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啪叽
相府。
距离主院较远的一个小院子里,一个穿着长褂长裤的小姑娘正蹲在箱笼面前,翻翻捡捡。
“哎”她迷茫的捏了捏软乎乎的腮帮子,“玉佩去哪了?”
下一息,她‘嗷’了一声,“我想起了,爹爹根本没有还给我!”
她顿时气咻咻的朝外跑,跑着跑着运转真气,直接来了个草上飞,没多久就到了主院。
几个护卫已经见怪不怪了,得了崔北楼的吩咐,他们也没阻拦。
温乐悠歪着脑袋,“你们今天不拦我了吗?”
“回温姑娘,”一名护卫恭敬道,“大人吩咐过,以后您想来就来,不必通传。”
温乐悠顿时乐开花,差点忘记自己还在生气。
听到细小的声音,她那白玉似的小耳朵动了动。
“咦,爹爹在书房,他怎么又起来了?”
她顿时不太开心的跑到书房,‘咚咚咚’的敲门,“爹爹,快点开门,我知道你在里边!”
开门的是杨繁响,他有些心虚,正要解释,温乐悠就已经越过他,一溜烟的跑到披着外袍的崔北楼跟前,小手一摊,“爹爹,玉佩还给我!”
崔北楼做了噩梦,特地来书房看一些旧物,闻言,挑眉看她,“那是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温乐悠瞪大眼,“原来祖母去世了。”
她有些生气的跺脚,“那个老人家果然在骗我,她居然说她是我的祖母!”
杨繁响回忆了下威阳侯夫人的模样和年龄,差点被这声‘老人家’逗笑。
崔北楼并不意外威阳侯夫人往自己脸上贴金。
当年他还在侯府时,唯一会让人诟病的,便是他不愿意喊继母一声母亲。不过那时有老夫人出面,找了些由头,这件事并未传开。
他有那么一点意外,“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哼,”温乐悠得意的昂着小脑袋,“她和爹爹一点都不像,没有爹爹这么好看,而且一点都不亲切。”
小姑娘理由充分,“我是爹爹和娘亲的孩子,所以和你们一样好看可爱。如果是爹爹的父母,肯定会很喜欢我,不喜欢我不亲切的,肯定就不是祖母。”
她完全不记得那日匆匆赶到的威阳侯,不过就算记得,她也不会认对方当祖父。
崔北楼觉得这说法过于自我,然而他又必须承认,他因温乐悠没被威阳侯夫人占便宜而感到高兴。
他不愿意喊那个女人母亲,女儿……咳咳,眼前的小姑娘不肯喊祖母,挺好。
只是下一瞬,这个挺好的小姑娘继续摊开手,还提高了嗓音,“玉佩还我!”
温乐悠不满:“你送给娘亲了,就是娘亲的。娘亲送给我了,就是我的。我只是拿出来与爹爹相认,并不是送给爹爹了。”
崔北楼本下意识想问‘你不是喜欢爹爹,为何不肯送我’,余光瞥见看似老实站在那的杨繁响,思考了下,还是打开抽屉,拿出了半枚玉佩。
他故意抬高手,“还你。”
温乐悠顿时跟兔子似的蹦起来,抢过玉佩,又翻出一根细长的红绳,重新串起来,挂在脖子上,还藏在衣服里。
她捂着领口,微微别过身,警惕的看着崔北楼,“就算是爹爹,也不能抢。等娘亲回来了,我要送给她!”
说罢,她拔腿朝外跑,似乎怕晚一步,玉佩就会被抢回去。
她急吼吼的离开,并未注意到那半枚玉佩与之前有细微的不同。
杨繁响注意到了。
自生母去世,他们家相爷时常拿出玉佩摩挲缅怀。因此崔北楼手中的半枚玉佩更加圆润。换而言之,刚刚崔北楼是将自己手中的半枚玉佩送给温乐悠了。这和直接承认对方的身份有什么区别?
杨繁响纠结的拧着眉头,他们家相爷为何偏要嘴硬?不像他,他要是有这样的机灵可爱的女儿,肯定马上同意。心中腹诽相爷嘴硬,嘴上不敢吐槽,只盼望着周逢源回来了,将这件事说给对方听。
这期间,他一直密切观察着崔北楼与温乐悠的互动。
转眼次日天明,得知周逢源办完事归府,杨繁响迫不及待去寻对方,说清自己的发现。
“唉,大人就是不肯承认。”
“无妨,这也算是他们父女俩之间的小乐子,”周逢源看得开,“放心吧,等他们感情越来越深,大人再怎么嘴硬都没用。”
话音才落,就有仆人来报,说崔相爷和温乐悠吵起来了。
两人顿时紧张的找过去。
他们到时,恰恰看到温乐悠气鼓鼓的握拳,站在离崔北楼有些远的地方,“大夫说你要休息,你不能出门!”
崔北楼不为所动,在小姑娘面前,他很少笑。而府中下人反而怕他笑。
温乐悠继续气鼓鼓道:“你答应过我,你不守信,这样不好!”
这次年轻俊美的丞相有点反应了。
他垂眸理了理绣着祥云的宽袖,“我何时答应过你?”
“就昨天啊……”
温乐悠仔细回忆,很快面露惊恐,“等等,你没有直接答应,你现在赶快答应!”
