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越舒与叶景铄一起回宿舍时, 苏杭也在,他正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似乎一整天都在劳作, 那人一办正事面容就十分冷肃, 灯也没开, 唯有笔记本屏幕淡淡的蓝色荧光投射在他的脸上。
越舒推开门, 随手开了灯, 终当一切的迷惑烟消云散, 看见贯穿了两辈子的朋友, 他突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苏杭抬眼看了他一眼, 淡淡地说:“任务成功了?”
越舒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哽咽。
苏杭见他有些不对劲,这才抬眼仔细地看向他, 微微皱眉,扔下笔记本站起身,掐住越舒的脸蛋:“你怎么了?哭过?”
越舒腾的一下扑向了苏杭, 把人抱了个满怀。
苏杭吓了一跳:“你??”
叶景铄在身后看着他们, 后背倚着门框,嘴角带着一丝隐淡的笑容。
苏杭眉梢浮上惊异的微诧,回抱住越舒的后背, 声音是掩饰不住的诧异:“......你想起来了?”
越舒使劲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
苏杭把人抱起来, 放在自己桌子上:“因为以前的你不可能敢抱我。”
越舒:“……”
“所以, 和任务有关?”苏杭眸色略沉, 像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想,说:“做完任务就想起来了?”
越舒点点头,感觉自己也隐约摸清了这整个游戏的规则和套路, 但最难的还在后头,毕竟自己能恢复记忆,也差点因此丢了半条命。
“越舒,你想起来的太晚,我这辈子都十九岁了。”苏杭环着胸,掩住眸中隐匿的光,看着他:“这段时间我可没少受委屈,你说怎么办?”
叶景铄指尖轻敲着桌沿,没有忘记插嘴,轻笑道:“我受的就少了?”
越舒微微皱眉,幽怨地盯着叶景铄:“你没讨回来?”
叶景铄微怔,随即低沉一笑,俯身吻了一下越舒的发梢。
苏杭吸了口气:“……你们能滚出去吗?”
越舒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一愣,他扫视了一圈那人整洁无尘的桌面和床铺,忍不住问:“对了,你怎么突然就洁癖了?上辈子也没这毛病啊。”
苏杭瞥了他一眼,眉峰挑起危险的弧度,道:“这是毛病?”
越舒哽了下,毕竟苏杭两世唯一不变的就是性格,一贯的强势和锋利,越舒斟酌着还是换了个用辞:“.......习惯?”
“这又不重要。”苏杭眼皮懒洋洋地撩着:“我也忘了。”
叶景铄中断他们的叙旧,直接步入正题:“有什么进展吗?”
苏杭修长的身躯靠在柜边,懒洋洋地抬眼:“一天。”
越舒倾过脑袋:“什么?”
“一天之内。”苏杭轻轻弹了一下越舒的额头,轻声说:“也就是今晚凌晨之前,我会查出凶手的一切。”
越舒慢慢睁大了眼廓:“你说今天?”
“嗯。”苏杭收过笔记本,冷声道:“不管这个傻逼是谁,想和咱们玩什么把戏,他躲在暗处的日子正式到头了。”
叶景铄嘴角略微勾起:“先报仇,再报警。”
苏杭:“当然。”
越舒感觉两人萦绕周身的那股杀气实在遮掩不住,担忧道:“你们不会想杀人吧……”
叶景铄搂过他的腰,把人带到怀中,道:“杀了他,就太便宜他了。”
……
尽管被对方摸清了位置,但目前来看,宿舍仍是他们最安全的据点。
越舒这次彻底睡不着了,他盯着窗外沉寂的夜空和月色,心中说不出的茫然和焦虑。
苏杭的笔记本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运作期间,那个深蓝色的进度条也在随之加快,从最开始的63%到现在的89%,也仅仅用了两个小时。
当钟表的指针指向十一点时,越舒和叶景铄同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
越舒感觉一股鸡皮疙瘩窜上脊背,他看向叶景铄,发现那人也同时投来了目光,他讶异道:“来了?”
叶景铄的表情也很不对劲,眉间微微凝住,似乎也很诧异:“没错,任务来了。”
一般来说,两个任务之间不会相隔这么短,譬如之前的几次,中间都隔了几周甚至数月,给足了玩家准备的时间,而到最后,任务难度越大,相隔时间也会相应延长。
绝不会出现两个任务仅隔一天的情况。
而唯有一种可能性。
这意味着,凶手可能知道了他们的计划,他知道今晚身份即将暴露,才被迫提前发布任务,和他们彻底来个鱼死网破。
越舒颈项浮上一丝冷汗,终于切实地感受到了威胁紧逼而来:“怎么办,他怎么知道的?!”
与此同时,越舒和叶景铄的APP同时发来消息,打开一看,果然是最新一期任务通告,而信箱被打开的一瞬间,计时器开始变动计时。
【30:00:00】
通告里并未详细说明任务内容,只让玩家按照地图指示,在规定时间内赶到目的地。
“不能再等了。”叶景铄难得迟疑了片刻,眉间的神色愈发凝重,他问苏杭:“还有多久?”
苏杭扫过屏幕:“不多不少,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和赶往指定地点的限制用时一模一样。
看来他们的计划已被对方了如指掌。
越舒头皮发麻,如果现在舍弃一切坐在这儿,他们很可能即使知道了对方是谁,却一时半会找不到凶手,即使出动警方也难以保证,更要命的是,他们会错过参加任务的机会,直接出局,坐以待毙。
苏杭说:“你们怎么办?”
