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霜凭空闪现在凌霄半空，脚下没有支撑，蓦地往下急速跌落，衣袍肆意伸展翻飞，让她看起来宛若一只折翼的白羽飞鸟。她落下之处，苍穹碧空无限宽广，日轮发出温和的白光。她望着那柔和的光晕，脸上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而是尽在掌控的愉悦。

下一瞬，她表情变幻。风声呼啸，撩乱她的三千青丝，失重感裹挟着她，死亡的惊惧来袭。

接着，她落到一个草木清香的怀抱中，绿袍之上金色流光绚丽夺目。

“客人，我思来想去，还是不能做赔本的买卖，便擅自将客人请了过来，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客人宽宏大度，不会怪罪吧？”

风流浅笑声在她头顶响起，对其故意为之的小把戏颇为自得，语调慵懒轻松地揶揄起怀抱中的受害者来。

燕湛见她不说话，掂了掂手中的重量，目光探向怀中的人，却愕然瞧见她苍白着小脸，柔弱无助咬着唇，眼睛也紧紧闭着，长而翘的睫毛轻轻颤动，眼角泪光点点，好似脆弱而极易破碎的瓷娃娃。

她这幅模样与他印象中的飒爽坚韧的女子很是不同，她曾经看起来是那么强大，能一剑平扫邪修，九天仙女一般救他出吃妖的巢穴，而今孱弱、随时都将消逝似的。燕湛心口莫名一阵刺痛。

她的手很清瘦，薄薄的一层肌肉匀称地覆盖着细而长的指骨，几近透明的皮肤下透出淡青色的血管。她攥紧了他胸前的衣料，半晌才渐渐松开，飞快拭去眼边珠泪。她的神情在发丝的半遮半掩下飞快变化，变得生动鲜活起来。

沈青霜嗓音冷淡：“交易是妖主自个儿取消的，东西是我徒儿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不知妖主是赔了什么本，可别信口雌黄张口就是凭空污蔑人的清白。”

燕湛嘴角的笑收了收，抱着她缓缓落在海棠花树稍微粗壮的枝桠上，他的语气依旧莫名旖旎暧昧：“客人一文不花便将在下的心取走了，可是顶顶赔命的买卖，在下从今往后，可是得寸步不离客人才能活得下去。”

“巧了，我徒儿无心也能活得好好的，你俩可以交流下经验。”

沈青霜伸出手臂，衣袖自动滑落，露出一截白藕似的雪白的皓腕，手指寸寸或点或抚着他坚实的胸膛，移至他心口处，并指覆盖住，抬眸与他对视。

四目交接，空气粘稠胶着起来，彼此目光勾勾缠缠、你来我往。燕湛翠绿的眸泛着奇异的光，颜色逐渐浓郁起来，像是新酿的酒，偏要她沉醉在其中。

沈青霜猝然收回目光，转过脸去不再看他，她冷冷清清的嗓音再度响起：“你抱够了吗？放我下来。你究竟想做什么，直说吧。”

“没抱够，我不放。”燕湛眼尾耷拉下来，说什么也不放手，上次他放人下地之后，得到的是新娘子落跑的结果，那简直是他一生的阴影。

“我不累，就这样说话吧。”燕湛厚脸皮道。

他脚尖轻点，抱着她从海棠花枝轻盈跃起，从茫茫粉嫩娇艳的花海穿梭，飞掠了足足三里有余，才停下落至一道绿藤缠绕的石门前。

“这是？”

沈青霜打量着石门，青绿的藤叶茂盛浓密，布满石门边沿，石门上光滑平整，并无字迹。她若没有猜错，此地类似于灵府外置而开辟的领域空间，是燕湛极其私密所在，若是有人在此间搞破坏，燕湛可能会变成个傻子。当然，他不会傻到随便带人进来。

“在下的灵府宝地，”燕湛微微昂了昂下巴，余光偷偷瞄着她的神情：“除了在下自己，客人可是第一个且是唯一一个进入的此地的生灵。”

“是吗？那真是我的荣幸。”沈青霜话虽这么说，可她的语气淡淡，看起来兴致不大。她状似无意提起：“妖主总是‘客人客人’地叫我，是将自己比作被辜负的小倌么？”

闻言，燕湛似笑非笑盯着她：“客人是自觉属那薄情寡性之辈？”

沈青霜不说话了，她垂下眸子一副反思反省的模样。

石门自动开启，燕湛抱着她踏出。炫目的白光过后，眼前是熙熙攘攘的热闹街市，车水马龙，灯火辉煌，恍若白昼，定睛看去，原是每处都架起了各式各样好看的花灯，烛火、萤石、宝珠的光华透过彩色的薄纸映照出来，街上五光十色，十分瑰丽。

“卖花灯咯，好看的花灯，金莲、红莲、白莲、各种各样的花灯——兔子、狸奴、旺财，可爱的小动物花灯——走过路过、瞧一瞧、看一看哎——”

卖力的吆喝声闯入两人的耳边。

“花灯游园会。”燕湛终于将她放下，从衣袖间分辨、捉住她的手，歪头看着她淡漠冷清的侧脸，无谓笑道：“陪我逛逛吧，说起来往事，在下不由得想起以前客人睡过之后，总是懒懒贪睡，不愿意陪我玩，未免太无情了些。从今日起，客人多多陪我游玩，就当弥补嫖.资吧。”

他人高马大，模样又俊美非常，气势十足地往人群中伸手一拨，便拨出一条足够宽敞的过道通往小摊前。燕湛将她拉至花灯摊前，一手牵住她，另一手绕到她的肩背处搂着她的肩膀，将她半扣在怀中，面向摊主，他询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花灯？”

摊主笑容满面，恭维地说着喜庆话。沈青霜却都没有听进去，她只是想吐槽燕湛额的说话，哪有人这样秋后算账的，他是精力旺盛，可就算是修士，体力没有任何问题，心态上不也需要休息的么。

沈青霜忍了又忍，忽而瞥见一只吐着舌头的憨憨土狗模样的花灯，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指了指：“给我那个。”

“好勒，夫人眼光极好，小狗可爱，最是忠诚，这花灯放出去保管灵！”摊主笑眯眯地去取下那只足有西瓜那么大的花灯，双手递过来，“您拿好。承惠……”

话还未说完，燕湛提过花灯，抛去一片金叶子，阔气道：“夫人开心，不用找了。”

摊主手忙脚乱接下，笑得愈发真心实意，迭声道：“您走好，玩得开心！”

“夫人，我们去放花灯吧。”

燕湛翡翠般的眼睛中映着灯火的光，喜滋滋改了称呼，挨挨挤挤凑到她近前，像是献宝似的将花灯捧到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