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沈惊每天掰着手指头数日子,十九岁生日耶,他人生中过的第一个生日!

他特地买了一本日历放在客厅里,过去一天就划掉一天,在二十三号上面画了一朵巨大的花。

俞昼端着水杯经过,问他画的什么,沈惊说蔷薇花呀。

俞昼的身形明显顿了顿:“蔷薇花?”

沈惊趴在沙发上,双手托着脸蛋:“对呀哥哥,你不知道吧?其实我最喜欢蔷薇花了,我以前没告诉任何人,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俞昼“嗯”了一声,问他:“二十三号打算怎么过,计划好了吗。”

“差不多了,”沈惊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说,“放学了我们要先去吃大餐,然后切一个大大的双层蛋糕,我们还要玩密室......对了!还有真心话大冒险!”

俞昼面带微笑地听着弟弟的安排。

十九岁生日计划得满满当当,唯独没有安排他的位置。

“哥哥,那你二十三号要干嘛?”沈惊像是突然想起了俞昼,抬头看着哥哥说,“对不起呀哥哥,我没时间陪你了。”

嘴上说着抱歉,眼睛里却全是欣喜,满满都是对十九岁生日的期待。

俞昼老神在在地端着水杯:“暂时没有安排,我在家等你回来。”

“不要等我了,”沈惊没心没肺地说,“我们可能要玩通宵的。”

俞昼点点头:“好,知道了。”

他端着水杯走进书房,半杯水晃得厉害,那是俞昼的手在发抖。

·

二十三号是个周五,沈惊起个大早,穿上了新衣服,一条牛仔背带裤。

俞昼开车送沈惊去学校,沈惊在俞昼脸上“吧唧”亲了一下:“哥哥,明天见。”

他和俞昼告别,解开安全带,下车。

俞昼坐在车里看着弟弟的身影,弟弟在校门口遇到了一个同学,两个人打闹着往校园里走。

小少年,穿着明黄色短袖和蓝色背带裤,蹦蹦跳跳地迎接他的十九岁。

多么旺盛的生命力,不是笼子里的蔷薇花,而是开在太阳底下的向日葵。

俞昼靠着椅背,忽然勾起唇角笑了。

他摘下手腕上的珠串,在手心里狠狠捏着,指缝中流露出串珠“咯吱”的轻微撞击声。

明明捏着的是手串,俞昼却感觉被掐住的是他的咽喉,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要修好那个金笼子,然后把他的蔷薇花豢养在笼子里。

·

沈惊早早通知了同学们二十四号聚会,早读课前桌扭头问:“沈惊,明天是你生日啊?”

“对啊,”沈惊有点紧张地打听,“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他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也没有收过任何生日礼物,好期待。

前桌“啧”一声:“哪有你这样自己上赶着问的?”

沈惊说:“可是这是你要送我的,本来就是我的,我怎么不能知道了?”

前桌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反正过生日的人自己不能问!”

沈惊点点头:“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原来这是正常人过生日的规矩,不能提前问礼物是什么,记住了。

同桌一脸被无语到了的表情:“明天在哪儿集合?几点啊?”

沈惊说:“等我到时候群里通知吧。”

他还没想好明天怎么过呢,光想着今天晚上了。

齐明旭提溜着双肩包从后门进来,走到沈惊身边,冷笑一声。

沈惊压根儿没搭理他,鸟都不鸟。

齐明旭把包扔沈惊桌上:“哎!”

沈惊翻了个大白眼:“你干嘛?”

齐小少爷一脸不爽,阴阳怪气地说:“你今天晚上干嘛去啊?约了谁给你过生日啊?”

沈惊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是今天生日?”

齐明旭从鼻子里喷气:“我在我哥那看过你病历本,有你身份证号,你是今天生日,不是二十四。”

沈惊挺感动:“你居然记住我的生日了,谢谢你啊,齐明旭。”

“......”齐明旭本来要发火的,没想到沈惊这么真诚,他火也发不出来了,只剩下憋屈,“我礼物都给你准备好了,可贵了!你晚上不和我过,我都不想给你了。”

可贵的礼物?!

沈惊双眼发亮:“只要你钱够多,我每天都能过一次生日,每天都能收礼物。”

齐明旭竖中指:“死土鳖,齐家的高枝你是彻底攀不上了,你就死了嫁入豪门的心吧!”

沈惊说:“我早就没想勾|引你哥哥了。”

齐明旭拍桌子:“老子说的是我!”

