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艾伯纳在他的布道所里固然取得了精神上的胜利,然而在玛拉玛那座茅草搭成的王宫里,艾伯纳却遇到了一个相当顽固的难题。他去给阿里义-努伊上课的时候,发现克罗罗没有搬进给他新修的房子里,而是仍然和妻子住在一起。“这是亵渎的行为!”艾伯纳暴跳如雷。

这对巨人情侣都已经四十多岁了,他们万分尴尬地听着艾伯纳又讲了一通为什么上帝憎恶乱伦。但艾伯纳刚刚住口,巨人玛拉玛就轻声地说:“我给克罗罗在墙外面盖了一座房子,一座不错的房子,但是他不想自己待在那儿。”她开始哭泣,又说,“你不在的时候,他试了两天,可我想到他自己睡在那儿,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到了第三天晚上,我就走到大门口叫他:‘克罗罗,进来,回到你自己的家里来。’所以他就进来了。这都是我的错。你应该怪罪我,马库阿・黑力。”

“再给我讲讲地狱之火什么的,马库阿・黑力。”玛拉玛恳求,她想详细了解一下自己到底承担了多大风险。于是艾伯纳又讲了一遍那些灵魂是如何遭受着永久的折磨。听着听着,玛拉玛浑身颤抖起来,打听得也愈发细致,她的大眼睛里还淌出了泪水。

“你肯定卡美哈梅哈国王正这样被烈火烧着?”

“非常肯定。”

“马库阿・黑力,有一次,拉海纳镇来了一位信天主教的卡皮纳,他对我讲起了上帝的事。天主教徒也会被烈火烧吗?”

“他们将永生永世在烈火中燃烧。”艾伯纳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还是那位卡皮纳告诉我的,他说在印度有人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们的神。”

“玛拉玛,不要把他叫作‘我的神’。他是上帝,是唯一的神。”

“印度那些人死了之后,他们也会进入火中吗?”

“是的。”

“只有参加了你们教会的人才能逃脱?”

“是的。”

她一脸胜利的表情转向克罗罗,说道:“你看到这火有多厉害了吧?如果你还把平台留在那儿,还照老样子抱着那些旧神不放,你就只能在永恒的烈火中忍受折磨。”

“啊,不!”克罗罗固执地坚持着,“我的天神会照顾我的。他们不会让我被火烧的,他们会把我带到他们的天堂里。在那里,我可以在凯恩的生命之水旁边过日子。”

“他是个蠢人!”玛拉玛难过地说,“他将来要被火烧了,自己还不知道。”

“玛拉玛,”艾伯纳说,“如果你继续与克罗罗生活在一起,犯下这么大的罪过,你也得在永恒的烈火里受罪。”

“哦,不!”大个子女人纠正道,“我是信上帝的。我爱耶稣基督。我才不会在烈火里受罪呢。我要把克罗罗带在身边,一直到我觉得厌烦。我们俩已经商量好了,在我死去之前,我要把他打发得远远的,然后我就能得到拯救了。”

于是艾伯纳打出了他的王牌。他勇敢地面对着她,警告说:“但是,只有你的牧师才能允许你进入教会。你想过这一点吗?”

玛拉玛思考了一会儿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量着这个让她束手无策的人。艾伯纳比她矮一英尺,年纪还不到她的一半,体重只有她的三分之一。她谨慎地试探道:“关于我算不算好女人,是由你说了算?”

“是由我说了算。”艾伯纳向她保证。

“如果我算不上……”

“你就不会被教会接受。”

事情僵住了。玛拉玛考虑了一会儿,先看了看艾伯纳,然后又看了看克罗罗,最后轻松地说:“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不在这儿了,马库阿・黑力。会有其他牧师的。”

“我会在这儿的。”艾伯纳坚决地说。

玛拉玛觉得自己的前景十分不妙,于是又考虑了一会儿,顺从地叹了口气,然后突然换了个话题:“告诉我,马库阿・黑力,要给我的人民当好阿里义-努伊,我必须怎么做呢?”

于是,艾伯纳又开始了另一项在日后将对夏威夷的政治生活影响深远的工作。起初,只有玛拉玛和克罗罗每天来听他的指导。渐渐地,一些地位较低的阿里义也会来向他寻求指导。当利豪利豪国王和他那位仍在参与政事的母亲卡休曼努过来常驻时,他们也会来提出问题,表达不满,思考问题。

艾伯纳经常会重复几个简单的观点。

“绝对不能有奴隶。”他说。

“美国也有奴隶呀。”阿里义反对道。

“奴隶制在美国是错误的,在这里也一样。绝对不能有奴隶。”

“英国也有奴隶。”听众们还在坚持。

“在美国和英国,都有好人在为反对奴隶制而斗争。这里的好人也应该做同样的事。”艾伯纳一看讲道理行不通,便改为训诫。他嚷道:“在我漂洋过海来夏威夷的路上,有一天日落时,我们经过了一艘轮船,那是一艘运奴船,我们能听见那悲惨的货舱里锁链碰撞的声音。利豪利豪国王,假若你的双手被锁在横梁上,你的后背被人用鞭子抽打,汗水顺着你的脸颊流下来,迷住了你的眼睛,你会欢喜吗?”

