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我、我……我叫野野宫莲。”
青年“唰”的一声弯下腰,说完后低着头动也不动,过了半晌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他看了辻一眼,但很快又望向地面。
莲有着瘦弱的身体和修长的手脚。
他头很小,个头也不高。那张脸上仍有瘀青,但已不像之前肿得那么厉害,一双大眼睛也恢复原本的比例。他的轮廓比一般日本人深邃,但没有西方人立体,所以可能是东南亚混血,不知道是菲律宾还是泰国。他生着一张娃娃脸,简直能用‘可爱’来形容,看起来实在不太像流氓。虽然染了头发,但只让人觉得……这是他唯一能够虚张声势的方式。
“他今年好像才十九岁喔!”
莲紧张得直发抖,站在他身旁的菊池,不知为何露出得意的表情说:
“妈妈是菲律宾人,不过已经死了。他在育幼院长大,国中毕业就……”
“菊池,你闭嘴。”
“啊、好的。对不起。”
“你叫莲是吧?你自己说。”
“好、好、好、好的。”
这个紧张到拔高音量的人,正是前几天被辻所救、收下名片的那名青年。
“之之之之、之前受您帮帮帮帮助,真真、真的很谢、谢、谢……”
“停。”
莲的结巴太过严重,辻只好先让他停下来。在这间名义上的社长室里,有一套高级的商用桌椅摆在墙边,而辻正坐在那张皮椅上。他招了招手叫莲过来。莲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菊池轻轻推他,他才来到辻所在的办公桌前。
“你先深呼吸一下。”
莲顺从地依照辻的指示,深吸一口气后吐出。既然还能深呼吸,代表他的肋骨没有断裂。
“很好。你有口吃吗?”
“育……育幼院的人、是这么说的……但、但我只有在紧张的时候、才会这样。”
“是吗?那就只是容易紧张而已吧。慢慢说没关系。”
辻一说完,莲僵硬的表情立刻产生变化,看得出他对辻的信任加深了一层。辻当然是故意这么说的。人都会对包容自己缺点的人敞开心胸,这种倾向在弱者身上特别明显。
“然后呢?你只是来为上次的事情道谢?还真有礼貌。”
“道、道谢只是目的之一……”
“你进出我们事务所,要是被上头的人发现岂不就糟了?”
莲听见辻的问题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下个瞬间他便弯膝跪地,从辻的视野中消失。
“喂?”
“辻、辻先生,请收我当小弟吧!”
辻双手撑在桌上,探身俯视前方的莲。和辻想的一样,莲果然正跪在地上磕头。辻抬头瞥了眼菊池,他竟一脸感慨地频频点头。对了,菊池过去也曾像这样拜托辻收他作小弟。
“喂喂,别这样,我最讨厌这种难堪的场面。”
“咦、老大,你讨厌别人下跪吗!”
菊池惊讶地问完后,辻更感惊讶。
“你之前一共跪了六次,前五次不都被我踹回去了吗?”
“这么说来……好像有耶……”
他第六次下跪后,辻姑且允许他来事务所打杂。
辻本来不想收个傻子作小弟,但和鸿会长也在中间说情,辻只好认了。菊池是觉得结果好一切都好吗?他脑中似乎已经没有前五次被踹的记忆,就某方面来说,实在乐观得令人傻眼。
“起来,这种演技对我没用。”
“拜、拜托!请让我为您做事……!”
“就叫你别这样了。栉田先生,帮我劝劝这家伙。”
静静站在一旁的栉田,听见辻的指示后,便走向趴在地上的莲,轻拍他的肩膀说:“好了,起来吧。”莲看了眼栉田的手,发现他没有小指,吓得缩了一下,但随即低声说道:“不好意思。”这才踉跄地站了起来。
栉田将莲带到办公室中央的沙发,要他坐下。这里有时也会用来接待客人,因此有着整套的沙发组。
辻也走了过去,坐在莲的面前。
“我可以听你把话说完。”
“谢、谢谢……”
“老大,莲想脱离现在的工作。他被一个恶劣的诈骗集团利用,之前还被揍了一顿,他实在受不了,所以想来我们……”
“我不是叫你闭嘴吗?非得要我揍你,你才听得懂人话是不是?”
辻狠狠瞪了菊池一眼,菊池立刻站直身体应道:“对不起。”辻右手挥了挥,将他赶出办公室。他之前明明还在为名片的事发牢骚,什么时候变得和莲这么要好?
“菊、菊池哥人真好。”
“欸,黑道份子人好有什么用。”
“话……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他真的是个好人。其实、我上周末、在这间事务所前面晃来晃去……结果被菊池哥叫住……”
——喂,你是之前那个人吧?找我们干嘛?不要因为老大对你好一点,就想巴着他不放。
菊池一开始态度充满挑衅,但听过莲的身世和处境后,渐渐同情起他来。会想投身黑道的人,家庭状况确实都不太好,菊池可能也差不多……不对,他家里的状况到底是怎样啊?
说起来,辻还真不清楚菊池的身世。
他只听说菊池是东京人,高中辍学,父亲已经过世,那母亲呢……?仔细想想,菊池的舅舅财津既然是律师,他的家庭环境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难怪他总在关键时刻裹足不前,虽然生着一副好体格,打架时却总是有所顾忌,在气势上输给对手。
“菊池哥后来带我去居酒屋……我们一直在聊您有多帅……他说了很多您的英勇事迹,说到半夜居酒屋关门后,他还带我去他家,让我在那里过夜……”
——莲,你来我们帮派吧。虽然不一定能立刻加入,但你只要打杂几年,然后好好效忠辻老大,他一定会收你的。
“那白痴真的这么说?”
“是的。我……很高兴,因为……从来没人对我说过这种话。”
“你可别因为这样就加入黑道啊。由我来说好像不太好,但干这一行的人真的没有未来。你长得这么可爱,怎么不去当男公关?”
“我有在酒店当过服务生……我紧、紧张的时候就会结巴……而且不会喝酒……还曾因为勉强自己喝酒,被送去医院……”
“看来是当不成男公关了。”
辻叼起一根烟,身后的栉田立刻为他点火。辻吸了口烟,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后来呢?你现在在干嘛?”
“……我以前……做过【提领员】……现在是名册的【查访员】……”
“名册的……什么?”
“【查访员】。这是我们事务所的讲法,工作内容是整理名册……我们向贩卖个资的人买来整份名册后,会再彻底调查名册上的每个目标。”
“是不是假借人口普查之名,打电话给那些对象?”
“不是。最近愈来愈多人知道政府不会用电话做人口普查……所以我们都是直接去对象家里。这阵子,通常都装成收购金饰或和服的业者……”
莲拙于言辞而且时常语塞,但是事情的梗概却描述得很清楚,可见他头脑并不差。
诈骗手法除了‘强迫推销’之外,还有‘强迫收购’。
这个词指的是业者登门造访,谎称“高价收购”,实际上却是以低于市场价格的金额向人购买二手金饰或和服。若当场以现金交易还好,但有些人到最后只留下一句“回去估价后再行联络”便带着物品离开。受骗对象通常都是独居老人。
不过莲他们做的并不是‘强迫收购’。
“我们会做些类似估价的行为,但如果对方不想卖,我们也不会强迫对方,因为我们的目的不在收购……”
“在于搜集资讯。”
莲点了点头,露出难过的神情。像他这种情绪容易显现在脸上的人,最不适合从事诈骗。
“有些独居的奶奶……其实很怕寂寞……所以什么事都会跟我们说。家里有哪些人、儿子在哪上班、孙子念的学校或幼稚园、参加什么团体活动……而且我好像特别容易让老人家放心……”
原来如此,辻明白了。
诈骗集团利用莲来突破年长者的心防。虽然不知道他们的首脑是谁,但辻不禁在心里痛骂“这家伙还真卑鄙”。
“还有奶奶请我吃晚饭……然后边看着我吃饭,边开心地说更多事。比方说去年装修房子,或者前年买的羽绒被已经没那么舒适之类的……我的工作就是向上面的人报告这些事。会买直销羽绒被的老人,根本就是大肥羊……只要被骗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们都会被贴上‘容易上当’的标签,一次又一次被榨取钱财。但却有奶奶在我离开的时候,想拿零用钱给我……还说‘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无聊的话’……我实在没办法再做这种事了。”
莲说完便低下了头。
他说,他和【组长】商量要退出集团。
“我们【公司】最上层的人是【老板】,但他通常都只来收钱而已。实际指挥我们的是【组长】,一组里有好几个人……上次踹我的就是和我同组的家伙。我想,大概是【组长】命令他们这么做的吧……”
“不能中途退出是吗?”
