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

“快...开门！给你哥...哥我开门！”

高熙这一天忙得脚不沾地，等闲下来已是月上中天，索性温九素也不去接了。刚洗漱好躺下，理发店墨绿色的木门就被人拍得框框作响。

“我知道你在里面！不是说人人都可以睡吗？”一把粗哑的男声含混地响起，听着就是喝醉了在耍酒疯。

高熙快速整理好衣服，颤抖着手从枕头下摸出菜刀握紧，唇抿得泛白，双目紧紧地盯住前门，暗衬幸好没接温九素回来，要不然她分身乏术。

“咣咣咣！”

那个男人听不到声音也不死心，开始踹门，嘴里还说着：“你最好...洗净白白...给哥哥开门，嘿嘿嘿！再不开，这门...就...碎...”

“滚啊！死扑街！”

高熙再也忍不住，举着刀站在门后大声骂道：“喝点猫尿就发瘟，再不走砍死你！”

“额！”醉鬼打着酒嗝，猥琐地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够味道，够......”

“嘭！”

高熙被这一声明显拳肉相贴的声音吓得往后退一步，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木门。

这是又来了一只色狼还是......

“我的拳头够不够味道，还要不要加重点？”

赵志开甩甩拳头，额头青筋暴起地看着趴在地上艰难爬起来的男人。

他今晚在国营饭店和一群包工头陪负责百货贸易公司的王专员吃饭。

百货贸易公司是政府牵头的重点项目，这一年的建设进度一直由建设处的小王专项跟踪。四层高的小楼准备封顶，他们这些小包工头终于能跟着松口气。

一高兴人就喝多了点酒，他本来打算回家的脚却不听话，不知不觉中走到这边来。幸好他过来了，要不然高熙不知道会被这麻甩佬①吓成什么样。

“喂，兄弟！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你怎么打人呢？！”醉鬼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抬起来将要搭在赵志开的肩膀上，嘴里说着：“看你这么猴急，哥让你先...诶诶诶，快放手！”

待工地的哪个不是打架好手？

赵志开一把绞握住眼前的右臂膀，直接扭去醉鬼的后背，一脚踹在粗短的腿弯上。

他走回人面前，俯下身一巴掌一巴掌的开始扇，气道：“谁是你兄弟啊！再乱说话，嘴给你打歪了！”

醉鬼的脸肿得像猪头，剧痛让他清醒了一点，跪坐在地上搓手求饶：“兄弟...不！大侠！我这就走！你不要再打了！”

“想走没那么容易啊。”赵志开斜着嘴角轻蔑一笑。

“彭！”醉鬼趁赵志开不注意，一拳砸过去。

赵志开扯扯有些疼的嘴角，扬起拳头招呼这不知死活的人。

“前面的！你们两个人在街上干什么！”远处有几个红袖章拿着手电筒跑过来。

赵志开听到门里锁头拧动的声音，立刻低声道：“你不要出来！”

高熙捏着钥匙的手一顿，没等她想清楚该如何是好，门外又再传来说话声。

几个红袖章“哒哒哒”地跑到两人面前，其中一个年纪比较大的作代表开口：“这条街晚上八点后禁止营业，你们两个快走。”

赵志开揪着醉鬼笑道：“同志，你们来得刚好。我刚想喊抓小偷呢，这人鬼鬼祟祟地要撬人家的门，幸好我及时路过发现。”

醉鬼被他的手劲捏得不敢喊疼，也不敢反驳，整个人抖得像发羊癫疯似的。

红袖章几人面面相觑，他们都闻到赵志开手中的人身上酒气熏天。还是那个年纪大问醉鬼：“同志，你认不认偷盗？”

醉鬼觉得脖子快要被捏断了，连忙点头，醉醺醺地说：“认！我什么都认！”

赵志开随即松开手，让人摔在地上。

红袖章们嫌弃地捂捂鼻子，有人说：“这人现在这样子也不好审，先带他回去捆起来，等酒醒了再审问细节？”

有人轻飘飘地说：“可能就是喝醉了认错家门。一个酒鬼还能干什么，都是误会。”

没等地上装死的人松口气，赵志开皮笑肉不笑地说：“同志，毕竟是我先发现他的。我有义务配合你们的工作，明天早上我一定准时到街道办。”

“那...就这样吧。先把人带走。”

赵志开站在门边看着几人远去，不确定高熙还在不在，低声说：“他们都走了，你...不要害怕，去睡吧。”

高熙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泄去，手上的刀“哐啷”一声掉在身边。她软着身体坐在门边，眼泪像源源不断的溪流，沉默地在脸上滑过。

赵志开被里面的刀响吓一跳，耳朵快速贴在门上，想敲门又觉得不合适，只好压低声音连连追问：“高熙？高熙？你怎么样？坏人已经走了，你不要害怕！”

高熙抹了把眼泪，努力稳住声线问：“你认识我？刚刚谢谢你。”

“我是赵志开。”他听到那浓重的鼻音，不禁皱了皱眉，犹豫道：“你...会不会怪我擅自作主，把那个人说成小偷？”

高熙无声苦笑，淡淡地开口：“谢谢你顾忌我的名声。”

“不要多想，去睡吧。”赵志开像座石狮一样，矗立在门外一动不动。

高熙拿起一旁的刀抱在怀里，劝道：“时间很晚了，你快点回家吧。”

“你去睡，我就在外面守着。”赵志开索性挨着门坐下，曲起一条长腿，手搭在膝盖上看着前面黑乎乎的河水，突然间想到什么，轻快地说：“你不用担心，今晚还有个小孩说我像头熊呢！就算再来几个坏人，我都能打跑。”