“我不会欢喜。”国王答道。

“阿里义得负起责任来,不能再杀害婴儿了。”艾伯纳的吼声大得像在打雷。

玛拉玛插了句嘴:“外国军舰在拉海纳镇上岸的时候,我们应该如何迎接舰长呢?”

“任何开化了的民族,”艾伯纳用这个传教士特别喜爱的词儿解释道,“都会跟其他开化了的民族建立正式关系。军舰上挂着哪国的旗帜,舰长便是哪个国家的国王的私人代表。他上岸时,你们应该点起一枚小小的火炮,让四名阿里义套上最好的袍子,再穿上长裤和鞋子,来到舰长面前,说……”

就算艾伯纳遇上并未事先准备的话题,他也能毫无困难地给出详细的建议。这个来自马萨诸塞州马尔波罗村贫瘠农场、弱不禁风的少年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他读过的每一本书都是那么的宝贵。他能够大段大段地回忆起描写伦敦医院护理的书籍,还有那些描写安特卫普银行体系的书籍。但是令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他对于加尔文和贝扎对日内瓦城的管理方式所做的研究。约翰・加尔文在瑞士遇到的每一个问题,都是艾伯纳・黑尔在拉海纳镇所面对的,这常使艾伯纳觉得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

关于金钱:“你们应该铸造本岛货币,并防止伪币。”

关于财富:“金钱并不是财富,你们制造的货物和种植的庄稼才是财富。你们允许某些首领卖掉珍贵的檀香木,这种做法极为愚蠢。任何人掘出小树的嫩根都是疯狂之举。你们所拥有的最大财富,就是在捕鲸船来到拉海纳镇和火奴鲁鲁时为他们提供服务的能力。有头脑的阿里义会向这些船收取进港费,并让那些为捕鲸船提供商品的商人们缴税。”

关于教育:“提升人民素养的方法,莫过于教他们读书写字。”

关于军队:“每一个政府都需要某种警察力量。我认为,倘若拉海纳镇拥有一支受人尊敬的军队,那些捕鲸的水手就没有胆量发动暴乱。但是,我恐怕你所提出的那么庞大的军队计划十分荒唐。你们没法抵抗法国,也抵抗不了俄国或美国。你们的国家太小了。不要在军队上浪费钱财。但是一定要有一支可靠的警察部队。建造一座监狱。”

关于开明的阿里义:“他必是勇气十足的人。他总是保护弱者。他对政府的钱财没有私心。他能听进别人的劝告。他总是衣着整洁,总是穿着长裤。他不会醉酒。他像帮助自己一样帮助他人。他信仰上帝。”

关于夏威夷最急需的事情:“教人们识字。”

然而当他回到布道所时,却常常会灰心地哭泣:“杰露莎,我觉得我说的话他们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我们不停地工作,却没有丝毫进展。”杰露莎对艾伯纳的焦虑没有同感,她在学校里已经取得了奇迹般的进展。她教给女人们缝纫的技术、更好的烹饪技巧,教她们如何抚养自己的宝宝。“你们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孩子送走!”她坚持说,“那样的做法违反上帝的律法。”大家纷纷点头,杰露莎感到十分宽慰,但最让她高兴的是,年轻的伊莉姬以前曾偷偷溜到捕鲸船上去,现在却已经能背诵《诗篇》了。

柯基给男孩子和男人们上课的时候仿佛永远不会疲倦似的。他既是虔诚的基督徒,同时还是执教有方的老师,整座群岛上数他的学堂最棒。最使他出类拔萃的,还是他所主持的日常布道。柯基生就一副夏威夷人的好口才,他的演讲迸发着源源不断的想象力,穿插着恰如其分的传说故事。他将大洪水描述得犹如身临其境一般,下面的听众忍不住用眼角偷瞄大海,恨不得拉海纳镇的主干道马上就能涌起滔天巨浪扑将进来。

但是从长远来看,效果最显著的还是艾伯纳的学堂。阿里义们都在那里学习,艾伯纳还特别挑选了一位学生,就是玛拉玛的女儿妮奥拉妮,他从水手们手里救下来的姑娘。由于无可挑剔的血统,所以她生来便是下一位阿里义-努伊。她的父母是亲兄妹,本身又都来自贵族家庭,因此,她身上继承了业已流传了无数代的、夏威夷的伟大与荣耀。妮奥拉妮既聪明又用功,无论走到哪里,都显得出类拔萃。艾伯纳在送给火奴鲁鲁的一份报告中提到她:“她是个十分出色的学生,与她的母亲不相上下。她能读会写,会说英语,还能做简单的计算。我可以肯定她愿意为上帝的事业献身,她将成为教会的一名正式成员。”艾伯纳把这些话告诉妮奥拉妮,姑娘兴奋得满面红光。

