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戴好了,不许摘下来。”
……
严殊低沉而冷淡的声音总是在耳旁回响,因着他这句话,溪亭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摸着护身符睡的。
原本梦做得好好的,香香甜甜的,结果做到一半,金士曼来作怪。
阳光,清风,草地。
金士曼在它的乐园无拘无束地奔跑,快活地撒下一地狗毛,脖子上有个亮闪闪的东西,摇摇摆摆。
溪亭定睛一看,赫然是一枚护身符!
溪亭:“……”
托这个梦的福,她早晨醒来都是咬牙切齿的。
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沉浸在梦乡中的金士曼从窝里刨醒,然后抬起它的脖子检查了半天,连四只爪子也没有放过,最后松了口气。
梦果然是反的。金士曼没有那个小破符。
金士曼起床气发作,把窝里的小足球扔到她脸上。溪亭把这样没见过的新鲜玩具扒拉下来,装作不经意地又端详了一遍。
“这只球是谁给金士曼的?”她问一旁站立着的年轻女仆关铃。
关铃谨慎道:“是牛阿姨买来的。”
“上次哥哥给金士曼买的大棒骨还在吗?”她还惦记着这茬呢。
“……”关铃心中吐槽不已,嘴上老实道,“金士曼昨天叼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撕成两半了。”所以昨晚一直郁郁寡欢,连饭都没有吃。
难怪今天起床气这么重呢。
然而俗话说得好,溪亭的快乐多半是建立在金士曼的痛苦之上的。她感觉噩梦带给她的不适全消,看金士曼都比平时眉清目秀很多。
她慈爱地将金士曼的狗头撸了撸,塞回窝里,洗漱去了。
……
早晨用完早饭,她和严殊两个人都要去上班。严殊的公司距离片场不远,提出“一起走”的邀请。
溪亭感觉很新鲜:人有工作就是好,还能和严殊一道去上班呢,腰杆子都比平日直不少。
严殊受的是绅士教育,再自然不过地帮溪亭打开了车门。溪亭美滋滋的,坐进后座,手上提着三个沉甸甸的便当盒。
一个给溪亭自己,一个给谭以声,还有一个给廖一醒。
还是牛阿姨想得周全,她听说溪亭在片场认识了新朋友,又听说这部戏是廖一醒牵线搭桥,于是二话不说,多打包了一份便当,让她也给廖一醒带去。
周到是很周到的,但就是累手。
牛阿姨一片心意,每个便当盒里都塞得满满当当的,溪亭觉得沉,冲严殊娇滴滴道:“哥哥,帮我拿一下,我的手酸了。”
严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从那三份便当上一掠,平直地投向了前方。
他将便当视作空气,冷淡道:“自己拿。”
溪亭:“……”
我这么大一个绅士哥哥呢?
昨晚让人心脏扑通扑通的严殊仿佛一场镜花水月,可遇而不可求。溪亭心里憋着气,把便当盒往自己身边一放,摆好。
有什么稀罕的,真是小气鬼。
她心里嘀咕不断,拒绝和严殊对话,脖子一梗看风景去了。
两个人坐在后座,身体亲亲热热地挨着,但心好像一下子隔了老远。
严殊倒并不觉得难受,甚至看起来非常享受车内安静的环境。他闭上眼睛,耳机里流淌过早上没听完的晨间新闻。
溪亭悄悄把脖子一动,用余光瞥到他的动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严殊不爱说话,她却是万万不能不说话的,更何况,说个不停才能叫严殊不痛快呢。
她一个转念,又凑过去招惹他:“哥哥,我想喝水。”
严殊倒没有什么不快的样子,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目光定在她的嘴唇。
形状漂亮得很,也润得很,又让严殊联想起了草莓果冻。小时候如此,长大了还是如此。
只不过气血不足,颜色略淡了一些,显出一点不健康。
严殊在心里淡淡地想着,家里的阿胶又快吃完了,该要再备一些,或者看看有没有其他补气血的好方子,找来让牛阿姨照着试一试。
一刹那,念头闪过很多。但嘴上依然是一言不发的,拿了一瓶水给她。
溪亭一个没留神,就发现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瓶水,还挺新奇的。她接过水,手指在瓶身上蹭过去,有意无意地和他的手指相触。
严殊顿了顿,松开手。再看她,一脸无辜的表情。
“哥哥,这瓶盖拧不开呀……”溪亭又开始装残废,假装艰难地拧了几下,其实根本没用力。她演技过人,满脸泄气,自觉完美无缺。
严殊看样子没看出来,平静地把瓶子接过去,“喀”一声,一下子拧开了盖儿。
溪亭原本还想恶心他,说两句“哥哥好厉害”什么的,在喉咙里酝酿了一下,感觉有点反胃,还是不说了。到时候不知道恶心的是严殊,还是自己……
她接过水,喝了一口,又小声嘀咕:“为什么不是冰的——”
严殊刚合上的眼皮又掀开了,扫过她的眼神正好被溪亭看到,吓得她顿时一激灵。
严殊两只眼睛没有温度地写着:找事?
