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祝福
今天也是晴朗的蓝天,阳光还很耀眼,但吹过的风让人感到凉爽。
实际上,一进入背阴处,就会变得凉飕飕的。
要是出汗的话,绝对会感冒。
保护现在的夏尔免受太强阳光的,是高高的木制建筑。
相当于用于暂时存储村中收获的所谓筒仓。
和前世记忆中的一样,是圆筒形的建筑物,三个左右相邻而建。
夏尔坐的是那个筒仓旁边的木材堆上,从那里眺望着眼前的广场。
今天是节日,那里聚集了全村的男女,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开朗。
夏尔旁边的筒仓里塞满了。但是,要说它的旁边,大概只填了一半左右。
至于最后一栋,应该是空的吧。
总之,今年的麦子收成明显比去年差。
所以,即使是聚集在广场上的村民们,内心也充满了不安吧。
尽管如此,今年的农活告一段落还是令人高兴的。
因此,决定今年也举办往年初秋举行的收获节。
话虽如此,夏尔还是第二次看到那个。
自己好像也到了两岁,身体也一点点地成长起来了。
虽然语言还不熟悉,但是能一点一点地说出来,听懂一些简单的词语。
不过,还是老样子的家庭环境,加上父母不跟自己搭话,学习速度非常慢。
父母现在也在远离夏尔的地方。父亲在对面一只手拿着酒瓶,加入了中年男子的圈子里,母亲和同龄年轻女性的伙伴谈笑风生。
他们好像完全忘记了夏尔还是个两岁的幼儿。
算了,就算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在这里,周围的大人也会注意到的吧。
虽说是节日,但也并不是有什么开心的事。
据说丰收的一年,也有在村子里招来乐队引起骚动的情况,不过,这一两年,倒是很朴素。
这次也和上次一样,先是村长在村子的广场打招呼,然后到附近的祠堂向女神祈祷,然后大家一起吃午饭。
大致上,可以品尝到为了今天猎人们所保存的肉。
孩子们,剩下的玩到傍晚,然后回家,就结束了。
但是,大人也有今后的乐趣。
听到咣、咣、咣的金属声。
从筒仓附近的看台上。发生火灾等紧急情况时,会敲这个钟通知村子里。
不用说,这个广场严禁烟火。
毕竟,在火灾中首先应该最优先保护的资产是这些筒仓中的小麦。
但是,现在钟声如此之响,并不是为了告知大家什么紧急的事情。
村长接下来要开始致辞了,想引起大家的关注。
从广场的角落里,走进来一个白发苍苍的男人。
那是一位身材苗条、下巴颀长的老人,脊背挺得很直。
虽然是大家尊敬的村长的身份,但在服装方面和别人一样。和夏尔的母亲一样,身上穿着破布一样的衣服。
他站在木箱上,说了几句话,村里的大人举起双手,爆发出喜悦。
看来是个好消息。
以夏尔拙劣的语言能力,完全听不懂,总之是这样的。
今年的麦子产量比往年少,不知道能不能维持到春天。
但是,村长前往领主的居城诉说了困境。
通过了这条陈情,今年的税似乎会有所减免,这样就可以过年了。
村长说,来吧,向女神表示感谢吧,村民们也答应了。
脚步也很轻,走向村子后面的森林。
通往森林深处的路上,有一个广场。
沿着右手边的路,再往里走,有一座女神的祠堂。
因为去年也看到了,所以夏尔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感动,也没有失望,那只是个破旧的祠堂。
在石造建筑里,比成熟男人的身高稍低,女性石像的形象出现在众人眼前。
据说那是众多女神中最美丽、最慈悲的“祝福”女神,但夏尔完全不吃这一套。
因为石头的屋顶有裂缝,会漏水进来,由于长年的降雨和风化的影响,女神的脸也几乎被腐蚀了。
即便是这种状态,村子里的人却一点也没有修理女神像的样子。
毕竟女神像本身就是神圣的,即使害怕用手触摸,至少修理一下屋顶也不错。
完全没有信仰心的,不仅仅是夏尔。
献上虚名的祈祷后,大家马上就从祠堂前离开了。
来这里的途中,在森林中的广场上,烧烤的准备工作正在进行,在那里也会出现一些酒。
尽管如此,夏尔还是回头看了看。
在这个世界上说到神,基本上指的是女神。
因为语言还不自由,也没有受过良好的宗教教育,所以无法掌握细节,不过夏尔知道如果是女神的话会有很多。
因为信仰着具有“祝福”、“时空”、“治愈”等各种属性的女神们,时不时会听到大人们向她们嘟囔祈祷。
西方的天空开始染成橙色的时候,夏尔坐在村子广场的木材上。
和前世的记忆相比,吃什么都觉得难吃这一点很折磨,但即便如此,能吃得很饱,这比什么都好。
夏尔感到小小的幸福。
但是,这是一种太小的幸福。
周围没有大人,孩子们也应该都在村子周围玩。
因为夏尔才两岁,按理说应该要跟在父母和亲戚的身边,但也有孩子一起玩耍的情况,不过没有人在意。
相应地很轻松。不用在意任何人,就这样呆在自己想呆的地方。
无论好坏,都是孤独的。
而且,不仅仅是孤独。
夏尔还不能充分理解这个世界上的语言,当然也不会读书。
没有和父母兄弟的平日接触,也没有和同龄孩子玩的经验。
因为去年发生了事情,所以之后父母会怎么行动,可以想象。
父亲早就烂醉如泥了,就这样整晚一直喝酒直到破产吧。
母亲呢?即使在这样的日子里,也在秘密的出轨。
本来,在祭祀的日子里,会有乐队和艺人从村外来,对他们来说,卖淫也是一种生计。
节日的前半部分结束后,孩子就要回家了,其实也有这样的理由。
只有这一天,男女都把夫妇的关系放在一边,委身于一时的快乐。
但是,近年来村子很穷,乐队也没有机会请。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人类的基本欲望就没有了。
这一带的故事,其实是夏尔偷听了大人的悄悄话,从勉强能听懂的内容中重新归纳的。
或许,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很可能是在这种节日的时候来到村子里的异国艺人。
否则,这头发的颜色是解释不了。
然后,被父母和亲戚抛弃的夏尔在这种地方消磨时间。
真是的,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重生的呢?