给玛拉玛上课就困难得多了。这位伟大的阿里义不仅仅固执,简直就是顽固。无论谈论什么话题,她都要求给出证明,而且她还有一股老师们最不喜欢的恼人劲儿:她总是把老师们前一天说过的每一个字都记得一清二楚。每次艾伯纳来访之后,玛拉玛都会把艾伯纳的授课过程回忆一遍。等艾伯纳再次出现时,她就能指出艾伯纳讲解中自相矛盾的地方。在整个教育史上,鲜有哪些课堂能够像艾伯纳单独给玛拉玛授课那么钻牛角尖,可又是那么妙趣横生。玛拉玛趴在地上,身子压在肥颤颤的肚皮上,用两只手撑着滚圆的脸盘,命令道:“把举止优雅的方法说给我听听。”

“我没法说给你听。”艾伯纳总是这样回答,“你得自己去学。”

玛拉玛学习的时候死心眼,爱钻牛角尖,这一点两人都承认,然而却并不是这个原因才使得课程进展缓慢,而是玛拉玛不管回答什么问题,都坚持用她那口七拼八凑的英语。她认定英语才是上帝所选的语言,因为《圣经》就是用英语写成的,还因为那些为上帝所爱的人正是用英语传播他们的思想。她决心学习英语。

从艾伯纳这一方面来说,他坚持用夏威夷语授课的决心同样坚定。他已经看出来,让群岛皈依基督教这项事业如果想要取得一点进展,他就得学会当地的语言。虽然火奴鲁鲁有不少阿里义的确会讲英语,但是艾伯纳不仅想与阿里义们说话。所以,每当玛拉玛用支离破碎的英语提出问题的时候,他就会用更加七零八落的夏威夷语来回答。他们的课程总是举步维艰。举例来说,艾伯纳抨击吃狗肉的习惯时,两人之间的对话是这样的:

“狗,好的,卡无卡无。你不喜欢,为什么?”玛拉玛问道。

“坡基,皮拉乌,皮拉乌。”艾伯纳轻蔑地解释道。

“猪,每个时间,睡觉,泥巴。你想狗像那样?”

“克拉梅,克拉梅,吃,普阿。普阿,好。坡基,坏。”

如果双方都使用母语,这段对话本来很简单,因为现在两人都能听明白对方的口语。但是玛拉玛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成为茂宜岛上第一个学会说英语的人。艾伯纳的决心同样不可动摇,他要在新修的教堂里用流利的夏威夷语进行第一次布道。

最让艾伯纳恼火的是,每当他终于运用逻辑把肉滚子似的玛拉玛驳得哑口无言,只能承认失败的时候,她就会叫女仆们给她“罗密罗密”按摩。她们捶着她的肚子,把她那桌数量惊人的饭菜挪到一边去,而玛拉玛则会甜甜一笑,说道:“继续!继续!”

“这样说来,既然已经开化了的民族都不吃狗肉,那么夏威夷人也不应该吃。”艾伯纳说道。玛拉玛便柔声唤来女仆,让她们用羽毛给他掸掸,并说道:“克库阿迪斯,一个人,脸。飞,太多,在上面,可怜的小东西。”艾伯纳忙着挡开那些恼人的羽毛,他那些有力的驳论便慢慢地变得软弱了。

可这两个对头却彼此尊重。玛拉玛心里明白,这位小个子传教士之所以如此努力地斗争,为的是拯救她的全部灵魂。他不接受任何虚情假意,并且十分诚实,足以信赖。玛拉玛同时还知道,艾伯纳是个勇敢的男子,愿意面对任何困难。她还发觉,艾伯纳想要通过她来影响茂宜岛上的全体岛民。

“那样也不坏,”她暗自想,“来到拉海纳镇的这么多白人中,”她想到了那些捕鲸人、商人,还有军人,“只有他给予得多,索取得少。说到底,他让我做了些什么呢?”她想着,“他叫我不要再让人们去山里伐檀香木了。他让我建造更好的鱼塘,种植更多的芋头。他让我保护姑娘们不受水手们的欺负,保护女婴不再被活埋。马库阿・黑力叫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好事。”接着,她停了下来,想起了自己那位已经成了禁忌的丈夫克罗罗,“但我不会放弃克罗罗,等我快要死去的时候再说。”于是,玛拉玛和艾伯纳之间的战争继续,并没有偃旗息鼓。但只要哪天艾伯纳有事没能来到王宫的草屋,玛拉玛就会坐立不安。她与艾伯纳的争论是她一天当中最有趣的事情。玛拉玛感觉到艾伯纳的至诚,他是第一个和她坦诚相对的人。