崔北楼微微勾唇,“不答应。”
“啊啊啊!”小女侠顿时无能狂怒。
匆匆赶来的周杨二人发现小姑娘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再看老神在在的崔北楼,表情微妙。他们家相爷是不是在故意逗这小姑娘啊?
温乐悠抱着小脑袋狂怒了下,不经意抬头,发现崔北楼居然在笑。
不过和之前那种虚假的笑容不同,这次的笑容很真实。
爹爹居然真心实意的嘲笑她!
小女侠更生气了,干脆和小牛犊一样,冲向崔北楼。
“吃我铁头功!”
事实上,她不会铁头功,考虑到崔北楼身娇体弱,她甚至都没用真气护住脑袋,就怕一个头槌,直接将亲爱的爹爹击飞。
崔北楼也没想到小姑娘这么不经逗,他下意识道,“别过来,我穿了软甲。”
这话说晚了,温乐悠已经一头撞上来。
“嘿嘿,爹爹你知道我的厉……哎哟!”
她捂着脑袋,后退了几步,也就没注意到崔北楼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忧,以及伸出又收回去的双手。
小姑娘原地打摆,左脚绊右脚,‘啪叽’一声坐在地上。
她眼神迷蒙的看向崔北楼,“怎么突然有好多个爹爹?”
甩甩头,继续看,“更多了。”
崔北楼深呼吸,“让大夫过来。”
杨繁响回神,甚至亲自去喊人。
检查结果没什么问题,温乐悠麻利的将真气运转一个周天,再次生龙活虎,可发现崔北楼趁机跑了,又蔫头耷脑。
“居然让爹爹跑了。”
她不太开心的瘪着嘴,就在杨繁响弯腰准备安慰她时,她又猛地抬起头,握紧小拳头,“我是不会放弃的,我这就把爹爹绑回来!”
说罢,哒哒哒的朝外跑,眨眼间就没影了。
杨繁响急得赶紧让护卫们跟上。
略作休息就要去政事堂的周逢源听闻消息,决定早点去政事堂,占据最佳位置看戏。
一鼓作气冲到繁华的街道,温乐悠有些懵圈,“等等,爹爹一般在哪儿处理公务啊?”
她找了个摆摊的小摊,“叔叔,你知道丞相一般在哪儿处理公务吗?”
小摊贩顿时脸色一变。
政事堂有一正四副共五个主事人,可百姓们只知一个权倾朝野的崔北楼。
“我不知道,别问我。”
他低头,摆摆手,“你去别地问。”
温乐悠又问了几个人,大家都不肯回答,甚至避她如洪水猛兽。
温乐悠迷茫的眨眼。
昨天她聊京城风土人情时,大家态度可好了,怎么今天问丞相在哪,就变成这样了?
她抓抓脑袋,决定换个问法,“叔叔,那你知道官府在哪吗?”
先找官府,让官府的人带她去找爹爹,完美!
不等小摊贩回答,一名侍女走过来,轻声道,“温姑娘,我们家老夫人有请。”
“哎?怎么又有人找我?”
会面地点就在隔壁酒楼,对方还置办了一桌好菜,只等她过去开吃,温乐悠顿时揣着肉爪,乐呵呵的跟着人跑了。
到了雅间,侍女推开门,“温姑娘,请。”
房门正对着那一桌美味佳肴,温乐悠看得眼睛都直了,“哇,菜都上齐了。”
她美滋滋的跑进去,看向已经坐在桌边的一个老妇人。
“老奶奶,我可以坐下吗?”
老威阳侯夫人微愣。
“你随意。”
温乐悠立马爬上圆凳,晃荡着小短腿,双眼亮晶晶的盯着面前一盘盘菜。
不过请客的人没说开吃,她便没动筷。
老威阳侯夫人仔细打量她,最终目光落在那张熟悉的小脸上,叹了口气,“文钰……崔相爷没教你,不要随便跟着陌生人离开吗?在外也不要随便吃他人赠送的食物。”
“你说爹爹啊,爹爹没说,”温乐悠老实道,“不过我不怕的,我能看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老威阳侯夫人沉默了几息,“你愿意来,难道认为老身是好人?”
“不知道,”温乐悠继续老实道,“反正你对我没恶意,这些食物也没毒。”
莫名的,老威阳侯夫人听懂了她的话,“你动筷吧,老身老了,牙口不好,这些都吃不了。”
“不呀,”温乐悠立马反客为主,将银鱼蛋羹,炖得骨肉分离的鸡汤等几样菜推到她面前,“这些你可以吃,剩下的我吃,吃不完打包。”
说罢,她在老威阳侯夫人复杂的目光下开始吃起来,吃得那叫一个香。
老威阳侯夫人看了会,“按照辈分,老身是你的曾祖母,不过你父亲不认我,我也不好厚着脸皮让你喊声曾祖母。”
温乐悠被炖得软烂的猪蹄征服,啃得一脸的油。
老威阳侯夫人继续道:“今日找你来,是麻烦你带句话,我崔家能继承爵位的,不止我那个不孝长子,崔家也不会被人利用,且让崔相爷静观其变,莫要中计。”
一旁伺候的侍女皆是一脸震惊。
她们下意识看向温乐悠,想看看她的反应。
温乐悠:“嗷呜嗷呜,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