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抱紧点。”

“阿姨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刚刚才和叙深吃饭到一半。”顾苑本想加菜,直到服务员进来才发现:“诶,叙深原来加菜了。”

顾苑在职场打拼那么多年,之后去了文化交流中心,这些年,也在圈子里打出一套自己的为人处世风格。

面对温晚宜,端的也是温婉和气的架子。

她五十多的年龄,面貌又保养得好,看不出有五十。

相比于她的客气,她的儿子严子瑜算是平常稀松的那个了,趴在桌子上吃东西,啃大排骨,吃到一半还碰了碰自己的小牙。

顾苑每次目光落到他身上才会真实一些,里面有一些严厉和苛责。

“妈妈说过多少遍了,吃饭不要趴桌子上,衣领和袖口都脏了,哥哥和嫂嫂都在这儿呢,不讲究啦?”

可能是有外人在,严子瑜稍稍不好意思了些。

腼腆笑着坐直,说了句不好意思。

顾苑视线全程在小儿子身上,满意地笑了笑。

江叙深在这儿却不怎么坐得下去,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顾苑还想说他今晚怎么这么多电话。

可看江叙深出去并未拿手机,要说的话也顿在了那儿。

他这个儿子,多少和她还是不亲。

温晚宜也注意到了,在意江叙深情绪,坐了会儿和顾苑说一声,在他之后出去。

“江总。”

温晚宜走他身后,在江叙深要出去时喊住了他。

江叙深确实不是打电话,但也有事。

来时记得车停在了街区外,这个点,说不定车流多,他想去挪车。

但温晚宜喊他,他立住。

男人今晚穿的是白色衬衣,配黑西裤在夜幕里显得清冷而颀长,但那身型充满贵气。

他也看见温晚宜今天的穿搭,浅色法式针织衫上衣搭同色系半身裙,微微掐腰但看不出完整身型。

头发稍稍弄了小法式卷,也只发尾点缀一下。

耳上点缀一颗小珍珠,让她看起来更是精致而温柔千金风。

江叙深还是第一次见她戴耳坠。

很是好看。

“怎么了。”

“你去哪?我陪你。”

温晚宜刚刚就注意过了,江叙深貌似是有事,顾苑来后也不怎么说话。

“挪车。”江叙深:“来时Brian好像没有把车停好。”

“我陪你吧。”温晚宜:“趁着还有精力走得动,免得再待会儿真的有点累了。”

江叙深看了眼她脚上穿的鞋。

是香奈儿家的小高跟,她之前说过孕期就不会再穿高跟了,可今晚还是穿了出。

“怎么没穿平底鞋。”

“出门随便拿了双。”温晚宜第一句解释是这,但紧接着也稍稍讲实话:“好吧,其实也是因为我第一次外出谈事情,还是独自去谈。哪怕这次事情谈不下来,客方还是要撤资,我想还是尽可能认真一点。”

说着,像是很骄傲似的,她稍稍抬了抬脚。

“我可是孕四个月的人了呢,还能穿高跟鞋,怎么样,厉害吧。”

那小俏皮的样活像给江叙深邀功。

不知觉也暖了下江叙深心头有些冷硬的地方。

视线在她白皙娇俏的脸庞上落两秒,他敛眸,又瞧了眼她那双脚。

温晚宜的脚确实是娇小,脚背也白皙,每次穿高跟走多了轧出压痕就特别明显,偏偏她还不怕,穿过一次吃了痛还总是要穿。

江叙深本来站那儿像是也在想,之后,没有犹豫,过来将温晚宜打横抱起。

温晚宜还想着待会儿还得好好地回去见见他母亲,要想话术,还得来跟他对信息,这也是她跟着出来的目的。

没想到男人走过来手掌扣住她大腿弯,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温晚宜身体悬空下意识低叫了一声,之后手臂条件反射勾住他脖子,可那一秒脸差点跟他贴上,温晚宜又是一阵惊吓。

“江叙深——”

“抱紧点。”

男人声线低冽而沉稳,他目光直视前面,像是完全不为所动,可那低沉声线像什么带有吸引力的弦音,悄然扣入她的心扉。

她近距离盯着他那张极具张力矜冷的脸庞。

温晚宜觉得心在跳,却又不仅仅是因为被他抱起来。

也是因为他这突然磁性的一声。

温晚宜:“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就不怕我直接摔了,我心都要吓死了。”

江叙深:“我抱你摔倒的几率,不足你穿高跟鞋摔的几率十分之一多。”

温晚宜鼓了鼓气,有点不服气。

他这么小看她?真不知道她原来读书那阵又要考试又要去找实习工作,那段时间天天穿着套裙踩高跟鞋怎么过来的了。

“那你也不能这么突然。”

温晚宜窝在他颈窝压低了声:“……地抱我。”

江叙深没有说话,但他手里的劲稍压实了些,也这么稳妥地抱着他。

温晚宜安安心心待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以及,被他在路边抱着走的那种尴尬。

好在这是私房菜馆,这周围也都是些逼仄梧桐小道,除了偶尔两个行人,没有了别人。

温晚宜静静感受耳边吹过的风,还有他隐约的呼吸。

她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心跳。

绷着待了一会儿后,她才放松,也认命地伸过一个胳膊轻轻环住他的腰,脸颊也贴到他硬质的胸前。

“你觉得,我刚刚在客户那边说话怎么样?”

