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我的恋人,跳完这支舞吧

多年前,林瑾瑜曾在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问高考后,张信礼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厦门旅行。

因为虽然长在带“海”字的城市,但林瑾瑜这辈子其实还没看过海,挺想看一次的。他不会游泳,且上海虽然临海,但位于长江入海口,泥滩很多,天然沙滩没有,并不是看海景的好地方。

结果没想到到了厦门没去成,却机缘巧合来了趟三亚,就像他从未预见过自己的爱人会是身边这个人。

人们永远无法预见未来的生活。

三亚的海比厦门更美,靛青色的海波宛如一大块碧玉,他和张信礼之间的爱比许多男人女人之间的更深。

海南很远,许多宾客下午才能赶来,正午又热,因此正式婚宴安排在了晚上。林瑾瑜任劳任怨、尽忠职守扮演着伴郎,看着自己向来木讷的发小露出窘迫、脸红、开心等系列复合表情。

看起来真的很幸福啊。

“请跟我来。”

晚上五点五十八,吉利时辰,婚宴正式开始。林瑾瑜和张信礼各给了八百礼金后,跟许钊一起被迎宾专人引去了同一桌就坐。

这里是靠近沙滩的一处人工海边草坪,周遭布置十分精致,粉蓝色的气球飘逸浪漫,大片大片圆团状的蓝雪花和淡香槟色的月季怒放着,和碧蓝的天空与靛青的海波相呼应,给这场沐浴在海风与阳光中的婚礼增添了一抹清新之色。

黄家耀显然很花心思,伴奏都没用音响,直接在这边请了个小型乐队。三五个人的小乐队虽然不能像音响一样让放啥马上放,但仪式感一下就飞升了好几个层次。海滩婚礼不适合摆一堆大圆桌,黄家耀便安排了两条长桌,林瑾瑜这座位置靠前,仅次于新人亲戚长辈,一看便知是都是男方这边的真朋友铁哥们。

“可算上桌了,”许钊觉得嘴里还残留着“特调饮料”的那股怪味:“真是西天取新娘,九九八十一难呐!”

张信礼说:“挺有趣的。”

大概全世界人都是看别人的新东西好看,他觉得这种婚礼闹闹笑笑,花样多,动手又动脑,不像他们那儿,拦门的中心思想就一个字:喝!

林瑾瑜也觉得他们跟唐僧去往西天拜佛求经似的,此刻听张信礼居然罕见表态,逗道:“哟,你居然这么感兴趣啊,难怪刚还问我结婚的事儿来着,怎么……你想结婚?”

他是乱说的,张信礼这种务实派,想来对这事没兴趣。然而张信礼看了他一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不知在想些什么。

宾客正一个接一个入场,许钊笑,拉过林瑾瑜,叮嘱道:“你今天少喝点酒,别迷糊了。还有,等下吃完饭别一个人乱晃,跟着我。”

这话有点耳熟,张信礼也说过。林瑾瑜没想太多,只以为这俩人吃饱了撑的,把自己当小孩打趣,道:“得了吧,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长辈呢,我多大人了,还能丢了啊。”

许钊并不是怕他丢了,但他啥也没说。

仪式终于开始,一切按部就班。司仪看来也是个从事婚礼主持行业多年的老手,边推婚礼流程边插了许多笑话,言谈间庄重却不失幽默,气氛炒得很到位。

林瑾瑜就这么坐在下面,漫不经心吃着东西,聚精会神看台上这个致完辞那个致辞。

黄家耀和女方父母亲都到了,亲家普通话不标准,发言既不官方,也比不得电视上那些明星精彩,可一字一句,忧喜参半,都是对子女的祝福与不舍。

新娘现身,音乐响了起来。不得不说现场乐队真不是音响可以比的,虽然沙滩广阔,不似室内能形成最好的声音效果,但那生动、确在身边的琴声让每个宾客都觉如春风拂面,精神为之一振。

林瑾瑜边轻声哼哼边用脚悄悄打着拍子——那是克莱斯勒的另一首名曲《爱的喜悦》。

“你听过?”闲着也是闲着,张信礼听他一音符不差地跟着旋律同步哼唱,跟他聊道:“是什么曲子?”

小提琴音跳跃欢乐,与《爱的忧伤》同为圆舞曲体裁,为了契合婚礼场合,演奏者表现得稍偏柔和,但每一个音符仍满是沉浸在爱情中的幸福、满足与喜悦。

“听过,”林瑾瑜回答自己男人:“克莱斯勒的曲子,很有名啊。”

张信礼记得那个名字:“跟你第一次拉给我听的那首曲子是同一个作者。”

“哟,还记得呢,”林瑾瑜乐:“这都什么时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说,你是不是其实早悄悄肖想我很久了?要不那个时候的事怎么都记那么清楚。”

张信礼眼皮也没眨一下,回:“我知道你肖想了我很久。”

“……”

无法反驳。

林瑾瑜确信这么多年下来,这厮嘴上功夫突飞猛进,一定是从他身上吸取了日月精华催化修为。

张信礼接着问:“这首叫《爱的喜悦》?你第一次应该拉这首,为什么拉忧伤,没这个好听。而且不吉利,没准因为这个,我们才磨蹭了那么久。”

磨蹭了那么久,才终于不带任何胆怯与犹疑地相爱。

“你迷信到开始说胡话了,”人模狗样·西装革履·林瑾瑜不顾绅士风度,恶霸一般推了下他脑袋:“我拉个小曲就能让你提前接受你是同性恋?”

