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第十一章 草包捕头铁尚书
卢日升正狂催内力攻向冢岭五雄,无暇顾及身后的变化,等他感出护体气劲产生波荡,孟义山的拳已经打在卢日升身后的“钱塘潮”气墙上,螳臂挡大车的下场向来很惨,被反震的真力推出六步多远,才被手下捕快扶住,一只右手肿得如葵扇一般了,亏得五雄兄弟分去了大半劲力,没受重伤。
疼得嗤牙咧嘴的孟义山高吊着手腕,悻悻地望着卢日升嘴里不住的念:“娘的,邪门!”
哪知卢日升心中更是奇怪,暗想也不知这人练了什么武学,竟能动荡我的护体真气,还不受钱塘气潮的吸卷。
有个想为总捕大人分分忧的捕快,上前言道:“孟爷,可要叫来古捕头,他武艺高强,定可拿获这些刁民。”
啪!马屁拍在马脚上,这个倒霉鬼被大捕头一耳光打得晕了,要是被古振声看到他这等受伤丢人的样子,他孟总捕还能在这洛阳混下去?
这时的卢日升丹田内的残存真力已不受自身控制,全被引发,催流奔涌到剑刃上,青钢长剑已发起颤来,轰轰雷作之声不绝,钱塘潮被引至最强,不断催向五雄兄弟。
五人那里拿出平生内力相抵,都已是眼突筋浮,面目扭曲,马上便要不支。
眼看斗场中这般凶险,孟义山便将十余个捕快聚齐,口中命道:“大伙都想想,怎样拆开这几人,弟兄们有想出好法子的,寨主爷大块银两赏赐!”
一时顺嘴,把他做黑虎寨主时鼓动山贼的话都讲出来了。
那班捕快也不疑有他,只道孟总捕真风趣,贪图银子的众人都费力想着法子。
有说去卢家把卢日升的长辈请来自能制住这小子,孟义山摇摇头,直道:“赶不及!”
有说恐吓这小子,大伙都说试试,一个捕快恶狠狠的喊道:“姓卢的小子,你要不肯收手,害了人命,任你也逃不掉,到时怪不得捕爷们老大铁锁套头,将你收在府台大狱,一日七遍拷打,秋后再来个斩诀。”
这般狠话倒也有些效用,卢日升豪门公子,城中人人能识,犯下命案自是不好脱逃,心中正在懊悔不应使出钱塘潮,纵是杀了五人,自己也成了竭泽之鱼,真元大耗。
卢日升费力启口道:“我~我收不住了,你们快逃罢,一会真劲迸散,方圆三丈都受波及。”
有那胆弱的捕快当即便要下楼,一见孟总捕黑青了脸站在那里,便不敢移动了。
用笨法子,给我往他身上狠砸!大捕头高声下令。
众人应诺后纷纷操起身边家什,板凳,方桌,酒壶菜碟,披头盖脸就像卢日升身上猛扔。
这些器物均被钱塘潮真劲圈向了剑身,乒乓之声不绝,全被剑气绞得粉碎。
见了这等境况,没了能耐的大捕头心中直叹:“要是老云在这里就好了!但他功夫废了,来也无用!”
“对!爷爷将盘王刀拿来使使!”大捕头触动了灵机。
因是外出查案,手下中倒有配了腰刀的,孟义山要在手中,转到卢日升身后看了看,便摆出平日练刀的功架,孟义山伤手不动,左手一刀斜划,砍向卢日升的后心。
刀才练了两日,连门都未入,再用左手使刀,更是差得离谱,心急之下连位置都砍偏了两寸,这四不像的盘王刀砍下去,结果却是使人惊异。
卢日升觉出后背一热一寒,那钱塘潮竟被砍开,刀锋虽被凝泻不动,一股力道不强的真气却直透而入带着一股撕裂的劲力窜到了经脉里,心下大惊的卢日升分出气机在脊背处连运三转,他卢家内功行气怪异,一股真气可拆分数缕,来化去入侵的劲力,怎知那道外来真气十分诡奇,寒热搀杂,伤经断脉,再加卢日生体内贼去楼空,所剩真元不多,化得甚为辛苦,面色被逼得一红然后一白,借着一大口血喷出,才把那道异劲连同体内真气一同带了出来。
柔拳真气!燕云大侠崔龙峰暮年而创的武学,孟义山在刀中不觉已使出了这个日日习练的心法,怎知那治疗走火的武功竟有这般大的效力,腰刀刃窄锋快,附在上面的劲力直插而入,幸亏大捕头内劲浅薄,否则卢日升非被他一刀砍死不可。
丹田内的余力全被泻出的卢日升,钱塘潮剑势不攻自溃,拄着长剑瘫在了地上。
五雄兄弟失了压力,纷纷前扑躺倒,一时没一个能站起的。
一班捕快上前将这六人绳捆锁绑,系了个结实,大伙都道:“总捕头好生了得,前任的古捕头曾和这卢日升比武,两人战了个不分胜负。这姓卢的却让孟爷一刀放倒,真好武艺。”
众人却对他那趁人之危,背后下刀的行径一字未提。
大捕头心想能将这卢日升一刀摆平,自己功夫当真不差,不禁自鸣得意起来。接着心中咯噔一下,暗道:“那古小白脸能战平卢日升?好高的身手,倒要小心提防。”
孟捕头甫一上任,就止住了江湖械斗,怎能不回去向李知府邀功,那刘巧儿的案子也需查办,一干人等,押着那六个无力抵抗的高手,径自回衙,只留下一名捕快料理善后。
那留下的捕快将掌柜的叫到一旁,口说咱们止住了打斗,护住了你的店面,把弟兄们累得不清,连衣服都扯得破了。
掌柜的心中暗骂:“你们这帮狗娘养的,哪个出去不是衣着光鲜,哪里扯得破了,店里的摆设倒被砸了不少!”从身上摸出五两银子,塞在那捕快的手里,口中道:“些许心意,差爷们拿去把衣服缝补缝补。”
那捕快暗赞掌柜的识趣,口说:“却之不恭了!”老实不客气的收下,又道:“我们孟总捕他老人家,虽新到任,大伙却都知道那是再好不过的人,你这太白居得了他老人家的恩泽,没被卢日升拆了,也应表示一番才是!”
