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离成功进了皇宫，只是他没想到小徒弟竟然还摆起了架子。

御书房外，穿着深蓝色衣袍的太监毕恭毕敬地弯腰对他说：“陛下正在处理要务，请小公子先稍等片刻，等陛下办完事再见您。”

慕清离听完之后笑了。

“也是，陛下日理万机，定是忙得很。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回头再来见也行，不着急。”慕清离给门外的太监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不过他走得很慢，反正从御书房到马车停泊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他就顺道欣赏风景了。

一切如他所料。

在他离开之后没多久，刚才还领命要他在外面等候的小太监就步伐匆忙地追了过来。因为跑得有些喘他小脸还红扑扑的，说话也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小，小公子，陛下……陛下说他忙完了，马上就能见您，请公子随小的一起过去。”

慕清离轻轻弯了一下嘴角，颔首跟上。

叶方丞当然不是真的要像个暴君一样乱杀无辜。

虽然他是在演绎一个渣皇帝，但到底他本性并非如此，做不出这等事情来。

“他就这么走了？”

御书房内，叶方丞正坐在书桌边沉思着刚才小太监的通报，不敢相信慕清离竟然离开得如此潇洒。

按照计划与他这个世界颇为柔弱的性子，不应该是在书房外与他大闹一场，最后他迫不得已把人放进来，再与他进行一番争论才对吗？

「可能是他贴心，不想打扰你。」

叶方丞的表情看起来更深沉了，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回答得十分笃定：“不可能。”

他从前打扰的还少吗？

总而言之，为了剧情的顺利发展，叶方丞硬着头皮让小太监把人给喊了回来。

“陛下找我？”慕清离朝他敬礼之后，还先发制人，笑吟吟地问他道。

叶方丞沉默了片刻，反问：“不是你想见朕？”

“确实有点事想和陛下商量。”慕清离回道，“那我也不卖关子了，今日入宫，主要是想问一问我叔叔慕权舟的情况。”

“听我爹说，陛下突然就治了他们的罪？我能稍微了解一下情况吗？”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叶方丞想象中的着急与惊慌。

明明应该是无措着想要处理事情的那一方，可慕清离看着他的眼神，却比他这个定罪的人更有底气。

叶方丞不喜也不怒地瞥了他一眼，拿起桌子边上的一小堆折子，像是施舍什么那般，直接摔到他面前：“证据都在这里，你自己看。”

语气也不再是以往的柔和有耐心。

慕清离倒没有对叶方丞这堪称有些失礼的态度表现出什么不满，而是默不作声地弯腰把那些散成花一样的奏折好好捡起，然后真的当着叶方丞的面，仔细地翻阅起来。

御书房内的气氛严肃得可怕。

像是故意掐准了时间似的，房外突然又来了几个人，在获得叶方丞的许可后抱着一堆又一堆的画卷走进房里。

“皇上，这是新一批参与选妃的姑娘们的画像，送来让您过目。”

慕清离很配合地，在听见这句话后分神抬眸看了叶方丞一眼。后者对上他的目光后，心虚中又带着几分理直气壮地别开了视线：“放着吧，没什么事你们就先退下。”

房间就热闹了一小会儿，又恢复原来的寂静。

慕清离还在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些奏折，里面的内容与证据都很合理，包括和敌国皇族亲戚来往的密信都有。至于举报的人，或许是为了保护他们，又或许是根本就没有这些人的存在，他们的名字全都被模糊化了。

叶方丞是皇帝，他要的证据，就算没有也能给他找来。

慕清离翻阅折子的当儿，叶方丞气定神闲地当着他的面，开始看起那些画。

「其实他们给你找的姑娘，都还挺漂亮。」小奶音兴奋地说道。

叶方丞没有回答，看起来兴致缺缺。

「你看看这个，是哪位伯爵的女儿吧，还不错？」

【难看。】

「那这个呢？身材看起来很好，肯定很能生……」

【不喜欢。】

「这个，全城最漂亮的姑娘，礼部尚书的大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可多得的才女。」

【还行吧。】

「这不行那也不好，那你觉得谁最好看？！」

叶方丞又不说话了，眼神沉沉闷闷，闷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我又不是真的要选妃。】

慕清离手握折子，很好地遮下没忍住微微上扬了一瞬的嘴角，才没在叶方丞面前破功。

别的不提，就小徒弟的心声，比他伪装出来的性子瞧着有趣多了。

叶方丞在书桌旁装模作样地看了半天，直到身上落下一道阴影，他才微微抬头。

慕清离将整理好的奏折不轻不重地放到他面前，恰巧遮住了他桌上画里巧笑倩兮的女子，自己则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中神色有几分意味不明。

