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西门苑险降亡灵
于情手里的纸张又皱又碎,把褶皱抻平,几块合缝的地方一拼,铺平在地上,俨然出现一幅画和八个字。
这画线条柔和,下笔沉稳,画上的人端庄秀雅,眉眼带笑,不像随意画着玩儿,倒像是做画的人倾注了大量的心血,把画中人的模样刻在心里,长久不得相见思念至极,遂把心绪寄托在纸上抒发情感所绘。
另外八个字,字迹娟秀落笔工整,所谓字如其人,落笔其字的人想必定是风采卓越,温润如玉。
之隐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瞧见花上美人儿,心花怒放,推开于情霸占她的位置,拂过画卷,“画中人即是心上人,啧啧啧,可惜了。”
这画实在眼熟,但又有些眼生,于情琢磨着自己一定在哪见过。
难言听的云里雾里,一头雾水,“之隐,什么可惜?有何可惜?为何可惜?”
之隐二指往纸上一弹,“奴才倾心自家主子,碍于身份不敢明言,只敢隐晦的画在纸上表达出来,还不可惜?”
难言道:“奴才?主子?”
“嗯哼~”之隐吐了口口水把碎片粘着提溜起来,“你看这画中人,像这苑里的谁?”
难言本性害羞内敛,与人显少对视,更何况是女人,他看都不好意思看,怎么可能知道苑里的女人都长什么样,反正天底下的女人在她眼里都是一个样,“这,我不知。”
之隐就知道他会如此,把画别再嘎吱窝里,用手在空中捧了两条曲线出来,意味深长的道:“这画中人身材极好,样貌清秀,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你再看看这西门苑内的女门徒,一个个歪瓜裂枣,哪有画中人的半分玉姿。”
于情感觉有被冒犯到,难言意识到之隐出言不逊,“切忌背后议人,刚被道长罚过,怎么又忘了。”
“哦对对对。”之隐这人嘴比脑子快,想啥说啥脱口而出,为此被罚抄过的经书,堆的足足比山还高,好在此刻他悬崖勒马,“难言,我要告诉你,西门夫人可不算在女门徒内哦,你眯着眼睛看这画,像不像年轻时的西门夫人,虽然现在的夫人年老色衰但是风姿犹存,时隔多年,容相会变,骨相不会变。”
被之隐这么一说,于情也觉得言之有理,怪不得她之前觉得画中人眼生又面熟,原来她就是没白发没皱纹年轻版的西门夫人。
先不管人是谁,把一个女孩子这样夹在嘎吱窝里,的确有些不敬,难言把画从之隐嘎吱窝里抽出来,问,“那奴才又是谁?”
之隐指了指被腰斩的那个门徒,“你看这地方又脏又破,肯定是给门徒住的,昨日那被腰斩的门徒给我们端茶递水后,反复出入这间屋子,就像进自己家一样随便,期间还换了套衣裳,我放才进屋时看到床头柱上绑的,正是他昨天换下的衣物,所以这间小屋子不是他的寝房,肯定也不会是换衣坊。”
不是说因为看不惯之隐那个拽样就刻意不信他,而是这里面,于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如若门徒偷偷藏西门夫人的画像在自己屋里,难道就不怕被别人翻出来?如果真被老爷发现他有这等小心思,死法只能是下油锅,一个门徒起早贪黑努力活下去已是不易,更何况是事关性命的大事,怎么可能这么随便,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找死。
况且这世道,但凡男子会写几个字一般都自命清高,决不会纡尊降贵跑来当又脏又累的门徒,再说,这画上的字写的太好了,不是一般的好,如果不是常年练习书法,断不会有这么深厚的笔力,反观那门徒,都已经起早摸黑了,哪来的时间练习,他没有时间有那种闲心也根本不会去想那种雅致。
这时候之隐还在夸夸其谈,“同一屋檐下,没人能抵得住美人的诱惑,那门徒也是胆大,那么多与他门当户对的女门徒他不喜欢,偏偏看上一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有夫之妇,你说他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再说这天鹅肉都老了他也不嫌硌牙。”
于情不想听他说话,干脆背过身去重新捡过周遭散落一地的其他碎纸,拼拼凑凑下,沉着冷静旁若无人的挨个读过看过。
只是她虽然很努力的拼凑,但这些纸毕竟碎的不成样子,只能还原个七八成故事的样子。
