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碰撞的活火山-8
选手们轮流进行前采, 用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结束。
夏既以维持着谦虚文弱的形象帮忙扶着采访间的门板,友善地让举着录制机器的工作人员们先行离开。
经纪人在外面喊:“夏既以。”
“来了!”
夏既以火急火燎迈出门的步伐还是出卖了内心的惶惑。
宋弋面无表情地瞧着夏既以的背影,晃到景斯存身边, 勾住景斯存的肩。
宋弋十分解气地想:
这种绣花枕头居然也敢自称是高中就去国外留学的学霸?
就这,还商学院呢?还金融专业呢?
宋弋撇着嘴:“毕达哥拉斯定理这种最基础的数理知识都不知道还来参加脑力竞技......”
宋弋没吐槽完, 因为景斯存实在是——
太“炙手可热”了。
不是说景斯存的气焰权势或者抢手程度什么的那些。
而是单指字面的意思:
景斯存非常烫。
宋弋压低声音:“景斯存, 你这得是烧到多少度了?”
景斯存早已收起硬刚夏既以时的气势,懒洋洋地瞥了宋弋一眼。
眼底带着压制的疲倦和病气。
景斯存说:“还不把手拿走?”
“哦, 哦哦哦......”
宋弋哪敢惹这位高烧不退的脆弱大佬?发烧把眼睑都给烧红了还坚持录节目呢。宋弋都怕随随便便揽个肩膀就把景斯存压垮掉, 赶紧把胳膊收回来了。
回到休息区域,宋弋在包里翻了好半天才翻出一块糖。
好兄弟贴心地剥掉糖纸, 把糖块托到景斯存被鸭舌帽遮住的下颌阴影里。
宋弋也不知道哪是嘴巴, 胡乱把糖往人下半张脸上怼。
景斯存病恹恹地偏开头:“我只是发烧,还没瘫痪。”
“你可少说两句吧。”
宋弋就剩下这么一块糖了,想让景斯存含着分分心。
多贴心的兄弟情啊。
结果宋弋转头就看见景斯存突然红着耳根剧烈咳嗽起来。
宋弋:“?”
景斯存的头有些疼,放任自己懒散的时候各个感官都会迟钝。
舌尖卷着水果硬糖移动到腮边,糖体在口腔里慢慢融化开来, 景斯存才突然尝到一股熟悉的荔枝味。
清爽,甘甜,令人眷恋。
二十几个小时前在杂货店里和柯霓共同品尝一块糖的温存印象猝不及防地袭来, 景斯存掩唇咳起来, 咳了个震天响。
宋弋拍景斯存的背, 自认关怀地问景斯存是不是被咽口水呛的。
托宋弋说的福。
他差点没呛死。
景斯存好不容易止住咳嗽,闭上眼, 眼前尽是柯霓接吻后的神情。
她那双眼睛迷离,羞涩,水雾迷蒙......
景斯存想起柯霓在视频通话里的逞强和装开心时的夸张的笑容。
柯霓甜甜地说:“开心呀。”
景斯存咬碎嘴里的荔枝味硬糖。
哪里像是开心?
分明满眼低落......
宋弋在旁边用胳膊肘碰碰景斯存:“欸, 你没事吧?”
景斯存说:“没事。”
宋弋嘀咕:“实在不行我们退赛去医院吧,录节目哪有命重要啊,你要有事就说,别自己逞强忍着。”
宋弋刨根问底地询问景斯存的身体状况,景斯存说自己真的没事。
他只是......
景斯存由衷地叹:“想柯霓了。”
宋弋连个犹豫都没有就敢接话:“唉,我也想我妹妹他们,要是没有节目组这些鬼鬼祟祟的小动作,我妹妹啊何挚啊还有老戴,他们没准就能留到现在和我们一起录最后两期。”
景斯存:“......”
他刚才是这意思?
对牛弹琴。
鸡同鸭讲。
宋弋还在跟这儿真情实感地感慨呢。
景斯存已经嘎嘣嘎嘣地嚼着糖渣把鸭舌帽重新盖脸上了,懒得多费口舌。
景斯存有些头疼,浑身酸痛,在选手和工作人员们时不时响起对话声的休息区域里抱臂,靠在椅子背上歇了片刻。
人静止不动。
大脑飞速转——
网络上的舆论走向,景斯存不用多看也能猜个大概:
既然那些人愿意如此大费周章地煽动,不可能只是为了泼一盆脏水。
夏既以必须是这个节目的冠军。
夏既以那种学历和本人能力严重不符的菜狗子选手,节目组要怎么样才能确保他得到最后的冠军呢?
