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第十二章 扑朔迷离刘家案
这何尚书退治前任职刑部,执掌天下刑名二十年,问起案来手段残毒,风行雷厉,京师有名的酷吏,老一辈的官吏提起生铁尚书都还心有余悸!
大捕头讥讽他不会查案,他岂能不怒,立即发作起来。
这两日与李知府相谈,孟义山也弄清了些官位品级,一听这老头做过刑部尚书,那正是办案的好手,刑讯的魁元,有他在此,何愁案子不破。
他自到尚书府的当天,撞见何尚书与小妾同房,就认定这老家伙不是好东西,不想却还有办案的本事。
大力的向老尚书肩上一拍,孟义山哈哈笑道:“你这老色鬼,看不出,还有些能为。我就给你讲讲!”便对何尚书大讲起案情。
老尚书一听到办案就神色振奋,说他色鬼也不生气,只是聆听,孟义山讲到中途,他还经常打断,说些不同的意见。
听罢了这错综的情况,何尚书皱了下眉,对孟义山道:“明日我换上便装,与你同去。”
大捕头连声说好,对着老尚书看了两眼,大笑道:“你明日就装扮成老家人跟着我吧,衙门里可没有你这种老得掉牙的捕快。”
何尚书想着自己的满面衰容,白发更生,纵是有气也无从生起,心中只是自嘲道:“先皇撤了你,今上也不用你,以前的铁腕尚书真变成了苟延残喘的老废物了!”
一旁云敖满面疑容的对老尚书道:“不过是一桩普通命案,李知府为什么派了两名捕头来查,不交给捕快来办。”
老尚书长叹道:“洛阳城哪天没有案子,一月没有死两条人命都希奇,那刘老爹一家命案,要不是扯进武林人物,李知府哪能亲自命两名捕头同办,要知有武艺的高手,一旦为恶,祸害之深,胜过常人千百,依仗勇力,打家劫舍,烧杀纵略,一日往来数百里,难以捕捉。这类人不除,大明刑律不得推行,百姓对官府心生怨望,久之可成民变。”
孟大捕头自己就是打家劫舍的惯家,听了这话自然不服,捏拳喝道:“操他祖宗的,许他朝廷明着收刮,不许我们匀分一些,什么狗屁世道。”
老尚书听了只是掩耳,胡须都气得发抖,口中喃语着:“匪类,匪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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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端上了晚饭,吃喝完毕,孟义山坐到床上伸个懒腰,躺下来又睡不着,那被卢日升震肿的右手疼得难熬,翻来覆去的,想起一事,对云敖道:“老云,我这有一本破书,像是练武的,你帮我瞧瞧。”
将那本得自青溪的玄阳解翻了出来,递到云敖手上,见了那书名云敖也不知是什么,打开翻了翻,待见到行功图谱,诧异道:“武当内功!你哪里来的?”
大寨主扯道:“一个老道朋友与我要好,非要送的,写得怎样。”
怎知云敖看得眉头越来越皱,等看完全篇,对孟义山道:“看书中图谱是门上乘内功,但太过古怪,没有原文,是篇注解。用的都是道家的术语,龙虎、阴阳就有五六种解法,运劲方式有柔有刚,分明不是一人所著,那‘坎中火翻’,‘阴阳鼎煎’之类的心诀太过晦涩,我也无处着手,只知解得一句,便有一句的妙处,你还是先收着,碰着道门高手再请教罢?”
连云敖这等人物都不明白,怎样想学也是白搭,孟义山心中大骂:“青溪这死杂毛留得好字谜,害你爷爷费力不轻。”
在梦里又将死鬼青溪砍死了十次,天光也大亮了,起来梳洗完毕,连早饭也不吃了,逼着同样未吃早饭的老尚书换上青衣小帽,跟在身后,就到了衙门。
他大捕头做过不少劫案,破案倒是头一遭,是以鼓足了劲头,就等着一鸣惊人,大出风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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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捕头前脚刚进衙门,后面太白居的掌柜领着两个伙计就来了,一路上鞭炮齐鸣,两个伙计抬着一方大匾,四面用红绫挂衬,上写“义勇总捕,劳心为民”八字,一直走到府衙大门前,那掌柜请出孟捕头,当着围观的众人口中直说:“知府大人慧眼识英,孟总捕虽新任,却是难得好官,昨日挺身制止了械斗,保全了殷实商家,小人感激不已,送上块匾额,表表总捕的义举,扬一扬李大人识人的贤明。”
把大捕头夸得哈哈大笑,喜道:“掌柜的说话实在,合我老孟的脾胃,今日有事,否则定去你太白居多喝几杯。”
送走了掌柜,旁观的古振声早已气得连少林禅功都压不住怒火,乒的一下摔上了府衙大门,领头奔向仵作房,生怕落后的大捕头拽着老尚书也跟了进来。
一脸麻子的仵作老许正在屋中吃饭,一见古振声道了声:“古捕头早啊。”待见到孟义山忙扔下饭碗,跑上前打了个躬,麻面都放光似的笑道:“孟总捕也来啦,早知您要来,我把这破屋也收拾一下,您老快请坐!”
