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向思意知道,她就是在给路洄机会。

向思意被光怪陆离的梦折腾了一整晚,她的身上极热,黏黏腻腻的,还一直有道声音在若有似无地叫她。

她的思绪已回到现实,她清晰地记得昨晚冲了澡,并且中央空调整宿都没关。

向思意支起眼帘,费劲地推开身前的肉墙。

肉墙?

向思意想起来了,昨晚路洄哼哼唧唧说难受,她就到床边看他,一摸发现他发烧了。

她用冷毛巾给他敷额头,如此反复了七八遍,他的烧终于退下去了,她困倦得不行,趴在床边睡着了。

现在她跑到床上来了,不消多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眼前的路洄并没有醒过来,发出细碎的呓语:“桉桉、桉桉。”

“我在。”向思意的心莫名有些酸涩。

路洄把头拱在她的肩窝,才感受到片刻安全与安宁似的,这才不再哼唧。

他身上还是有些热,贴在她腰上的手掌就像是烙铁似的。

向思意问:“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路洄撒娇道:“我饿了,想吃东西。”

向思意认命地起床洗漱完,到酒店餐厅拿吃的。这里的早饭一直提供到11点,所以即使现在10点多了,可供选择的早餐还有很多。

向思意解决完自己的早餐,再给路洄打包了一份清淡的阳春面。

经过前台时,向思意询问道:“您好,520房间什么时候到期?”

前台小姐笑容甜美地说:“女士,路先生早就包下了这间房哦。”

向思意一愣,呼吸顿时急促了几分:“请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前台点击了两下鼠标,回答:“2020年6月17号到现在。”

2020年6月,向思意记得很清楚,那时他们交往了好几个月,临近毕业,她和路洄第一次上.床。

“这期间一直包着吗?”

前台点头:“对的。”

贝曼不是什么五星级酒店,但地段优越,服务尚佳,所以费用并不低廉,一宿也要五六百块。而路洄竟眼睛都不眨地包了三年多,甚至在她买了房、他们分手后也并未暂停。

前台注意到向思意平静表面下的波涛暗涌。

这些前台姑娘都是十几岁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这里的一大谈资就是包了520套间三年半的路先生。

路先生年纪轻,长得帅。

这位路先生平时不经常来这里住——不过最近两个月比先前勤了一点儿——也从不更换女伴。

这个前台姑娘刚来贝曼不久,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同事口中的向小姐。

纤巧清艳,果然是个美人。

向思意谢过前台,端着早饭回到房间。

这次来贝曼,向思意因为车辆限行没有开她那辆奥迪,路洄吃过饭,他们来到酒店后方的停车场。

路洄捏着车钥匙按了下,一辆银灰色的沃尔沃S90发出两声短鸣。

这辆沃尔沃向思意不陌生,他们曾经驾驶着这辆车遍历祖国河山,最远开着它去过甘肃敦煌和张掖。

现下路洄身体不适,向思意主动进到驾驶室,发动引擎。

“去医院?”向思意问。

路洄轻轻点头。

向思意导航去了最近的医院。

因事态紧急,向思意给他挂了急诊。

输完液时间临近中午,暖热的阳光洒到向思意的皮肤上,她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医院车位紧张,上午来时,向思意把车停在了附近的停车场里,离医院有几分钟的路程。

他们步行过去,路过一家花店新鲜开业。

老板热情地向来来往往的行人发传单,路人不收,她也不气馁,继续给下一个人发。

“美女,给这位帅哥买束花吧,为他驱走病痛。”

花店的位置就在医院旁边,来往的人大部分都是病患。老板看到向思意和路洄远远走来,注意到路洄手上的平口贴,反其道而行之,给向思意有点整不会了。

向思意:“。”

路洄对于向思意来说可是摇钱树,若是摇钱树病倒,那确实得不偿失。不过是一束花儿的事。

向思意跟着老板走进店内,随手拨弄了几下花,问:“你喜欢什么花儿?”

路洄:“玫瑰花。”

"玫瑰不好。"向思意注意到颜色极为鲜艳的红掌,“老板,您用红掌给搭配一束吧。”

“好嘞,美女真是好眼光,红掌是早上刚到货的,特别新鲜!”老板麻利地抽出几支长势最好的红掌,又挑了马蹄莲和桔叶作为搭配,最后用牛皮纸将这束花包起来。

向思意接过花,递给路洄。

路洄双手捧过。

向思意付了钱,二人走出花店,路洄说:“都说男人在葬礼上才会收到第一束花。”

“……”向思意默了几许,“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但是我今天就收到了,我很高兴。”路洄的双眼犹如浸润在河底的漆黑鹅卵石,清澈又黑润。

向思意偏转头:“你高兴就好。”

“你回哪里?”向思意把车从地库里开出,在收费站扫码付费时,问道。

路洄没出声音,向思意以为他睡着了,转过头看去,他目光湛湛,精神状态良好。那束花还抱在怀里。

向思意又问一遍:“你回哪里?”

