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

盛雪凝微张着唇，似在思考般。

温余烬将她抱了起来，抱在怀中。

她感受不到温余烬的情动。

温余烬道：“我的伤已经恢复了。”

盛雪凝问：“什么时候恢复的？”

她这话，温余烬却并没有回答。

半晌后，温余烬抬手。

盛雪凝见状，却是伸手将他欲使用灵力的手给按了下来，温软细语：“夫君，今夜可是我和你的洞房花烛夜啊。”

“就算再不解风情，你也不该在这时候突然离开。”

盛雪凝看向窗外夜色，道：“明日再离开吧，给这里留下一个美好的结束。”

温余烬道了一声“好”。

盛雪凝道：“夜深了，休息吧。”

夜里寂静得能听见遥远之外的风吹虫鸣。温余烬将她抱在怀里，亲密无间得像一对恩爱无比的世俗夫妻。

良久之后，盛雪凝轻声喊道：“温余烬。”

温余烬应声：“嗯。”

盛雪凝在他怀中慢慢地转过身来，贴近他唇畔，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没有人知道这个吻代表什么。

盛雪凝没再开口，他也感受不到，看不透她。

翌日，两人与这个住了近十日的世外桃源做了一次完整的告别。

盛雪凝对村中人说，昨日接到家中人的来信，家里人接受了她和他的相爱。

他们可以回去了。

村中人纷纷祝福。

盛雪凝拉着温余烬的手，笑着对大家说：“是的，我们是被祝福的。”

已然恢复灵力的温余烬可以借道虚空，重回修仙界。

两人离开村落后，温余烬抬手以灵力探路，带着盛雪凝一起回到拥有充沛灵力的修仙界。

不远处就是一座城池。

盛雪凝抬眸望过去，神色却是微微一怔。

“这位道友……”

有人从远处赶来，瞧见盛雪凝，出声询问：“前面应该就是荆城了吧？”

荆州荆城。

盛雪凝注意到温余烬在外人面前隐匿了身形，只让她一人看见。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温余烬所在只处，而后对问路的修士道：“对，这里便是荆州荆城。”

其中一位修士道：“太好了，我们终于到荆城了。”

“道友你也是要去参加九州仙会的吗？”

盛雪凝似惊讶道：“我只是路过此地，九州仙会就要召开了吗？”

“是啊，不日就要召开了。”那名修士解释道，“据说各大宗门都有大能要来。”

此人道：“还有剑宗也要来人，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见到剑尊啊？”

盛雪凝闻言，眸光再次扫过温余烬，问道：“之前的九州仙会，剑尊来过吗？”

“从来没有。”

于是，盛雪凝便笑道：“我也希望剑尊能来。”

她同那些修士告别之后，眸光落在了荆城城门处。

荆州是什么地方呢？

这里……曾是盛家的驻地。

盛家作为修仙界极负盛名的世家，位于荆州荆城附近。

听闻盛家被无故覆灭后，那里便成了一座荒废的城池，寻常人等都不敢轻易靠近。

……已经很多年了。

在从前，荆州荆城，是她时常来的地方。这里是整个荆州最繁华的城池。

温余烬道：“盛雪凝。”

盛雪凝收回目光，看向温余烬，道：“剑尊大人声名在外，自然是不会轻易出现的。”

温余烬没再出声。

盛雪凝走进城中，用她身为剑侍应得的月俸，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客栈大堂内，坐在各处喝茶的修士仍旧在讨论着几日之前发生在徐州的大事。

温余烬以己身修为设下漫天屏障，暂且隔绝了魔族雍、梁、幽三州与其余六州的所有联系。

被困在三州之内的邪魔像是发疯了般，想要去攻破温余烬所设下的屏障阻碍，却始终无法。

在未找到关键诀窍之前，温余烬不死，邪魔就不可能攻破他所设下的屏障。

夜里，温余烬离开了客栈。

盛雪凝坐在桌前，指尖捧着茶杯，感受到熟悉的莹白光华将她拉进了神秘空间。

天道：“过去十日，你和温余烬在哪儿？”

盛雪凝道：“温余烬受邪魔一击，身受重伤，拉着我一起坠进了世俗界。直到今日，他的伤才彻底好转。”

天道沉默着，没有出声。

半晌后，祂问道：“真的？”

盛雪凝反问道：“我没有说谎，你的疑惑是针对温余烬的？”

“他现在究竟有多高的修为，连天道如你，也会怀疑和猜测？”

“这不是你该问的。”

很显然，盛雪凝的试探，激怒了天道。

天道：“你的进展很慢。”

“上一次，我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才完成你交给我的任务。”盛雪凝平静道，“这一次，你想让我用两个月就完成这个任务？”

“你是对我太有信心？还是太小瞧了温余烬？”

天道似乎也是知道自己太过急切了，但是祂是至高存在，盛雪凝今夜的态度令祂极为不满。

当天道出声之前，盛雪凝继续道：“你不给我时间，那就给我相应的能力。”

天道问：“你想要什么？”

盛雪凝道：“修为。”

