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福糕记是京城有名的糕点铺,张大福拎着钱袋进来,伙计笑容满面迎过来道:“这位爷,要点什么糕点?”

“咸口好吃的点心尽管上!”张大福挥挥手,好一幅纨绔家走狗的模样,“咱家爷不差钱!这可是咱们房府三爷专门给夫人买的!”

伙计推荐了十来种糕点,听张大福说每样都包点,立刻笑了。

“少瑜兄,你在看什么?”

隔壁茶楼,几个准备参加明年春闱的学子在茶楼上议题作论,张泉见陈少瑜目光发呆盯着某一处,不由抬眼望去,脸上瞬间布满厌恶。

“这些勋贵子弟尽会胡作非为,就连身边的狗都仗着人势,这是那个房家三子房子元身边的走狗,名声早就坏透了!”

“听说还娶了朱家的大女儿,一个商户,一个纨绔,倒也配得很。”另一个人也鄙夷道。

说话的人没注意到陈少瑜拳头已经捏得死紧,目光冷然盯着他看。

“我有没有说过——”陈少瑜目光冷漠,一字一顿道,“我的未婚妻生于商户。”名为朱珠。

其余几个人面露尴尬和愕然,张泉呐呐打圆场,“少瑜,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我知道。”陈少瑜微微颔首,“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陈少瑜走后,匆匆去了福糕记,用了半旬的伙食和住宿笔墨费,买了一包盐焗花生。

茶楼上的其他学子见陈少瑜走的干脆利索,不由面面相觑。

“少瑜兄该不会生气了吧。”

“下次和那些世勋贵族子笔试学问,还离不得少瑜兄。”

“应该无事,少瑜兄和我们的志向相同,致力于清平盛世,从不屑那些权奸贵胄,谁都有可能,少瑜都不会和那些人同流合污。”

张大福买了一大包糕点回去,钱袋里的银子所剩无几,不由对房子元慨叹道:“三爷,这福糕记的糕点还真贵!”

“使了多少银子?糕点还能贵到哪去?”

“听说有宫廷的御方。”张大福比了一个数,“今天银子都没了。”

“噗嗤!”房子元一口水喷出来,“这糕点她配吃吗?比我去象姑馆睡几晚还贵?”

“走走走,现在就回去!”

张大福:“嘿嘿,三爷是迫不及待想见夫人了啊。”

房子元:“呸!”

说话间,福糕记一个伙计追上来道:“这位爷,咱家掌柜见您买的多,特意送了一包盐焗花生来。”

衡香院,朱珠正在插梅花,昨日梅瓶送过去,今早青褚院又把梅瓶送了过来,只是花不一样了。

原先青瓷瓶中朱珠是插了六枝高低错落的红梅,回来后,瓷瓶中插了一长枝红梅,以斜逸的姿态探出梅瓶,又插了一枝白梅,比起红梅,白梅枝更加纤弱些,以攀附的姿态附上红梅上。

说不上哪里有什么不一样,不过好像确实不太一样了。

朱珠忍不住蹙起眉心,心中觉得这插花可真真随意,差不多的瓶子,有的这样插,有的那样插,偏偏又不太一样。

朱珠照着这个瓶子,取了同样的梅枝,插在了并蒂莲花白瓷瓶中。

“朱——珠——”

这时,门被人大力打开。来人声音十分气愤。

朱珠淡定对阿番道:“你和阿葡待会把我刚插的梅瓶送给婆母赏玩。”

而后转头看向房子元,“三爷是带糕点回来了?”

知道房子元害怕婆母后,朱珠就淡定多了,甚至狐假虎威用得愈发娴熟,“阿豆,去将糕点拿来。若有合意的,今日一并送给婆母。”

房子元瞬间熄了火,神色蔫然,磕磕绊绊憋屈道:“你、你下次若再吃糕点,不许叫我带,让大厨房做去!”

“大厨房只做甜口点心,有些材料还没采买,等不及了才叫你带。”

房子元匪夷所思,觉得朱珠在骗人,看着朱珠有点苍白的脸色,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指着青嬷嬷道:“你去后面大厨房,让人做点咸口点心过来!”

