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过一劫
黛蓝侍于门外,听着夜风拂过树梢的声音,抬首去看府内陌生的屋檐,因为已经早早为
王爷与王妃换过了水,知晓今晚都不会有事情传唤自己,精神难免倦怠。
就在她眼皮开始不听使唤往一起粘的时候,突然听到房内传来一声惊叫。
“王妃?”
她是陪嫁侍女,在这规矩森严的王府内,没有传唤她哪里敢随便闯进王爷的房间,只能站在门口焦急询问。
而她的声音并没有传进心神不宁的女子的耳中,此时身着寝衣的许青晚捂着怦怦直跳的心口,浑身颤抖,牙关紧闭。
她满脸的冷汗与惨白的嘴唇惹来被她吵醒的男子的注意。
“是梦到什么了吗?”
长发披散,同样着寝衣的男子挥手让进来燃烛的下人退去。
他支起上半身揽过女子细弱的肩膀,轻拍安慰。
“今日父皇那里我已经应对过去了,母妃也对你很满意。”
他说到这里,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继续柔声安慰,“你的姐姐既然已经杳无音信,那想必是已经了了她的心愿,不会回来打扰你了。”
许青晚借着烛光看向他的脸,那是一张温柔、苍白、俊美的脸。
她注视着他,思绪却如破涛汹涌的潮水,始终无法平静,在注意到男子垂下的眼帘与泛着不健康的颜色的嘴唇时,她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嘴角扯了个勉强的笑意。
“无事,噩梦而已,我们快些就寝吧。”
当身边再一起响起沉重的呼吸声时,女子才终于睁开了假寐的眼睛,她转过头接着微弱的月光艰难地环顾了四周,才终于相信自己刚才的一切都是梦,只不过那梦太真,刀砍在自己身上的疼痛过于强烈,所以她才会恍然觉得那是真正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她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可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入睡,梦里的一幕幕是如此的清晰深刻。
她梦到自己挤开许青萄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因为最后她身侧的男人幸运的得到了皇位,她也因此得以执掌后宫,成为万人之上。
然而还不等她享受到这份寻常人难以想象的权柄,群雄四起,外敌入侵,内忧外患之下,天灾人祸频发。
明明不过是无知草民、落寇匪盗,竟是打的朝廷十万大军毫无还手之力,步步败退,最后挥刀朝向皇宫。
她还记得自己血液流出时的冰冷,那是让她齿寒的难耐,眼睁睁看着自己死去的景象过于残忍,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回忆到这里,她蓦地抓紧了被角,十指用力,指尖泛白,直到钻心的痛痒传来,她才发现自己竟是硬生生折断了指甲,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觉得自己深陷在梦魇之中,无法自拔。
“六皇子、六皇子、为什么他即便是死了也不放过所有人。”
她颤抖着呓语,说着咒念的话,却始终不敢提及那人的名字。
对于她来说,那是比噩梦更加可怕的存在,因为正是这个多年前就已自焚于皇城的人,毁掉了所有人、所有算计,哪怕他早已死去多年,也终究还是成为了所有人的梦魇。
……
“我们快点出发,要不然昨天那个人该找过来了。”
如果不是昨天天色太晚,许青萄恨不能连夜逃跑,他们没有什么行李,唯二能够带走的就是他们换下来的衣服还有少年的一把长剑,除此之外,他们身无分文。
“我们去个地方。”连买干粮的钱都没有的许青萄觉得这样下去可能还不等被抓回去,她就会被饿死,于是把目光放在了她本打算扔掉的旧衣服上。
从当铺出来的少女攥紧了手里的十两银子,这些银钱放在平镇这种小地方,可是足够一家四口吃上一个月的了。
“为什么之前没有拿去换?”
早就看出来少女经济条件窘迫的少年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有银子在身上,顿时就有了底气的许青萄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少年。
本以为带着他能更了解这个世界的经济行情,多当一点钱,谁知道他比自己还要没有常识,最后还是自己和老板扯皮才当出了十两银子,因为人生地不熟又着急用钱,所以即便是吃亏也只能忍了。
“因为把衣服当在这种小地方的话太显眼了,万一抓我们的人发现了衣服,然后找到我们的踪迹怎么办。”
少年眨眼,恍然大悟状,“因为你已经被发现了,所以破罐子破摔了对吗?”
