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抢收，秋收已经完了。

公社正在统计今年的收获，过不了几天，按照工分分到的粮食和钱就该下来了，那时候家家户户都会为入冬做准备，也会在这时候买点儿肉，奢侈的开开荤。

所以马娟带着肖安这时候去县城，大家都感到奇怪：“荣贵家的，咋这时候去县城，钱和粮都还没下来呢。”

“嗐，没法子，这不是我们家老大家的怀孕了吗，冯婆说了，这一胎想要抱住，必须要吃得好，我想着今年的粮和钱就要下来了，提前买点儿肉给她补补也没啥。”

“还是你心善哟，哪家婆婆能对儿媳这么好，嫁进你们家，你几个儿媳也算有福了。”

“嗐，我这人我自己知道，脾气不好，几个儿媳不也同样没嫌弃我吗，她们都不嫌弃我这个老婆子，我还有啥不满意的。”

肖安发现马娟的嘴也特别厉害，一路从家里唠出村子，人走过，几乎整个公社都知道她要去县城买肉给儿媳补身体了。

肖安瞥了瞥马娟背篓里藏着的那两只星肉兽，炯炯有神。原来这就是马娟想到的合理吃肉的法子。

从红星公社到县城，首先要走大概一个多小时的山路，道路很是崎岖蜿蜒，好在肖安进了空间实验室喝过几次营养液，体质已经在慢慢改善，不然这么难走的山路还真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走过了山路，又要走一段不算宽敞的土路，这条路上偶尔还能看见有人经过，有牵着牛的，有赶着养的。

马娟看着走过的那头牛十分羡慕：“咱们队上要是有一头能犁地的牛就好了，这干起活来可就快多了。”

不过马娟也就是说说，她深知以红星公社现在刚刚能让大家饿不死的状态，想要买牛太不现实。

肖安跟着马娟走了近三个小时终于到了县城。

原身也来过县城，有关于县城的记忆，所以对于红云县的落后状态，肖安并不惊讶。

整个县城也就减了一条街，街上有基本的邮局，国营饭店，供销社等等每个县城必备的场所。

主街向外扩，便是居民区，有几层楼的宿舍楼，也有稀稀矮矮的平房。

在肖安看来一切都太落后，全都是灰扑扑的。

肖安打望的时候还发现章停封和陈昕也来了县城，他们一副很小心的样子，好像在买什么东西。

只要别来牵扯她，肖安不想理这些。

她继续打量县城，在马娟眼里这一切都很现进繁华，至少只要有城市户口就能吃上供应粮，这对一个靠天吃饭的农村人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

她心里十分为肖安痛惜:怎么会有那样的亲生父母，连自己的亲女儿都不要，安安明明那么乖那么好。

安安的亲生父母不疼她，那她就多疼一点，他们不要安安，安安还不稀罕他们呢！

想到这儿，马娟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拉着肖安到了供销社，供销社前排了很长的队，这会儿物资匮乏，特别是稀有的物资，一摆出来立刻会遭到哄抢。

马娟买不起那些稀罕物，轮到她的时候，她从荷包里摸出五毛钱，买了一袋水果糖塞到了肖安的手里：“安安，放着慢慢吃，吃完了妈再给你买，等粮食和票分下来了，妈今年再给你做一身新衣。”

肖安今年也十八了，该相看人家了，要是她京城的父母能好好待她，找的人家自然比他们找的人好了千百倍。但现在肖安的亲生父母不要她了，那肖安的终身大事她就要好好操心起来了。

女人这一辈子出生是一次，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她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给肖安选一个靠谱的好婆家。

肖安可不知道出来一趟，马娟已经发散到了给她找婆家的事情上，她打开水果糖尝了一颗，不怎么好吃，一股甜腻腻的糖精味道。

塞了一颗到马娟嘴里，马娟舍不得咽下：“你这丫头，给你吃的，干嘛给我。”

肖安将她嘴闭上：“妈，你就吃吧。”

马娟说是来县城买东西，其实就是找个理由好把家里逮到的那两只野鸡光明长大煮了吃。

想到好不容易有两只野鸡不能草草对付，狠狠心买了一些调料。

肖安站在旁边看马娟为了几毛钱纠结无比的样子既好笑又心酸。

买完了东西，马娟想着好久没来县城，便带着肖安围着县城逛了一圈儿，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逛了一会儿，就溜溜达达跟着马娟又回了红星公社。

回去的路上，要进村的时候，马娟就把背篓里的野鸡露出来了，遇到人就说运气 好，在供销社抢到了两只野鸡。

看得人纷纷咂舌：“你可真舍得，两只野鸡花了不少钱吧，就为了给你儿媳补身体安胎？”

“也不全为了她一个人，家里人一个秋收下来谁不累，正好也喝点汤补补。”

“你可真舍得！”

大家看着背篓里的两只野鸡羡慕极了，红星公社家家户户一年到头见不了什么荤腥，想吃肉都想疯了，别说肉，就是油沫子沾点也好啊。

肖安和马娟回到家，发现章停封已经回来了，章燕清手里拿着一块米糕正在吃着，几个牛眼巴巴的望着章燕清。

章燕清不但不给，反而像故意馋几个孩子般，故意吃的非常慢。

“你们想吃吗？”