“不用你守，真的！快回去！”高熙转身蹲趴在门上急急地劝道，等了一会，听不到外面有丝毫动静。瞪了门一眼，扭腰坐回地上。

两人像斗气似的，隔着一道门看谁先离开。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赵志开曲起双指轻敲两下门，说：“我走了。”

“先不要走！”高熙从迷蒙中惊醒，捏着衣摆鼓起勇气问出想了一个晚上的话：“你对以前的老婆还有想法吗？”

“你...什么意思？”赵志开定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想到的答案，布满红丝的双眼恨不得把门盯穿。

“你先说。”高熙犹不自知心里多紧张，双手早已换到胸前握紧，红润的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

赵志开愣愣地开口：“没有！”他回过神来，斩钉截铁地保证：“就算你让我马上喝光揽月河的水，还是没有！”

“好！”高熙深呼吸一口气，仿佛往日的回忆开始退潮，泪中带笑着说：“你明天有空陪我去见一个人吗？”

‘好’是什么意思？

赵志开还没琢磨明白，听到她的话，没时间也要创造出时间，连忙答应。

“耽误你一晚上时间，快回家休息吧。”高熙放下心头大石，困意随之涌上来。也不管外面的人会怎么抓心挠肺，打着哈欠滚上床蒙头大睡。

赵志开不能大力拍门，轻敲几次门都没有人回应，咬咬牙根走了。

高熙醒来时还晕着，分不清东南西北。晕乎乎地打开门，迎面就对上一双充满打量的眼睛，是隔壁卖酒的老板娘。

李清愣了愣，随即眼含担忧地说：“阿喜，你昨晚没出事吧？不好意思，我家男人昨天碰巧去了酒庄到现在还没回来，剩我们母子几个听到吵闹声也不敢出来看看。”

高熙眉头轻蹙，状似惊魂未定地说：“我没出去看是谁闹事，幸好红袖章来得及时。”

“不对呀！我昨晚隔着门缝明明看到......”

李清对上高熙清凌凌的双眼，只能把话咽下去，转而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隔壁修车铺，鄙视地撇下嘴角：“我们两家离你最近，我家男人不在说得过去。怎么徐小娟他们两公婆睡得像死猪一样，不见丁点动静？”

“哟，我看是谁大中午的还没漱口？”徐小娟穿着宽松背心，摇着大葵扇挨在门边歪嘴，轻蔑道：“我家有富又不是那些不知轻重的，要是被人看见半夜三更出现在寡妇家门口，浑身上下长满嘴都说不清嘞！再说了，谁知道人家是不是在玩什么打情骂俏的新花样！”

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诋毁她，真是佛都有火！高熙一言不发地走回屋里。

“你说谁嘴臭！整条金穗街就你徐小娟的嘴臭过屎坑！”李清跨步上前，手指怼到人脸前骂道。

“我说你了吗？！你听到哪个字说了你李清的大名！”徐小娟死猪不怕烫，挥着大葵扇逼近李清质问。

“李清让开！”一声娇喝让李清反应迅速地闪到一边，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徐小娟就已变成落汤鸡。

“啊！！！”徐小娟难以置信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鬼使神差地把手放到鼻子下嗅嗅，吼道：“高熙你个贱人！泼的是什么水？！”

那盆水里只是加了一壶发酵过的酸米水，泼在徐小娟身上说不定还能辟邪。

高熙拎着木盆护在身前，挑眉道：“你那么爱给人泼脏水，自然是脏水啰。”

“啊哈哈哈！对，徐小娟只配用脏水！”李清目睹一场大戏，拍着大腿笑道。

“啊！我跟你拼了！”徐小娟尖叫不止，扔了葵扇伸着爪子冲向高熙。

“自己嘴臭还想打人。”李清迫不及待地加入战场。

高熙默默把举到头顶的木盆放回胸前，看两人抓头发挠脸。对比了一下身形差异，不敢上前把人扯开，只能劝道：“你们不要打了。”

二人‘搏斗’引来不少看热闹的人，也有街坊看不过去，纷纷劝道：“邻居一场，有话好好说嘛！不要再打了！”

“嘶！那指甲抓人看着就疼，打架也要讲究分寸嘛！

明婆腿脚慢，站在人群后喊： “你们不要只顾着说，赶紧来几个人帮忙把她们拉开！”

高熙连忙把她搀扶到角落，远离“战火”中心。

徐小娟被人拽抱住仍不服气，连背后的人一起骂道：“方红你给我松手！你个阴湿佬【2】装什么好人，肯定想着趁机公报私仇！”

“嘿！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方红偏不松，骂战再加一人。

不知道是谁把街道办妇女主任招来，她娴熟拨开人群，大声一喝：“全都闭嘴上我办公室！”

因为徐小娟无差别扫射，骂战群体壮大了几分。

高熙坐在吵吵嚷嚷的办公室里反而变得无关紧要，坐在角落里插不进话就发起呆来。

门口突然冲进一个高大的男人，全是妇女的办公室立马安静如上演默片。

赵志开紧张地上下打量高熙，急忙问：“听说你和人打架，有没有受伤？谁敢欺负你，让他跟我只抽【3】！”

这话一出，徐小娟心虚得把头埋得深深的。

高熙力持镇定地看着赵志开，腹诽：妇女主任的调解工作算是完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释：1、麻甩佬：喜欢调戏，挑逗女生的男人。

2、阴湿佬：阴险狡诈的人

3.只抽：单挑。

高熙：一场架毁尽我的温柔，工作不会结束，只是转移了（微笑脸）

赵志开抱着西瓜傻笑：“吃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