对,是要去观光。”但她马上又变得严肃起来,“明天大使馆要举行一场纪念仪式。这个星系里所有的莫斯科人都受到了邀请,我今天早晨收到了邮件,我觉得应该去参加。照帝国时间计算,事情已经过去整整五年了。”

“好的,你去吧。”斯泰菲连忙说,“如果你回到船上后想找人谈心,尽管呼叫我就是了。我现在有点忙。”让她感到安慰的是,“星期三”点了点头,接着便加快脚步去追赶那帮一日游的观光客了。我为什么要让自己卷进来?她暗自纳闷。在第一晚那次破坏性的搅局之后,她和“星期三”一起坐了两个小时,听那姑娘倾吐伤心事。斯泰菲当时真想掐死某个人——开始是杀害了那孩子家人的凶手,后来当她意识到“星期三”耽误了自己多少时间,便想掐死那孩子本人。不过,她还是给乘务员发了一份报告,小心翼翼地脱了身,而当她第二天再去查看时,“星期三”似乎已经没事了。那姑娘还同B312舱房的大块头一起消磨了不少时间。斯泰菲年轻的时候也像个橡皮人,具有超强的复原能力,当时父母离异曾令她十分痛苦,但她可不记得自己曾趴在一个全然陌生的人的肩头倾诉灵魂深处的秘密,也没有打算在晚餐时挑起一场争斗。她觉得那孩子真是给惯坏了,就像大多数富家子女一样,大概这辈子还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担心过。

斯泰菲来到船员电梯前,突然一惊,意识到大使馆来的男人仍跟在自己后面。他是什么?狗皮膏药吗?她暗想。

“我们可以在行政规划套房找个角落,或是找一间会议室。不过,如果您不反对,我或许可以先去检查一两件应该由我监管的工作。”让你不要来烦我才最好,嗯?

“如果您需要亲自检查工作,我可以跟在后面,绝不碍您的事。”斯普林菲尔德靠在电梯车厢的侧壁上。他显得很疲惫,或许是很不安,也可能是又累又不安。“但恐怕我会给您增加不少工作。周大使之所以派我到这里来探查,是因为我是他能找到的最近似船运专家的人。我们有个问题需要解决,尽管有点像大海捞针——具体来讲,我们有理由相信,有一名或多名长途旅客正在利用这艘飞船充当交通工具,在前几个停靠港干了些不妥当的事情。”

电梯开始减速,正在接近电源连接区。“您指的是走私吗,或是船员存在不法行为,还是有人想劫持飞船,先生?因为除了这些之外,我看不出您所说的不妥之事能和白星公司有什么关系。到目前为止,我们一路上非常平静。”

电梯门嘶嘶地打开,斯泰菲走了出去。尤里正斜倚在墙上,身旁是巨大的灰色开关控制箱。“全部连接完毕,副官。你想巡视一下吗?”

斯泰菲点点头。她只用了一分钟就看出来,尤里和吉尔干得非常出色——吉尔已经匆匆忙忙地离开,别处需要她。“好的,我们测试一下。打开开关,关闭。”她等在原地,而尤里正在与轮机房通话,执行启动前的例行检查程序。橱柜一般大小的开关控制箱开始加载负荷,发出了一阵嗡嗡声,接近五十兆瓦的电流经由同斯泰菲拇指一般粗细的超导电缆涌入了控制箱中。“很好。”她在尤里的工作簿上签好字,然后将控制箱封了起来。

“我们去找一间会议室吧。”她对马丁说,“您是否觉得有必要核查一下我们的飞行记录……”

“恐怕不是我是否觉得有必要的问题。”他平静地回答,当电梯舱门关闭后又接着说,“我并不认为你们在飞行过程中会遇到什么麻烦,我们正在找的那个人或是那个团伙更有可能在地面上制造麻烦。”

“麻烦?什么样的麻烦?”

斯普林菲尔德的表情变得阴沉起来:“我不能告诉您,但其糟糕程度已经足以让此地的正式外交使团决定对外保守秘密。如果您需要确认,可以同白星公司总部法律部的维多利亚·麦克埃尔温取得联系,她会告诉您该做些什么。同时,我需要查看你们的乘客名单,包括本次巡回航行开始以来上下船的全部旅客,还有临时雇员的名单——任何在这里的工作时间未满六个月的人员。我也需要获得进入贵宾舱的特别授权,如果您没有批准进行搜查的权力,请告诉我谁能授权。最后,我还需要到你们的轮机舱巡查一下,检查发往几个特定目的地的托运货物——包括任何体积不大,在到达此地后已被那些从地球、土尔库和艾格尔星球登船的乘客取走的物品。”