看来目前他们可以选择的唯有一条路,越舒披上外套:“走吧,总不能在这儿等死。”
叶景铄随手拎起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行李包,他们快速的离开了宿舍、学校,越舒心不在焉地垂着眼睛,叶景铄略略侧目,掌心捏了捏越舒的肩膀,“你知道,无论什么处境,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越舒微微一怔,他感受到这话语里的力量,心中忽然涌上无尽的暖意,低声道:“我也保证,不会再抛下你一个人。”
两人相视一笑。
这时,越舒的脑海里传来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
【宿主你千万不能死,我的生命系统与您的全身脉络血液肌理相连,您一旦遭遇危险,我也活不长的!QAQ】
越舒吓了一跳,心里说:“你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008委屈地说:【因为我是您身体的一部分,所以您剧烈的情绪波动也会影响到我,我能感测到您现在非常紧张,所以我也忍不住会产生这种类似的情绪。】
越舒脸上挂不住了:“谁说我紧张了?你有证据吗?”
008客观的分析道:【因为您刚才的心跳在120到125之间,持续了很久,而您日常的心脏搏动处于80至90,这算证据吗?】
越舒诧异道:“这你都知道?”
【是的,我还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改变您的身体机能,或者当您丧失身体的主动权时,我甚至可以侵入您的中枢系统。】
越舒真想看看这个叫做008的系统脑袋里都装什么?只可惜008很大概率上连脑子都没有,所有老底都告诉他了,看来他们真的被绑在了一条船上正如他所说,它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越舒忍不住问起了正事:“为什么那个凶手可以随意改动游戏的规则?突然把最后一次任务提前到现在,他既然提前游戏开始,岂不是全盘掌握?那我们怎么会有胜算?”
【宿主,你放心,这点我们明确的调查过,游戏开发人的确比普通玩家多了一些权利,但也只是游戏开始时间或者是奖励上限……类似这些无足轻重的规则。】
越舒语气带着些质疑:“你的意思是,虽然他是开发者,但权利不多?”
008:【没错,而且开发者一旦作为一个玩家出现游戏中,他就会失去所有权利,与普通玩家一样完成任务,承担风险和获得奖励各自参半。】
越舒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如果我在任务里赢了他,他也会死吗?”
【严格意义上来讲,是的。】
这么一路折腾到现在,越舒总算听到一件好事。
起码游戏过程中一切是公平的,即使是开发者也无法反抗,他们也就有反盘的机会。
根据地点,他们坐车远离了市中心,越走越偏僻,直越过一段废旧的荒野,停在了一处废弃的环形建筑内。
越舒这才发现,那像是一个封闭的体育馆,只不过像是常年没人来过,建筑表面已经相当废弃,沉寂已久的玻璃破碎、积灰,果然是决赛场的好地方,如果真出了人命,一时半会儿警察都找不到这里。
值得注意的是,因为是体育馆,所以环绕着进入馆内的门,一共有11个,按照门牌号码依次排列,每道门之间相隔四五十米。
越舒微微眯起眼睛:“不会等我们进去,突然冒出个什么黑衣人,分分钟就凉了。”
叶景铄安抚似的捏了捏越舒的耳垂,轻声道:“不用担心,这游戏不会是死局,总会提前告诉我们规则,让我们死的明明白白。”
越舒:“………”听听,这是安慰人吗?
果不其然,下一刻,APP发布了下一步指示。
【独自进入体育馆,从八号门进入。】
这是越舒收到的指令。
而叶景铄是11号门。
两人对视,越舒叹了口气:“这才一起多久,又要分开了。”
叶景铄嘴角却勾起一丝笑:“你也终于会舍不得我了。”
越舒无奈地轻笑,好整以暇地瞪着他:“还有心情说笑,你不害怕吗?”
“不怕。”
“这不是结束。”叶景铄伸手把越舒勾到怀中,轻轻吻他的额头、鼻尖、脸颊,深邃的眸子里仿佛弥漫着浩瀚的星河,他温声道:“我们出来之后,还有更多的时间。”
越舒被他亲的眯了眯眼睛,心里却莫名踏实了许多,刚要说点暖话,却被吻住了嘴唇,随即是铺天盖地的深吻,炙热滚烫的气息令人心尖发烫,越舒被吻的七荤八素,却觉着,到了这一刻,无论结果怎样,他们都不会后悔了。
“准备好了吗?”叶景铄抵着他的额头。
越舒轻轻点头,抿紧嘴唇,低声道:“一定要活着出来。”
勾着他的手心慢慢的握紧。
他们正对着十号大门,所以两人一个往左一个向右,背离着彼此分头进入。
越舒想,叶景铄一向机警,况且叶景铄脑中的047根据008所说,是更高一级的系统,关键时刻应该会派上用场。
这么想着,才放心了一点。
进入八号门后,越舒本以为会直接进入体育馆的内部,但意外的是,打开门是一个空荡的长廊房间,灯光有些暗,旁边唯有一张方形桌,上面是一个包装盒,似乎有张信封纸叠放在上面。
越舒没去直接打开盒子,而是拆开信封查看了起来。
包装纸没什么特别的,打开之后,与越舒猜想的一样,这封信果然是为玩家准备的游戏规则:
“换上衣服,带好面具,票数最多者死亡,面具掉落者死亡。”
只有短短一行字。
越舒却看的心凉,他快速打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套衣服,而摞在最上面的,是一个面具,面具旁边,还有一把手枪。
……
越舒换好衣服,带上面具,以一个旁人完全认不出的状态,打开了最后一道门。