实力不可能在一朝一夕间突飞猛进。
估计是要靠一些巧妙作弊的技巧了。
没人知道以往的比赛里夏既以有没有过作弊或者作弊到什么程度。
景斯存也不知道。
他不怕他们作弊,前采时甚至兴致勃勃地往迅猛蔓延的火势里随手丢了两把柴。
景斯存打算推波助澜一下,让夏既以他们自乱阵脚。
手握答案就觉得能稳赢?
不好意思,还真不一定。
周围乱哄哄的嘈杂声徒然安静下来。
副导演熟悉的声音响起:“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新请来的几位选手。”
节目组为了捧夏既以真是煞费苦心,请来的十几位选手还真是有些名气的。
身边的宋弋都激动过一下。
宋弋压低声音感慨“我靠”,景斯存拿掉鸭舌帽看过去——
有一位选手早年在海外的记忆类比赛节目里得获得过不错的成绩。
是宋弋童年时的男神。
宋弋的E人属性大爆发。
副导演一走,宋弋就过去和男神打招呼了。
宋弋美滋滋地说自己是因为人家才对记忆方法感兴趣,很快就和对方熟稔地互关了某社交平台的账号,还添加了联系方式。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照例在录制开始前收走了选手们的通讯设备。
宋弋和人家说让小心着点。
工作人员点头。
宋弋还在叭叭:“价格单说,我那可是拥有男神联系方式的宝贵手机啊!”
副导演宣布《极限脑力会》的第十期是友好的非淘汰赛制:
不排名次。
算决赛前的放松局。
话外音十分明显的:
整季节目最终的胜负要在第十一期节目的决赛场上才见分晓。
至于为什么今天就cue到第十一期......
景斯存平静地抬眉,寡冷地看了印在主舞台背景墙上的logo。
宋弋的男神在第十期节目正式开始录制后的比赛里对上夏既以。
宋弋本来还挺担心夏既以耍小手段的,结果他男神在记忆类的比赛项目中居然会失误输给了那个姓夏的。
比赛项目是观察光点矩阵记住光点闪烁呈现的摩斯密码,从而推出数字。再根据这些数字推断异形连环锁需要旋转的圈数或移动的位数,最终解锁。
在宋弋看来,这种程度的记忆类题目纯粹是切磋型的观赏赛。
他男神不可能会输的啊。
宋弋这些年里反复观看那个海外节目,没有上百遍也有大几十遍。
男神实力那么强,摩斯密码1和9能记错?
男神和夏既以微笑握手。
一个说着后生可畏。
一个说着前辈谦让。
宋弋听得眉头紧锁,都能夹死一只苍蝇,整个人比吞了苍蝇还恶心。
宋弋还没理清其中弯弯绕绕的诡计,忽然听见副导演宣布:
大家休息半小时,继续录制第十一期。
选手们一片哗然。
第十期的比赛的确是简单,录制时间却也不算短了。
再继续录制第十一期节目恐怕要通宵......
状态好的选手尚且觉得疲惫,更别说景斯存还发着高烧。
宋弋几乎要冲过去和节目组的人吵架了,被景斯存滚烫的掌心按住肩膀。
Zoe他们已经和副导演他们争执起来,副导演一脸无奈地解释——
新请过来的十几位选手和三位老资历嘉宾时间有限。
上面发过话了:
今天就算通宵也必须录完最后一期。
操!
宋弋皱眉问景斯存:“还能挺得住?”
景斯存掀起眼皮,眼里噙着志在必得的笃定和笑意。
景斯存说:“死不了。”
夏既以默默坐在不远处的人群里,目光依次扫过额角沁着汗水的景斯存、正皱眉跟景斯存辩驳的宋弋。
夏既以内心很得意。
前采时夏既以的确被景斯存吓到过,反复和经纪人确认比赛的项目。
有节目组保驾护航,这场比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景斯存赢。
景斯存的确是不可小觑的对手,在之前的比赛里夏既以提前知道题库,练过将近四个月,还是没赢过。
那又怎么样?
可惜,这个冠军它必须是姓夏。
宋弋那个蠢货大概还不知道他溜须拍马加到联系方式的所谓男神,其实是节目组花重金请到国内的“演员”。
有钱能使鬼推磨。
当然也能使这些天赋异禀的人低下高高的头颅打假赛。
而且,节目组还正儿八经地请来了三位老资历的嘉宾。
经纪人说过,眼见为实,有这三位老教授亲眼见证,没有人会怀疑决赛成绩的真实性。
宋弋找工作人员要了一袋冰块,景斯存把那袋冰块按在额前。
夏既以咋舌:
凡事要凭天时地利人和,连老天爷都不愿意帮景斯存。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景斯存忽然睇过来一眼,夏既以僵着脊背愣了一下。
景斯存他......