“……我们有一定的契约期间……”
“诈骗集团还谈契约咧。你有跟那些人借钱吗?”
“之前有,但我最初那半年都在做白工,应该已经算还完了。”
所以现在有在领薪水啰?一问之下,那金额多到令辻惊讶。难怪会有这么多年轻人为此铤而走险。菊池的薪水还不到那金额的一半。
“钱……很重要,我也很缺钱……但我已经做不下去了。小组里的人都说‘反正那些老人很有钱’……可是我受不了。母亲死后,有段时间是由家里附近的奶奶照顾我……她对我非常好……所以我真的没办法再骗老人家了。”
“所以你打算从诈骗集团金盆洗手,加入我们帮派?”
“……是的。”
“你认为只要加入帮派,就算退出诈骗集团也不怕遭到报复?”
“不、不是。”
莲连忙抬起头来,望着辻说:
“不、不是那样……我虽然只是偶然受到帮助……但那时候的您真的好帅,我完全被您迷住了。我之前那么冷静地欺骗老人,还以为自己已经心死了,想不到竟然还会心跳加速,应该说是怦然心动……”
“什么?这话说得太恶心了吧。”
“是真的!您的身影真的深深印在我脑海里……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就是会不断不断回想起那时的辻先生……!”
“好好,你冷静点……栉田先生,你在笑什么?”
辻微微转头朝身后瞪了一眼,栉田轻声笑道:“老大,您真受欢迎。”开什么玩笑,辻可不想再受更多男人欢迎了。
“莲,你们【老板】是怎样的人?”
“大家都叫他‘田中先生’,但不知道是不是本名……”
“当然是假名啊。长相呢?”
“他长得……很普通,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诈骗集团。无论服装或发型,全都很普通……不过,我们本来就规定不能穿得太花俏……”
犯罪时引人注目是诈骗集团的大忌,辻听说他们这类的规定,比一般黑道份子还要严格。
“他年轻吗?”
“应该比我大一点,但很年轻。个子小,有戴眼镜……他还满爱笑的,但发起脾气来好像很恐怖。”
“是吗……你有他的照片吗?”
“没有、没有。”
莲立刻回答,语气中带着畏怯。
“有的话就死定了。我们不但不能拍照,连手机都不能带进【公司】。有时候上面的人会突袭检查随身物品,被抓到的话,整张脸会被揍到变形……”
“你们【公司】真严格。”
像莲这种直接接触被害者的人,很可能会被当作现行犯逮捕。但就算警方逮捕了莲,也得不到【组长】和【老板】的情报。像他们这种小喽啰一旦走漏消息,肯定会被报复,与其被报复还不如去坐牢,而且他们本来就不知道什么重要情报。这种松散的组织结构和黑道天差地别,黑道从下到上全都关系紧密。诈骗集团设想得真周到,辻不禁嗤之以鼻。
“辻先生,请您让我留在这里吧。”
莲再次低头恳求。辻心想,再说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线索,谈完后几乎得不到任何可以向上头回报的资讯。不过他打从一开始就不抱太大期待,所以也不感到失望。再和这个小哥牵扯下去,对辻也没有好处。
“不可能。”
辻淡淡地就现实状况回答。
“为什么……”
见到莲露出哀求的神色,辻刻意以冷酷的声音说:
“我们老大最恨诈骗集团,我怎么能让一个待过诈骗集团的年轻人来这间事务所?”
“拜托,我什么事都愿意做……!”
“我已经养了一只什么事都愿意做的笨狗了。我们这行也很不景气,负担不了过剩的人力,抱歉。”
辻翻脸像翻书一样快,莲只能傻傻地望着他。没错,黑道就是这样。乍看之下很吓人的黑道大哥,露出温和的表情,问出需要的资讯后,立刻就会翻脸不认人。
“回去吧,我不会对任何人说你来过这里。”
辻站起身来说道。莲一脸泫然欲泣,摇了摇头说:
“让我为您做事吧……我可以做白工,二十四小时工作也没问题!”
辻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前,不屑地说:“我告诉你,一般的黑道小弟都是这样。”黑帮可是彻头彻尾的黑心企业。
“辻、辻先生。”
“栉田先生,帮我赶他出去。”
“是。”
栉田乍看是个普通的大叔,但他其实拥有武道段位,力气也很大。栉田一把拉起瘦弱的莲,硬是让他站了起来。
辻后来干脆直接移开视线。要我照顾这种外行的小鬼?开什么玩笑,我才没这么闲。
莲被赶出办公室后,菊池走了进来。
菊池手中端着咖啡托盘,表情有些不悦。他泡的咖啡还算好喝,所以辻要他将咖啡放在桌上,他行礼之后正要离去,走到门前却又忍不住转身问道:
“为什么不行呢?”
他的声音很含糊,辻装作没听见。
“为什么老大不愿意收莲呢?他真的很想脱离诈骗集团……”
“我们又不是更生机构。”
“他愿意为老大做任何事……”
“吵死了,你想要我拿咖啡泼你吗?”
“可是……”
“好了好了。”栉田走到菊池面前缓和气氛。再晚个几秒,辻真的会将咖啡杯扔向菊池。一个小喽啰居然想干涉这种事,还早得很呢。
“那个叫莲的孩子太善良了,不适合当黑道。”
栉田代替辻向菊池解释道:
“他体格也不像你这么好,而且才十九岁,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所以辻老大才会把他赶回去。”
“可是栉田先生,要是被人发现他来这里,这次肯定会被揍到骨折的……”
“这点他应该很清楚。是你带他来的,你也有心理准备吧?如果没有……就代表你太肤浅了,菊池。”
菊池听见栉田的话后僵在原地,应该是被他说中了吧。不愧是栉田,对于下属真是观察入微。
“你想想,诈骗集团虽然糟得可以,但黑道也好不到哪里去。从烂地方换到另一个烂地方有什么用?他骗老奶奶还会觉得良心不安,所以要趁现在让他回到正经一点的地方,这就是老大拒绝他的原因。”
恼人的是,栉田对上司同样观察入微。
“你一点都不懂老大的用心,只因为遇到同样喜欢老大的人,而且这个人还可能成为你的小弟,你就高兴过头了,对吧?事情才没那么简单。”
“……对……对不起……”
“而且你现在只是个倒茶兼打杂的,根本不该管这件事。真是的……如果你仗着自己是财津律师的外甥想耍威风的话,可就真要好好处罚你啰?”
“不、不是的!这、这件事和律师无关……真的很对不起!我是个没有大脑的笨蛋……!”