他们会用到手枪?票数最多者
越舒仔细琢磨着这几个字,忽然想到了直播APP,他拿出手机,惊异地发现,直播间不知什么时候自动开了,并有了数条弹幕。
更匪夷所思的是,直播间的画面并不是他手机直接拍摄出的画面,而是如同一个悬空的摄像头,记录着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和动作,而当越舒抬头去看,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唯一与平时不同的是,这场直播间发起人并未显示自己的名字,而是完全匿名,这意味着,他丧失了粉丝优势,一切从零开始。
越舒突然有股直觉,这些观众也会参与到票数内。
[竞技场完全封闭,玩家禁止中途逃离,否则会受到惩罚。]
随着空旷的声音警告,下一刻,场内的白光刺入眼眶,令他不禁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不是想象中的体育馆,更像是一个……竞技场。
周围仍然有观众席,但观众席上空无一人,而在整个体育馆的中央,是真的有一个竞技台,白色的聚灯光汇集而去,空阔而平坦。
越舒没敢直接贸然行动,而是谨慎地沿着阴暗的角落,时刻察觉着四周的动静,按理说八号门和11号门之间相隔的不远,按照正常的自然结构,他们刚进来不久就会相遇,可直到现在,越舒也没有发现叶景铄的身影。可见他们进来的这个地方,不是普通的体育馆,也可能超越了科学无法解释的范围。
越舒身姿一跃,跨过一个跳台,这个角度他可以更清楚地观察到竞技台上的情况,如果叶景铄出现,他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捕捉到。
可没待多久,越舒突然听到一阵诡异的脚步声,那声音很沉,但是又像特意放轻了一般,朝他慢慢移动而来。
越舒微微一愣,迅速有了反应,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阵夹带着风声的拳头朝他后脑勺挥了过来。
越舒眼眸骤阔,迅速俯身躲开,跳开了距离,回头看向那个打算偷袭自己的人,然后就愣了。
对方是一个非常高的男人,同样戴着面具,看上去得有两米左右,更引人注目的是,男人十分肥胖,看上去两三百斤都有可能,也难为他小心地靠近自己,还能把声音放的那么轻。
越舒额头渗出冷汗,如果刚才自己没有及时躲开,这一拳头下去,恐怕这会儿已经被人家打的头破血流,当场去世。
越舒咬着牙,把刚才随身带走的手枪举起来,正对着胖子的脑门,狠声道:“你怎么回事?”
“你也是玩家?”胖子说完又挠了挠头,自嘲似的笑了笑:“瞧我问的什么问题,不是玩家怎么可能进来这儿?”
即使隔了那层面具,越舒也能隐隐看到那人脸上因笑容而堆起的赘肉,男人笑的声音也十分渗人,粗声道:“真幸运,让我逮到个小白脸。”
越舒没把枪放下来:“你也是玩家。”
“没错。”胖子乐了一下,两只手抬起来,做出投降的姿势:“小朋友,那枪里没有子弹的,举着不累吗?”
越舒心中一惊,他没接触过手枪,所以掂不出重量,这个胖子的话是真是假他也无法确认,于是,他微微端下枪头,朝着胖子的脚,扳动手指。
没有声音。
“……”
胖子无奈道:“你咋不信呢?才刚玩就有子弹,咱们岂不是就团灭了?”
越舒无语地看着他,心想这游戏是真他妈坑人啊,不带这么耍人玩的,他抿紧嘴唇,说:“所以,你的任务是干掉我?”
胖子摇了摇头:“别误会,如果可以,谁想杀人呢?我只是想要你的票。”他叹了口气:“你刚才要是没躲开,还能死个痛快,现在不行了,你注定要死在那个竞技场上,被我活活打死。”
越舒眼神阴冷地看着他,心里在琢磨他说的这些话:“你在这里杀了我,你出去以后还能平安无事?”
胖子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十足的诡异:“在这里头,还讲究什么法律?能活着出去就不错了。”
“我为了活下去,你想象不到我做过什么。”胖子开始逼近他,越舒见状频频后退,他发现胖子正有意的把他往竞技场的方向赶,那人道:“上一关那个摩托车,你知道我怎么活下来的吗?”
“我坐在那个摩托车上,把他绑在一辆大货车之后,接着以90码的速度开了五分钟。”胖子笑起来,眼睛有些血红:“你是没瞧见,那个路人脑袋都被我碾出脑-浆了,哈哈……不过幸好有游戏庇护,不会有任何人来找我追责……”
越舒心里涌上一阵胆寒。
没有人明确地规定过游戏规则,所以面对人性和道德时,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会相同,他和叶景铄没有跨过那条线,而是选择拼了命换来生机。
而眼前这个人,早已抛弃所谓的伦理道德,突破了作为一个人类的最后底线。
这样一个人,已经没有惧怕的事物,动起手来自然也不会有任何顾虑,越舒默默咬紧牙关,退开两步:“你夺走我的票有什么用?不是说票数最多的人会死吗?”
“这倒没错。”胖子笑了笑:“是,票数最多的人自然会死,可是,谁能投出最多的票才是关键啊。”
越舒恍然。
他终于明白了这整局的规则,能活到最后的关键,并不是自己被投了多少票,而是自己手里有多少票!
他如果死了,手上的票会自动归为胖子。
这是一场血腥的、弱肉强食的残酷修罗场。
“所以,不用再挣扎了……”胖子趁他不备,一个俯冲,拽住越舒的衣领,把人弄上了竞技台:“你他妈就乖乖上来吧!”
竞技台上的聚灯光仿佛更足了一些,可台下却没有一个观众,连叶景铄的身影也毫无痕迹。
如果想见到他,一定需要什么条件……
“小子,还有心思想其他?”胖子捏捏拳头,身上的横肉直颤:“你先想想怎么保命吧!”