“什么,没听清。”

温晚宜抬起脑袋:“刚刚,邰温书,你不是吃醋吗?”

江叙深抱着她,瞥了眼她小脸。

“什么时候。没有。”

男人声音低沉好像真没有那事。

温晚宜抿抿唇,也解释:“辉呈突然撤资,澜姐着急坏了,所以她让我来挽回。其实大家都知道成功几率就那么些,我也知道这事挺难的,但是吧,就是憋一口气想完成。”

话说着,也终于到了他停车的位置,商务轿车的车后门打开,江叙深才是把她抱进了车后座。

没有提工作上的事情,而是让温晚宜坐好。

他说:“温晚宜,我帮你换鞋,你不要乱动。”

他去打开前座车门在前面拿了什么东西,再之后,一个崭新的鞋盒由他拿来。温晚宜稍稍惊讶了下,本以为又是什么奢侈品单鞋,却没想到,精致的鞋盒内放着的只是一双再普通不过的外穿柔拖鞋。

温晚宜:“……”

她实在不敢置信江叙深的车里怎么会放这个。

“这是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你怀孕后。”

“……”

温晚宜一时不知该无言他竟然在自己车里放女式拖鞋,还是该无言他竟然这么了解自己。

但今晚穿高跟鞋确实是极限,她脚其实已经有些累,小腿也绷得紧。

他抱她实属正常,要再不抱,说不定一会儿真摔了。

温晚宜很自觉地伸出腿,让他换。有了上一次经验,这次男人给她换起鞋动作只更加自如。

没一会儿,鞋子也换了上去。

她轻松一口气。

下地去踩了踩,不止外观好看,这拖鞋脚感还挺舒服。

温晚宜看了看脚面的白色绒毛,知道也是这个春夏最火的款。

还挺有眼光。

“那你说我换了鞋子能去见你母亲么。”

“可以,她不在意这个。”

“你跟妈妈见面,有没有提过我?”

“提过。”

“阿姨是怎么说我的?”

试完了鞋,温晚宜也重新回到副驾上,这次系好了安全带,手从底下探到安全带拉过去还不小心碰到江叙深准备开车的手。

两人手背又轻微相贴。

温晚宜没注意,江叙深眼眸却悄然深沉了些。

他没有立马开车,而是细致耐心地和她说话。

“我和妈妈说了你的家庭,你的背景,还有你曾经的过去。”

温晚宜保持平常状态平视他眼睛,可不知怎么的,从他眼里好像有一丝看出认真意味。

“那,妈妈怎么说。”

“她很认可你。”

温晚宜轻松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怕,到时候妈妈那边过不去呢,其实你和妈妈关系不好,也不用强行去维系。我们这场婚姻仅牵涉于人前,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了我们共同的一些目的,要是妈妈那边太在意了,回头还不好收场。”

江叙深今天头一回那么想看她,打量她眼里的神色。

企图找出一丝,他想看到的那样。

“仅牵涉于人前,你是这样想的吗?”

温晚宜一怔,还下意识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

“不是吗?”

她还生怕了自己越界。

当初跟他商谈好,还协定好二人两年一到,甚至不必求同存异。好在江叙深是个人品很好的人,不似她对他的第一印象。

所以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可以信任他。

她甚至觉得,或许两年以后,两个人也可以好好相处。

“我们当时合同是那样谈的。”

也不知是不是和妈妈说过的原因。

这会儿看着温晚宜那张脸,江叙深就始终想不起二人一开始那种相敬如宾的感觉。

刚开始领证的时候,他们说过二人一致对外,一律以这场婚姻为基准。

甚至两年一到,不必求同存异。

可是此刻,他慢慢改变了想法。

不想只是合作伙伴。

不想只是一致对外。

想她的笑只是对自己,她的偏爱也只给他。

他想和她做真正的夫妻。

江叙深盯着她,实在不知道这样的话怎么说。

他说:“我跟妈妈说了你的事迹,你的家庭,你很好。不用太过妄自菲薄。”

“噢,那就好。”

温晚宜也觉得稍稍有点微妙,但又在意阿姨对她的看法,“那,那那,妈妈怎么说我呢。”

“妈妈很喜欢你。”

江叙深:“其实你本身也很讨人喜欢。”

温晚宜睁着眼睛看他,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江叙深的嘴里说出来的。

她说:“江总,您别逗我了,我连跟我爸关系都处不好,是最死对头的人,平常见面了都要拌嘴,今天打电话他还说我,但是,他也关心我了。”

“你说是不是和你说的一样,我和爸爸之间的恩怨也迟早会变好。”