“嗯,你懂就好。”
栉田“啪”的一声轻拍菊池的背,笑着说道。
多亏栉田代为解释,辻总算不用浪费一杯咖啡。他啜饮浓郁的黑咖啡,默默在心中感谢对方。
菊池深深一鞠躬后,离开了办公室。
辻用手撑着脸颊,喃喃说了声:“真伤脑筋。”
“辻老大,菊池应该已经明白……”
“不是菊池,是你啦。你总是能看穿我的想法……让我有点、难为情……”
辻双手遮着脸说完,栉田笑着回答:“理解老大的想法是我的工作啊。”
“我有时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当小弟的时候,那时的我什么都不懂……”
“您当小弟的时候就已经懂很多了。”
“全部都是栉田先生教我的。”
“教育小弟也是我的工作。”
“不过你真的很常揍我。”
辻将手移开后这么说道。栉田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说:“不听话的淘气鬼当然要好好揍一揍才行啊。”他说得没错,辻过去也是个难缠的小弟,不过难缠之处和菊池不太一样就是了。辻既聪明口才又好,而且天不怕地不怕,除了栉田之外,他还挨过很多大哥的拳头。
“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你真的有手下留情……”
和其他大哥比起来,栉田下手轻多了。
然而,栉田刻意将动作做得很大,乍看之下不会知道他有放水。每当辻失言时,栉田总是比任何人都先揍辻,但这么做实际上却减轻了辻可能受到的责罚。辻现在也仿照栉田的作法,斟酌力道修理菊池。
“毕竟您虽然难缠,却也是个可爱的小弟。”
“我现在也很可爱吧?”
“噢,真恐怖。我才不敢说老大可爱,要是您踹我肝脏怎么办。”
栉田一笑,加深了眼尾的皱纹。辻开始带领这个小小的辻堂组后,能和他这样拌嘴的人也只有栉田了。因为他们长期下来已经培养出良好的信任关系。
财津虽然也会和辻拌嘴,不过仅限于色情方面。
辻觉得财津不会将他们的关系说出去,但并非基于信任,而是因为这么做对财津自己的伤害也很大。这样一来财津不但会失去客户,社会上的名声也会受损。辻原本就不用顾虑社会名声,相较之下财津损失更大。辻正因为明白这点,才会和那个变态律师继续维持关系。
“栉田先生,刚刚那个小鬼……”
“是,我会调查他的住处,派些小弟跟在他身边观察一阵子。那么瘦弱的孩子要是再被围殴,可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栉田再次读出辻的心思,辻不禁苦笑。“拜托你了。”话一说完,手机突然响了。辻看见来电者后立刻接起电话。
“我是辻。”
‘你快过来。’
对方仅仅说了四个字就挂断电话。
辻将手机收进西装内的口袋,说了句“我要出门”便站起身来。
“我要去老大那里,请叫菊池把车开过来。”
“好的。”
栉田应声后,有些犹豫地问:“……出事了吗?”辻拉了拉西装领口,整理了一下仪容。
“有点不妙。”
他苦笑回答。
辻在和鸿家门口看见那双鞋时,心里便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是一双擦得光亮的深茶色约翰洛伯皮鞋。时常进出这间屋子的人之中,只有一个男人会穿这种鞋。
“你来啦,花俏男。”
那男人忽然出现在走廊上,应该是正好去完厕所出来。
“叔父,真是好久不见。”
辻站在门口朝对方行礼。菊池在车上待命,辻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你穿的西装还是这么高级啊。是杰尼亚的吗?还是布里奥尼的?”
“只是便宜货而已,我不像叔父您那么讲究时尚。”
“开玩笑,你可是全和鸿联合会最受欢迎的男人耶。要是你像我一样矮,就会明白我有多痛苦了,我就算穿得再时髦,还是没有桃花运。”
神立克也自嘲后冷笑了一下。
他确实很矮,身高可能还不到一六〇。这个男人是和鸿会长的小弟,所以算是辻的叔父。他虽然是和鸿联合会的干部,但近年来风评不佳。年纪才五十岁左右,思想却很古板,而且缺乏行动力,事业当然也就经营得不怎么样。然而他却很讲究穿着,还喜欢玩女人。神立既好色又常对女人纠缠不休,惹得许多女人都很讨厌他。辻也经常听不同的女人抱怨这个人。
“怎么会呢。我刚刚看到您那双皮鞋了,真的很迷人。”
辻假笑了一下,说些虚情假意的话。
“是吗?你想看的话我可以让你慢慢看,不过大哥还在等你,快进来吧……我说辻啊,你听过举头三尺有神明吧?”
“什么?”
“劝你最好别做亏心事的意思。”
神立勾起嘴角露出有些猥琐的笑容,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
这个烦人的男人从以前就很讨厌辻,理由有很多,毕竟辻聪明又受女人欢迎,而且总能为帮派筹措到足够的资金,风评比他好得多。辻被老大找来,神立不可能只是偶然出现在这里。
看来事情真的很不妙,辻不禁叹了口气。
如果是神立看辻不顺眼,想要陷害辻——辻还有一些方法可以避开。神立脑筋并没有那么好,想不出什么好计谋,而且辻也很清楚自己备受和鸿会长信赖。辻过去被会长收留,在栉田的教导下长大,他不可能背叛这两个人。
……事情本该如此。
“我是辻。”
他跪在和式客厅外的走廊上,对着里头说道。
平时总会听到一声沉稳的“进来”,但此时却由里面的人拉开了纸门。开门的人是神立,他已收起刚才那副冷笑。
辻用膝盖移动到客厅内,在下位坐定后深深低下头。他不发一语,毕竟现在的气氛不适合说话。而且如果辻猜得没错,此时无论说什么都只是火上添油而已。
这样的沉默不知持续了多久。
和鸿倏地站起身来。
他手中拿着平时练习用的竹刀,辻心里庆幸,至少不是装饰在壁龛里的那把真刀。和鸿今年已经六十三岁,但他每周仍会练习剑道两次。他个子没那么高,骨架却很粗大,身上穿着高级的※大岛和服。(编注:即大岛绸,一种传统丝绸制品,常用于制造高级和服。)
和鸿踩着榻榻米走到辻面前,将一叠照片甩在他脸上。辻被砸中后仍默默地低着头。
照片四散在榻榻米上。
那角度一看就知道是偷拍,地点是辻曾经去过的饭店。
照片上有辻和一名年轻女子。
事情正如预料,因此辻并不惊讶,但他还是很紧张,老实说,他现在紧张到几乎无法思考。不过既然已经罪证确凿,他再怎么辩解也没用,只能在内心痛骂自己直到半年前为止的那项恶习。
辻唯一的缺点——就是男女关系不检点。
他并没有玩弄女人,也没有威胁女人跟他上床。他和每个人都是在双方合意的状况下做爱,而且从未蠢到向任何人发誓会永远爱着对方。不过他不太挑人,又喜欢追求刺激,所以遇到愈难到手的对象,他就愈起劲。照片中紧贴着辻的女子,正是其中最具危险性的人。
她是和鸿的女儿。
名叫英美里,还在念大学。和鸿对这个老来得子的小女儿疼爱有加,可说是名符其实的掌上明珠,而辻也很清楚这点。
这时辻听见一阵狗吠,应该是从院子传来的吧。和鸿家里养了两只杜宾犬,它们不是宠物,而是凶猛的看门狗——连辻也不禁寒毛直竖。他曾想像过自己会在枪战中遭流弹击毙,但被狗咬掉小弟弟最后惊吓而死……这种死法实在太惨了。
“……亏我那么信任你。”
怒气冲冲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辻撑着榻榻米,将头垂得更低。他背部和下颚用力,以承受随时可能落在自己身上的竹刀。
“为什么不说话?你无话可说吗?辻?”
“我很抱……”
他还没说出“歉”这个字,肩膀到背部就传来剧痛,身体跟着往下一沉。
“…………!”