沈惊简直莫名其妙:“我从来没考虑过你啊。”

齐小少爷彻底暴走,把桌椅弄得震天响,被巡视的教导主任抓走训话了。

·

沈惊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看了一千八百多次时间。

怎么还不放学呀,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他要先去取蛋糕,他订了一个很漂亮的翻糖蛋糕,上面有两个小人,一个是他,还有一个是俞昼。

他还要赶在俞昼之前到家,把家里布置得漂漂亮亮,用玫瑰花瓣在床上铺一个爱心。

他定制了一个小狗头套,俞昼一打开家门,就会看见他戴着小狗头套跳兔子舞。

他还买了一块表,计划在今天晚上的十二点,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单膝下跪,向俞昼求爱。

沈惊的十九岁,从来就没有想要和别人过,他只想和俞昼一起过。

临近放学,慕医生给沈惊发消息:“小惊,都准备好了吗?”

沈惊又忐忑又激动:“嗯嗯准备好了,而且我铺垫了好久呢!慕医生,这样真的会让他开心吗?”

俞昼这段时间虽然情绪稳定平和,信息素也保持在正常浓度,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惊总觉得他不开心。

慕医生鼓励他:“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恋人之间偶尔制造的惊喜,是最好的催化剂,能够表达爱意,增进甜蜜,增强信任。”

爱意、甜蜜、信任。

三个词像是裹了蜂蜜的糖果,沈惊舍不得吃掉,恋恋不舍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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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熬到放学,沈惊第一个飞跑出教室,出租车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他上了车就直奔蛋糕店。

取了蛋糕和玫瑰花赶到家,门口堆了一个大大的快递箱,里面是小狗头套。

头套是照着晶晶的模样做的,黑眼睛、黑鼻子、毛茸亓亓整理茸。

沈惊把头套摆在地上,让晶晶坐在旁边,一对比,还真像。

晶晶兴奋地甩着尾巴,想往头套里钻,沈惊赶紧按住狗屁股,呵呵两声:“这是我的!”

这头套是他要戴着逗俞昼开心的,小狗这也要和他抢,真是一条有心机的坏狗。

小狗头套比晶晶可爱,他戴上小狗头套也会比晶晶可爱,他赢了。

沈惊对小狗趾高气昂地说:“没人爱你喽!”

小狗像是能听懂人话,尾巴一夹,蔫儿了。

沈惊挠挠头,感觉自己又犯病了,和狗比,有病啊。

他撸了一把小狗脑袋:“好吧,我哥哥还是会爱你的,但是最爱我。”

小狗又高兴了,围着沈惊摇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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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花瓣摆了一个大爱心,歪歪扭扭的。

餐桌上放了玫瑰花形状的电子香薰蜡烛,插了电以后有花香味。

蜡烛旁边是翻糖蛋糕,两个小人依偎在一起,十指相扣。

晶晶也被打扮得好喜庆,脖子上戴着红色丝绒围巾,尾巴尖尖戴了一朵小小的蝴蝶结。

沈惊拖着椅子坐在门边等着,小狗头套放在膝盖上,只要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第一时间就戴上头套。

爱意、甜蜜、信任。

好想把这些打包成一个大大的包裹,全部送给俞昼喔。

沈惊踢着小腿,摇头晃脑地笑。

他好像也不是很懂怎么爱人,但他最近慢慢在学了,每天都学会一点点。

所以他可以每天都给俞昼送一点点。

今天是他的生日,送一点,明天是他生日的第二天,送一点,后天是第三天,送一点......

越攒越多,俞昼就一定会被爱意、甜蜜和信任填满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外却始终没有传来脚步声。

沈惊等得又饿又困,好想吃蛋糕呀,吃一小口也可以。

他瘪瘪嘴,哪有俞昼这样的老板呀,周五晚上还加班,那他的员工岂不是也要跟着遭殃。

转眼又过去两个多小时,十点了,俞昼却还没回来。

沈惊忍不住了,给俞昼发消息:“哥哥,你下班了吗?”

足足过去十五分钟,俞昼才回复:“在家了。”

在哪儿?在家?

沈惊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小狗头套从他的腿上掉下来,骨碌碌滚了好几圈。

他拨通俞昼的电话,拨了八次,俞昼才接起来。

“哥哥,你到底在哪儿?”沈惊问。

俞昼平稳地说:“沈惊,我在家。”

“你要是在家,那我在哪儿啊!”沈惊直觉不对,“哥哥,你现在在做什么?”

俞昼说:“处理花园。”

沈惊一愣:“处理......花园?”

俞昼嗓音含笑,但却显得格外冰冷:“沈惊,你不需要蔷薇了,我把它们都处理掉。”

沈惊胸膛微微起伏,他知道俞昼在哪里了。

俞昼笑着说:“沈惊,祝你生日快乐,你十九岁了,不需要哥哥了,对吗?”

“不是的,哥哥,不是这样,”沈惊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哥哥,我需要你,我最需要你!”

俞昼怎么会这么想呢?明明他们都在变好了呀。

俞昼认为沈惊不再需要蔷薇花了,所以要把蔷薇花处理掉。

那俞昼认为沈惊不再需要他了,他会做什么?