说罢,一个拳头已经轮了过来。
越舒心猛地一跳,迅速低身躲过,没来得及喘口气,下一次攻击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
越舒就着那个姿势,敏捷地翻身躲过,动作行云流水,连一个头发丝都没让胖子碰到。
几轮下来,胖子也慢了动作。
“你还挺能躲?”男人虽然力气大,但体重和身形摆在那儿,行动和体力多少迟缓,打了两下就有点气喘吁吁了:“速度再快,你也逃不出这个竞技台。”
越舒微微一诧,胖子反手抓住了他的外套,眼看就要往自己怀里带,越舒手疾眼快地甩开一只袖子,任由胖子剥掉了他的外衣,只抓到了一团空气。
胖子彻底火了,喉咙里爆发出沉闷的不悦,额头上爆发出青色的筋络,朝越舒扑了过来。
越舒这次没躲,而是那么看着他,直到胖子以为他是被吓傻的时候,越舒忽然侧过身,终于朝胖子的右耳狠命一拳,那人发出一声痛叫。
他闪身窜到胖子身后,使力一跳,跃上了胖子的肩膀和后颈,一只手臂狠狠地从背后勒上他的脖子。
胖子的脖颈也比普通人粗上两圈,一只手臂根本环不住,越舒脚下蹬着胖子的臀部,把全身的重量勒在男人的脖子上。
胖子终于受不住了。
他脸憋的通红发紫,伸出手去掰越舒的手臂,那力道就跟铁铸了一样,越舒痛的一呲牙,额角冒出冷汗,却一点没放松手臂,直坚持到胖子体力不知,抓着他的那只手逐渐脱力。
越舒一怔,发现胖子挺不住了要后仰,这要是真摔下来,自己还不得被压成肉泥。
他松了手,同时脚踹了一下男人的后臀,反作用力是他朝后摔去,直摔出了竞技台。
自由落地的闷痛没有如期袭来,越舒忽然感觉被人从后抱住,牢牢接稳了他,自己跌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
熟悉的气息席卷而来,越舒微微一怔,有种想落泪的冲动,他彻底安心下来,同时脱了力,任由被男人抱在怀里。
“受伤了吗?”
叶景铄戴着面具,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带着无法掩抑的担心。
“没有。”越舒虽然处在黑暗之中,却没有任何时候比此刻更加感到安心,他顿了顿,说:“你怎么在这?”
“我刚才就在那个竞技台上。”
越舒忽而一顿,讶异道:“我也在竞技台上。”
而此刻,竞技台上空无一人,那个胖子就好像人间蒸发,彻底消失了身影。
越舒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刚才也没看到我在竞技台上?”
叶景铄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越舒好像明白了什么,心中的疑惑慢慢拨云见雾,他问:“你的对手是谁?”
叶景铄迟疑道:“我不确定,他戴着面具,始终没有说话。”
越舒安静下来,“太不对劲了,我的对手是一个胖子,他想抢我的票,但是规定不能用枪……”
话没说完,竞技台上竟突然传出一声枪响。
两人同时一怔,屏住呼吸。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竞技台,而诡异的是,枪声明明就在那个地方响起,却仍然空无一人。
越舒手心的温度渐渐凉了下来:“这到底……”
是怎么回事?
*
竞技台上,胖子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胸口。
他看着鲜血不断地从那个血口汩汩流出,染红了浸着汗水当然衣衫,他倒在地上,想站起身,却因为身材和体力,连仰起脖子都做不到。
他沾满血的手,慢慢指着对面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这不是游戏里的枪,是……是你自己的枪。”胖子眼睛通红,手心都在颤:“你这个疯子……”
对面的男人轻轻扯起嘴角,蹲下身,用枪把‘啪啪’拍了拍胖子的脸,他勾起胖子脸上面具的带子,露出胖子满是血痕的脸,男人站起身:“对付你这种炮灰,不用真家伙,还让你留到最后?”
说着,他转身下了竞技台,拿起兜里直播的手机,果然,刚才的一幕全被记录了下来。
弹幕疯狂地刷屏:
[卧槽,来真的?]
[真他妈刺激,比刚才那个勒脖子的还刺激]
[话不多说直接干,主播是个狠人,等会必须投你一票。]
……
游戏没有结束,越舒和叶景铄无法中途离开这个建筑,他们找了一处接近刚才入口的观众席,坐下来,研究着手里的枪。
越舒想了想刚才整个事情的经过,突然冒出来一个荒谬的想法:“所以,投票标准就是刚才在竞技台上的表现?”
叶景铄的沉默,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越舒突然有点慌,自己刚才算赢了还是输了?而且投票的标准,是根据输赢的结果来断定吗?
“没有输赢,大概是其他因素。”叶景铄仿佛看出他的顾虑,沉声地安抚,“我和那人也没分出输赢,大概只要跌落竞技台,比赛就算终止。”
越舒点了点头,确实有道理。
“枪我刚才试过了,不能响。”越舒说:“如果真能用,那个胖子在台上就用了。”
“确实不能。”叶景铄垂着眸子,忽然眯起眼睛:“不过刚才和我对决的人,我觉着眼熟。”
越舒睁大眼睛:“谁啊?”
叶景铄迟疑地看向他,握住了越舒的手心:“无论等会发生什么,请你相信我。”
隔着层面具,越舒看着叶景铄墨染般的眼睛,点了点头。
忽然,竞技场上的灯光灭了。
原本他们在暗处,可现在,整个体育馆都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越舒有种不详的预感,竞技场的战争应该完全结束了,那下一步……就要开始投票了?
