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乐祸
沈听吟一言不发,太后娘娘也是急了眼:“池家那姑娘品性、样貌有哪一点不好,你偏要把她气得去了谢家。听谢家的人说,你早与那表姑娘私相授受、甚至在订婚宴上被捉。哀家本来也不想管这件事情,但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与你讨个说法。”
他攥紧了拳,沉默着。
他心里也不好过,紧闭双眼,缓缓地转过身来,在太后帘前跪下:“臣知错。”
“你怎么说也是个皇亲国戚,怎么能看上郑家?”太后气得直按太阳穴,“郑家是什么身家,你心里还不清楚吗?”
沈听吟直挺挺地跪着,低下头去。膝盖骨已经是跪得生疼,但他也不敢起来,就这样跪了半个时辰,太后却没有想让他走的意思。
宫内宫外,一片沉寂。熏香袅袅地从香炉中升起,不知跪了多久,终于是有了动静。
“哀家本对这门亲事没什么异议,只想让池玉早日嫁个好人家,”太后疲倦道,“她婚事如今摆在这里,这可如何是好……”
老人家平素里就不爱说话,这次可真是气得狠了。
“娘娘莫急,”沈听吟忙道,“臣定会把她哄回来,好好地待她,她身边多了个小暗卫也无妨。”
这句话说出来,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郑歆和他一夜荒唐,事后他给她灌了避子汤,但不知道还有没有效果。
若是真怀上了,麻烦就大了,池玉还不知道会闹多久的小脾气,家里也不知会如何天翻地覆。
他心里叹了口气,太后也不多为难他,只道:“哀家乏了,你退下罢。”
沈听吟心里很不是滋味,轻声告退。
骤然,太后又叫住他:“你说池玉身边,多了个小暗卫?你可记得他长什么样?多高?”
沈听吟没想到太后突然问这个,回答:“臣也不知道,他成日戴着面具,大概比臣还要高些。”
天外天色变了,黑云压城,就要下雨。
太后听见这句话,陷入沉默。
该来的总会来的。
屋内的气氛诡异,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嗓音苍老:“哀家知道了,你退下罢。”
沈听吟有些疑惑,想不通太后反应怎么突然变了许多。
难不成这小暗卫身份特殊?再特殊,又能特殊到哪里去?难道这暗卫还会翻天覆地不成?
出宫的时候,郑歆正在等他。沈听吟淡淡瞧着她,开口:“你在这儿等我作甚?我说过,不必等我。”
郑歆嗓音软软糯糯的,像是在撒娇:“表哥,我是担心你。”
沈听吟沉默,想起方才在太后宫中的事情,语气又冷淡了些:“不过是入宫,有什么好担心的。”
郑歆知道他是为了那一夜荒唐而生气,闭了嘴,没再多说。沈听吟上了马车,她也想钻进来,却遭到他的拒绝:“你坐另一辆吧。”
郑歆一愣,满腹的委屈涌上来,嗓音颤了许多:“我今日出来接你,就带了一辆马车。”
沈听吟皱眉看了她一眼,居然是话都懒得说,道:“你坐吧,我去找辆记里鼓车回府。”
“表哥!”郑歆叫住他,他却直径下了马车,就连回头也未曾。
她握紧拳头,咬住下唇,心中难受得很。她注视着沈听吟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眼中为止。
她以为和沈听吟生米煮成熟饭,他就会忘了池玉,给她一个名分。就算现在不给,也会给她温存,今后再纳她进门。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沈听吟对她越来越冷漠了。
她想不通。
晚间。
沈听吟烦躁地处理公务。如今送来的都是些琐事。像是科场舞弊案这种能出风头的大案,却让谢宴抢了去。
灯下昏黄,沈听吟撑着头,一时间有些恍惚。
郑歆端着羹汤进来,将碗轻轻地搁置在桌案上,柔声:“表哥可是累了?喝些羹汤吧。”
她今日穿了一身齐胸襦裙,更是显得身形窈窕、勾人心魄。她本来就生得妖艳,一颦一笑,风华绝代,浑然天成。沈听吟淡淡道:“不必了,你端走罢。”
郑歆的手僵在半空,还是没动手。
沈听吟心烦,皱了皱眉,继续低头处理公务。
郑歆看着他道:“表哥,上回我没喝避子汤。在你走后,我把避子汤都吐了出来。”
沈听吟一愣,居然是失声:“你想要这个孩子?你可知若是怀上,这个孩子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你偏要吊死在我这棵树上?”
郑歆垂下眼睛,低低地说:“我想要我们的孩子,我不想让流掉。”
听了这句话,沈听吟才觉得这表姑娘真烦。
池玉乖巧不闹,根本不会做出这等荒唐的事情。郑歆这么做,分明是把他往火坑里推!