掌柜的冷汗直冒,给捕快五两,这孟总捕要多少银子答对?
那捕快道:“你去做个匾额,写些赞扬孟总捕的话,明日敲锣打鼓送到衙门,表一表他老人家的好处!”
那掌柜点头称是,口说我下午就做,酒宴的花销也不敢要,送瘟神似的送走了那个捕快,回头关上门大骂,指使得店小二如热锅蚂蚁般摆放桌椅,重新开张。
※※※
孟义山一伙押着六人,旗开得胜的回到了衙门,先将那卢日升与五雄兄弟带伽上镣,分别收押,便去面见李知府。
在偏厅里李崇义听了孟义山的禀报,抚掌大笑连说:“不错,义山一上任,就制住了卢日升,干得好,这少年任侠使气,一遇不平就仗着一身血勇,横剑相帮,视朝廷法纪如无物,将他收押两月,磨磨锐气也不错……”
李知府沈吟了一下,道:“将那五雄兄弟提上来。”
片刻功夫,有衙役将那五人押到,李知府问话道:“你五人都是何名姓,家在何处。”
那大哥抬头宏声道:“回大人,我等五人世居城南冢岭山,是血酒为盟的义兄弟,名姓原是双字,因把排行加在中间,唤作周大可,刘二过,施三泰,王四虎,张五雄!”
李大人见那大哥不卑不亢的磊落样子,有些喜欢,又问道:“那为何到这洛阳厮混?惹下命案。”
底下的张五雄想开口声辩,见他大哥在旁,便没出声。
那大哥周大可道:“我们五人,非为别个,只因都是有血性的男儿,常想到那边疆杀敌,因与这洛阳马总兵有些故旧,蒙他书信相招,说朝廷不日就要出兵对抗瓦刺,他要上书皇上请令出征,要我们五人随他同去,到了城中,听得马总兵被刺,封城大搜三日,是以留在兴安巷歇宿,那房主张老爹是我杀的,刘巧儿之事却是不知。”
一时底下乱哄哄的,剩下四个汉子都道:“人是我杀的,与大哥无干。”,“杀人的是我。”,“事是我做的,抓我一个。”,“老子杀了刘老狗,自会抵他性命,你这鸟官休要牵连别个。”
这最后一句却是张五雄说的。
一听是要投军的好汉,李大人多了三分钦敬,对张五雄的粗言秽语也不甚在意。命道:“先带下去罢,好生看管。”
对这五兄弟道:“你们五个总有清白的人,本府自会查证,冤屈不了哪一个!”
五雄兄弟被带了下去,李大人思忖起了案情。
一边旁听的孟义山却是长出一口气,心道:“这五个要投马文明,嘿嘿!亏了我和老云下手快,要是那日马府有这几个高手,我俩谁都逃不掉。”
李崇义听了孟义山和五雄兄弟的话,心中很是烦乱,这案子表象太过明显。按常理可能是那张五雄爱慕刘巧儿,生了邪心,求欢不逐,趁他孤身在家时将她奸杀,被回来的刘老爹撞上,又将老人杀害。
但如果真像孟义山所诉的张五雄在酒楼之上的悲绝情态,如此爱惜看顾那刘巧儿,才一怒杀了卖亲女为娼的刘老爹,这样的情意,怎会连巧儿一同杀死?
如果张五雄不是凶手,难道是冢岭五兄弟中的一人,在张五雄外出掩埋刘老爹时,潜了回来,杀了巧儿。
也可能还有别的凶手,又会是哪个?