票数最多的人会死,但是,他现在连一共参加游戏的玩家还没弄清多少人,更别提掌握先机。
而下一秒,越舒忽然传来了一丝异样,自己身上忽然发出一种数字感的淡淡光亮。
他和叶景铄同时低头,发现那股光亮来自于自己的手背,令人惊异的是,那个数字并不来自任何外来的光源,而是如同印在皮肤之下。
——像是渗出皮肤,散发出的淡淡的浅蓝色荧光。
数字剧烈地变动着,最终趋于稳定,停在了“0”这个数。
越舒隐隐能猜到,这就是用于投票的数字。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默契地站起身,变动着自己的位置,总比等着其他玩家找到他们强。
“两位想去哪?”
越舒听到这个声音,警惕地停住,抬眼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站在不远处,身形修长,看不出年龄,他手里拿着一把手枪,修长的指尖玩弄掂量着枪身,犀利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
越舒总觉得这种气质的人,比刚才那个胖子更像是凶手,但他没有证据,只是一种想法。
“你们不认识我,我只能自我介绍了。”男人轻笑了笑:“我姓陈,名叫陈肃。”
“这么巧。”叶景铄勾起嘴角,淡淡地说:“你也姓陈?”
越到这种时候,越舒越忍不住绷紧了神经,有些紧张,能挺到决赛圈的玩家肯定都不是善茬,所以他们每一次动作和行动都要十足的小心。
而且,越舒有种莫名的直觉,眼前这个人,一看就是奔着他们来的,不难猜测,他和当初在叶景铄家中捅伤自己的那两个人之间,肯定有关系。
说不定就是凶手之一。
没想到关键人物这么快就出现了。
陈肃没有接着和叶景铄搭话,而是直直看着越舒,没拿枪的那只手慢慢攥紧,隐隐的颤动。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越舒微微蹙眉:“你不是说了吗。”
陈肃低声笑了起来,“你果然从没记得我。”
越舒分辨着他的声音,却毫无头绪,但对方明显认识他。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陈肃眯起眼睛,慢慢地说:“你上辈子娱乐公司的老总,你还记得叫什么吗?”
越舒心中一愣,他当时为了谋生,随便签的一个公司当了两年练习生,期间几乎没怎么见过老总,但他确实隐约听说过,他们老总的名字……
好像名字叫陈……陈肃!
陈肃微微眯起眼,看到越舒眼眸细微表情的变化,笑了:“想起来了?”
越舒实在觉着这人无法理解,心中的猜测却更落实了几分,他眼眸冰冷:“所以你招我进去,就是为了杀我?”
“我们之间的渊源可不止这些。”陈肃挑了挑眼皮,“不然你唱跳都不行,我怎么可能收一个花瓶。”
越舒:“……”
他侧目瞥向叶景铄,发现那人没放松警惕,而是侧过半个身子护着他,越舒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一般,他勾了勾叶景铄的手心,把人挡在身后,对这个所谓的‘总裁上司’恨得要命:“你和我有过节,为什么要连累他?”
“啧啧,又是这副表情。”陈肃慵懒地轻歪过头:“你不用摘口罩,我都能想象出那下面的光景,怎么还是这个暴脾气。”
别人家的反派回忆往事时还能拖延点时间,最终来个绝杀反转,可越舒观察着周身的状况,总觉得对方不止这一手,既然能够坦然地站在他们面前帮他回忆生平,肯定留足了后手,掌握着充分的底牌。
况且他也不是什么主角,哪有被人围着捅,重生后还失忆了的主角。
陈肃的底牌到底是什么?
“你到底想报什么仇,快点说。”越舒漂亮的眸子蕴着冷意:“我没时间和你叙旧。”
“那就举一件让你难忘的故事。”陈肃佯装着思索,嘶了一声,“记得你高二那年,偶然回家捉了李文清的奸那次吗?”
“操……”越舒彻底想起来了,恨得牙根痒痒:“原来是你!”
怪不得一直觉得违和,原来兜兜转转,凶手在这儿等着他呢。
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不不,不……”陈肃笑得低沉,摆了摆手:“那个猥琐的李文清?你是真误会了。”
“他当时想勾引我,说有个漂亮弟弟,有资质进我公司,把我骗到家,趁机想上位。”陈肃唇角懒洋洋地斜起,轻抬下颌,声音带着一丝暧昧:“没想到是你。”
“你踹我那一脚,我可到现在还记着呢。”
当时那个面目憎恶,棱角锋利的少年,就连瞪着他时,都漂亮的要命,那股清冽的干净劲儿瞥进他的视线瞬间,那股浓烈的冲击他至今都无法忘怀,简直看一眼就硬-了。
回去之后,他辗转反侧,本来撤掉李文清的手续都发下去了,想想,又给收了回去。
他需要一个媒介,能让他每天都见到少年的媒介。
陈肃知道李文清那点心思,李文清这么多年没对越舒下手,多少因为忌讳着陈肃。
后来越舒那么准确地进入他的公司,李文清在中间的确起了点直接作用,当初留着他倒是起到了价值。
他能够每天隔着一层玻璃,看着少年肆意张狂的漂亮,看着少年挥洒汗水,每一次表演课、每一次训练,他都在看。
而后来,他发现这些还远远不够。
越舒开始和一个叫‘叶景铄’男人频频走近,而他却仍然毫无立场,仍然永远都只是一个旁观者,他突然萌生了一种想法,他想侵入他的生活,夺走他的一切,把这个少年圈在自己的束缚里,永远也挣脱不掉。
惊险也好、恐惧也好、喜悦也好,他喜欢看他每一个表情,永远也看不够。
直到,那个死亡轮回APP找上了他。
陈肃知道,属于他的机会,来了。
越舒简直猜不透这人到底想干什么,而下一秒,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面具,那面具的边框有些破裂残缺,上面还沾着点点血迹。
越舒一眼就认出那是刚才那个胖子的面具。
叶景铄眼眸微阔,抓住越舒的手腕。
“是那个胖子。”越舒脸色一白,手心瞬间凉了下去,对叶景铄喊:“快跑,他有真枪!”