大厨房只觉得最近不太顺。

世子夫人刚让她们给三夫人造点小麻烦,谁知道还不到一日,侯夫人说给三夫人做点清淡的,又说今日给三夫人做咸口点心。

就这还没完,她们点心还没做呢,三爷也派人来说做咸口点心,这三爷一个混不吝的主,让人头疼。

这事赶在一块了,偏偏又赶到快午膳这个点,正院世子夫人蒋氏今日特意要了一道老鸽汤,这汤做法十分复杂,工序很多,早上天不亮就开始做,现在还没好呢。

厨房的金管事一头两大。

青褚院外,暗三接过阿番和阿葡送来的瓷瓶和食盒,满脸傻乐进去了,“主子,朱姑娘又给您送东西了,四盘点心,两盘甜两盘咸。”只希望朱姑娘能早点打动主子。

谢延却是看着送来的梅瓶入了神,眉心微跳。

厚重的青瓷过于板正,梅枝要横逸,白瓷却迥然不同,瓶身的莲花呈现淡淡的粉色,红梅色深且斜逸,难免有上重下轻的浮夸与艳丽。

眼睛生得好,记性也好,有时候倒是有些笨拙。

谢延用了两块甜口点心,每样各用了一块,眉眼不经意舒缓了些。

暗三却想主子还真给朱姑娘面子,便又打开另两个咸口的点心,一盘是杏仁酥,里头用了盐酱调味,一盘是盐焗花生。

寒风顺着半开的窗贴着乌金书案滑过,屋内气氛逐渐冷凝。

谢延放下筷子,嘴角出现一抹玩味,“盐焗花生?福糕记的点心?”

暗三愕然,福糕记是主子手下不太起眼的产业之一,和茶楼的作用一样,都是用来收集消息的。

午膳,世子夫人放下用了半盅的鸽子汤,问身边几个大丫鬟,“你们说三弟那夫人何时来找我?”

青柠笑道:“指不定今日就来了,也该让三夫人知道,这侯府是您做主的,您心善,只要三夫人晓得好歹,从不会为难人。”

世子夫人也笑了,笑意又慢慢消失,几近叹息道:“就是不知道三弟妹能不能明白我的苦心。”

“您就安心,这都多少年了,侯夫人都没出来理事,怎会为了一个三夫人和您作对?等苦头吃了,三夫人自然知道饭该吃哪家。”青芙道。

青栀也跟着笑,“这三夫人还真单纯,哪有胆子和您作对,想来刚进侯府什么都不懂,以为得了侯夫人的青眼就能把住三爷呢,这也是急荒了手脚。”

蒋氏脸上又慢慢有了笑意,慢慢喝着鸽子汤,喝到最后,越喝越觉得有点不对,味是正的,火候似乎欠了点。

蒋氏出生尊贵,又嫁入侯府成了说一不二的世子夫人,那嘴不挑也要被这么养叼了,察觉出不对立刻放下汤匙,脸色不大好,“叫金管事来。”

青栀去了小厨房,回来时脸色难看,“那大厨房乱糟糟的,正要给三夫人做什么子咸口点心,听说已经送去了两碟,还在做呢。”

金管事跪下哭道:“世子夫人,侯夫人下的命,奴才不敢不做啊。”

“你这老货!还敢挑拨世子夫人和侯夫人的关系不成?闭紧你的嘴!不许第二个人知道!”青柠赶紧捂住金管事的嘴,厉声呵道。

若让下人们全都知道了世子夫人为难三夫人,结果侯夫人给三夫人出头,这侯府的下人们会怎么看世子夫人?

“啪嗒——”蒋氏怒而甩袖,桌上的碗碟碎了一地。

她强忍怒气,目光阴寒,对金管事吩咐道:“我从未为难过三夫人,是你自作主张。下去吧,以后你大儿子就跟着世子爷。”

金管事浑身发抖,知道自个是被撸掉了职位,得家去了。但大儿子的前程更重要,于是跪下磕头谢恩。

这头朱珠刚喝完苦药,正蔫哒哒躺在榻上吃盐焗花生。

朱珠喜爱花生,这盐焗花生味道倒很是不错,不过朱珠最爱的倒不是这种,而是盐水花生。

吃着极好吃的花生,朱珠感到腹痛似乎也好了些,晚上因为小日子疼没睡好,便有些昏昏欲睡。

睡意朦胧间,阿番进来低语,“姑娘,大厨房金管事来了。”

“何事?”朱珠小小打了个哈欠。

“金管事说自个见三夫人年少心软,奴大欺主,来向您道歉。侯夫人已经惩罚过了,让她自请离去。

朱珠以前在朱家从未碰到这种情况,她理了理衣服,起身坐起,让金管事进来,“既然大嫂已经罚过你了,我也不罚你了,这边有十两银子你家去吧。”

金管家忍不住看向这位才十六岁天真的小姑娘,似乎因是在寝屋,头发只松松挽了一个髻,额头只有些许碎发,露出精致的眉眼,一双弯弯眉下是一双柔和的杏眼,黑白分明,看向你的时候,目光澄澈又美丽。

小姑娘分明还不具备在内宅争斗的本事,却故作老成声音沉淡,面色也跟着淡淡。

金管事磕头谢恩,最后要离去时忍不住道:“三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朱珠想了下,抿唇笑了,“我不大爱吃甜口菜,不知可有婆母那的菜式?若有便替我向厨房顺带说下,没有便简单做些就好。”

若是能吃些合意的东西,那便更好了。

此刻,朱珠旁事倒没有太烦扰的,只是——今个婆母的梅瓶怎没送来?

是盐焗花生不好吃吗?

朱珠知道有人不爱吃花生,心里不由有些懊恼。她只是把她最喜欢吃的分了大半给婆母,自个只吃了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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