之隐只猜对了一半,画上的人确是西门夫人,并且是年轻时候的西门夫人,她手里的这些画像,从夫人年轻时到现在时的都有,同为一人所画,但执笔之人并不是那个男门徒。
这个执笔人从始至终并未提及姓名,只不过每幅字画的右下角,都有提一个“郎”字。
画中所绘,大概是说这个“郎”是一个常被妻子打压的赘婿,家族威严颇轻,结婚多年夫妻并不和睦又不曾育子,妻家焦急,请一仙人,得一妙计,前往西门苑,借腹生子,他与西门夫人就相识于这场闹剧。
初识夫人时,根本不会想到世上还有如此温柔体贴出尘绝艳之奇女子,后得知西门老爷脾性暴戾,日日欺辱于夫人,“郎”于心不忍,一向胆小的他第一次壮胆夜里偷偷溜出去慰问起了夫人是否过的不幸。
两个压抑多年感情的人互相慰藉形成依赖,往后日日相处,日久生情,怎奈各自成家,陋情耻之于心,难说出口,便借着那场闹剧生出一个妙计。
“借腹结丹”不会一次就成功,憋屈多日的二人决定真的干柴/烈火一番,一夜之情后的第二月,西门夫人当真有喜,“郎”的正妻只当是西门夫人终于“结丹”成功,根本不会想到那个孩子是他俩的私生子,便在西门苑住下对夫人百般呵护直到孩子落地。
可事与愿违,生出来的是名女婴,正妻家大业大,她这一辈就是因为生了她这个独女又不曾有兄弟,所以才不得已招了个赘婿,眼下等胎十月又生一女子,正妻心有不甘,断不相认,携“郎”连夜奔走。
“郎”走后,对夫人念念不忘,相思成疾,只能年年借着游山之名在西门苑一处连接着外墙的小屋挖了个洞,借此相会,并每年都会给住在这屋里里的男门徒一大笔封口费,才保证事情多年未曾外泄。
而这字画就是那个“郎”多年积攒,带过来的。
难怪那门徒把那箱子不说藏的非常严实,但也不算隐秘,原来箱子里的丑事和主人公并不是他。
事不关己的东西,自然不必上心,反正日后事情若是一直不曾被人捅出,他就白拿每年封口费那份钱,若是万一被人撞破败露,那他就是个中间人,老爷看他服侍多年的份上,顶多就是罚他一样,罪不至死,反正对他来说,只要不死,怎么活不是活。
可事情还是迎来了反转,世上哪有不被捅破的窗户纸,时值一年一度的见面日,二人按照计划小屋内幽会,若是放在平日这个点儿苑内的人都按规矩熄灯睡觉了,只是那天,他们忽略了一个不懂规矩也完全不知道遵守规矩的人。
一个三嫁□□,被第三任丈夫家/暴致疯的他们二人的私生子,亲离。
看来“郎”和他正妻弃婴那日,夫人把这女孩儿捡回来并不是因为不忍心,而是因为这女孩儿是她的亲生骨肉。
亲离那晚一时尿急,当着花猪那圆溜溜大眼睛的面,她实在尿不出来,只能偷偷翻过猪圈的围墙,来到苑中,恰巧碰见正在幽会的二人,听见他们的窃窃私语,凭她的智商本来是听不懂的。
可“郎”多年来不曾见过亲离的模样,不知道亲离的经历,也不知道她现在就是个智商五六岁的傻子,根本不懂儿女私情,更不知道亲历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只当有人撞破他们的苟且,便威胁男门徒要结果了她。
男门徒为了有长远的钱途,几经斟酌,还是选了个折中的法子,“她用哪只耳朵听的,我就戳聋她哪只耳朵。”言罢,拿起两根筷子,刺穿了亲离的两只耳朵。
西门夫人恐事态恶化,也不愿“郎”犯下大错,才向“郎”坦言事情的真相,亲离才终于捡回一条命。
这下子,于情总算把心中纳了那么长时间的闷解惑了,怪不得这男门徒被石头砸死里之后她就可以恢复听觉了,原来原因在这儿。
“亲离姑娘,你在想什么?”
于情当然不能让难言知道这里面的苟且,复而踢散了好不容易拼起来的字画,“无他无他,我就是被门徒隐忍多年的感情感动的出神了。”
“切。”之隐一副看乡巴佬儿的眼神,“多新鲜呐,少见多怪。”
难言抵他一下,示意他闭嘴,“之隐,莫再口出恶言。”
这几人里面,恐怕就属于情年纪最小,在难言眼里她就是酷爱和之隐斗嘴从而扰乱军心的弱女子一个,婉转含蓄的道:“劲敌当前,恐有不敌,届时我和同伴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无可知,亲离姑娘凡夫俗女,若是被那‘希’抓住,我们怕是更无后路可退了,所以你还是不要参与进这残酷的战争比较好,自寻个安全地躲藏,才是上上策。”
这话的言外之意说白了就是嫌她是个拖后腿的,是个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