……

荆城外。

寒光掠过密林，短暂照亮了林中境况。

问情剑意将周遭残留的魔气绞杀殆尽，温余烬一袭雪衣笼罩在月华光辉之下，清冷而温柔。

邪魔三州虽然被封，但是流窜在其余六州的邪魔仍有。

尤其是在最近，荆州是九州仙会召开之地，更是有邪魔隐藏于此。今夜，这些邪魔是感受到盛雪凝身上的血脉气息，才出现在荆城外的。

将此地狼藉解决干净后，温余烬收起问情剑，朝城中走去。

城中已是夜深人静时。

行至某处时，他蓦然抬手挥剑，雪亮剑光掠进巷中，一击即中。

那是一种突兀而机械的重物倒地声音，傀儡身没了生气，化为一截无法行动的傀儡木。

温余烬转过眸光，平静地看了一眼，剑气诛灭尽盛惊泽那具傀儡身。

虽然温余烬已经隐匿身形，但是当他来到房间时，盛雪凝仍旧在第一时间知晓了他的存在。

温余烬站在房中，收敛尽周身寒冽气息的同时，他轻垂眸光，盯着盛雪凝苍白异常的唇。

须臾，他开口道：“盛雪凝。”

其语调间，带了些许隐含而不知的怒意。

盛雪凝慢慢坐起来，看向温余烬，出声唤道：“剑尊大人回来了啊？”

温余烬道：“你又做了什么……”

他走近时，抬手握住盛雪凝纤细的手腕。他指腹之下，所感受到的灵脉灵力汹涌而混乱。

盛雪凝低声说：“我需要剑尊大人你可怜可怜我。”

她握紧指尖，平静道：“帮我梳理我的灵力。”

温余烬闻言，平静的目光之下，幽深却并不平静。他问道：“你做了什么？”

盛雪凝反问：“什么什么？”

远离，她似反应过来般，眸光流转，解释道：“是我在修行的时候，出了些岔子。”

温余烬不信。

盛雪凝从来不会告诉他实话。

他的心静了下，垂眸抿唇，通过指腹接触到的那片细腻肌肤，以自己的灵力没入其中，帮盛雪凝慢慢梳理那些混乱不堪的灵力。

整个过程里，温余烬一言不发。

盛雪凝竭力克制着灵脉间传来的疼痛。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开口问道：“剑尊大人不问问情况吗？”

温余烬轻抬眸光，盯着她，终于出声：“以你现在的身体，就连从前三成的灵力都无法承受，又何必要……”

盛雪凝弯唇笑起来，漫不经心道：“我承受不起从前的灵力，可是我有你啊。”

“剑尊大人，你不会不管我的。”

温余烬语气微冷：“再有下次，我不会再管你。”

盛雪凝看着他，道：“我不信。”

“我下次再试试，看你会不会更心疼我。”

温余烬闻言，握紧盛雪凝的手，却在下一刻蓦然松开手指。

他拂袖起身，却被盛雪凝捏住雪色衣袂。

“剑尊大人不多坐一会儿吗？”

温余烬轻垂眸光，盯着那攥住他衣角的纤细手指。她未用几分力道，只要他想，完全可以挣脱开来。

“不想。”

“哦。”

盛雪凝放开手，笑意盈盈地出声：“那……剑尊大人慢走？”

温余烬将要离开前，她又问：“剑尊大人，你想不想故地重温旧情啊？”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寂之中，而后盛雪凝看见温余烬拂袖离开了她的房间。

当温余烬离开房间的瞬间，她以手掌撑在床侧的力道顿时消了七八成，再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半伏在床上。

温余烬才被她气到过，绝对不会在这时候回过头来看她。

盛雪凝在剧烈的疼痛里，脑海之中又浮现出天道在给她力量时所说的话。

“你想要力量，我可以给你。”

“但是，这是有条件的。”

“你能得到的力量，源自于温余烬对你的爱意。他爱你几分，你的力量便有几分。”

她曾问：“这是天命规则吗？”

她的命系于温余烬身上，她的修为也只依附于温余烬对她的爱。

天道：“你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规则本该如此。”

“还有，你今夜多言逾举了。”

天道对于她今夜的行为很是不满。

因她的逾举，祂对此将施以惩罚。

初初得到力量之时，剧烈的疼痛便是对她的惩罚。

——以你现在的身体，就连从前三成的灵力都无法承受……

夜深月明。

盛雪凝蜷缩在床上，想到天道对她的惩罚，心想还好。

若非这次惩罚掩盖了真相，否则她就该露了破绽，还怎么瞒天过海？

天道瞒着温余烬。

温余烬瞒着天道。

温余烬所知之事，与天道所知之事，汇聚到她这里，才让她终得偿所愿。

盛雪凝被疼得意识模糊之际，好似察觉到什么，被薄汗浸湿的眼睫轻颤颤地睁开，看向坐在她床侧的人。

她低声道：“温余烬，我好疼啊。”

语调温软，像是在撒娇一般。

此前蓦然拂袖离去的人如今僵坐在盛雪凝身边，他探出手，指腹触碰到她面颊。

温余烬看不透盛雪凝，不知道此刻盛雪凝究竟是真的疼，还是装疼来骗他。

无论如何，他都抗拒不了。

那枚被他种在心间的相思蛊，此刻竭力压制着他所有该生出的情绪。

克制，镇压。

他知道，当他彻底暴露的时候，祂就会把她从他身边夺走。

此刻，温余烬的心静极了。

他探出的手捧在盛雪凝面颊，再无动作。像是一种施舍般，他只能汲取到半点温热的柔软。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该什么也不做。

天道不会看穿他。

但他抗拒不了本能。

温余烬将人抱进怀里，似竭尽全力般，在盛雪凝耳畔无声唤道——

盛雪凝。

盛雪凝。

盛雪凝。

……

他唤了无数声“盛雪凝”。

他无法抗拒她的任何要求。

哪怕去死，他也痴迷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