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放假的时候, 春节氛围已经很浓了。

从教学楼窗口往外头望，学校周边好些门店都已经关了门，门外贴了一排红纸，写了归期的同时, 还不忘说两句新年快乐和考试加油。

年末、年初, 虽然名义上过了一个年，日历界面也很应景的换了种恭贺新春的喜庆色调, 可学校只给了小一星期的假, 年初四就正式开学。

刚好赶在路言生日后一天。

放假通知一下发，九班陷入集体沉默。

哪怕晚个两天, 到初五, 他们也不会觉得那么可惜。

偏就晚了那么一天。

所以当其他班都在说学校是不是太过丧心病狂, 初四就安排返校的时候，九班人正在思考，怎么在不引起老师注意的情况下, 把假期不着痕迹的缩短一天。

然后, 就成功引起了老师的注意。

而且是大批老师的注意。

连曾宏都有耳闻，甚至在结业典礼上, 着重表扬了一下九班。

九班人：“……”

总共不到一星期的假, 路言没让徐娴走一趟。

放假当天, 还是林双来接的人。

林双把车开到后门没多久, 天上下起了雨。

也幸好出门前，徐娴特意打电话叮嘱了一下，说天气预报提醒一个小时后有雨, 让他带着伞过去，别淋到了。

所以林双一早就备了伞，还备了好几把。

就在他准备打电话进去接人的时候, 刚走出两步，抬头就看到了路言。

只不过除了他家小少爷外，身边…还有一个。

若不是路言长相太出挑，认不了错，林双甚至以为是他自己眼花。

否则他怎么会看到他小老板和一个男生撑着同一把伞，从学校里走出来。

而且还靠得很近，举手投足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昵。

林双在路家工作这么多年，还做的司机，哪怕原先没什么眼力见，都能被浸出几分来。

所以也很清楚，就是太太和先生，都很少有能和路言撑一把伞的时候。

林双回神，赶忙带着伞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抖开伞上的暗扣。

可伞都没来得及撑开，路言就先开了口：“没事，不用撑了，几步就到。”

他身旁那个男生笑了下，把人往他自己那边轻轻一带。

看起来像是往后空了点位置，可从林双那个角度看过去，却是把人护得更紧。

然后淡声道：“我撑着就好，不麻烦林哥了。”

林双刚开始没什么反应。

之前离得远，又隔着一层雨幕，他只认出了自家小老板，没认出旁人来。

等人一走近，才注意到这人不输他家小老板的长相。

林双脑海里一下子闪过想徐娴的话，几乎就是一瞬间，就确定了这人的身份。

顾家的小太子爷没跑了。

等确定了顾戚的身份，这一声“林哥”就显得格外有分量，甚至砸得林双有些头晕。

林双赶忙应了声：“好好。”

车上开着空调，比外头暖和不少。

可蓄了半天的暖气，只开了个门，就被扫了个干净。

今早路言衣服穿得不多，前两天又有点感冒的症状，顾戚怕人着凉，于是送路言上了车之后，只说了一句“到家给我回个消息”，就关了门。

可车门刚关上，车窗便降了下来。

顾戚轻叹一口气：“窗户关上，外头冷。”

说完，走近两步，把伞往下放了点，挡住往车里飘的雨丝。

路言偏身，拿过后座上一把折叠伞，从窗户递出去：“林季他们没有伞，先拿过去应个急。”

说着，还看向站在车门边的林双：“林哥，后备箱还有伞吗？”

林双：“有，还有一把备用的。”

顾戚接过伞，见路言还在往林双那边看，曲指，在车窗上轻扣了两下：“知道了，我去拿。”

路言点头。

顾戚没动，几秒后，才笑了下：“窗关上，在里头坐着别下来。”

路言抬眸看他：“早点回去。”

顾戚：“嗯。”

等路言把窗关上，顾戚才撑着伞，往车后走。

林双就站在后备箱那边，看着顾戚朝他走过来，莫名有些拘谨。

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对着一个年纪比他小了快一轮的学生，会有这种紧张感。

他把手上的伞递过去：“两把够吗？不够的话，我这把也先拿过去。”

顾戚：“够了。”

林双：“好。”

顾戚回头，往那关好的车窗看了一眼。

“前两天有点着凉，胃口不太好，麻烦林哥回去的时候说一下，这几天可能得注意一点。”

顾戚没说这着凉、胃口不太好的谁，也没说要跟谁说，可林双却几乎在顾戚开口的瞬间，就听懂了，连连点头：“好的好的，会跟太太说的。”

顾戚轻一点头：“辛苦林哥了。”

林双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会不会，还有其他吩…事吗？”

“没，路上小心。”

“好好好。”