辻痛到无法呼吸,也发不出声音。
就连惨叫也发不出来,只感觉全身的毛孔都在冒汗。
“亏我那么信任你……如果是被自己养的狗反咬一口倒还好,我整只手给你咬下来都没关系。但你竟然……对我女儿下手……!”
辻拼命低头,将额头抵在榻榻米上忍受这股疼痛。有所节制的暴力……辻想起之前仔细思考过的那些事。和鸿打了辻的后背,却避开他的头部。可见和鸿正在克制行使暴力的冲动。
所以我应该不会被杀吧……辻在疼痛中下了这个结论。
“好了好了,大哥您冷静点。”
神立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这件事时也吓了一跳。辻玩弄了可爱的英美里,您当然会生气……但我们和鸿会还需要他。”
故作同情,实则轻蔑——愤怒涌上辻的心头。辻不知道神立是怎么调查的,但这件事肯定是他打的小报告。遭到告密一事令辻怒火中烧,但他更气的是自己竟会被这种蠢货逮到。为什么偏偏是神立呢?
“……辻。”
辻听见呼唤,抬起头来。
和鸿的太阳穴浮出血管。辻心想,老大被我气到血压升高了。他尽是反省些无关紧要的事,因为他不认为自己和英美里上床有什么不对,而且提出邀约的是英美里。她直截了当地说‘我想和辻大哥做爱’,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辻可不想让她颜面尽失。不过,辻还没有蠢到在她父亲面前说这些话。
“起来。”和鸿喊了声,辻听从命令。
他才刚站起身,脸就被揍了一下。不是竹刀,而是扎扎实实的拳头。辻早有准备所以没有被揍倒在地,但还是踉跄了几步。鼻血流了出来,他抬起下巴并挺直腰杆,以免弄脏榻榻米。挨揍就是他现在的工作,他必须抬头让老大能够好好揍他。
辻瞥见神立站在和鸿看不见的地方,露出冷笑观察他们。和鸿平时总是对辻特别好,现在看到他气成这样,神立应该乐歪了吧。
和鸿的第二拳令辻再次踉跄,撞上墙壁。对方又朝他的腿踹了下去,令他双膝跪地。辻察觉到和鸿想改用踹的,因此直接坐下。我踹菊池踹得太凶,现在遭到报应了吧……辻脑中浮现了一些无聊的想法,借此从疼痛上转移注意力。
“大哥,先到此为止吧。”
神立之所以制止和鸿,并不是为辻着想。他只是想让事情早点进展到下一步而已。神立现在肯定打着如意算盘,运气好的话,他还能分到一、两项辻所经营的事业。那些事业好不容易才上轨道,一想到会被这混帐搞垮,辻就满腔怒火。
和鸿气冲冲地回到主位,一屁股坐了下来。
辻用手背擦了一下人中的鼻血,然后擦在自己的西装上。他再怎么脏,也不能弄脏老大的住处。
“我很抱歉。”
辻再次道歉,今天他所能说的也只有这句话了。
“辻啊,你太蠢了……就算英美里再可爱,你也不能这么没有分寸吧?”
神立向辻挑衅,辻仍充耳不闻。
“你就是太得意忘形,才会落到这种下场。辻,你知道吗?你做了最不该做的事。身为一个黑道份子,不,身为一个人,这是最为最糟的行为。”
啰嗦的老头,“最为最糟”的是你的语言能力吧?辻心里虽然这么想,但仍不发一语。
“你知道自己下场会如何吗?只有一种可能。”
“结婚吧。”
神立还在假惺惺地向辻说教,这时和鸿忽然说话了。
“对,就是结婚………………咦?”
神立一脸呆滞,辻也不禁瞠目结舌。坐在主位的和鸿神情严肃,再次说道:
“我要你跟英美里结婚。辻,若要负起责任,你也只能这么做了。”
“……老大、这样……”
辻不小心打破自己订的规矩,说出道歉以外的话。“怎样,你有意见吗?”和鸿仿佛不动明王般怒目瞪了过来,辻仍继续说道:
“这样太糟蹋英美里小姐了,像我这种老男人……”
“我和我老婆的年纪差更多。”
“可是……”
“你这混帐不喜欢英美里?”
“不,怎么可能呢。可是,英美里小姐好像有个圈外人的男友……”
居然还勾引有男友的女孩——但辻直接忽视这一点,决定先用这件事来挡一下。和鸿随即露出不悦的表情说:
“他们前阵子分手了,她对那个男的不太满意。所以你就娶她吧,我要收你当女婿。”
一脸呆滞的神立这时终于回过神来,摇摇头说:
“这、这样不好吧,大哥。英美里和这种人在一起绝对不会幸福啦。”
“我会让他用生命去爱英美里。”
“呃、可是,辻不行吧?大家都说他最会玩女人了。”
神立一脸慌张。他告密就是为了让辻失势,现在和鸿反而要收辻当女婿,他当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辻想挫挫神立的威风,但他本人也不想结婚。英美里可爱、胸部又大,但辻并不爱英美里,而且他本来就对结婚没兴趣。
“神立,你别插嘴,这件事总要做个了断。辻,你给我听好,要是你娶了英美里之后还敢外遇……我就要你捏爆自己的卵蛋。”
和鸿的眼神是认真的,看来辻到时候真的会被逼着捏爆自己的卵蛋。而且辻也可以料想得到,就算冒着这样的风险,他还是会去外面拈花惹草。
不妙,大事不妙。
辻在看到照片的瞬间,就已经做好砍断一、两根指头的心理准备,然而现在这种情况比砍手指还糟。
这时若不清楚拒绝的话,辻的人生也就完了。他猛地跪在和鸿面前,鼻血终究还是滴到了榻榻米上,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老大,我不能娶英美里小姐,她和我结婚不会幸福的。我不能明知如此还硬要娶她。”
“……那你就去死吧。”
和鸿低声说完,便将某个东西扔到辻的面前。他抬头一看,发现是和刚刚那把真刀一同放在刀架上的小刀。
“你自己选,要死还是要结婚?”
辻腋下冒出了冷汗。
开什么玩笑,他才不想为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去死。辻若真的死了,和鸿也会很伤脑筋。现今想处理掉一具尸体,需要花费大量金钱和人力。然而和鸿正在气头上,而且他又是黑道老大,不可能收回说过的话。
怎么办?
先拔刀砍断小指再说?如果和鸿能够冷静下来,应该就不会逼辻在死亡和结婚之间做选择了。无论断指或刺青都不符合辻的美学,他本来绝对不愿意做这种事……但现在已经别无选择。
辻下定决心,撑起上半身。真是的,跟帮主女儿上床的代价真高。
这件事第一次曝光是在半年前。
当时辻被财津目击——不,最早发现的人是菊池。是菊池注意到辻和英美里的关系,并将这件事告诉他舅舅财津,财津才会出现在那间饭店。那个邪恶的律师还将外甥找来,逼辻和他们一起玩3P。辻后来也爱上这种淫乱、悖德又危险的关系,因而不再和英美里幽会。原以为从此不会再有人发现他和英美里上过床……现在却沦落到这般田地。
“喂、喂……你要干嘛?”