“就这些吗?”斯泰菲怀疑地问。他这几句话概括出来的工作会让人忙上整整一个星期。每到一个目的地,上下船的旅客占总人数的近百分之四十,目前沿途登船的乘客就有六七千人,更不必说那些演艺人员了:船上有整整一支室内管弦乐队,从罗森克兰茨前往艾格尔,而娱乐部还在不停地解雇和招收其他非正规演员。“我最好马上帮您解决问题。如果您不介意,我会领您上楼去见我的长官——两小时后我就下班了,而且明天要上岸休假。”

“好吧,我不会打扰您太久——不过,我们开始吧。我得在二十四小时内向上级报告情况,到时候必须报告调查结果,然后我可能不得不请你们协助我逮捕某个人。”

与此同时,弗兰克已经到达了地面,正因为徒劳无功而垂头丧气。“你能解释一下吗?他们为什么不能见我?我在四十三天前就已经预约妥当,通过东京的领事馆获得了许可。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问题。”小屏幕上的男人清了清嗓子,“您可以这么说。”他好奇地看着弗兰克:“我们此时正在进行全体人员培训,巴克斯特部长无法抽身。另外,所有使馆成员的约会都已被缩减,而在我们的工作组日志中,我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您的信息。您愿意重新预约吗?安排在下个星期的某个时候?”

“我的飞船后天就要启程了。”弗兰克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下星期根本来不及。巴克斯特大使是否能接受电话采访?如果考虑到安全问题,我们不必面对面接触。”

“我看一下。”屏幕一瞬间变成了空白,但那人很快就回来了,“很抱歉,先生,在下个星期四之前,部长一直没有时间。我能帮您再做其他安排吗?比方说,通过远程频道进行采访?”

“我得查一下自己的预算。”弗兰克承认,“我的带宽使用是受限额限制的。我能回头再就远程采访的事跟你联络吗?你是否介意重新核查一下,看看我是否确实不在你们的名单上?如果部长没空,是否有可能安排我同莫罗大使谈谈?”

“对不起,大使也很忙。我刚说过,先生,若想在这个星期里请求接见,估计没太大希望。我尽力而为,但不能向您许诺什么。”

弗兰克把临时通话器放到一旁,不耐烦地站起身。每当遇到这种时候,他就感到自己像是蒙着双眼走在一条涂满润滑油、还被星际小丑撒上香蕉皮的走廊里。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非得现在出他妈的岔子?如果他采访成功,让巴克斯特,甚至莫罗承认他们的同事正遭到追杀,那可是爆炸性的新闻,然而他们却不肯合作。整件事让人感到像是一次计划周密的保安封锁行动:预先约定的会见被取消,高官们的公开露面仅限于小心控制的区域之内,来宾名单也经过仔细审核,而事情的真相如同正在腐烂的尸体,像往常一样被“无可奉告”的言辞笼罩着,散发出乏味的臭气。

公园里的空气依然很凉爽,还稍稍有些潮湿,但带有加热装置的长椅却很干燥,足够让弗兰克舒舒服服地工作。他折起移动式办公装置,站起身。白杨树绽开着花穗,他缓步前行,头顶上的杨絮好似天花板一样,在晨风中跃动飘落。在一座青铜制成的战争纪念碑前,小路与另外两条散步道交汇在一起。附近到处都是这种纪念碑,千篇一律,令人厌烦。弗兰克在碑前停留片刻,戴着眼镜将它审视了一番,体会着千古一瞬的怀旧之情。近一百年前,就在此地,敌方的一支部队曾对征服者的侵略军发起了英勇的抵抗。他们伟大而尚武的灵魂被供奉在英烈祠中:胜利者之所以建起这座纪念碑,不仅是出于宽宏大量,更怀有狡猾的意图,希望彰显自己的赫赫武功。谁也不喜欢夸耀自己屠杀了一帮心惊胆战、食不果腹、装备低劣的壮丁兵,弗兰克提醒自己,当你击败了巨人一般的敌人时,才更容易让自己成为英雄。如果能接近那位可敬的埃尔斯佩思·莫罗阁下进行采访,他必须提出一个问题:“新德累斯顿有一亿四千万孩童、九千万弱不禁风的老人,再加上六亿多普普通通的百姓,他们只满足于过好自己的生活,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判处这些人死刑,会是一种什么感觉?”

弗兰克顺着小径继续向前走,从一台巡行的园丁机器人身边经过。从那股味道上就能辨别出来,它从黎明时分遛狗的市民那里收集了不少废物,正在体内进行发酵。这条路旁的树木分布得很稀疏,在树木和后面的草地之间安放着一张张公园长椅。每张长椅上都镶着一块饱受风雨侵蚀的白镴合金铭牌,历经岁月洗涤几乎褪成了灰色,上面镌刻着一行行字迹:“深情怀念二等兵艾弗·温西克,父母谨立。”或是“斯人永诀,记忆长存,追怀炮兵中士乔治·莱加特。”这座公园将自己的历史披挂在身上,骄傲得就像戴着一排勋章:从追忆战死者的纪念物到白色的藏骸所,无一不在炫耀——那座收存尸骨的房子用敌军的头骨和大腿骨建成,现在被公园管理员用来停放剪草机。