他会对他自己做什么?!

沈惊被巨大的恐惧感攫住了心脏,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哥哥,你不要挂好吗,我现在就去找你。”

电话还是挂断了。

沈惊冲出家门,疯了似地按电梯键,电梯来得太慢,他转身往楼道跑,拖鞋跑掉了一只也顾不上捡。

·

赶到俞家别墅已经是四十分钟后,沈惊用颤抖的指尖输入密码,打开门,顷刻间被铺天盖地的Alpha信息素吞没。

这么高的浓度......俞昼失控了!

沈惊狠狠咬了一口手腕,借由生理上的疼痛按捺下眩晕感,大声喊道:“哥哥!哥哥——!”

别墅里一片漆黑,一盏灯都没有亮。

沈惊摸黑穿过客厅,绕到了后花园,入目一片狼藉。

一园的蔷薇花全部被剪断了,七零八落地躺在泥土上。

俞昼站在一片狼藉当中,背对着沈惊的方向,脚边躺着一把园艺剪。

沈惊瞬间眼眶酸涩,他深呼吸,轻声喊道:“哥哥。”

俞昼好像没有听到。

就在这时,沈惊目光一凝——

俞昼的双手垂在身侧,他的右手指尖正在往下淌血。

沈惊呼吸一顿,朝着俞昼冲过去,顾不得自己的脚心被蔷薇花刺扎得生疼。

“哥哥,你怎么了?你怎么在流血呀?”沈惊跑到俞昼亓亓整理面前,小心翼翼地牵起俞昼的右手。

俞昼的中指尖被花刺扎破了,还好,还好伤口并不深。

“沈惊?”俞昼垂眸看着面前的人,微微张开嘴唇。

“哥哥,”沈惊喉咙又酸又涩,“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了?”

俞昼眼底满是血丝:“沈惊和朋友在一起,你不是沈惊。”

“我是沈惊,哥哥,我就是沈惊。”沈惊哽咽了一下,他顿了顿才接着说,“哥哥,对不起,我骗你了,我想要和你一起过生日,我、我想给你制造惊喜,但是我好像搞砸了......哥哥,我买了蛋糕,我们回去吃蛋糕好吗?”

俞昼恍若未闻:“沈惊,你不需要我了吗?”

“我需要你,”沈惊双手抓着俞昼的胳膊,“哥哥,我是沈惊,我需要你。”

俞昼像是一个机器人,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问:“沈惊,你不爱我了吗?”

“我爱你,哥哥,”沈惊说,“哥哥,我最爱你了。”

俞昼忽然模糊地笑了一声,深暗无光的目光凝视着沈惊。

他反手扣住沈惊的左手腕,指腹按着沈惊手腕内侧的瘢痕:“沈惊,你爱我的时候,这里是有伤的,现在没有了。”

沈惊怔住了,他呆呆地看着俞昼,眼泪不受控制地掉出眼眶:“哥哥......”

他以为只要他变好了,他就可以用一种成熟的、健康的方式去爱俞昼。

但是他好像把俞昼丢下了,他忘了俞昼一直在原地看着他往前走。

“哥哥,”沈惊用力呼吸,一遍一遍地喊俞昼,“哥哥......”

“沈惊,”俞昼抬手去擦沈惊脸上的眼泪,“回来好吗?只有我们两个人好吗?”

过于浓郁的信息素让沈惊产生了剧烈的耳鸣,他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后仰,脖颈向后弯出一截脆弱的弧度。

宽大的领口中有个什么东西滑了出来。

一条红绳,挂着一个卡通手表——这本来是沈惊要送给俞昼的礼物。

“沈惊,这个是什么,”俞昼盯着沈惊胸前挂着的电子手表,眼中冷意刺骨,“是你收到的生日礼物吗?”

“哥哥,这是我要送给你的,”沈惊一把摘下手表,“哥哥,我给你戴上好不好?”

他急于向俞昼证明他满怀的爱意,颤抖着摘下俞昼右手腕戴着的机械表,而后呼吸一滞。

俞昼的右手腕上爬满了伤痕,都是新伤。

难怪俞昼不换下长袖,难怪俞昼突然开始戴表。

沈惊捧着俞昼的右手,垂下头,哽咽着呢喃:“哥哥,我还以为你也好了......”

他怎么能这么坏,他怎么能这么自私。

他要求俞昼把他当成“特别”的那一个,但没有做到的其实是他自己。

他想要先往前跑一段路,然后再回来接俞昼,但实际上他松开俞昼了,他没有抓紧俞昼。

“哥哥,”沈惊像以前那样,踩着俞昼的脚面,踮起脚紧紧抱住俞昼,“哥哥,我最爱你,只爱你。”

作者有话说

小惊是一个很爱哥但是不懂怎么爱哥的笨蛋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