神立被辻的举动吓到,但辻看也不看他一眼,径自握起小刀。
他将小刀换到左手上,用右手握住刀柄。拔刀之后就无法回头了。希望这把刀平时有好好保养——如果是把钝刀,砍不断手指可就糟了。他在心里祈祷小刀能砍得利落点,正准备要拔刀时——
“好了好了,等一下。”
这时纸门忽然打开,一个身穿碎花和服的美女出现在门口。
“啊~受不了,榻榻米都弄脏了。欸,谁去拿个抹布过来,抹~布。”
现场气氛瞬间缓和下来。只见寄住在和鸿家的年轻小弟快步走来,美女指挥道:“快,那里,那里擦一下。”小弟行了个礼进入客厅后,开始擦起辻面前的榻榻米。而辻手中仍然握着那把小刀,一动也不动。
“辻,先把那危险的东西放下来。”
“啊……呃、可是……”
“叫你放你就放。怎么,在演侠客电影啊?这里根本没有侠客吧。‘跟我女儿上床的人就得死’,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呢?这样不行。你这样……”
美女露出傻眼的表情走进客厅,端坐在和鸿的面前。她是会长夫人,和鸿寿美玲。她过去一直是和鸿的情妇,两人最近才登记结婚,也可说是新婚燕尔。
“太丢人了吧!”
寿美玲劈头骂起丈夫.和鸿会长。
“小、小玲。”
“你堂堂一个老大,气量怎么这么狭小啊,小俊!”
小玲和小俊这对夫妻相差二十岁,但因为小俊太爱小玲,所以他们之间的上下关系就是这个样子。
“你、你听我说,我们可爱的女儿英美里她、她被这个色鬼玷污了啊,我怎么能容忍这种……”
“什么玷污!”
寿美玲发出尖锐的高音,令在场其他人吓得缩起身子。这位夫人的声线就像动画配音员那么高,发怒时音域更高。辻每次听见时,都会联想到女高音歌手用声音震破玻璃杯的事迹。
“他们只是上床而已吧!跟男人上床为什么会被玷污!?你们的小弟弟有那么脏吗!?是恶灵古堡里的僵尸吗!?”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要不要我泼个热水,帮你消毒一下!?”
“不、不用了,真的……可是、英美里她还没嫁人,而且她才十九岁啊!”
“呼~”寿美玲叹口气,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刘海,喃喃说道:“你是她父亲,我本来想维护她在你眼中的美好形象……”
“但看来已经瞒不下去了。小俊,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待会儿就告诉你事实。其实英美里找我谈过很多事……但我怕打破你的幻想,一直没告诉你。”
“……什、什么意思?”
“我觉得英美里没有错。她确实有点开放……老实说,这点跟我满像的。”
和鸿脸上逐渐浮现不安的神色,他用求救的眼神望向辻,但在这种情况下辻也无可奈何,只能继续低着头。真可怜,和鸿待会儿就会知道自己的女儿有多么自由奔放……说难听点其实就是放荡。在众多小弟之中,应该只有辻和英美里发生过关系吧……不对,这很难说,说不定还有其他人。像那个来擦榻榻米的年轻小弟,现在就脸色铁青地缩在角落。
“辻,你们回去吧。”
“可是大嫂,这种事在帮派里还是要做个了断……”
见神立还不死心,寿美玲挑起眉毛回道:
“帮派?我不想干涉你们的事业,但这跟帮派无关吧?这是家务事啊。而且……”
寿美玲露出和她女儿一样既妩媚又吓人的眼神,继续说道:
“跟老大的女儿上床是很蠢没错,不过出卖自己人的家伙,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句讽刺令神立有些不悦,但他并没有回嘴。他行完礼后站起身来,快步离开客厅。
“……引起骚动真的很抱歉。”
辻再次低下头,向和鸿夫妇告辞离去。
走廊上那个年轻小弟仍然脸色铁青,而且不断发抖。辻低声对他说:“没事的……应该吧。”随后便走向大门。英美里虽然是个任性又贪心的女人,但她很讲情面,脑筋也不差,不该张扬的事她应该不会说出去。
辻走出和鸿宅邸,天气这么冷,他却不停冒汗。
菊池在附近的停车场待命,因为和鸿不喜欢自家门前的路上停满黑头车。辻站在路边等车,冬风吹来令他倍感放松。他还活着,小指也还在,照这情况看来也不用和英美里结婚。夫人及时出现真是太好了,他打从心底感谢对方。这时辻很想抽一根烟,但是和鸿家门口不能抽烟,所以他只能忍耐。
“幸好你平安无事。”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辻皱了皱眉头转头一看。
“律师?怎么,你也来啦?”
是财津,他一如往常地穿着高级的深色西装。看来他刚才也在和鸿家里。
“啊啊,真可怜……流了这么多血……”
“只是鼻血而已。你什么时候来的?”
“两个小时前就到了,是寿美玲夫人找我来的,她父亲想写遗嘱,所以找我过来商量一下……我刚刚人在另一栋屋子,不知道辻先生你来了,后来拓也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
“菊池打给你?”
菊池开车时注意到辻的样子有些不寻常,因而悄悄溜进后院,偷听客厅里传出的对话声。当他听见和鸿的怒吼时,惊觉大事不妙,便立刻打了通电话给财津。
“什么悄悄,他一定有被监视器拍到……”
“他是担心你才会这么鲁莽,请别责怪他。”
“啧,烦死了……那你跟夫人说了什么?”
“我只是陈述状况。我说辻先生快被会长杀了,而这件事可能和小姐有关……就这样。”
一辆黑色休旅车从转角驶来,停在辻和财津面前。菊池边喊着“辻老大!”边从车中冲了出来。
“太、太好了……您没事对吧!手、手指都还在吗!?”
菊池汪汪汪地吵个不停,辻将十指伸到他面前,做了做抓东西的动作,证明手指还能动。
“太好了……我还以为……您会出事……”
“我自己也这么认为。你打电话给变态律师,这一点还满值得鼓励的。”
“谢谢!”
“变态律师是指我吗?”
“这里还有其他律师吗?”
“没有,不过我觉得我们三个应该都是变态。”
财津打开后座车门,辻回了句:“只有你们两个吧,别把我扯进去。”然后坐进车内,背部的疼痛使他哀号了一声。正想着这下就能抽烟了,打开烟盒一看,却发现里头早已空空如也。
“你也该认清自己有多淫乱、多变态了吧?”
财津坐到辻身旁,边说边拿起自己的香烟放进辻嘴里。财津以前抽的是另一个牌子,最近却换成了辻抽的这种。对他而言,辻似乎比香烟口味更重要。
“……说我好色我还可以接受,但说淫乱……总觉得有点奇怪。”
“因为这个词一般并不会用在男性身上。”
“你总是把我当成女人对待,如果喜欢人妖,怎么不换个对象?”
“那怎么行呢?就是要让高傲的真男人屈服在快感之下,哭得像女人一样,这样才有乐趣啊。对吧,拓也?”
“如果对象是辻老大,怎样都好。无论人妖或肌肉男我都可以接受。”
菊池说完,确认过周围状况后便发动车子。财津笑着说:“你真专情。”然而辻却只想皱眉,他不愿想像自己扮成人妖是什么样子。
“辻先生,我们帮了你这么多,能不能跟你要一点奖赏呢?”
乍看温柔实则狡猾的律师,笑着开口问辻。菊池边开车边用力地点了点头。辻大概想像得到这两个人想要什么奖赏,但他装作没听见,兀自吞云吐雾。
“拓也,你想要什么奖赏?”
“嗯……嗯……S2怎么样?”
“……S2……好啊,附近有适合的地点吗?”
“我觉得之前讨论的L5就很好了!”
菊池兴奋地回答完后,踩下了油门。辻感觉车速加快了些,他转头询问财津:
“喂,你们在说什么暗号?”
“呵呵,是暗号没错。”
“我可没有要给你们奖赏喔。”
“没关系,就算您没那个意思,我们也会主动争取。”
“哪里没关系啊……喂!菊池,你要去哪?走错路了吧?”
“是。”
菊池嘴上说是,眼神却闪闪发亮,开着车转过街角。
“辻先生。”
辻听见一阵衣物摩擦声,才发现财津解下了自己的领带,还拿着那条名牌领带靠了过来,似乎是想蒙住辻的眼睛。
“该死,你到底在想什么?”
