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在乎
第10章
江怡身子后倾,后腰抵上桌沿,手垂下,帕巾脱落,桌子上放着刚沏好的茶水,让她这么一撞,桌子晃了晃,随之茶盏也晃了晃,里面的茶水溢了出来,朝前蔓延开。
她为了稳住身子,手下意识去扶桌沿,茶水流淌而下,浸湿了她的手指,不巧的是,浸湿的正好是她之前被烫伤的手指。
那里的水泡破了,露出一层嫩肉,上面的肌肤也是薄薄一层,血管都能看得的。
其他地方或许烫一下还不碍事,但这处皮肤太嫩了,不禁烫,也就是眨眼的功夫立马变成了刺目的红色。
她忍着疼没发出声音,软声解释周洛雪所说的被打的事,“夫君,妾身待洛雪如亲妹,怎么舍得动手打她,想必是夫君听错了,妾身这便随夫君一同看望洛雪,我们可以当面解释给夫君听。”
她话语真挚,倒叫周洛云一时有些迟疑,他问:“真不是你打的?”
“不是,”江怡回,“夫君若是不信,可以问雪竹。”
雪竹跪地说道:“相爷,我们夫人疼小姐还来不及,怎么舍得动手打,真没有。”
周洛雪什么性子,周洛云也是清楚一二的,那丫头从来不吃亏。
他甩了下衣袖,神色放缓,眼神也不似方才的阴戾,黑眸里沁着烛影,声音淡淡,“罢了,日后我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江怡稳了稳颤抖的腿,慢慢站直,屈膝躬身道:“是,妾身知道了。”
刚刚的剑拔弩张消失不见,周洛云作势要走,江怡轻唤了一声,“夫君。”
前行的挺拔身影倏然顿住,周洛云转过身,侧目睨着她。
两人多日不曾独处,江怡心里念的很,见他抬眸看过来,她压着狂跳的心抬头去看,“臣妾做了些糕点,夫君要不要尝尝?”
“都是按照夫君口味做的,咸淡刚刚好。”
外面起了风,廊上灯笼晃动,砸出了响声,窗棂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雪竹见状急忙去关窗,但怎么也关不严,烛灯也虚晃的厉害,像是随时要灭了似的。
周洛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然迟疑起来,江怡再度开口:“妾身准备了许久,尝尝再走可以么?”
许是烛灯映得她眼睛通红,堪堪生出几分娇弱,周洛云眉梢淡扬思绪辗转间应了下来。
“去拿。”
他话音落下的刹那,江怡脸上扬起浅笑,点点头,“好,雪竹快去拿。”
“是。”雪竹从窗前回到桌前,把上面的茶水擦拭干净才离开,抬脚要走时,瞧见了江怡泛红的手指,蹙了下眉,说了声:“夫人,手怎么了?”
周洛云注意力被引到了江怡纤细的手指上,他道:“何事?”
江怡手藏在袖子下,摇摇头,“没事。”
雪竹眼神闪烁道:“怕不是刚刚又被茶水烫到了吧。”
她是故意这样讲的,想让周洛云对江怡多上点心。
江怡听罢给了雪竹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什么快点去拿糕点。
雪竹抿抿唇,低头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江怡和周洛云,冷风时不时吹拂进来,冻得人打颤,周洛云还好,到底是男子,扛冻些,就是江怡面色看着红润实则一直在发抖。
他先是询问了江怡的手指,随后又问:“你很冷?”
江怡点了下头,“有点。”
哪里是有点,是真的很冷。
周洛云顺手脱下身上的氅衣披她身上,随即站起身四处查看,窗子没有一处好的,都有缝隙,风便是从缝隙里流淌出来的。
他侧眸朝四周淡扫了一眼,“你屋里只有一个丫鬟?”
“之前母亲派过来几个,”江怡说,“后来又都回去了。”
“雪竹是我的陪嫁丫鬟,现下是她一个人伺候我。”她边说边打量着他,声音很轻,“其实一个人已经够了,我这里也没什么可做的。”
周洛云脸沉下来,“这事我会同母亲讲。”
“不用了夫君,”江怡柔声道,“有雪竹服侍我便可以了,不需要其他的人。”
她只想息事宁人,不想惹麻烦。
她也知晓她越这样越会被欺负,但她没有仰仗的人,只能这般。
周洛云神色不明地睨着她,“你确定?”