几个孩子望着她，没有说话，只是眼神里的渴望怎么也压不住，大牛还好一点儿，能强迫自己撇开眼神，其他几个小牛嘴角口水直滴答。

四嫂王桂兰看不过去，招手示意几个孩子过去：“杵在那儿干什么呢，别看了。”

几个牛念念不舍的把眼神从章燕清的米糕上挪开。

就在几个牛要走的时候，章燕清手上剩下的最后一口米糕忽然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她呀一声，“竟然掉到地上了，太脏了不要了！”

几个牛一下子就挪不动脚了，他们的小脑袋里没有什么脏不脏，有没有骨气的念头，只是非常想吃那块掉在地上的米糕。

章燕清笑嘻嘻地说：“你们想吃吗，想吃就从地上捡起来啊，我不要了，掉在地上的太脏了！”

大牛犹豫，二牛已经冲出去准备捡了。

肖家的大人脸色一下就变了，虽然农村人都很珍惜粮食，掉在地上捡起来又吃下去很正常，但章燕清这么做，分明就是故意的，她故意让几个小牛去捡她掉在地上的东西，侮辱意味十足。

“大牛二牛三牛四牛，到姑姑这儿来，姑姑这儿有糖。”

在二牛伸手要捡起那块米糕的时候，肖安忽然出声。

有糖？

几个牛立刻转头，撒欢一样围到肖安跟前，包括二牛。

肖安一边给几个牛分水果糖，一般告诫他们：“虽然我们要珍惜粮食，但也要看什么人吃过。有些人吃过的东西有毒，千万不能再吃，知道了吗？”

几个牛有糖吃，什么都好说，齐齐回答知道了。

“你说谁有毒？”，章燕清怎么听不出来肖安话里的意有所指，指着肖安质问。

“谁有毒我说谁！”，肖安一眯眼，声音尤为冰冷。

“你....”，章燕清气得跺脚。

章停封没说话，只是脸色不怎么好看，马军一脸尴尬。

刚刚的事情肖家人都看见了，对章燕清对几个小孩儿这么故意侮辱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在意。

在厨房里李二丫就闹开了：“现在秋收也结束了，赶快催公社给他们把棚子搭好，要是在住久一点儿，老娘直接把他们打出去。”

看见二牛就气不打一处来，捞过来梆梆就是两拳：“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饿死鬼投胎吗！”

马娟喝道：“行了，你打他有什么用，他那么小知道什么。回头我就让你爸催催公社里。”

晚上肖家吃的就是鸡肉炖土豆，马娟自然不舍得把两只野鸡都做了，一只还养着，另一只煮了三分之一，放了特别多的土豆和汤，沾了肉味的土豆都能解馋。

要出锅的时候香味已经散出去了，周围的邻居都闻到了这股让人抓心挠肺的香味。

孩子们哭着喊着要吃肉，大人们只能端着碗对着肖家这边一边喝糊糊，一边闻着味道想象自己也在吃肉，那股香味弥漫进碗里，好像也真的跟着吃了一回肉呢！

肖家人更是迫切，恨不得堵在厨房门口。

章停封章燕清马军三个知青在屋子里也闻到了这股异常浓郁的香味，章燕清怀疑地问章停封：“哥，他们煮的是鸡肉没错吧？以前我们吃过的鸡肉有这么香吗？”

她快被这股味道勾的馋疯了，不停的分泌口水。

章停封喉咙咽了咽口水：“不知道，可能是我们太久没吃肉了。”

仅有的一次牛肉干不算，风干的肉干再怎么样也比不上新鲜的热食。

终于，土豆炖鸡端上了桌，为了不糟蹋这只鸡，马娟特意煮了玉米面干饭。

章停封他们只拿来了玉米面和红薯，所以肖家人不开口，他们便不好伸手夹。

本来都在一起吃饭，让几个知青一起喝点儿汤，吃点儿沾了肉味的土豆也没什么，但偏偏章燕清之前故意侮辱几个小孩，于是对他们渴望的眼神，肖家人就故意视而不见了。

章燕清捏紧筷子，脸憋得通红，终于说道：“喂，我们用钱买，吃你们一点儿土豆炖鸡，给你们一块钱怎么样？”

章燕清本以为肖家人一定会同意，毕竟农村人哪里见过钱。

却不想李二丫把筷子一掷，骂道：“闭嘴吧你，谁稀罕你的臭钱！”章燕清戏弄几个孩子的事儿，李二丫恨不得直接扇她一巴掌。

肖安没有理会他们的争吵，挑起一块肉，忽然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想吃？捡起来吧，桌子上的，不脏，不要钱。”

章燕清没有被李二丫的骂声气到，却被肖安这带有侮辱意味的话气的脸都红了。

章停封冷了脸色：“肖同志，别欺人太甚。”

肖安哦一声：“原来这就是欺负人，之前我见章同志这么做，还以为是做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