辻抓住财津的手,以黑道惯用的低沉嗓音问道。然而财津仍笑着回答:“我在想一些猥琐的事。”如此恬不知耻地答完后,又说:
“来享受一下吧,辻先生。”
丝绸碰触到辻的脸颊,一点也不冰冷,反而带了点财津的体温和味道。
“你不用担心,只是玩些和平常不同的花样而已。你刚刚处于紧张状态,现在身体整个放松下来了吧?但神经仍留有兴奋的余韵……正是享受快感的绝佳时机。”
耳边的呢喃仿佛邪恶的咒语。
财津没有像平时那样强迫辻,态度也毫不蛮横。他用宠溺而温柔的言语诱惑着辻,令辻无路可逃。辻明知这是财津的伎俩,还是被危险的咒语所掳获。
眼睛被蒙上了。
辻的眼前一片黑暗。
这样他就无从得知会被带去哪里、他们又将对自己做什么……光是想到这里,身体深处就有什么在蠢蠢欲动。从支配者转变成被支配者,他有预感自己将会遭到束缚、失去自由,并折服在他人身下——但为什么……他却有种被解放的感觉?
已经可以不用思考了。
只要顺从地沉入欢愉的泥淖之中就好。
后来车子不知道开了多久。失去视觉后,时间感也变差了,可见人类确实借由双眼获得了庞大的资讯。双眼被遮蔽的不安,同时也为辻带来某种新鲜感。
最后车子停了下来,引擎也随即熄火。
周围出奇地安静,既没有车声也没有人声。这时微微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而且还带有回音,因此辻猜测这里可能是地下停车场。接着,又传来车辆行驶的声音,接近、远离……最后消失。
他听见开门声。
是驾驶座的门,菊池似乎下了车。然后后座车门被打开,辻所坐的位子发出沉重的声响,椅背缓缓往后倾斜。接着,他感觉到菊池坐进后座……没有一个人开口,辻却知道他们正在调整座椅,为接下来的行为做准备。辻之所以将轿车换成高级休旅车,除了休旅车更宽更高、较为舒适之外,还因为和鸿与其他干部经常会搭他的车。他换车绝对不是为了方便三个大男人做这种淫乱的事……但若要做的话,休旅车确实是不二选择。
有人倾身靠了过来,辻凭气味就能辨别对方是谁。
绿叶调的香气——这是菊池的古龙水吧,单纯朴实的香气很适合他。辻察觉对方在他肩膀呼气,看来菊池也在闻他的味道。菊池陶醉地发出深长叹息,令辻颈侧发痒,轻声笑了出来。
然而当对方脱起他的衣服时,辻不禁提高音量喊了一声之后骂道:
“干嘛脱我衣服,快住手。”
“嘘。”
他耳边传来财津的低语:
“吵吵闹闹只会更引人注目喔……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害你的。”
之前确实是这样没错,但辻现在很难相信财津说的话。停车场里人来人往,他们竟然要他在车上全身赤裸?要是有人来隔壁停车怎么办?不对,隔壁可能已经有车了。那么,如果隔壁的车主回来呢?
辻不知所措,但那四只手径自一件件褪去辻的衣物。领带被抽掉,衬衫钮扣被打开,皮带早就不知去哪了,西装裤也被整件脱下。当他们伸手要脱他内裤时,辻终于反抗起来。背上被竹刀打到的地方虽然很痛,但不至于痛到动弹不得。
“住手……”
有人堵住他的唇,还抓住他的左右手腕。
这个吻热情却粗鲁,而且毫无技巧,对方显然是菊池。菊池抓住辻的手腕,如野兽般贪求着辻,直到将辻的嘴唇弄得满是唾液,才退开了些。接着菊池让他双手上举并弯起手肘,把他的左右手腕交叉在脑后,绑了起来。与此同时,财津熟练地脱下辻的内裤,就连袜子也脱了。
“真可怜,衬衫就给你留着好了。”
财津故作亲切,但之所以不脱,只是因为辻的双手已经被绑住,袖子脱不下来罢了。扣子统统解开的衬衫,可能比全裸更加淫猥。辻没有穿内衣,现在只剩白衬衫配上裸露的肌肤……不对,还有蒙住他眼睛的那条红领带——辻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全身都热了起来。
他情绪亢奋,享受着危险带来的刺激感。
这种喜欢追求刺激的性格,连他自己都觉得麻烦。
有人进到他双腿之间。
大腿内侧有股高级羊毛的触感,是财津。
“唔。”
被咬了。
有人咬了他的耳朵和膝盖——而且是同时。
人的身体只要同时受到两处以上的刺激,就会产生混乱,大脑也会不知该对何处起反应。
耳垂被轻轻啮咬。
膝盖则遭牙齿重咬。
辻绷紧身体,无法顺利呼吸。他情不自禁地陷入迷乱。
“……嗯。”
接着是第三处,他的乳头被人揉捏。此处非常敏感,或者应该说被训练得非常敏感,尤其菊池总爱吸吮辻的乳头。然而现在辻分不清是谁正在摸他。对方用力掐了他一下,令他下意识地扭动身体。膝盖被咬得更深,咬得他骨头发疼。耳里则有舌头伸入,发出潮湿的水声。
侧腹有手掌滑过,给予第四处刺激。
抚摩大腿的手则是第五处。辻的腹肌抽动了一下。没有人触碰他最明显的性感带,但他知道自己早已勃起。
第六处刺激,来自另一侧的乳头。
乳头早在被人触碰前就已硬挺,对方用指尖画圆般推了推,两侧同时受到刺激使他发喘。辻原以为胸部是女人特有的性感带,现在才明白这种想法错得离谱。他没想到——自己竟也这么有感觉。
但他仍旧不敢出声。
外面时而传来车辆行驶声、引擎发动声和熄火声,以及微弱的脚步声。
距离虽远,仍可知道停车场里还有其他人。若辻发出声音,会不会有人将视线投向此处?如果有人看到辻双手被捆绑、双眼被蒙住,乳头被人揉捏、耳朵被人舔弄……还在男人身下勃起的样子,会怎么样?
完了。
这样就完了,辻将会身败名裂。他很清楚,正因为清楚才会这么兴奋。全身肌肤不断发热,而且变得更加敏感,身上受到的多重刺激又使他感到混乱,但他却也贪求着这些刺激。
“……唔……”
某人一把捏起辻的乳晕,他感觉自己胸前形成了两个小圆锥。舔弄他耳朵的那个人正轻咬他的耳廓。膝上的嘴唇移到大腿用力吸吮,肯定留下了痕迹。爱抚他侧腰的那只手,时不时绕到腹部。
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
辻并不讨厌轻微的痛楚和快感,但是这个场地实在不适合慢慢来。他胡乱伸出被捆绑的双手,催促他们快点进到下一步。
然而他的手什么都没碰到,忽然之间,所有刺激都消失了。嘴唇、舌头、指尖和手掌……全都一口气从辻身上移开。
辻突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四周无声无息,就连他们的体温也感受不到。
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袭来,辻沙哑地喊了声“喂”。虽未得到回应,左膝却传来热度。一只手抚上辻的膝盖,随即施加压力,弯起他的腿,使他最私密的部位暴露出来。
辻听见有人打开凝胶罐,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几秒钟后,某样坚硬的物体就抵上他那还未舒张的部位。
沾满凝胶的物体滑进了辻的体内。并不太粗,感觉和财津的手指差不多。物体尚未抵至深处就停了下来,接着又被抽出。辻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但他并未感受到疼痛。他猜想那可能是会在体内融化的润滑剂吧。
辻的手腕突然重获自由,上半身离开椅背。
有人将他抱了起来,挤进他和座椅之间,并从背后抱住他,应该是菊池吧。菊池让辻靠着自己,双手缠住辻的手臂,再次限制了他的行动。
辻的脚也被抬起。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并不自觉地仰起头,却被人扳了回来强行固定住。嘴唇也被人掩住,但不是用吻,而是用手。也就是说,对方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会让辻叫出声来。
抵在窄穴的灼热令他瑟缩了一下。
这么快就要进来?开什么玩笑,扩张根本还没做足,他又不是女人,那么粗暴地捅进来会受伤的——如果嘴没被捂住,辻早就破口大骂了。
“…………嗯!”