“是。”江怡点点头。
她的顾虑不只刚刚那个,还有另外的,她这里吃食都不够,若是再增添人手,怕是只能陪着她吃苦。
做人奴婢的也希望跟着个好主子,她又何必误了其他人。
周洛云轻甩衣袖说了句:“随你。”
言罢,两人没有再交谈,周洛云垂眸沉思,江怡悄悄看他,皎皎身姿如朗月,看一眼都会让人沉沦。
她想起了四年前的那次初遇,雨中邂逅,他也是穿了一身这样月白的长袍,身形也是这般落拓挺拔。
恍惚的,那日的光景同眼下重合到一起。
他在雨中回眸,她抬眸去看,四目相对,他们从雨中来到了此时,烛灯映出氤氲潋滟的光。
他们相望的眼神中盛着缱绻情谊。
当然,这只是江怡遐想出的,事实是,他正冷着脸盯着窗棂看,问她:“为何这般也不找人修缮?”
哪里是她不找,而是府里管事不作为,若要细究的话,便是大嫂这个管家的失察。
“前几日说了,兴许不得空,明日妾身会让雪竹去催催。”江怡知晓自己在相府什么地位,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讲。
周洛云大概是真不喜她这种唯唯诺诺的性子,见问不出什么便也不问了,说好吃了糕点再走,最后也没吃。
雪竹端着糕点进来,屋子里除了江怡外已经没了其他人。
“夫人,相爷呢。”雪竹把盘子放桌子上,外间里间都找了找。
“别找了。”江怡一脸落寞说,“已经走了。”
“走了?”雪竹指指糕点,“相爷不说吃吗?”
“又不想吃了。”江怡恹恹道。
“夫人,相爷不吃您吃。”雪竹把盘子端到江怡面前,“夫人准备了一下午呢。”
雪竹看看她红肿的手指,心疼道:“相爷的心怕是铁做的吧。”
怎么就不能怜惜夫人一下呢。
江怡掀了掀眸,想起他离开前放下的药瓶,心情又好了几分,她的情绪总是跟着他波动,她知道这不好,但又无法控制,只得认命。
像是说给雪竹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他也不是全然不在乎。”
“嗯?”雪竹不解。
“他给了这个。”江怡把放在身侧做工精致的药瓶拿出来,给雪竹看。
“这是什么啊?”
“说是番邦进贡的圣药,是皇上赏的。”
“相爷把皇上赏赐的圣药给了夫人吗?”雪竹面露喜色,“看来相爷对夫人也是有情的。”虽然只是一点点,总比没有强。
闻言,江怡心里也暖了些,把失落压下,唇角淡挑,“但愿吧。”
“那这糕点……”
“我吃。”江怡拿起一小块放嘴里,她吃的很慢,像是在细细品尝,实则不是,她同周洛云口味不一样,她喜甜,周洛云喜咸,她是为了让他吃的尽兴才做了这些口味偏咸的糕点。
倘若做给她自己吃的话,还是甜的更好些。
强忍着吃了一块后便再也吃不下了,推拒,“雪竹,你吃吧。”
雪竹:“夫人不再吃点吗?”
“不了。”江怡说,“我吃不下。”
……
因着这瓶药膏,江怡做了不算太坏的梦,次日醒来,心情也还可以,雪竹见她盯着药瓶发呆,打趣说:“夫人是想相爷了吧?”
“胡说。”江怡否认,“我才没想他。”
“夫人便是真想相爷旁人也不敢说什么。”雪竹笑意盈盈道,“夫人可是相爷明媒正娶的发妻。”
“再乱讲我可要罚你了。”江怡佯装生气道。
雪竹讨饶,“奴婢错了,奴婢不敢了。”
她问:“夫人打算今日穿哪件去上香祈福。”
江怡倒把这事给忘了,她急忙从榻上下来,刚站定,外面传来脚步声,然后有人推门进来。
刘妈噙笑道:“二夫人,我给您把人送过来了。”
江怡从里间走出,看着门口的两个婢女,问道:“这是?”
“二夫人要是缺使唤的丫鬟大可跟老奴讲,不必去麻烦相爷。”刘妈皮笑肉不笑道,“咱家相爷忙的很,没功夫理会这些。”
江怡闻言才明了,是周洛云命她们送的人。
“对了,听说您这需要修葺,刘妈说,“人都在外面,老奴马上让他们开始,劳烦二夫人盯着点。”
江怡见她要走,叫住,“刘妈,几时去上香祈福?”
刘妈停下,“二夫人不知么。”
她笑笑,“夫人和小姐她们已经走了。”
“走了?”雪竹惊讶问,“为何没等二夫人?”
“哦,相爷说了,二夫人身子娇弱不易外出,”刘妈笑得眼睛都没了,“二夫人还是在府里好生歇着吧。”
“正好,修葺需要监工,便劳烦二夫人自己看着了。”
江怡没理会,只问:“是相爷亲口说不许我去的?”
“是。”刘妈轻哼,“二爷特意叮嘱的,二夫人看家。”
前一晚的感动,成了笑话,看来,这才是他赠药的真实目的。
哄住她,好方便他和孟芙蓉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