叶方丞沉默不语地注视着眼前之人，对于小奶音刚才的问题，突然觉得他好像有了答案。

“我知道陛下在想什么。”慕清离忽然对着他说道，惊得叶方丞一瞬间以为自己和天书系统的事被发现了。

然而慕清离下一句接的是：“慕家当年辅佐陛下上位，而今陛下意识到慕家权势浩大，宛若可以载舟亦可覆舟的流水，所以想对付打压我们家也很正常。”

叶方丞先是为了秘密没被发现而松口气，旋即又因慕清离的话而微微皱起眉头。

他还以为，慕清离会直接与他哭闹，却不曾想他从头到尾都如此平静。

“阿离，朕知道你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此事——”

“是无法接受。”慕清离有些犯上地将他打断，似乎仗着他暂时不会对自己做什么，淡声对他说：“陛下想抄了我叔叔一家可以，想定罪让他生意做不下去也没关系。对于警示，我们慕家收到了，也绝对会对陛下忠心耿耿，请陛下放心。”

“至于处刑与死罪，不知能否请陛下高抬贵手，饶他们一命？”慕清离收回了搭在书桌上的手，态度端正地凝视着他问道。

见叶方丞没有回话，慕清离又补了句：“看在我们多年情谊的份上，别做得太绝。”

叶方丞突然就对他软下了语气：“阿离，你怎么会这么想朕？朕一直很感激慕家，也一直在想办法帮助你叔叔他们逃离死罪。你且放心，朕定会努力保住他们的性命。”

慕清离闻言，浅浅地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像是又重回当年的天真：“谢谢陛下。”

叶方丞鬼迷心窍地握住他的手，亲昵地摸了几下，垂眸道：“你知道朕最疼的就是你。”

“哦。”慕清离眉头轻挑，应了一声，然后缓缓看向被他随意搁在边上的美人图，“对了陛下，你这是准备纳妃？”

叶方丞的动作一僵，就那样牵着慕清离，不知道该继续握着还是放开。

最后还是慕清离主动把手抽出，却道：“画拿来，我帮你看看。”

叶方丞：“……？”

慕清离随手拿起一幅画：“这位，是李伯公家的小女儿吧？我今年春节见过她，是个温婉害羞的姑娘，应该会很乖巧。”

“这是杨老将军家的二孙女，性子比较大方，为人也很是活泼，口才极好很能说道。最重要的是身材好得很，不仅好生养，估计还能让陛下夜夜销魂难忘。”慕清离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真诚的笑意。

“还有这位，皇上也可以考虑考虑。她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城中出了名的大美人，博学多才非常聪敏，是很适合当皇后的人选。”

叶方丞脑袋有些恍惚，眼神难得在慕清离面前露出几分呆滞，就连小奶音的哇哇大喊都没注意听清。

「呜呜呜我和大人真不愧是天生一对心有灵犀，你看看，他的想法和我一模一样！」

叶方丞愣了半天，讷讷地在心里发出疑问。

【他，不生气？】

小奶音静默了片刻，才回答他。

「其实，倒也未必。我看了一下元神能量的满足度，百分之七十了。」

元神能量满足度一般在初期甜甜蜜蜜时都会维持在百分之二三十，只有渣攻开始露出真面目时才会升至五十左右。之后随着剧情中的渣攻作为越发过分，能量就会随着慕清离的怒意慢慢往上提升。直到成为主角受的慕清离大彻大悟拼出了事业线，成为强大而不需要只依赖主角攻的存在，才会到达百分百。

这会儿他才能够真的做好被报复的准备，以惨死的结果离开世界。所以他们一直觉得，这个满足度也可能是与慕清离的怒意成的正比。

然而现在，叶方丞才开始准备渣人。

呆愣了半天，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地问慕清离：“你……真的这么想？”

慕清离反而奇怪地看着他，好像他的疑问很怪异似的：“是啊。你身为一国之君，立后纳妃，传宗接代开枝散叶，不是很正常的事？”

“对了，如果陛下不介意的话，要不也趁机让我选个合心意的姑娘？我觉得，我也是时候准备成家立业了。”慕清离说道，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几分腼腆。

叶方丞下意识皱眉驳回他的想法：“不行。”

发现自己的语气好像有些过于生硬，他又补充：“你还小，不急着成家。”

慕清离心想，二十好几了还小？

而叶方丞脑内，天书的小奶音蓦然响起。

「噢，现在是百分之七十五了。」

叶方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