对方真的挺了进来。
用那灼热的硬物。
“唔、唔……嗯……”
辻边呻吟边扭动身体。这时捂在嘴上的手松了开来,换以嘴唇贴上辻的唇瓣。在湿黏的深吻中,靠在辻身上的身躯仍继续挺进。辻虽然已经习惯肛交,但这样的步调未免太快了。他那里还很紧绷,无法好好接受对方。
上唇被轻轻啃咬。原本吻着辻的嘴唇移到他耳边,唤了声“良典”,令辻颤了一下。财津和辻做爱时,总会叫他的名字。
“让我进去,我想进到你里面。”
“……哈……”
“我要用这个……搅乱你的身体。”
前端一下子侵入进来。
辻含下财津硕大的龟头后,像是终于忆起如何接受男人似地放松了些,财津因而得以缓缓挺进。
“呼……唔……”
辻再怎么忍,还是会发出些微声音。财津吻着辻的鬓角逐渐深入。菊池在做什么呢?肯定气息粗重,出神地看着辻被财津侵犯吧,就像他平常那样。
“啊。”
辻的内侧有股湿滑感。
财津的动作变得更加顺畅,开始缓缓抽插起来。狭窄的车内回荡着咕啾咕啾的水声,座椅也随之震动。规律的抽插逐渐加速,财津刻意以阴茎顶弄辻脆弱的部位。辻抵挡不住快感,难受地抬起下巴喘气。
“辻老大……你真的好湿……”
菊池难掩兴奋地在辻耳边低语:
“前端流了好多,而且勃起的角度都要挺到腹部了……想要人摸吗?”
吵死了,废话少说快点摸啊……辻很想这么说,但他光是要忍住喘息就已经耗尽力气。
“你想要人摸吧……不,是我想摸你……我真的好喜欢老大的这里喔……形状漂亮、又光滑,看起来好美味……”
“拓也,不可以。”
菊池似乎想伸手触摸,却被财津阻止。
混帐,干嘛阻止他——辻在心里咂了下舌。辻想要菊池快点摸他,让他尝到内部被人侵犯,性器同时被人摩擦的恍惚感。
届时所有感觉都会集中到下半身,仿佛那里有个炙热的漩涡般……辻和女人上床时,从未体验过这种特殊的快感。
“为什么不能碰?他抖得这么厉害。”
“良典喜欢人家慢慢折磨他……对吧?”
财津边说边用力顶了一下,辻忍不住喊出了呻吟。说什么蠢话,谁喜欢受折磨啊!快点抚摸我、摩擦我、让我舒服……辻虽然这么想,但他心底同时也期待着受尽折磨后突如其来的那种猛烈高潮。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那……我来摸老大的这里好了。”
菊池将手绕到辻胸前,戳了戳他那早已挺立的突起。
“我觉得老大的乳头好像变大了……一定是因为我和舅舅拼命疼爱你的关系。这样揉一揉,会不会长出奶子呢……”
菊池大力搓揉辻结实而平坦的胸部,尽说些傻话。
“我讨厌女人也讨厌奶子,可是辻老大的就没关系……如果老大有奶子的话,我会揉到你舒服为止……”
菊池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对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开始这段关系之前,辻曾经找了个女人想和菊池一起玩3P,结果他却躲进浴室里不肯出来。难得有个大老二却派不上用场——辻还曾这样嘲笑菊池。他想都没想过自己竟会像现在这样,被对方恣意的玩弄乳头。
“……啊……”
“……好想舔,可是这个体位舔不到……舅舅,等一下。”
原本从背后抱住辻的菊池,似乎移到了辻旁边的座位上。椅背又往后放倒了些,已经接近平躺状态。财津重新抱起辻的脚,使两人结合得更深。辻反射性地绞紧后穴,财津轻笑着说了声“好棒”,并停止律动,“呼”地吐了一口气。
“你里头这么柔软,却又紧紧绞住我……好舒服……”
“舅舅你太诈了,我也想快点进到老大里面。”
“……拓也说他想进来,你觉得呢?”
财津边问边再次缓缓动了起来。辻摇摇头,用拔高的声音回答:
“开什么……玩笑。”
那种大家伙要是插进来,他腰都要断了。
“就身体上来说应该可以实现啰?就算我突然插进来……看,你还是这么舒服。”
财津故意让结合部位发出咕啾声后,这么说道。他们三人刚开始发生关系时,财津曾经禁止菊池插入辻体内。据说是因为辻尚未习惯与男人做爱,这样对他来说身体负担太大。不过从那之后已经过了半年,辻的身体也……
“对啊,辻老大……啊啊,你看,你还自己扭着腰……舅舅的其实也很大,连他都能接受,我的应该也可以了吧?”
“……我、不……要。”
“为什么呢?你那么讨厌我这根吗……”
菊池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悲伤。其实也称不上喜欢或讨厌,辻原本只在乎自己的性器,他人怎样都无所谓。但如果要用来满足他,就另当别论了。辻不认为菊池那种大小能让他舒服。
“真可惜,拓也……他只喜欢我的。”
“混帐……才不……”
“良典,你真乖……那我就再插深一点吧。”
财津紧紧抓住辻的腰肢,猛地贯穿深处。
“啊、唔……!”
进出幅度加大,财津的硬挺像要挖掘内壁似地不断搅动。他稍微改变角度,集中顶弄辻的敏感点。
“不、不要……那样……”
辻舒服到难受的地步。
但他为什么会想叫对方住手呢?女人们经常在辻身下说这种话,辻一直认为那是‘不要停’的意思。然而辻现在的感受却没有那么单纯。
“不……啊、啊……”
很舒服,舒服到受不了,腰肢以下好像要融化似的。
但他却也有种想逃的心情。
而且也对如此淫乱而崩坏的自己,感到些许不安。
濡湿而柔软的物体忽然贴上他的乳头。
“唔。”
吸了又舔,再用舌头如挖取般逗弄。正如菊池所言,辻的乳头可能真的比以前大了一些。那无意义而微小的部位,现在肯定因充血而呈现深色,并挺立起来,成为淫荡的性感带。
辻下意识地抱紧菊池的头。
他需要一个可以依靠的东西。菊池开心地唤着:“辻老大、辻老大……”换个姿势吻上辻的嘴唇,辻忘我地吸吮伸进他口中的舌头。现在贯穿他的人是谁、吻着他的人又是谁?辻渐渐觉得这些事都无所谓了。
“啊啊、可恶……我忍不住了。老大,你太色了……”
菊池的声音远离了些。
他抓住辻的头发,粗鲁地让辻转向侧面。灼热的物体抵上辻的嘴唇,闻到那股独特的湿热气息,辻立刻明白那是菊池的阴茎。辻张嘴想含,却和平时一样无法整根含下,而且现在的姿势也不方便,顶多只能含住龟头部分。菊池应该也知道若强行塞入可能会撞到辻的牙齿,弄得他自己也不舒服。因此他抽了出来,气息慌乱地说:
“伸出舌头帮我舔。像舔棒棒糖那样……下流地舔……”
他将湿润的前端压在辻的嘴唇上,央求辻这么做。
半年前的辻从未想过,这个总是听命于他、有时还会被他狠踹的小弟,竟然会命令他舔吮巨根。如果真要他想像,他可能会在事后将菊池揍个半死。
然而,现在他却顺从地伸出舌头。
辻像一条要求奖赏的饥渴母狗,尽可能伸长舌头,按照菊池的指示舔舐。他边舔边感觉到自己的唾液流到了脖子上。
“好棒……老大……你真的、好色……啊啊、好爽……”
“嗯……”
菊池的昂扬忽然撞向辻的脸颊。
这不是菊池的错,而是财津的攻势愈发激烈所致。他用力摇晃辻的身体,化身为自我中心的雄性动物,优先满足自己的快感。辻在这样的傲慢侵犯下,内心的愉悦感不断膨胀。炽热的血液流遍全身,心跳加速,呼吸紊乱。可能是因为双眼被蒙住的缘故,他的感觉持续集中在身体内侧。
然而,突然传来的车声,将辻拉回现实。
没问题吗?没人看到吗?