“你是不是也这样经历过来的?你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她的话今晚前所未有的多。

还时不时拿水杯喝水,可能是刚刚在邰温书面前说多了话,又或者是她心里也紧张。

她身子不自觉往他那儿倾斜过去,手和手肘也贴到他大腿边。在她看来,这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举动。男人的西装裤挨着特别有手感和质感,温晚宜只知道这段时间和他关系亲近了,他还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他们的关系当然就要亲近。

越说着,她距离不自觉离他越来越近。

那女人身上的馨香像侵犯一般突入他的领地。

获取他的思维。

江叙深甚至下意识想到那天晚上她窝在自己怀里的样子。

她的唇,她干净清透的脸庞,单是盯着一个人都像是最直白的诱惑。

江叙深也是静盯了几秒,忽而熄灭了轿车引擎。

车门打开,他下了车去。

温晚宜没做好准备,甚至差点歪了,还是扶着把手才坐好。

“怎么了?”

“想起有公事,我让Brian来开车。”

男人声线低冽,可面庞仍旧是平日那样不近人情。

温晚宜看着他出去,甚至还想着,他是不是还介意着自己夸邰温书。

还是什么别的事情。

明天有产检,她还记得,和客户交谈也是没办法的事,一方面是领导的安排也是她的工作意愿。

江叙深是尊重她女性意愿的。

不可能是对她工作有意见。

但吃醋?

不可能吧。

温晚宜独自回了初循,侍者早已经在大门口等着,看见她回来,问:“怎么您一个人?江先生呢。”

温晚宜:“他暂时有事,客要减一位。”

“好的。”

温晚宜独自回了包间,却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

她打开微信,刚刚通过好友的邰温书给她发了个表情包。

[小温,你很厉害,文件我今晚会加班加点看的。]

她说谢谢邰总。

又退回去看江叙深的微信。

没有消息。

打开聊天框看了看,两人的对话也是近段时间他给她的安排,他记录的孕期每周日程,包括孕妇孕期餐食,他都备注得好好的,发给温晚宜被她设置成两人的聊天背景。

两人从一开始的每月见面到现在的每天都住在一起。

温晚宜都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她想了想,抿唇,给他把备注给改了改。

3694。

改成,亲爱的孩子爸。

又想了想,改成江总。

最后觉得太客气,还是改回:江叙深。

他是江叙深,只是那个独特的江叙深。

她收起手机,起身回头看,顾苑走过来,笑说:“看你刚刚在出神,就没打扰。叙深呢?”

“他公司有事,先去了,一会儿秘书来送我们回去。”

“噢,他工作太忙,是这样,你也多体谅一下。”

“会的。”

顾苑看了看她面前的茶具,吃着饭,旁边还有一堆文件资料:“你是个很有主见有想法,也愿意为了自己事业梦想打拼的人。”

温晚宜敛眸,低头,惭愧地笑笑:“没有什么打不打拼,不过是为人生未来有一些依托,说了怕您笑话,人到二十五了,没做出什么成就,反倒还只是个职员。”

“我在你那个年纪里也是你这样想的。”

顾苑在她面前坐下,严子瑜去了外面走廊和别的同龄男孩玩。

她坐在这儿,望着那个小男孩,却像透过对方望谁。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叙深才刚刚出生,几个月,那时候我就出去了,抛下他,为了职场为了事业去奋斗,还和他父亲有了争执。他父亲是希望我一直留在家里的。”

温晚宜:“那您怎么。”

“执拗啊。”

顾苑:“年少轻狂,还是想闯出一番成绩,心不在家里。觉得人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才算事,那时候我也在想,我怎么就这么没用呢,进步怎么这么慢呢,二十多了,没做出成绩,那个焦虑啊。”

近距离看女人,虽说容貌上有一些岁月痕迹,但依稀能看出她的魄力。

温晚宜说:“您已经很优秀了。”

“是,现在看那时候肯定是,可那时候哪知道。”

“年轻时候因为这些和江叙深父亲三观不同频,各自锋芒,闹出好多摩擦。后来想通了,事业是做起来了,可心里很孤寂,再回头看,想起二十多岁的年纪,发现原来我想要的其实一直就在身边。”

顾苑:“现在有了这个小家,和他严叔叔好好的,有一个严子瑜,挺好的。人生到最后,不也只追求那么几个温情时刻。”

这是长辈。

她说话时,温晚宜不能太多发表看法,她只充满尊重地聆听着。

到最后了,顾苑说:“我真的很谢谢你。”

温晚宜:“谢我?什么。”

“今天和叙深见面了,跟他聊了好多,他也跟我讲了很多有关你。他真的很喜欢你,一谈论起来话语里就全是你。”顾苑:“谢谢你给了他那么多我没给的陪伴。”

温晚宜想说,她其实没做什么。

可就着顾苑的话,她想到了什么。

顾苑打开自己的包,从里面拿了个红包出来。

“给不了太贵重的,叙深也不会让我给,所以就只算这个红包,你收着,算是妈妈的一个心意,后面可能也不能经常关心到你们小家,一定要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她的这句自称妈妈。

虽然带着距离,却令温晚宜心头一惊。

她盯着眼前红包,伸手慢慢接下。

心思却不在红包,而是想到了江叙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