路洄忖度完,说:“竹苑。”

栏杆抬起,向思意一脚油门将车开出去,在导航里输入“竹苑”,导航显示在北三环。

竹苑与A大只有一墙之隔,是A大附中的学区房,房价足有十五六万一平方米。

路洄初、高中都就读于A大附中,高三保送至A大,大四又保了A大的研究生。

向思意从没有想过路洄的家境如何,导致现在头脑发懵。

位于众多高校之中的竹苑,噱头自然是跟学业有关。讲究胸有成竹、芝麻开花节节高。

金秋时节,竹苑,在闹市之中取静。

京城的秋景,向来都是红与黄的主题,地上铺满了踩上去会吱嘎作响的枯叶,像是一层厚实的缤纷地毯。

而竹苑内的景致则完全不同,这里苍翠的毛竹、楠竹、凤尾竹丛生,路面极为干净平整,仿佛仍停留在夏季的茂林修竹。

“不上去坐坐么?”路洄问。

向思意颇有些犹豫,都是前任了,再到密闭、私密的空间相处,总归是有些不合适的。但她又对路洄的住所很好奇,他们交往三年多,她连他家在哪儿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海淀人,他也没提过带她回家看看。

路洄自嘲道:“不用担心,我现在病了,是有心无力,要做昨天就做了,还用等到今天?”

向思意脸热地白他一眼,跟着他上了楼。

路洄家入目第一眼的印象就是干净,像是样板间一样。

“你平时都住在这里?”向思意问。

路洄就和大部分年轻人一样,称不上洁癖,也不是不爱干净,至少日常用的东西都是随手放置的。不像这里,杂志、书籍都分门别类地插在棕色皮质的铁艺书架上,所有杯子都收在斗柜里,像是没有生活痕迹似的。

“嗯。”路洄一顿,“平时会请小时工打扫。”

他当然不住在这里。

这里干净是因为路宅的郝姨经常过来打扫卫生、做饭。

和向思意分手后,他要么宿在公司,要么睡在贝曼。

前阵子向思意回了郊区的家,他就在车上凑合了几宿。

上个月,与向思意家正对着的那套房子的房主卖房,他二话不说就买了下来。所以最近几天,他都是睡在御星湾。竹苑已经有很久无人居住了。

房间没有开窗通风,透亮的落地窗对巨大的秋日太阳形不成任何地阻碍,明晃晃地照进来一大片金澄澄的阳光,像是炸得焦酥的鸡蛋黄。燥热的因子充斥每一寸空间,墙角的绿萝都蔫头耷脑,就连沙发上都是一片闷闷的温热。

向思意今天穿的是一条及膝的碎花裙子,坐下来裙子上窜到大腿上,露出两截雪白的腿。她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挪身子,不想让裸露的皮肤黏在真皮上。

路洄把她领进来后,去厨房取来水杯,给她倒了一杯果汁。

“谢谢。”向思意伸手碰了碰杯壁,是凉的。

路洄又找来一只花瓶,将刚才向思意买给他的花插进瓶内。

红的、白的、绿的植物生机勃勃,点亮了死气沉闷的客厅。

路洄莫名觉得心情好上了几分。

向思意本想坐一会儿就走,可路洄又进了厨房,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她只好继续在沙发上坐着。

路洄家静得像是真空宇宙,玻璃隔音效果十分显著,一点机动车轰鸣声、小贩的叫卖声都没有,甚至于鸟叫声都几近于无。

向思意无聊透顶,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耳鸣了。她头部保持不动,眼珠滴溜溜将客厅都打量了一遍。

眼前的客厅的墙壁是稍显冷淡的杏子灰,富有造型的艺术吸顶灯,软装简约高级,很浓的独居男性的公寓感。

地板上铺着一块羊毛地毯,上面连一块污渍都没有。

就在这时,路洄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了,路洄擦干手,走出来接起电话。

“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路洄的语气冷冰冰。

向思意无意窥探前男友的隐私,自觉地到阳台眺望楼下的别致风景。

路洄三言两语挂了电话,从厨房端了盘水果沙拉上来。

里面有猕猴桃、香瓜和西瓜,上面覆盖着淡粉色的草莓奶油,看起来十分诱人。

向思意坐到餐桌旁,吃了两口,见路洄没吃,只是看着她吃。

“你不吃吗?”向思意问。

路洄摇摇头:“医生不让我吃寒性食物,猕猴桃是寒性的,我吃不了。我得赶紧养好身体,跟你一起健身。”

“谁说我要跟你健身了?”向思意差点语塞。

路洄粲然一笑:“李教练啊,他是我大学同学。”

向思意一脸懵。

“李一维没跟你说双十一打折的事儿吗?我跟他说咱们是情侣,所以他给你便宜了钱。”

向思意上次试完课还是比较满意的,隔了几天就找到教练李一维,说自己准备报课。李一维就说马上双十一了,如果买年卡可以打五折。向思意一听很划算,就立刻缴了费。没想到这其中竟有路洄捣鬼!

向思意不满道:“路洄!”

“桉桉,我工作忙,不会经常去的。”路洄极其纤长卷翘的睫毛都耷拉下来,“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么?”

“没有。”向思意转移话题,“对了,你昨天说,拍视频的钱都不要了?”

路洄渴望眼前这一幕很久了,向思意愿意跟他说说话,无论说什么,总归一切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他感觉病痛和灼热都好了很多。

“对啊,我从来没说过我要。如果你非要给我点什么,可以送我礼物。”

“我已经送给你花了。”

“那怎么能算?!”

“那怎么不能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