这台车肯定不自然地摇晃着。
车外该不会已经聚集一堆人了吧?
一群陌生人透过车窗,窥视着辻最为淫荡而无耻的模样……光想就觉得可怕。
他正张开双腿夹住男人,被对方用阴茎捅着后穴;同时拼命伸出舌头,舔着另一个男人的性器——
“啊……啊啊……啊……”
快感沿着脊椎涌了上来。
兴奋到无法平息。
辻并非真的想被看见,这样他将受到莫大伤害。然而“可能会被看见”所带来的刺激,确实强烈地撩拨着辻的感官。辻嘲笑自己真是变态得可以,但下个瞬间,他就想赶紧纾解腹部深处的热流,因此抬起左手抓住财津的手臂。
“快……快摸、我……”
阴茎一直被置之不理,可是相当难受的。然而财津却笑着说了声“不行”,继续挺动腰杆。菊池可能觉得不太满意,开始在辻脸边套弄起自己的性器,黏答答的声音随之传来。
“啊……啊、快摸……我快要……”
“要射了?”
辻用力点头,财津却淡淡地说:“就算不摸那里,你也能射吧?”辻想自己握住,左右手腕却被对方压制住。
“不……不能……快……快点帮我……”
“啊啊、真可怜,小穴都吸得这么紧了。这么想射吗?好啊,良典,你想要的话随时可以射……看,这里、这样来一下……很爽吧?”
“啊!啊!咿……”
财津的攻势强到几乎要刺穿辻的腹部,让他甚至忘记憋住声音。这样下去,他说不定真的会在未被触碰的情况下射精。但这样好吗?这样射精真的好吗?和女人做爱时根本不可能有这种事。不,他现在反而像个女人,透过身体内的快感——达到高潮。
“良典……啊啊、好棒……快融化了……”
“辻老大、唔、我、也快要……射在你脸上……”
“不、啊、啊……摸我……”
只差一点。
下一次喘息时,自己就要达到高潮。
阴茎上若有一根羽毛飘落、一滴汗珠滴落,或是某人轻吹一口气……只差这么一点就能射了。
好难受。
辻觉得好舒服、好难受,几乎要发狂了。他双腿施力,使劲夹紧财津,接着括约肌一用力,财津便发出低吼。啊啊,财津也快射了。辻即使看不见,也能从他腰杆的律动和呼吸声明白这一点。
“再……再来……啊、啊……啊、那里、用力点、啊啊啊!”
已经快要到了。
就在触手可及之处。
正当辻这么想时,“叭叭!”一声巨响传来,震动他的鼓膜。是喇叭声,但当然不是这台车的。他还听见“啪啪”拍击窗户的声音,也感受到了震动。
辻在领带之下睁大眼睛。
他感到全身冻结。
……冰摸起来是烫的。人碰到极端低温时,会误以为是高温,冷热对身体而言或许是相似的刺激。辻也因此感到混乱,他什么都不知道。原以为自己冻结了,但这可能是种错误的感觉。
“……唔……啊…………”
精液喷了出来。
辻虽然看不见,但他很清楚自己正猛烈地射精。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仅靠着后穴的刺激,像女人一样——高潮了。
明知可能会被人看见,还是达到了高潮。
……不,或许正因为有人在看?
所以他体内才会舒服到仿佛要融化崩解一般吗?
菊池的呻吟传来,带着腥味的液体溅到辻的脸上。
对方将性器拧压在辻的脸颊到嘴唇一带,弄得辻脸上淌满精液。辻张口稍微伸出舌头,菊池便用前端摩擦他,挤出残余的精液,味道很苦。
财津抱住疲软的辻,挺进最深处后,颤抖了一下。
他不顾辻脸上满是菊池的精液,狂暴地深吻着辻。
“就算没摸……你还是射了吧?”
吻毕,又将嘴唇移至辻耳边低声说道:
“因为你的身体已经变成这样了……良典……”
财津“啾”地吸了下辻的耳垂,辻虚弱地回道:“少啰嗦。”他觉得非常干渴,刚才呼吸太过急促,声音也……到了后半完全压抑不住。
蒙眼布拿下之后,会看见什么?
他是不是已经掉入陷阱?是不是中了财津和菊池的圈套,将要失去一切?辻脑中浮现诸如此类的想法。若真如此,他也不会太惊讶。他并没有完全信任这两个人,只是觉得,和他们像野兽一样做爱……感觉还不错罢了。
换句话说,他是自作自受。
拿下蒙眼布后,如果见到这辆车被人群包围,甚至还有人拿着摄影机的话,他也只能怪自己太愚蠢吧。
“哼。”
辻忽然觉得这么想毫无意义,不禁笑出声来。
“良典?”
“没事。欸,这到底是哪里……?”
“你觉得是哪里?”
“少装神弄鬼……喂、菊池,帮我把领带拿掉。”
辻放弃思考,一声令下。“是!”菊池立刻恢复小弟模式,伸手帮他解开那个打得颇牢的领带结,丝质领带随之滑落。
好亮。
辻忍不住闭上眼睛。他用手遮着光眨了好几下眼,等到习惯光线之后,再往车外一看。
“………………”
见到车外景象后,辻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这不可能。他刚才分明就听见了那些车声、喇叭声……现在也还听得见远处传来车门关上的声音……
辻眉头一皱,看向车内的中控台。
音响是开着的,辻细听那组高档喇叭传出的声音,不悦地抽动嘴角。他原想说点什么,但在适当的话语浮现之前,一股情绪便涌了上来。他在冲动之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起右肘和左膝。
“呜啊!”
“唔……!”
手肘击中菊池的心窝,膝盖撞至财津的下巴。
他们护着自己的身体,痛得哀号起来。活该。辻边穿起内裤和西装裤边说:“下次再做这种事,我就杀了你们。”
“好痛……真过分,我们只是想让良典开心嘛……”
“吵死了,别叫我良典。菊池,拿烟来!”
“呜呜呜……是……”
辻含住菊池连忙递来的香烟,待菊池点火后抽了一口,接着烦躁地用衬衫擦拭残留在脸上的精液。他感觉自己全身都是精臭味,很想赶紧洗澡,衬衫也没扣就开门下车。受伤的背部连同膝盖和腰椎都在嘎吱作响,大概是因为在狭窄空间内采取不良体位所致吧。
“……可恶。”
辻骂了一声,将烟扔向脚边。
他踩熄那根烟,黑色的烟灰弄脏了白色的水泥地。
这里是个带了点凉意的方形空间。
虽然是停车场没错,但并不是公用的,而是可以一次停放两台车的——私家地下停车场。说得更直接些,这里就是财津的家。
辻又骂了声“可恶”,再次狠踩那根早已被压扁的烟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