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握剑

跟着许青晚一道出来的小厮在片刻的犹豫之后,还是对着主子连连称是,随后迈着急促匆匆离去,正对上定好布匹回来的黛蓝。

“唉?你不看护着皇、小姐,跑出来干什么?”

黛蓝躲开差点被他擦到的肩膀,气恼地蹙眉,不等小厮回答,她赶忙伸长了脖子去看宝脂铺,见自家皇子妃还好好地坐在里面悠哉地饮着茶,这才摆手止住了小厮的连声道歉。

“黛蓝姐姐,小姐吩咐我尽快把选好的布料送回府上,你看这……”小厮低着头,小声解释着。

虽然不明白小姐为何如此心急的遣小厮先回府,但黛蓝却从不会质疑她的命令,于是挥了挥手,让身后跟着的布铺店小二把料子交给小厮,清点完货物之后,她疾步走到许青晚的身边。

“小姐,接下来还需置办何物?”黛蓝垂首而立。

许青晚的眼睛始终盯着‘茶影楼’的情况。

此时,距离那个坡子蓝衣书生进楼已经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许青晚这才起了身。

“我竟不知京城何时有了如此热闹的茶楼,去逛逛吧。”

许青晚轻柔的一句话让本来决定劝她回府的黛蓝顿时闭紧了嘴巴,她想到小姐来到这偌大的京城生活了近十年,为了讨得许大人的喜爱却每天都是闷在房中弹琴作画,甚少有能出来玩乐的机会,便决定今日陪着小姐玩个痛快,只亦步亦趋地跟在女子身后。

黛蓝闭紧了嘴巴,眼睛却瞄向了悠然宁静的茶楼,没有看到女子压低眼角撇过来的目光,亦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辆低调驶来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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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

许青萄睁着惺忪睡眼,从床上坐起来,她先是木愣愣地看着身边依旧熟睡的少年,随后才思维上线,蓦地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

“快起来!!”

她慌忙摇动着少年的身体,又连忙从他的身上跨下床去,也就错过了少年慢悠悠睁开的清明双眼。

“你是太监?”

听到少侠不急不缓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许青萄保持着手抓外衫的姿势一脸迷茫。

“什么太监?”她问。

“你急什么?”他坐起身,慵懒随意地靠在床头,就这么看着被他的问题问的先是一愣,然后就突然一脸怒气的少女。

“我不是太监!还有,我们都要被通缉了,难不成不跑,就这么等着被抓起来吗?”

觉得他就是在拿自己昨天堵他的话来嘲笑自己,许青萄本来急三火四的心情被他这一气,差点怒急攻心。

“没时间吃饭了,我们赶紧走。”

许青萄正准备套上外衫,就这么连夜出城,手却突然在衣服上摸到一块硬壳,她捏了捏,随后发现衣服上到处都是这种触感,她先是疑惑自己的衣服怎么脏,却因想到事态紧急而决定先套上再说的时候。

少侠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瞬间止住了她的动作。

“啊,你衣服上的血干了。”

血,干了。

许青萄惊叫一声扔掉了手中的衣服,转头就看到少侠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他就是个武器,是一柄剑,我、是、不、会、跟、他、生、气、的。

许青萄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见她没有回话,闻浸溪走到她身边,将被扔在地上的衣服拎了起来。

他疑惑问道:“怎么不穿?”

许青萄瞪向他,大声吼道:“这怎么穿?”

少年将衣服当着她的面抖了抖,不知是他力气太大,还是凝结成块的固体过于易碎,红色的渣子窸窸窣窣掉在了少女本来还未发现已被浸染成红色的鞋子上。

一时间,受到了双重攻击的许青萄止不住的反胃。

“快拿远点!”她小声尖叫。

少年依照她的话将衣服拿远,却态度坦然地说道:“你看,没坏,还能穿。”

之前心情过于惊慌失措,没有来得及思考衣服的事情,如今许青萄终于缓了心神,哪怕这件衣服是耐脏的深色,她也没有办法将就着把这种像是从杀人现场浸泡出来的衣服继续穿下去。

“我才不穿,要穿你穿吧!”

许青萄急切离开的心情就这样硬生生的被现实压了下来,她看着拿着衣服正递给自己的少侠,语气讥讽。

她本是因为心情烦躁而讽刺与他,却不料少年竟是真的拿着衣服在自己的身上给她比划着看了一下,回道:“我穿不下。”

许青萄注意着他的动作,闻言一愣,随后抬起头,仔仔细细地去看少年的眼睛。

他的瞳仁清澈,反射着朝阳的日光,像是坠地的云,坦然又认真,没有丝毫的戏谑之意。

他是真的不认为血污的衣服不能穿,也是真的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冒犯侮辱他的意思。

意识到这一点后,许青萄咬了下嘴唇,本还憋在心中的怒意与责怪也如同被雪水浇灌的花朵一般,蔫了下来。

“我现在不方便,你拿着钱让店小二给我买身成衣。”

她还穿着亵衣,虽然浑身上下没有露出一丝缝隙,但也不是在这个世界能够出门见外人的装扮,于是她掏了掏被自己小心藏在亵衣口袋的碎银,交给了少年。

她又想到了什么,忙着加了一句,“再店小二烧桶热水来。你、你先出去逛逛吧,一个时辰之后再回来。”

她不把自己洗到褪下一层皮,绝不愿意套上新衣服。

明明是她说着要赶路,但此时却又是她耽误了时间,许青萄的心里不自觉的产生了愧疚。

尤其是见少侠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去给自己买衣服,没有多劝自己去穿脏衣服以此节约宝贵的时间,许青萄内心的愧疚竟如同野草一般疯长。

她回到了床上,在温暖还未消散的被窝中缩了缩僵硬的双脚,看着少侠乖巧离开的背影,一直以来都乱糟糟的心情竟是诡异的平静了些许,曾经一晃而过的想法突然之间竟像是扎根在她的心窝,让她有了产生了种侥幸的谋算。

现在握着这柄剑的人是我。

或许是少侠的态度给了她试一试的勇气,她竟暗自思腹。

只要我握紧了剑柄,那我、我们就是安全的。

***

日光被浓密的树荫遮蔽,枝丫上有乌鸦鸣叫。

赤九立在走廊的尽头,如同一尊雕像,无人能够感知到其控制到几近消失的呼吸。

当黑色的人影行至目光所及之处,他恭敬跪地,垂下头颅。

“河柳之事已被处理完毕,县令等人被认定为死于地牢塌陷。”

他禀告着的,是轻描淡写就被改写的真相。

话音落下却不见起身,似乎在等待命令。

“他的速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啊。”

他听到少年似夸奖般说道,却不敢接话,只因他知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并非如此,多嘴只会惹来头身分离。

赤九本以为今日的会面到此为止,但少年却并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像是思考着什么一般,沉吟了半晌。

“通缉令呢?”

赤九脸上毫无表情,内心却狠狠一怔。

在思考一番过后却没能理解这位的天外一笔,他顿时冷汗直流,霎时连尚未跪地的另一条腿也重重地贴在地面。

“属下愚钝,不懂这是何意。”他口舌发干地吐出几个字。

“看来是没有了。”

就在赤九过于惊惧,以至于跪不稳的时候,在他的前方,少年醇厚清脆的声音传来。

“你手上有没有通缉令,给我看看。”

本就一头雾水的赤九听闻此话急忙开口,像是抓住了什么希望。

“属下未随身携带,马上为您取来。”

他额头伏地,不敢大声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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