然后在那条巷子里继续做下去,一把把他推到窗台上,脱了裤子之后没停,直接接着那样那样……听说世界上第一硬的就是高中生的……没有尝过,太可惜了。

林瑾瑜放飞自我,脑子里开始开毫无底线的黄色大会,张信礼完全不知道现在的林瑾瑜就是个蛋——外面白,掰开里头全是黄。他看着他,说:“是的,我就是同性恋。”

林瑾瑜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笑死,道:“你最好是。”

字面意思。

他顿了顿,又说:“其实吧,你们那时候临时赶鸭子上架,我技术又太差,只能拉个练到滚瓜烂熟的考级曲,换这个没准我就出洋相了,勾引不到你。”

张信礼心想:那应该不会。你勾引次数太多了,不差这一次。

他说:“你技术差?从来没觉得。”

“是的,差。”那时候差,现在脱离学习久矣更差了。林瑾瑜朝此刻乐声传来的方向努了努嘴:“跟专业的比起来,我就是个雏。”

此刻拉琴的那人弓法娴熟灵动,不过林瑾瑜听着……怎么觉得这人的一些处理习惯有点耳熟。

他们说话间,那边仪式已快进入尾声,点缀着白色、淡香槟藤本月季的花门下,新郎新娘在长久的对视中互相誓约“我愿意”。

“恭喜恭喜!”

当戒指完成交换的那刻,全场掌声雷动,周围布置的彩灯亮起,新娘笑得开心而甜美,黄家耀脸上也有着淡淡的笑意。

真美好啊!林瑾瑜一边由衷祝福自己哥们,一边斜眼看自己身边那没啥浪漫细胞的“直男”。

唉,这厮到底啥时候能不扭扭捏捏,简单直白地跟他说句我爱你呢?

仪式结束,甜点撤去,林瑾瑜帮忙帮了一天,有点累,以为总算可以正式开吃了,谁知好像还没。

只见许多宾客站了起来,离开座位开始往前挤,场面一时喧闹起来。

林瑾瑜没反应过来,懵了一秒,问许钊张信礼:“这是干啥?”

许钊没空回答他,只见他忽然之间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把拽过林瑾瑜胳膊,一个猛子扎进人群,也加入了往前挤大队。

?????

“喂喂喂!”林瑾瑜完全没搞清情况,脑浆差点被他扯晃飞:“你搞什么飞机?”

离地几阶高的临时台子上,新娘子笑了下,忽然背过身去,然后捧着那束已完成光荣使命的捧花,做了几下双手往后扔的假动作。

哦……哦!林瑾瑜恍然大悟,原来是要扔捧花啊。

他委实没有参加婚礼的经验,这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婚礼仪式结束之后新娘都要扔个捧花来着,象征把自己的幸福和爱传递出去,传说接到捧花的人会携永久的爱迈入婚姻殿堂。

寓意很美好,可是……林瑾瑜心想:拉我凑什么热闹,我又不能结婚,而且我那另一半,他……

他在被许钊拉扯的间隙里回头望去,果然没看见张信礼的身影,这参加婚礼经验丰富的家伙明知道会扔捧花,却没任何上来抢的意思,真是毫无浪漫细胞。

“一——二——三——”

台上新娘子开始大声倒数,林瑾瑜懒得凑这个热闹,想出去,可背后的人挤着他,许钊在前面拉着他,让他根本无法脱身。

这厮不知哪来这么大力气,愣一路过关斩将,生生把他拽到了最前排。新娘银铃般的声音近在耳边,林瑾瑜无奈,道:“我说,我来这儿干啥,白占一个位子,还不如……”

他话未说完,只见台上,新娘倒数完,大力做出抛花的姿势——却没松手。

那锦簇的捧花被她高高扬起,在空中划出洁白的弧线。

在黄家耀浅淡的笑容里,新娘发出“咻——”的搞怪声音,一手提着香槟色的华丽婚纱裙摆,一手举着捧花,小步跑下台来,然后在林瑾瑜错愕的目光里——把捧花送进了他一个人手里。

婚宴上大家都很开心,尤其他们这桌有不少附中老同学,大家都敞开了膀子喝,林瑾瑜却因为许钊还有张信礼的“瞎操心”没喝多少。此刻他本该神思敏捷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处于一种完全懵了的状态。

夕阳渐渐隐入海平面,只留下最后一条金色的细线,沙滩、草地,一切都暗了下去。新娘在笑,黄家耀在笑,许钊也在笑,深处错愕之中的林瑾瑜忽然感到背后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过身去——

张信礼西装革履,就站在他身后。本来因为热而脱掉的外套不知何时又被他穿上了,袖口的牛角扣在最后一线金红的阳光中反射着深沉的光。

同一时间,四周亮着的小彩灯忽然同时熄灭,舞台上大屏幕亮起,黑色的背景下显示出白色的年份数字——

正是他们相遇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