“别那么紧张。”陈肃嘘了一声,放慢了动作,像是安抚着越舒:“别怕,那枪只有一颗子弹,我就是用来干掉胖子的。”
“但是对付你男朋友不能用那个,普通武器不行。”陈肃手指竖在唇边,轻声道:“不然他又会重生的,太麻烦。”
叶景铄眯起眼睛,沉静地听着他话中的含义:“杀了我,有两个条件,我的票数最多,你的枪里才会产生子弹。”
陈肃咧嘴笑了:“你还挺聪明。”
他笑着笑着,那笑容逐渐冷了下来,“可惜,聪明的人都活不长。”
越舒消化着两人的对话,恍然彻悟,怪不得他刚进入竞技场时那个胖子会知道他没有子弹,因为“投票”还未开始,所以每个人的枪里都没有子弹。
而他们真正投出了票选最多的人,投给那个人的玩家枪里就会产生子弹,从而淘汰对方。
而这个淘汰,是会让人真正的死去。
如果陈肃用普通的那把对付胖子的真枪,去杀死叶景铄或者自己,这种情况下,他们就不算在游戏中正规地死去,所以会接着轮回,继续重生,永无止境。
……真他妈够阴险的。
而陈肃的表情却又是阴斜又是兴奋,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既然都明确了,那我们开始投票吧。”
越舒听到兜里的手机发出声响,叶景铄也在同时收到了信息。
信息的内容很简略,只有一个摄像头,扫到人时会自动生成一个红色边框,系统会立刻跳出提示:「是否投票?」
下一秒,越舒听到一声‘叮’响。
叶景铄手背的数字闪动,由‘0’变成了‘1’。
越舒心头猛地被攥紧,眸光染上浓烈的仇视和慌忙,他拿起摄像头对准陈肃,‘叮’的一声,陈肃手背上的数字也相应改变,与叶景铄持平。
陈肃似乎早已预料到,脸上却闪过一丝失望:“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结果你这么绝情?”
“我巴不得你现在就死。”越舒骂了一句,痛恨地瞪着他:“你想怎么办,叶景铄还可以投你一票。”
‘叮’得一声,陈肃手背的数字随之变成了‘2’,但此时越舒和叶景铄手头都没票了。
陈肃无奈地笑了笑,他拿起那张胖子的面具,戴上自己本就有面具的面庞上,他举起手机,“我还有他的票。”
叶景铄的数字变成了‘2’。
越舒流下一滴冷汗。
原来那个胖子对他说的是真的,在这里,“夺票”是成立的。
现在陈肃和叶景铄都是两票,会发生什么?如果这意味着不会有人死去,那如何结束游戏?
陈肃竖起手指摇了摇,他拿起手机,屏幕对着两人,上面是刷爆了的弹幕和留言,他轻轻一笑:“别忘了,我们不止三个人,还有观众呢。”
“他们决定是谁,谁就会加上一票。”
观众真的会算入投票。
越舒凛起眉梢,低头看向手机,果不其然,他们的界面正在骤变,观众投票的界面迅速浮现在眼前——
令越舒诧异的是,观众的投票整体都集中在陈肃和叶景铄身上,而因为越舒自己是0票,投起来也没有看点或爆点,根本毫无意义。
越舒看着那个投票,发现投给叶景铄的柱体逐渐增高,很快就超过了陈肃。
越舒心渐渐凉下来,怎么会这样?
叶景铄在这个APP里不是很有名气吗?……为什么反而会有那么多人希望他死去?
叶景铄像是知道他的疑惑,低声地抿唇道:“他有两个面具。”
越舒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那个胖子。
他忽然明白了。
因为陈肃刚才直接射杀了胖子,让不少观众拍手叫绝,对这个变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出于一种猎奇的心理,想看到这样的人活下来,冲进决赛圈,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光景,以满足那股未知欲和刺激感。
一群不想干的路人凑着热闹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决定他们的生死,越舒攥紧拳头,感觉胸腔涌上沉闷的不甘和怒意。
但无法阻止的是……
叶景铄的票数变成了‘3’。
越舒慌了,现在票数变成了3:2,如果他不做点什么,陈肃的手枪里就会产生子弹,射杀叶景铄是分分钟的事,届时叶景铄即使再厉害,也无法逃脱这劫。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越舒。”
陈肃眉峰挑起,手指甩勾着手里的枪,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好好跟你男朋友告个别,我可以顾在你的情面上,只给他一枪,让他死的痛快点。”
越舒压下涌上喉头剧烈的恐慌感,他没有别的办法,目前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或者兴许……叶景铄还有办法,他们决不能坐以待毙。
隔着面具,越舒看不清叶景铄的表情,不知道那人是否与自己一样地无措紧张,但他不能表露出来,他永远不会让敌人发觉自己情绪的弱点。
越舒把叶景铄护在身后,狠戾道:“谁说玩家只有我们?你也是玩家之一,你说结束就结束?”
“是吗,你觉着叶景铄还有希望?”陈肃也不恼,只是淡淡地盯着他,眼里带着邪气的笑,低声道:“目前为止,我只是为了配合你,但现在,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说着,他们身旁最近的入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如同踩在了越舒的心尖上,他不知道那人是谁,是否是玩家,还是路过的保安巡警,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个人,很可能是救叶景铄的最后一丝希望。
可在这种时机,出现在这种诡异的场合,对方是寻常人的可能性不大,越舒猜测玩家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敌是友,还无从分辨。
所幸,越舒并没有等太久。那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越舒微微一怔,身形来看是个男人,个子很高……同样也戴着面具,只是看不清面具下的表情。
越舒正琢磨打量着这人是谁,谁知对方似乎没有打算隐藏身份,那人修长的指尖摸上面庞的面具,微微启口,道了声:“越舒。”
越舒一愣,眼眸渐渐扩大,因为仅是一瞬间他就听了出来,那是……陈浩然的声音!