杰露莎即将分娩,惠普尔医生那儿却传来了坏消息:“我在夏威夷,忙到分不开身,有三位传教士的妻子都要生了,我绝不可能来到拉海纳镇。我确信艾伯纳兄弟能够妥善处理接生的工作。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请求你的谅解。我很抱歉。”杰露莎不禁着了慌。

有一次她甚至建议:“也许我们应该找一位本地妇女来帮助我们。”但艾伯纳的决心十分坚定,他引用了《耶利米书》:“耶和华如此说,你们不要效法列国的行为。”他又指出,一位满脑子偶像崇拜和歪理邪说的异教徒女人是不可能知道如何给基督教徒接生的。杰露莎听了也觉得有道理。这次,不服输的小个子传教士艾伯纳把德兰的《接生术》研读得滚瓜烂熟,终于使杰露莎打消了顾虑,愿意完全依赖他,并果然十分顺利地产下了一个男婴。艾伯纳第一次把孩子抱在怀里时,心里居然无动于衷,只顾着暗暗祝贺自己这位医生当得不错。但当他把宝宝放入杰露莎的左臂弯,把婴儿的嘴巴对准妻子的胸脯时,那长久压抑着的感情却如潮水一般,从紧绷的心脏里倾泻而出。艾伯纳跌坐在床铺旁边的土地上,坦诚道:“我亲爱的伴侣,我对你的爱恋,永远也说不完。我爱你。”漂泊异乡的杰露莎听着这些暖人肺腑的话语,她期盼这些已经好久好久了,她哺育着宝宝,心里感到无限的满足。

“我们给孩子起名叫弥加。”最后他说。

“我想过几个比较甜美的名字,也许可以叫大卫。”她建议道。

“就叫弥加。”艾伯纳答道。

“他壮实吗?”她虚弱地问道。

“托上帝的福,他十分强壮。”艾伯纳安慰她。两星期后,她就又去教课了。她又变成那个身材苗条、神采奕奕,在沉重的羊毛套裙下挥汗如雨的传教士姑娘了。

传教士有一个特点,就是在热带的夏威夷岛上,他们仍坚持一丝不苟地按照自己的老家——阴冷的新英格兰地区的方式来生活。他们仍然穿着笨重的衣服,做着同样多的繁重工作,而且只要能够找到食材,他们就吃跟过去一样油腻的饭食。在这个盛产各种波利尼西亚水果的地方,他们最大的乐趣就是从过往的船只上弄到一袋苹果干,好使他们能够享用一次油腻腻、甜滋滋的苹果派。夏威夷的山上到处都是野牛,可传教士只吃腌猪肉。水洼里到处都是游鱼,可他们却眼巴巴地苦等着从波士顿运来的干牛肉。他们连碰都很少碰一下面包果,还把椰子当成异教徒的食物。在茂宜岛上度过的那些漫长岁月中,只要不是整齐地穿着内衣、笨重的羊毛裤、长衬衫、长袜、马甲和沉重的燕尾服,艾伯纳就绝不开始他的神职工作。倘若跟人在外头见面,他还要戴上那顶巨大的海狸皮帽子。杰露莎的穿着也照着丈夫的规矩来。

但是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每年的10月1日,夏威夷的夏天正是最热的时候,传教士夫妇都会神色泰然地穿上厚厚的羊毛内衣。他们遵循的是波士顿的习惯,在这里也不会改变。同样地,他们认为在清凉的环礁湖里游泳是那么的别扭,因为巴塞罗缪・帕尔所著的《伦敦医学辞典》中特别警告过他们:“游泳是一项体力消耗很大的运动,不应该继续推行,以防耗尽体力。对于人类以及四足动物来说,游泳都不是自然的行为,后者的游泳动作与它们行走时的动作是一样的。”

夏威夷人和传教士们之间某些尖锐的冲突就是由这些规矩所引起的。夏威夷人非常喜欢泡在水里,干活超过二十分钟就会痛痛快快地冲洗一番。他们发现传教士不仅不讲卫生,而且身上还散发出难闻的气味。有时候玛拉玛被他们那种汗臭味弄得实在心烦,就建议艾伯纳和杰露莎在仅供阿里义专用、其他人禁止入内的海滩游泳,但艾伯纳拒绝了她的盛情,仿佛拒绝一个来自地狱的邀请似的。

就这样,传教士夫妇一点都不理会岛上的居民们世代积累起来的传统智慧。他们穿着笨重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衣服挥汗如雨,他们对身边唾手可得、有益身体的食物视而不见。传教士们一门心思地干着繁重的工作,他们日益虚弱,积劳成疾,最后与世长辞。然而正是在这样的过程中,他们改变了一个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