夏既以收回视线,眉头紧锁。
景斯存到底是真病还是假病?一袋冰块就能治好发烧了?装病骗人放松警惕?
甚至工作人员组织选手们再次进录制大厅进行最后一期的节目录制时,景斯存已经一丝病态都看不出来。
之前有选手说:景斯存其实属于实力强的佛系选手。
放屁。
景斯存佛系个屁。
夏既以遥遥看去——
景斯存双手插兜,波澜不惊地对着夏既以勾了勾唇角。
总决赛是记忆加计算类的比赛项目,景斯存双手撑着操作台,像一头准备捕猎的豹,眯着眼睛听倒计时的秒表声,等待开始。
有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模样。
倒计时三。
倒计时二。
倒计时一。
比赛开始,无数字母和运算符号开始在屏幕里无规律地闪烁跳动。
选手们要做的是迅速记住其中的有效字母,并根据培根密码迅速转换成相应的字母,拼出英文单词所代表的数字。
数字按照运算符号出现过的顺序进行计算,得出最终答案。
所有操作台中的比赛题目都是一样的,用时最少的选手获胜。
夏既以无需记忆或者计算,余光瞄到景斯存开始在答题板上写字,夏既以迅速写出早已烂熟于心的答案。
景斯存潇洒地把笔往操作台上一丢,夏既以先发制人拍了完成键。
现场响起一片讶异的喧哗。
景斯存盯着屏幕,重新拿起笔写了一串数字,然后拍下完成键。
走到决赛的选手实力相当,在景斯存提交答案后的一分钟里不断有人提交。
主屏幕上实时显示着选手完成项目的时间的排名情况。
第一名,夏既以,3分29秒。
第二名,景斯存,4分31秒。
......
夏既以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位教授突然拍着桌子站起来。
苍老的声音郑重而严厉:“我想问问节目组,题目里的字母在3分45秒才显示完毕,为什么有选手可以提前十六秒知道答案?”
夏既以整个人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一寸寸转过头去看景斯存的答题板:
答题区域外的无效区域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段用培根密码加密过的字母。
夏既以不知道,这段字母解密后的答案是:
pig.
-
柯霓一直没有景斯存和宋弋的消息,她心乱如麻地在平板电脑上写写算算。
凌晨两点多钟,连星期二都睡着了,景斯存和宋弋的手机号码还是打不通。
之前他们去录节目,就算最晚的一次凌晨两点也已经回酒店休息了。
这次到底怎么回事?
节目组到底在最后两期里安排了多浪费时间的项目,竟然录到这个时间还没结束?
柯霓守着手机一直没睡,不断刷新朋友圈里的内容。
宋弋没发过动态。
柯霓又想起林西润在电话里的劝慰:
柯霓,算了。
普通人怎么能和他们斗呢?
就像已经用金钱写好了结局的故事,普通人怎么都无力改变。
柯霓失魂落魄地想: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糟糕、太荒谬了。竟然会让那些只会用鬼蜮伎俩的人拥有话语权,让那些龌龊不堪的手段能赢得备受拥护的荣耀。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会如此的不公平?
柯霓在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和对景斯存他们的担心里握着手机等待。
一直坐到宿霭初收,东方既白,柯霓忽然听见敲门声。
很轻,叩一下后会顿两秒钟再叩。
这个轻叩门板的声音柯霓知道的,一定是景斯存来了!
像被叩响心扉,柯霓急到拖鞋都忘记穿就往玄关跑。
柯霓拧开反锁,猛地推开厚重的防盗门。
门板边沿被一只青筋微显的手反手拦住。
景斯存修长的手指扶着门边,哑声笑道:“这是想撞死谁?”
楼道里微凉的空气落在肩头,柯霓才想起自己忘记披睡袍。
柯霓只穿着吊带睡裙:“你怎么这个时间赶回来了,不是还要继续录最后一期?”
星期二闻声而来,看到景斯存,兴奋地汪汪叫了两声。
楼道里的灯亮了。
柯霓这才看清楚景斯存的状态:
景斯存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略显凌乱,眼睑和眼尾都是红的。
他不适地蹙了一下眉,却无法克制不断起伏的胸口。
呼吸节奏因病态急促,一滴虚汗沿着景斯存的侧脸滑落。
柯霓惊诧地扶住景斯存:“你......”
景斯存温柔地笑了一下,把潮湿滚烫的额头埋进柯霓颈窝。
唇齿间灼热急促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扑在柯霓皮肤上,景斯存说:“柯霓,别再逞强说开心,也别再熬夜难过了。”
景斯存拥住柯霓的腰背。
“这个世界还不算太糟糕。”
“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