直到上车前，林双还在想，为什么他总感觉像是又回到了他小老板翻墙那个晚上。

好像有哪里不对？？？

林双把路言送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路言前两天有点着凉，胃口不好的事，告诉了徐娴。

路言不常生病，但真要病了，一个小感冒都能缓上很久，因此家里格外小心，这几天菜都做得极其清淡。

路言在听到刘婶问他“这段时间是不是学习太累了，抵抗力下降，怎么总感冒”的时候，还怔了一下。

后来才想起来，顾戚感冒那几天，让刘婶炖了些吃的，用的也是他感冒的名义。

路言难得有些心虚，应了声，乖乖巧巧喝了三天补汤。

春节一过，转眼就是路言生日。

这两年路言生日，大多情况下，都是家里小办一下，也不请其他人。

一来路言不喜欢热闹。

二来，哪怕是最亲近的家里人，人一多，有时候嘴一快，也会提些以前的事。

徐娴心疼，所以基本都是他和路明提前安排好工作，在家里陪路言吃个饭，或者一家人挑个清静的地走走，散散心。

可今年是路言的成年礼，年前就有好些人来问，甚至路言舅舅都问了一句，说今年怎么办。

徐娴没敲主意，直接把决定权给了路言。

“你舅舅说了，要办的话，家里人聚，就在山庄那边定个位置，后面就是别墅，新建了一座温泉馆，环境不错，也清静。”徐娴说道。

她一边把洗净切好的水果端到茶几上，一边继续开口：“大办的话也好，虽然时间有些紧，可也就一个请柬的事，你爸生意上经常往来的几家，一早知道你生日的事，不算突然。”

说到这里，徐娴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刚巧前两天，顾戚妈妈也问了我。”

路言正喝着茶，听到这话，一下子抬起头来：“……宋阿姨？”

“宋阿姨？”徐娴听见这称谓笑了下，“见过了？”

路言动作一顿，手指在杯壁上点了两下后，道：“没，之前去尔海的时候，帮顾戚接了个电话，聊了两句。”

徐娴点了点头，没怎么在意，继续道：“我们谁都还没说，你舅那边也没应，你的成年礼，想怎么办都可以，妈和爸都随你。”

路言放下茶杯。

这段时间，顾戚其实都没跟他提起生日的事，可路言却很清楚，他生日那天，一定可以见到他。

这种念头很强烈，强烈到他不用费劲去找什么证据来证实。

“就在家吧。”路言最终道。

徐娴听懂了路言的意思：“不请其他人了？”

路言点头。

他最想见的人，不用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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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言不办生日宴在徐娴和路明的意料之中，两人随儿子高兴，但家里头多少有些失望。

可转念想想，已经到了高考冲刺的阶段，初四又马上返校，的确不是什么大操大办的好时间。

在情理之中，可总归还是有些可惜。

于是年三十这天，路言舅舅做东，以年夜饭的名义先聚了聚。

席间还订了一个七八层的蛋糕，说是过年图喜庆，来年节节攀高，实际上每层蛋糕上面，画的都是一个穿红袍的小状元郎，任谁看了都是给路言的。

众人看破不说破，笑着让路言把蛋糕切了。

初二这天，徐娴本来说要到零点，先给儿子煮碗长寿面，说完生日快乐再睡，奈何这两天睡眠时间严重不足，晚上十点，还只坐在沙发上，眼皮就开始打架，最终被路言哄了回去。

路言刷了几套题，洗完澡，刚从浴室出来没多久，放在桌上的手机便响了。

他下意识抬头，先看了一眼挂钟上的时间。

11：37。

还有23分钟过零点。

不用猜，都能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打的。

路言笑了下，接了电话。

“在做什么？”顾戚先开了口，声音很轻，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路言把桌上的卷子合上，倚在桌边：“刚洗完澡。”

顾戚：“要睡了？”

路言：“没。”

说完，顿了好一下，路言才垂下眸子，轻声道：“在等你电话。”

他对零点其实没什么执念，但他知道这个电话会来，所以他等。

“第一句生日快乐，留给男朋友。”

路言说得很轻，可顾戚却一字一字听得清楚。

“那想见男朋友吗？”顾戚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声音都哑了点。

路言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回神，拿着手机的手指猛地添了点力道，一下子起身。

那句“那想见男朋友吗”在脑海里没什么实感地转了一圈，才落了地。

路言极其缓慢地浅吸了一口气，可他不知道该问什么，最终只有些茫然地喊了一声顾戚的名字。

“看手机。”顾戚回道。

路言低头一看。

顾戚给他发了个定位。

银湖湾北门。

离他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他和顾戚，现在，就只有几百米的距离。

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

“风大，衣服穿好再出来。”

路言只觉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想也没想，只随便套了件外套，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