把屋里的一方木凳赶紧递了过去。
孟义山赞许一笑,大马金刀的坐下,房中椅子只有一把,被孟义山坐了,古振声只得干站。老尚书最霉,七老八十了还得站在孟义山身后,一副老忠仆的模样。
古振声问道:“老许,那两具尸身检得怎样了?”
老许见新任总捕在旁,也该露露本领,慢条思理的想了一下,开口道:“回孟总捕,古捕头,我老许忙了一夜,总算检出来了,那刘老头尸身已从张五雄所说埋尸处启出,是被钝器击额打死的,那刘巧妹颈部青紫,乃是被人奸污过后掐喉而死,触手一试,连喉骨都碎了,明显是高手所为,以掐印方向看来,这凶犯是个左撇子。”
古振声想了想,对身后差人命道:“提冢岭五雄问话!”
差人下去遵办,大寨主一听心说:“不好,要是五雄兄弟有个使左手功夫的,凶犯不就抓到了,这古小白脸太也可恨,抢在老子的前面。”
那五雄兄弟被押进房中,见了孟义山那大哥周大可却带头跪了下来,对着大捕头恭声道:“昨日我兄弟多谢恩公救命,还未答谢,请受我等一拜。”铁链撞地之声不止,其他四人全都跪倒在地,口道:“谢恩公救得性命。”
大捕头心中大为受用,就觉这五雄兄弟不像凶手,笑容满面的上前一一搀起,口中道:“快起来,起来,我见兄弟们都是好汉子,与我投缘,才冒险救了,要是那油头粉面,性子婆妈之辈,老子早就甩手不管。”
古振声心说:“与犯人论兄弟,谈缘分,这是朝廷差官说的话么?”
启口讲道:“你们五个听真,都把左手伸出来,等我查证。”语气甚是傲慢。
那几条汉子怒瞪了古振声一眼,还是他大哥道:“咱们保得性命,日后投军,犯不得为言语小事治气,忍下便是。”
那五人都伸出了左手,古振声上前绕了一圈,一一细看,末了对着五雄中的刘二过道:“你这左掌满布厚茧一望便是武功有成所至,那凶手也是左撇子,刘巧儿是你杀的吧!”
没待那刘二过回话,那张五雄却暴喝起来:“你个狗捕快,查不得犯人,便诬赖我二哥么?”
那刘二过冷笑道:“你老子使得双锤,左手功夫自然不差。”
老许凑了过来,将刘二过打量一番,又拿起他右掌看了看,道:“不是他,他双手粗茧厚度一样,是练双手兵器练的,这人左手虽灵活,单以手腕五指之劲断喉的功力却没有!”
孟义山大笑道:“不错,老许,你可说对了,这刘二过使得双手金瓜锤,古捕头你白费气力啊!”又对五雄兄弟说道:“你们五个都是义气汉子,我老孟好生相敬,等案子结了,咱们大碗喝酒。”
命人带下了五雄兄弟,古振声思来想去也不知还有什么线索?是什么人做的案子?孟草包大捕头就更别提了,老尚书只是不语。
“嗯……老许,你可知这方圆百里有谁是使左手功夫的好手。”古捕头问道。
老许想了想,回道:“倒有几个,不过都没有那份功力。”
古捕头听完沈思一阵,道:“我再去现场看看!问问四邻。”他方才见老许阿谀孟义山的样子就觉可恨,要不是听检尸状况,早就拂袖而去了。
孟义山却偏唱反调,对古振声道:“嗯……你去看吧,我留下来与老许琢磨琢磨。”心说一会听听老尚书的意见,古振声走了也好,免得他抢了破案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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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捕头率了几个差人前去问案,孟义山让老许再想想有什么别的线索,离了这停尸的所在,转到了押签房的大屋。
孟捕头对老尚书道:“我说舅公,你一直不言不语的,有什么线索没有,快查出来,我老孟好去捕人。”
老尚书在屋中坐下歇了口气,道:“我看那卢日升有些问题,他向五雄兄弟问罪有些突兀,刘老爹住的兴安巷我知道,是处贫苦之处,他一个贵家公子,再是行侠仗义,也不能听得那里命案的消息。”
大捕头对审问办案一窍不通,老尚书说什么他就听什么,马上叫人传命道:“带卢日升过堂。”
不多时有两名捕快将卢日升押了进来,卢日升昨日进牢,傍晚卢家就有人来衙门疏通,只因李知府向来厌恶权势豪门,与干法犯禁的侠客,卢家两样全占,被李崇义当场驳了面子,将卢日升定了个“闹市私斗”的名义,扣住不放。
卢日升进了屋中,望见孟义山“呸”地吐了口吐沫,甚是不齿他昨日背后下刀的行径。
孟义山望着镣铐加身的卢日升,也不知怎样问起,对老尚书使使眼色,何尚书起身来到前面,盯着卢日升,问道:“卢日升,你今年多大。”
见这穿着青衣,面相威严的老者相问,卢日升答道:“十八岁。”
何尚书笑道:“十八岁,好年青啊,娶妻了没有?”