把个李崇义想得脑胀头昏,心想那古振声破过不少案子,很有心计,倒可着他去办。
忙叫人去传古振声。
※※※
那古振声正在衙中生气,下午一到府衙就听捕快们说新来的孟总捕武功厉害,一刀就制住了闹事的卢日升,吓瘫了江湖有名的“冢岭五雄”,英雄了得的都没了边了。
卢日升曾与古捕头较技,那长河剑中钱塘潮的威势,古振声可是亲身体会,当日连出“维摩脚”、“铁罗汉拳”、“立地佛身”三门少林绝技,才拚个平手。
这等对手,能被孟义山一刀所制?听得心头很是郁闷。
这时一听知府大人有案传唤,被冷落了几日的古振声很是欢喜,心道:“古某破过积案无数,有了难处,大人还需找我,岂是那姓孟的草包能比。”
衣着经过一番整理,显得甚是飘逸的古振声进了偏厅,刚入内就听得:“大人这冢岭五雄教给我吧,我老孟定将这案子破了!”孟义山磨拳擦掌的叫道。
古振声心中讥讽:“你这草包也能破案。”
孟义山见他来了暗骂:“他奶奶的,小白脸也来抢功。”
李知府对古振声道:“古捕头,这里有一件奸污民女命案,你可办得?”
古振声信心不小的答道:“大人放心,没有我古某破不得的案子。”
知府大人眉头一皱,心叱:“骄狂!”
又见孟义山也是心中有底的模样,李大人怕他办不成,便失了威信。
出于爱护他的好意便开口说道:“义山新上任,对情况不熟,就将这案子交给古捕头罢?”
“给他?那万万不行!”存心与古小白脸别苗头的孟义山不管李大人的好心,坚持讲道。
见这两人神情间有些不合,李知府给哪个都不好,心道不如两人同办,互相比比。也可看出义山的才识。发下话道:“此案你两人同办,也可以互相照应,能破得最好!”
知府大人既下了令,两人只好听命。
按着各自心中的看法,就是“小白脸”和“孟草包”两位捕头一同查案。
回到押签房分配了查案的人手,那刘老爹和刘巧儿的尸首都已运到了仵作房里存放,明日上午验过尸后,再去现场勘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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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衙门,回到尚书府,孟义山虽然不怕老尚书报官,但这些日一直在他房中过夜,便又回到了何尚书的寝室。
何老尚书被捆了几日,连惊带吓,这天才得自由,又知孟义山因怕暴露,不会杀他,心情有些转好,正在那里欣赏字画。
云敖做在窗边望着瑶峒的方向,面容感伤,似是想起了故乡。
大捕头晃了进来,见了老尚书就是一句:“舅公,你真闲哪,看什么鬼画?”
老尚书一听那舅公二字心就发堵,大画师仇英的仕女图也被说成鬼画,更是恼怒。
消遣完了老尚书,孟义山又对云敖道:“老云,今天我与人相斗,把盘王刀使出来,一刀就制伏了敌手!”
大寨主得意得把今日太白居酒楼上的种种都讲了一边。
平日心绪很是平和的老瑶暴怒起来,破口骂道:“你那两手连杀猪的刀都不是,别说是盘王刀,玷污了老祖的尊名!”
骂完又问:“你说那少年是真是卢家的子弟?”
刚被骂过的孟义山气道:“娘的,怎么不是!”
云敖摇头道:“钱塘潮!钱塘潮!!你的刀竟能破了此势,就是他真力不济,你从背后偷袭,也不应如此。你把当时情景再讲一遍。”
被指做不如杀猪的刀还偷袭的孟义山当然不服,将卢日升被自己一刀砍倒的事又说了一遍。
云敖有些了悟道:“你运使柔拳的心法,打这旁边的釉彩瓶子看看。”
云敖用手指着身旁有半人多高的装饰大瓷瓶。
一旁的老尚书刚说:“不可!”孟义山卯足了无骨柔劲的拳头已砸在瓷瓶上,哗的一声响,整瓶都碎裂到了地上。
何老尚书坐在地上痛哭他那唐三彩的釉瓶,云敖蹲下捡起几块碎片看了看,叹道:“崔龙峰这套武功,果真古怪。”
起身对很是疑惑的大捕头道:“这无骨柔拳融三门心法而成,合并这三门功夫的就是‘猛虎过岗’的行气心诀,崔龙峰不止是想治病,还改良了武功的缺陷,这道真气由刚猛凶霸变得阴阳互济,又隐含裂脉潜劲,可惜他天不假年,没有修成。”
云敖目注孟义山道:“你学得盘王刀,再将这连钱塘潮心诀都能攻破的柔拳内功习练有成,足可与群雄争锋!”
大捕头听他一讲方知这柔拳的妙处,心说定要练成,武功过人,才可搏取富贵!
又传授了大捕头一些武学原理,云敖问道:“今日这事,那刘巧儿的案子怎么查。”
大捕头点头道:“李大人定了个奸杀民女命案,原说是让古振声办,被我抢过一半,两人合办,爷爷新接了总捕,总要破些案件,才好压住古小子。”
方才还心疼花瓶的老尚书插嘴道:“你把那案件,详细说与我听听!”
“你这糟老头也懂查案么?”大捕头很是轻蔑的望着何尚书。
听了这话,老尚书将手中破瓷片往孟义山脸上一摔,连性命也不顾了,瞋然大喝道:“老夫忝掌刑部二十年,人称生铁何尚书,如何不懂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