随着树行戛然而止,小径开始向下延伸,通往一座混凝土地下通道,地道上面便是将公园与市中心分隔开来的公路。如今不知道这里是否还能被称作市中心。早先此地原是一座小农庄,后来毁于战火。接着这里又出现了一座村庄,逐渐发展为小镇,但随着第二次战争降临,又被夷为平地。随后小镇得到重建,并变成了城市,接着遭受了猛烈轰炸,然后再度重建。后来“阿特-冯德拉克商场”被改造为“专注者冯德拉克生态大厦”,竖满了混凝土塔楼和带有闪闪发光的彭罗斯釉面瓷砖屋顶,向四处蔓延,像沉睡的巨人一样横卧在大地上。这里一直被历史用重彩肆意涂抹,而一座座战争纪念碑则标志着死亡气息最浓厚的热点地带。

尽管此时只是清晨,路上已经有了一些车流,同时还能看到几个行人——一对早起出来晨跑的夫妇,三个踩着助步器的孩子,一位背着硕大背包的老妇人,脚穿靴子,身形瘦削结实,看上去像个徒步旅行者,正在凝神端详一只过时的移动式地图显示器。一列本地的送货车嗡嗡响着从路面上驶过,一节节货厢挂在长途牵引拖车后面,就像一队小鸭子。一只海鸥居然不可思议地飞到了这么远的内陆地区,正在他的头顶上盘旋,用粗哑的叫声维护着自己领地的主权。

“下一趟开往波特巴的火车是什么时候?”他高声问道。

“您还有二十二分钟。请选择:预约订票,显示前往火车站的路线,重新扫描——”

“请订票并显示路线。”无处不在的地理计算机网络与地球上多种多样的服务相比显得很粗劣,但它还是派上了用场,而且谢天谢地,这玩意儿并没有插播动画广告。一道光迹闪动着出现在他面前,指向生态大厦的一个入口。弗兰克跟随指示穿过用卵石巧加装饰的空场,绕过一群笑闹不止的骑独轮自行车的人和一座喷泉——喷泉雕塑中的爱神厄洛斯像是正在惨遭利尿剂的折磨。

火车站位于六层,这是一座装有玻璃墙的中庭,侧边开有一扇扇滑门,供乘客上下车厢。弗兰克无精打采地坐到一张座椅上,取出键盘随意敲打着(尽量让自己真正体味车站的情调——他垂头丧气地想,这座铬合金和混凝土建筑的立意像是要把烧焦的木炭还原成大树)。这时他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喂?”他将通话保持在单纯语音模式——这里有不少人,图谋不轨者很容易就能把他的视窗/摄像头抢走。

“弗兰克吗?是我。我在这儿,你在哪儿?”

“你在这儿——”他翻了翻眼珠,下意识地开动脑筋琢磨着这孩子的话,随后启动了地理定位程序,查找呼叫者的位置,“哦,有事吗,星期三?”

“我,呃,我刚下船。不过我想问问,你今晚忙吗?”她说得又急又快,“你知道吗,有一场招待会,就是用红酒和奶酪招待来宾的那种派对。我接到了邀请,上面说我还可以再带上一位客人。我以前没应付过这种场合,可人家又极力建议我去参加——”

弗兰克尽力不让自己叹气:“我刚才去采访,被人放了鸽子。如果没办法补救,我想到时候或许有空,但也可能不行。那是个什么招待会?”

“是一场灾难五周年死者追怀聚会,让德累斯顿的所有莫斯科公民团聚。招待会在大使馆举行,你知道吗?我的,呃,我的朋友们说,你可能会感兴趣。”

弗兰克猛地坐直身子,几乎没有注意到站台上的其他旅客已开始朝登车门走过去。“等等,这可真是妙极了!”他兴奋地说,“我正想搜罗一些富于本地特色的东西,说不定我能找机会采访一下普通百姓。你刚才说,聚会什么时候——”滑门打开,车里的乘客走出车厢,外面的人拥进去填补了他们腾出的地方。

“萨拉热窝的莫斯科高级领事馆。今晚——”

弗兰克猛地一惊。站台上的人正在迅速减少,而火车还未开走。“哎呀!给我发个邮件好吗?我现在要赶火车,再见。”他飞快地挂断电话,疾步朝登车门跑去,刚冲进车厢,发车铃就停了。

“波特巴?”他低声咕哝道,扫视着四周,寻找空座位。“波特巴?我他妈去那儿干什么?”他叹了口气,强令自己坐下,这时乘客助理系统发出了一阵悦耳的和弦音,火车从轨道的道床上浮起,开始朝隧道入口滑行。“下一趟从波特巴开往萨拉热窝的火车是什么时候?”他闷闷不乐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