还想喝冰水,不要肠胃了。
溪亭知道自己身上毛病多,说话不占理,缩了缩脑袋,安分喝水去了。
只不过她的安分维持不了两分钟,又开始作起妖来。
严殊听到她新奇似的嘟囔了一句:“你的手什么时候比我大这么多了?”
他的目光顺着她的,往下看。溪亭小小的手掌非常秀气,骨骼都是细细瘦瘦的,半点没有小时候肉乎乎的样子了。此刻悬着空,在距离他的手不到两厘米的位置晃一晃,比划着。
严殊慢慢将半握的手松开,露出完整的一只手掌。
的确是对比鲜明。
同样是修长白皙,但严殊的手明显要大几号,而且骨节突出。他将手掌翻了一下,手背向上,溪亭可以清楚地瞧见他手上凸起的青色血管,一直延伸到手臂。
想必这就是护士小姐最喜欢的手吧……
溪亭胡思乱想着,一边屏住呼吸,谨慎地将自己的手掌,轻轻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特别特别轻的力道,根本没敢用力呢,像一只蝴蝶终于找到了一个落脚点,但还停不了太稳当。
严殊跟睡着了似的,在她的手下一动不动。
但是溪亭对上他的视线,就知道他清醒得很。一双平静如湖水的眼睛,平静到……让人忍不住想做点什么来打破它。
她稍稍使了点力,将自己的手和严殊的手更紧密地贴合在了一起——
正在她费这水磨工夫的时候,严殊突然动了。
他将手抽了出来,没等她反应,便盖到了她的手指上面。这下,溪亭的整只小手都被他热乎乎地裹住了。
溪亭:“……”
严殊维持着这个姿势,脸上还挂着寡欲的表情。
“上车折腾了这半天,”他清冷地问询,“不是为了这个吗?”
溪亭被意外惊了一下,本能地蜷了蜷手指,想从他的指缝里逃开。但没得逞,严殊早察觉了她的意图,将她的手更紧地握住了,动也不能动。
她的耳朵“腾”的一下红了。
“你知道什么?”她硬着头皮道,“我们今天要拍牵手的戏呢,从小到大,我就只和你牵过手,这回总算能牵牵别人了。”
“你也别想太多,好久没拉手了,从你这里找找感觉。”
她装作千帆过尽的样子,把自己撑得十分成熟,实则内心有个声音一直在喊:不是的,不是的!
她根本不想牵男演员的手,但是这是工作。她也不笨,在踏上娱乐圈这条路的时候,她就有觉悟了。
但是管不住留恋严殊手心里的感觉。
他常年运动,身体健康得不能再健康,此刻握住她的手散发着成年男子的热力,但因为车内空调的缘故,慢慢的温度正好,如同玉琢一般,牵着很是舒服。
她嘴上不老实,手上还是很老实的。
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挣了一下,其他时候直到现在都是本本分分的,跟吓坏了的兔子似的,待在捕兽网里一动也不敢动。
“哦。”严殊看上去并没有被她的话影响,面上古井无波,只不过眼珠的颜色比往日深了,沉下来,像搅动着什么。
“拍戏……”他若有所思,视线下移,盯住了两个人交握着的手,“是这个姿势牵么。”
“——还是这个?”他说着,突然分开了五指,将手指很慢、却很强势地挤入了她没有防备的指缝之间。
这一下,是个再标准不过的十指相扣了。
溪亭顿时张口结舌。
在很小的时候,她就和严殊牵过手,用那种很可笑、但很纯情的姿势:拉拉手,我们都是好朋友,还喜欢把两个人的手扬起来,淘气地甩一甩、晃一晃。
但是从来也没有和严殊十指相扣过。
那么紧密的,黏腻的,五感分明的。
好像、好像每根手指都被他抓住了似的,心脏也被捏紧了,溪亭感觉一阵痉挛袭过身体,后背心随之有热汗潮乎乎地冒出来,连同她的手心也快速发热。
她很难为情:严殊是有点小洁癖的,不知道他有没有感觉到她的手开始变得湿漉漉……
但是舍不得松,甚至都舍不得动呢,要是稍微动一动,下一次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
平时叽叽喳喳的溪亭,现在跟被锯了舌头一样,什么话都没有了。
严殊也没有再问,车里彻底安静下来。
两个人出奇的一致,都没有看对方,侧着脸注视着窗外单调异常的风景。
脊背相对,比敌人还要陌生;手却以截然相反的亲密,紧紧扣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回事,写两个人黏黏糊糊又写了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