“为什么?”沈听吟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我分明不想要这个孩子!”
室内一片沉寂,二人丝毫没注意到沈夫人房中的丫鬟正在偷听。
郑歆的声音自内间传来:“表哥,我喜欢你,想嫁与你。”
这句话如同一道雷击,沈听吟与房门外的丫鬟都一怔。
小丫鬟听了这些见不得天光的话,忙蹑手蹑脚地出门,打算即刻就报给沈夫人。沈听吟愕然地抬眼,看向她:“你?心悦我?”
这层窗户纸终于是被打破了。
“是,”郑歆垂下眼睛,白皙的脸上透出红晕来,轻轻地说,“我心悦你已久了。且今天屋内的熏香被我动了手脚,今夜我们也会一夜荒唐。”
沈听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小腹下很快燃上无名火来,他看向楚楚可怜、柔弱娇软的表姑娘,再也克制不住自己。
他喘.息着,理智很快被生理的反应吞没。
到动情之处,二人的身影叠成一道,书卷掉落在地上,一卷一卷,上头的字被水晕开,已经不成样子。
郑歆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沈听吟这次克制住了自己,没有给她。
醒来之后,他或许依然不会爱上自己,但这种事情发生了两次,生米已成熟饭,他还是会给自己一个名分吧。
完事后,她一点点地给熟睡的沈听吟披上外衫,坐在桌案旁,弯唇看着他俊美的侧颜。灯光暧昧,这一幕仿佛他们早已成婚了一般。
下一刻,沈听吟骤然迷迷糊糊地起身,捧住她的脸。下一刻,他不有分说地吻上了她的眉心,郑歆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不禁笑意更浓。
下一刻,她的笑容却僵住了。
窗外夜色浓郁,他的眸透出灯火阑珊,眸中只有她一个人,那人却不似她。
或者说,他透过自己,想起了别人。
沈听吟轻轻地、温柔地说出那两个字:“阿玉。”
郑歆被他捧着的一张脸上,滑下两行清泪,滴落在桌案上。她心如刀绞,听沈听吟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些令人痛苦的话,如同利刃,一遍遍地凌迟着她。
“阿玉,你回来了?”
“你可知道你离开的这些日子里我有多急?谢家待你好,但沈家才是归宿,你说是不是?”
“你怎么敢就这样离开我的身边?罢了,你原谅我就好,下不为例。”
他吻得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深情,终于是说出那句让人心如死灰的话:“阿玉,我心悦你。”
郑歆不能明白,为什么沈听吟爱的还是池玉?难道她和沈听吟的花前月下,敌不过他们的青梅竹马?
她再也受不了了,滚烫的泪水地滴落下来,滴落在沈听吟手上。她一把推开沈听吟,含泪穿上衣裳跑了出去。
郑歆不信,感情总能一步步培养。沈听吟这个时候不爱她,未必以后不会。
她一个人走在路上,影子被灯火拉得很长。
“京城最近流行起蜀绣了,供不应求!”
“如今春闱放榜,不少闺中女子都注重打扮起来,为的便是能挑个好夫婿。”
“不少成衣店都断了蜀绣的货,你可知道哪家还有?”
“听说是池姑娘那家,池老板。”
此时的池家成衣店与首饰店已经排成了长队,人声鼎沸。要买池玉店里的衣裳首饰,还得约上。
前台忙不停跌,池玉则在后台数钱。她心满意足地记下每一笔账,一旁的沈七也在核对账目,算盘噼啪响。
“赚了不少啊,”沈七终于将账目都核对完,将一本厚厚的账簿推到池玉面前,弯唇笑,“主上请过目。”
池玉翻到最后一页,看见那惊人的数字,惊叹:“这辈子没见过那么多钱,沈七,你瞧瞧有那么多!”
沈七托腮看她,轻笑了一声:“主上是财迷。”
“那可不是,”池玉感叹道,“有了钱,我才觉得踏实。从前在池家的时候,我都是省吃俭用,如履薄冰。”
“还会有更多的。”沈七道。
池玉依旧在翻账簿,头也不抬,沉浸在喜悦中,忽而低声道:“以后都有那么多钱就好了。”
沈七眸中带笑,凑了过去,“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他靠近的气息让池玉往后缩了缩,她咽了口唾沫:“那个,我以后都有那么多钱就好了,还有你给我打下手。”
“好,”沈七看了一眼池玉手腕上带着的骨哨,“主上吩咐便是。不过我有一个消息要上报主上——”
“什么?”池玉问。
沈七挑眉,慢条斯理地说:“郑歆怀孕的事情,已经在沈家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