许青萄才不愿意承认自己被他说中了心思,于是转过头不去理会他。
少年驾着马车行驶在羊肠小路上,即便道路草石混杂,坐在车内的少女也不会感觉到摇晃,比起她之前逃命时快把自己颠吐的技术,可优秀太多了。
“那只是意外而已,我们去下个村子,这次肯定安全。”
反正只要女主得到了四皇子的认可,两个人过上神仙眷侣的生活,就一定会忘了她这个小人物,再加上她和魏见沉也没有什么情谊,对方若是知道许青晚已经和四皇子成了一对,也不会愿意自己去破坏人家夫妻关系的,毕竟连他自己都是默默做个舔狗,不忍去破坏。
所以只要逃过几个月,她就彻底安全了。
许青萄随手给少年指了个方向,反正跑的越远越好。
马车外面的风很是凉爽,从车窗把头伸出来的许青萄昏昏欲睡,随即看向尽职尽责赶了一上午车的少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休息一下吧,我们吃点东西。”
“好啊。”
少年一口答应,把马车停靠在了一棵树下。
一个靠在车边,一个坐在树下,拿着有些凉的包子慢悠悠地吃。
阳光太过刺眼,许青萄不自觉地眯起眼睛,看向那个穿着一身黑,额角却一丝汗都没有的人。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走到树荫下,来到少年的身边。
她心不在焉的吃着包子的样子被少年看在眼里。
“是有话要对我说吗?”等了半天不见少女开口,他主动问到。
“才没有。”许青萄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这样回答,她说的很急,但话已出口又微微皱眉,后悔自己否认太快,自己就应该接着他的话说下去的。
于是她悄悄抬眼去看少年,想要让对方再主动挑起话头,但等了半天,只等到少年微眯双眼,一副准备打盹的样子。
一看到他睡觉,就想到他之前一觉不醒,自己满头大汗背着他的样子,少女被吓得浑身一抖,生怕他睡着的赶紧打断了他的状态。
“啊、嗯。”说话太急,她差点咬了舌头,尤其是见少年望了过来,浅淡的眸子被阳光撒上碎金,她微微偏头,只看自己脚下的一小片土地。
“就是……”她顿了顿,才慢吞吞地小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两个人也算同生共死的关系了,自己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导致每次叫他都只能喊‘喂’。
许青萄不知道对方在不在意这个,但她自己还是有些在意的。
“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吗?”对方惊讶的看着她,虽然话语中不含责备,但还是让许青萄脸颊发烫。
毕竟对方问自己名字的时候,她只随口一说,又觉得两人至此分道扬镳毫无交集了,所以也没有问对方还叫什么。
虽然觉得这事是自己的疏忽,但许青萄还是抬起眼睛直直地看向他,努力的把锅甩给对方,并且假装大度的原谅他的‘善忘’。
“你也没有告诉过我你叫什么啊。”
少年似乎真的以为是自己忘了告诉许青萄,转过脸,认真地看向少女。
“你可以叫我许浸溪。”
熟悉的姓氏让许青萄挑了下眉毛,“你姓许啊。”
要不是自己怕家里那边大张旗鼓的找她,也不至于换了个姓,没准现在还可以拉拉近乎。
“那你姓王吗?”他看着她,眼中的试探被笑意遮掩,那笑容被染上阳光的色泽,更显明亮爽朗。
许青萄本是随便感慨一句,也没指望他回答这种多余的问题,可是他却用自己告诉他的假名‘王青萄’来反问自己是不是姓王,许青萄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他一定是在嘲笑自己问了个傻问题。
“姓什么不都一样,有个姓就行了。”许青萄才不想回答他。
“没有姓不可以吗?”少年听了她没好气的话之后,继续问道。
许青萄一听,更觉得他是闲得无聊在消遣自己。
“没有姓也不耽误你活着。”许青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却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看少侠,却发现对方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发起了呆。
许青萄上前几步,伸手在他的眼前摆了摆。
“回神了,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想我没有姓啊。”
因为这里太晒,想要赶紧问完话就回去车厢的少女顿了一顿,才反应过来他笑着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姓……
许青萄心神一慌,不自觉的咬住了嘴唇。
她突然才意识到自己该不会是戳到别人的痛处了吧?也对,这可是在古代,比较在意父权的,只有孤儿或者被家族除名的人才会没有姓吧?
再一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许青萄瞳孔震动,她只是觉得他嘴欠才回怼了一句的,并没有别的意思啊。
闻浸溪的眼神从她眼中瞬间腾起的慌乱还有捏紧裙边的手上扫过。
两人陷入沉默。
就在少年又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许青萄打断了他。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名字短点也挺好的,你也不用非得给自己加个姓。”
她以为是因为自己介绍名字的时候有个姓,所以对方才加了一个,一想到他问自己‘姓王’这件事,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戳到了对方的自尊心。
她在内心说服自己是怕他不好好保护自己才安慰他的,才不是因为愧疚。
“我还姓许呢,不也说姓王就姓王了,姓氏那么多,你一天给自己换一个也可以啊,绝对不会比别人差的。”
她向来不会安慰人,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长大,只有奶奶鼓励她的份,所以这话说的磕磕绊绊,最后连她都觉得自己简直语无伦次。
她说完这番话,只觉得更加尴尬,就在她想着自己干脆回马车呆着的时候,面前的少年唇瓣轻启。
“所以,你的确叫许青萄?”
我说了半天,你就听出来了这个?少女心口一哽。
碍于自己理亏,她没有否认,反正一个偏远地方的江湖少侠也不可能知道京城里的一个深闺大小姐的名字。
“是,那又怎样。”
少女背着光,给少年带来一片阴影,也使得那双眼中的光亮沉淀,深色凝聚。
……
用了几天的时间,好不容易缓和了惊惧情绪的许青晚侧躺在贵妃椅上,冰盆缓解了房间的燥热,也缓解了她多天来的焦灼,她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王妃,是老爷的信。”
在这无人敢打扰的时刻,被她特别叮嘱的贴身侍女手捧信件来到了她的身边。
许青晚猛然起身,挥散屋内下人,迫不及待的将信展开。
她一行一行地细细研读,而后突然握紧了手,眼中血丝明显,尊贵的妆容染上一丝狰狞。
“她居然敢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留言!QWQ
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