他诧异道:“陈浩然?你怎么在这儿!”
越舒简直是又惊又喜,如同见到了曙光,惊的是陈浩然竟然也参与这次游戏,喜的是叶景铄终于要得救了,陈浩然手里这票投给陈肃的话,陈肃变成三票,叶景铄维持三票不变,他们也许还有生机!
他刚要走过去,却被叶景铄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回头,与叶景铄的视线汇聚一处。
“越舒,不要去。”叶景铄抬了抬眼,唇角抿成一条冷淡的线,手心的力量收紧:“你好好看看他,还是你认识的那个陈浩然吗?”
越舒怔住,他慢慢地回头,以为自己看错了,可站在那里的人,不就是陈浩然?
而陈浩然真的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回应,却是缓缓地、无声径直走到了陈肃的身边,停住脚步。
像是讽刺,亦像是无声的嘲弄。
陈肃勾着嘴角,几乎笑得肆意:“抱歉了越舒,你室友这票,是我的。”
越舒嗓子如同被什么东西哽住,仅仅是一瞬间,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他沉默了许久,才听到自己麻木的声音,问:“为什么?”
叶景铄面色沉了下来,一直以来的猜想验证成功,他却没有一丝喜悦的情绪,他默默搂紧越舒的肩膀,低声道:“他们是兄弟。”
越舒手心微颤,视线在那两人之间巡徊,心中反复叨念着这两个名字。
陈肃,陈浩然……
越舒慢慢闭上眼睛,或许他自己也早就察觉出不对劲了,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其实对方早已露出了蛛丝马迹,追根溯源,陈浩然最初推荐给他这个软件,陈浩然在他们搜寻幕后凶手时刚好出现在寝室,陈浩然那么一惊一乍的人却对他和叶景铄的关系充耳不闻……
有太多的疑点,凶手总是在刚好的时机为他们发布任务,又时刻掌控着他们的动向,越舒有那么多的机会去猜忌、去怀疑,但最终,他却选择把那股异样的违和感隐淡下去,酿成了今日最大的后患。
越舒眼睁睁地看着陈浩然拿出手机,扫过叶景铄的脸,发出‘叮’的声响。
叶景铄手背的票数变成了‘4’。
——4:2。
越舒眼里染上一丝绝望。
原本的希望彻底破灭,事情不仅没有一丝好转,陈浩然的出现,反而雪上加霜,让他们的形势抹去了最后一点生机。
这一刻,他再也无暇去追究陈浩然的事。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越舒再也无法想象,事实上,他浑身冰冷,大脑已经宕机,无法正常而冷静地思考。
他感觉自己要疯了,他从没有一刻像此刻这样焦虑无助,以往无论遇到什么困境,总会有逃出生天的办法,再不济,还有叶景铄,只要这个男人在,他觉得自己可以不计后果,无所畏惧。
可是……现在,自己就要失去他了。
不是养生,不是那些可笑的任务,就因为这该死的票,这该死的游戏!他真的会失去叶景铄,而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
越舒几乎要崩溃了,他终于懂得了叶景铄当初眼睁睁看着他死去的心情,焦灼、崩溃……越舒已经处于一个矛盾的边缘,他想去和那两个人同归于尽,却又在同时,产生了去乞求那两个仇敌的想法,他不知道哪种才能救叶景铄的命,谁要能告诉他怎么办,他都给那人跪下。
陈肃看着他焦急的表情,如果再激两句,保不齐泪珠都要下来,他缓缓摸上面具,捂着因为兴奋而泛上红晕的脸,胸腔隐隐颤动:“对......我一直在等这副表情,你因为害怕而颤抖的样子,真他妈勾人。”
“过来。”陈肃向前一步,慢慢地说:“越舒,到我这里来,如果你求我,我就放过叶景铄。”
越舒吸了口气,简直想笑出声来,可他不仅笑不出来,胸腔内剧烈的绝望感让他几乎想掉眼泪。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还没看清形势吗?宝贝儿,你已经没得选了。叶景铄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你按照我说的做,过来让我高兴了,只要我不开枪,他还可能活。”陈肃笑了,缓缓摊开手,黑色的手枪夹在他一只手上:“当然,选择权在你。”
可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陈肃不可能会放过叶景铄。
可悲哀的是,真如陈肃所说,越舒已经没有了选择权。他可以不去,但如果什么都不做,叶景铄就真的会死,如果因为投票而死在游戏里,那他再也不会重生,那之前所有努力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结果还是一样,不是他死,就是叶景铄……
越舒感觉脚底仿佛生了铅,有千斤重一般,可他却突然……产生了走过去的念头,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叶景铄这么死去……他的脚往前麻木地迈了一下。
“当着我的面,你还真要去?”
越舒没来得及迈出另一只脚,却被叶景铄捉住了手臂,那人气极反笑,勾住越舒的脖颈,把人带回怀里,俯身惩罚似的咬了一下少年的耳朵:“他这种鬼话你也相信?”
“可、可是…”越舒被咬了也只是微微哆嗦了一下,连躲都没躲,看来真是吓坏了,少年的睫毛颤了颤:“已经四票了,怎么办?”
“……笨蛋,”叶景铄看着少年的样子,也被揪紧似的心疼了,他声音柔软下来,低声道:“不是让你相信我吗?”