卢日升疑惑道:“未曾!”
孟义山心骂糟老头,问些没用的,娶妻没有?你要把女儿嫁他啊?
想到这哈哈大笑,老尚书和卢日升都不知他笑的什么?
哪知这家伙在想:“何老头这般年纪,他女儿有五十多了罢,配给卢日升,哈哈哈。”
何尚书神色转厉,盯着卢日升道:“未曾婚娶,必慕那花信少女,每日在市井间闲逛,不知惹出多少事端,你必是识得那刘巧儿,不然从何得知刘老爹一家的死讯,说!”
卢日升被吓了一跳,道:“根本不识,是街邻把命案传讲,我就得知,有何不妥。”
“哼!你为何会去那兴安巷?又是谁说与你的?”老尚书问道。
卢日升嘴唇蠕动了几下,又紧紧闭上,只是不讲。
“卢日升你有何隐瞒之处,都与我讲出!”老尚书语音又重了三分。
见那卢日升一脸犹豫的样子,孟捕头叫道:“人来,给我打,看你小子招不招。”
老尚书止住了要动手的孟寨主,走到房外向一个差役耳语了一阵,卢日升功力不弱,听得什么取……夹棍……火烙……后面的却因老尚书与那差役越走越远,听不到了。
把卢日升这公子哥听得心中颤栗。
过不多时,何老尚书同那差役回来,手上抱着各类刑具,对着卢日升冷笑道:“这里有压夹手指的夹棍,钉人的竹签,烫肉的烙铁,你选哪个?”
平日生死厮杀尚不见怕的卢公子见那刑具的模样,一想及施刑的苦楚就心生寒颤,越想越不知是什么滋味,红着脸对着老尚书道:“我说好了,也没什么,我是在花月楼听说的。”
“哦!花月楼,小小年纪,倒不学好。”大捕头嘿嘿笑道。
把个卢日升臊得面上通红,想找个地缝钻下。
也难怪他卢公子先前不吐实,他卢家豪门世家,不比江湖草莽,喝酒招妓之事要是被他父兄知道,着实尴尬。
原来那日卢日升到了花月楼,听得那里的龟奴嘀咕什么刘家命案,可惜了那么标致的闺女,王鸨婆还在那里说少颗摇钱树啊!
惯打不平的卢日升打听了刘府凶案的事,当时鸨婆曾对他说:“那刘家住有五个江湖汉子,很是凶恶,定是这几人做的。”
仗义的卢公子问明了五人的形貌,又跑去兴安巷探听,知是五雄兄弟,在城中觅了一日,才在酒楼中撞上。
老尚书对孟义山道:“倒忘了此事,真如张五雄所说,刘老爹卖了女儿,那花月楼必来提人,那被派去接刘巧儿之人,嫌疑也是不小。”
大捕头一拍大腿,叫道:“着啊,快备马,拎上兵刃,杀往花月楼。”
老尚书道:“休要鲁莽,还是晚上便衣探查为好。”
人云亦云的大捕头点头称是,对卢日升道:“小子,你今夜带罪立功,与我同去,你是常客,那鸨婆识得,没有怀疑。”
卢日升一听花月楼有嫌疑,也是同意,只是这常客听得刺耳。
孟义山转头对老尚书道:“舅公,你会断案,晚上陪我同去罢!”
等得古振声探查回来,向孟义山道:“那街邻我全问及,那日的往来人等,除了张五雄,落黑后还有两个男人,却因天晚,认不甚清。这两人嫌疑很大,需要访查。”
孟义山道:“这两人可能是花月楼的,做下案子!”
古捕头想及张五雄的说辞,点头道:“有可能!”又想这孟义山能缕出案子的头绪,还有些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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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议定了夜访花月楼,古振声神捕之号洛阳有名,人见皆识,没法同去,便在外围接应,孟义山一身紫袍同着卢日升和老尚书三人,伴做婊客在掌灯时分,进了花月楼。
这设在城南的花月楼,开张不到一年,就门庭若市,来客云集,进了院中有龟奴让着进了一楼大厅。
那厅中莺歌燕舞的,燕瘦环肥的年轻女子在眼前晃个不停,耳中满是娇腻笑声,鼻闻都是胭脂粉香。把个出身乡野的大寨主迷得都有些不知南北了。
却听一个尖细的嗓音叫道:“哟!卢公子您来啦,还带来两位贵客哪。”
孟义山向那声音方向一望,便见一生得瘦长,高颧骨,脸上涂厚粉,大嘴上抹满胭脂的老鸨走了过来。
卢日升回道:“王妈妈,这两位都是挥金如土的豪士,你让姑娘们照顾好了,自是有你好处。”
那王鸨婆见了孟义山一身华服,堆笑道:“这位官人好威武的气概,我定挑得当红姑娘相陪。”
等转眼望见老尚书,那王鸨婆却神情一震,脸庞抖了一下,这动作却无人看到。
何老尚书这里见了王鸨婆也觉面熟,心说:“我嫖院甚多,难道这老鸨是别的院里转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