越舒无措的表情逐渐凝结,微微一怔。
叶景铄站起身,上前了一步,彻底挡住了对面两人看向越舒的视线,他的唇角略微勾起,低笑:“不就是想要我的命?”
“别吓唬他。”他微微歪过头,唇角淬着冷意:“你直接开枪。”
......
“哈…哈哈……这还疯了一个?”
陈肃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一样,一边的眉梢挑起,扭曲地肆意笑着:“都要死了还装男人?这么急着来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越舒眼眶骤睁:“叶景铄!”
陈肃面色阴冷地举起枪,摆动拇指,拨开保险栓,整套动作不过一秒。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咔哒”——
越舒的心跳几乎停了。
空气仿佛凝滞在那一瞬间,他听到自己苍茫的呼吸声,混杂着脑海中空白的嗡响,亦似是刺耳的枪鸣,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恐惧感席卷而来让人近乎窒息。
令他诧异的是,几秒过去,即使叶景铄没有避开,对面预料中的枪响却并未如期而至。
什么都没发生。
陈肃也愣了一下,身形一顿,似乎也没想到为啥没出子弹,他收回手,纳闷地拍了拍枪杆,“妈的……怎么回事?”
他眯起眼睛,迅速拆下弹匣,低头瞥了一眼,发现没有一颗子弹。
这他妈怎么回事儿!……叶景铄明明都四票了,4对2,胜局已定,就算再让他一票都赢定了,难道这傻逼游戏出bug了?
越舒的心脏紧绷着,大起大落像坐了一趟过山车。
叶景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
陈肃纳闷着,低骂了一声,侧目看向身边的陈浩然,抬了抬下巴,狠声道:“你来,你肯定有子弹。”
陈浩然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手枪。
他举起枪,刚要朝叶景铄开枪,却忽然夹杂着一阵风声,什么东西从空中飞来,重重地砸上了他的手背。
陈浩然疼的一皱眉,手心脱力,枪被打落在地。
他低头看去,发现——
是一个咬了一半的苹果。
所有人的目光朝那东西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高挑的身影踏过栏杆,朝他们一步步走来,声音带着唾弃的嘲弄:“傻子吗?你哥的枪都是空樘的,你会有子弹?”
越舒心跳猛地滞住,眼前一亮。
陈浩然目眦欲裂,在惊惧和诧异中咬牙念出了面前人的名字:
“……苏杭!”
苏杭的身影穿过黑白交替的光影,戴着面具的脸庞阴翳不断变换,他慢慢走了出来,微侧过头,朝越舒眨了眨眼睛,温声道:“本来我可以再晚点出场,谁知道你胆子巴掌大,再吓就吓出毛病了。”
叶景铄抿唇道:“他那是担心我。”
苏杭翻了个白眼。
陈肃重重吸了口气,他不喜欢这种被耍着玩的感觉,那眼神几乎要吃人,阴冷地看着他:“你他妈怎么进来的。”
苏杭环住胸,目光平和:“投票还没结束,我当然可以进来。”
“不可能……投票已经截止了,你不是玩家,你怎么可能进来……”陈肃咬牙道,事情确实超出了自己的掌控,连他都有些慌了阵脚。
“先别管我怎么进来的,你要不要再看看……”苏杭笑了,指了指他的手机:“观众投票是不是还没结束?”
陈肃面目一凛,忽然眼廓骤眦,他快速拿起手机,发现屏幕不知何时已经变了,竟退回了最开始的观众投票界面,他和叶景铄投票竞争的柱形图仍然在迅速骤起变换。
而令人惊异的是,原本叶景铄巨大的票数领先优势,竟开始慢慢停滞在原地,陈肃的柱形条正迅速猛然增长,转眼间,叶景铄就被他反超了!
“这他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陈肃眼白里几乎绷出血丝,满是恨意的目光转向苏杭:“……你他妈到底做了什么?”
“就这种程度,还好意思当boss?”
苏杭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你玩游戏之前,不应该调查一下对手的情况?他的家人、朋友,以及……他朋友的职业?”
区区平凡的网民,苏杭动动手指头就可以侵入他们的网络系统,篡改他们的投票选择,如果必要的话,他甚至可以搜寻出每一个投票人的ID,让这群帮凶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话音未落,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
叶景铄手背上的数字如同光影般迅速闪烁流失,转眼间,原本岌岌可危的4票去除了观众那一票,由‘4’变成了‘3’。
而陈肃手背上的‘2’票,迅速转变成了‘3’。
“你们的票数平了。”越舒简直想亲苏杭一口,他勾起嘴角看向陈肃,讽刺地说:“这回你再也不会有子弹了。”
陈肃由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脸色铁青,最后,他平静下来,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你以为你们赢了?叶景铄三票,我也是三票,你们就会有子弹?”
他面色阴沉,额头青筋兀起:“就算我不能赢,你们也赢不了。”
‘叮’。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声响,那是熟悉的投票成功音,而这个声音……竟然是来自自己的手背上。
陈肃的票数闪动,从‘3’变成了‘4’。
他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票数。
陈浩然大惊失色。
苏杭收回手机,他的屏幕界面停留在扫描的摄像头上,陈肃的面庞被刻印在红色方框内——投票成功。
他站起身,脚下踩着观众席的高椅,锋利的眉眼漂亮得惊人,他几乎是用轻蔑到不可一世的眼神嘲讽地俯视着他们:“真是一群白痴,到现在还没察觉。”
“我是隐藏玩家。”
他剥落脸上的面具,露出阴柔的面庞,修长的手勾玩着面具的束带,眸光在黑暗中隐隐发亮,他轻轻一笑:“你们游戏里最大的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