两年过去了,那个黑发男子所说的特殊力量,完全没有觉醒的痕迹。
虽然说是能得到特殊的力量,但是无论怎么念还是努力,都不会对任何东西反应。
难道自己是被骗了吗?还是运气不好?
不,说起来,看到死后世界的记忆本身是自己的妄想吗?
那前世的记忆会怎么样?难道是说那三十六年的一生都是妄想吗?
……也许就是那样的东西。
实际上,自己在地球度过的经验,现在有什么用呢?从世界的另一边带来的,只有空虚。
夏尔忽地站了起来。
没有目的地,开始朝着和家相反的方向走。
这个林加村,原本是一个三十户左右居住的小村落。
即使是幼儿的脚力,只要多努力,也能马上出去。那一边是森林。
夏尔沿着白天走过的路走下去,在右手边可以看到广场。
白天的烧烤被收拾好了,现在正在中心准备篝火晚会。
在这里,剩下的大人们喝酒。
在那深处的森林中,男女偷偷地吃着禁果,与自己无关。
就这样一直走,来到女神的祠堂前。
晚霞的天空下,祠堂里女神的脸显得有些发黑。
夏尔试着把手伸出来了。
就是这次,夏尔希望你发生点什么。
要是能触发什么特殊能力就好了。
当然,什么也没有。
抛弃那个想法后。夏尔觉得就算自己离开这个村子,又能去往什么地方呢。
要是掌握了相应的技能还好,就现在的自己来说一定很勉强。
或许,作为一个不起眼的村民,结束悲惨的一生。就是这个时代的映照。
如果是那样的人生,就没有留恋的了。
但是,无论怎样自暴自弃,夏尔都不想自杀。
将思绪收回来,夏尔将视线转向了祠堂的对面。
那对面是村民不进去的区域。
也就是说,村子外面。
夏尔想去看看。
平时的话,不会采取那种行动。
因为夏尔不知道森林里有什么猛兽,而且这样做本来就没有好处。
但是,现在不同了。
总之,想出去看看,想看看这个可恶的村子外面。
并不是想自杀,但即使自己的行动结果是死亡,也不觉得可惜。
傍晚的阳光射不进森林深处,看起来很昏暗。
但是,夏尔下定决心,向里面走去。
脚下有细枝折断的声音,走了很久。夏尔抬头一看,从树木的缝隙中,总算能看到紫红色的天空,星星也在闪烁。
在稍远的地方可以听到水声,是河!
靠近有声音的地方,看到了小瀑布,落差不到一米。
从森林深处流过来的水,非常清澈。
因为清澈透明的水没有任何颜色,就这样映出了河底。
持续流动的水声并不刺耳,夏尔一直听着也不介意。
恰恰相反,不可思议的是,甚至有一种心情平静的感觉。
夏尔坐在附近的圆石上。
高高的树木黑色覆盖着头顶,却没有感到不可思议和不安。
微风吹过,高处的树枝摇曳,气氛就像长辈在温柔地挥手一样。
这里的黑暗,不是恐惧和不安,而是带来安眠吧。
然后,凝视着映入眼帘的景色的变化。
被染成紫红色的世界,渐渐发黑,被涂成深蓝色。
美丽的变化,让夏尔忘记呼吸。
原来如此,作为冒险也不错。
光是这样,夏尔就觉得到现在为止也有价值,想要站起来,膝盖用力。
这时,夏尔的眼睛又捕捉到了不同的东西。
能看到小小的光点,有点远的地方,看起来像在河上漂浮。
“那是什么?”
就在夏尔喃喃自语的时候,一只雪白的鹿从森林深处突然出现,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边。
只是,那个角闪耀着银色的光,头上的角像驯鹿一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夏尔从那双眼睛里感受到了智慧。
在夏尔露出微笑的表情后,白鹿把脚泡在了河里。
就这样,毫不犹豫地径直来到夏尔身边,就地躺了下来。
于是腹部露出来,从膨胀的乳房中知道是母的。
完全没有警戒夏尔。
这样无防备的动物,很容易被猎人抓住吧。
夏尔战战兢兢地碰了碰那件白色的毛皮。
不知怎的,白鹿的表面似乎在微微地闪耀着。
白鹿眯着眼睛,又露出温柔的笑容。
为了招来,前脚弯曲,夏尔下定决心,把背靠在一边。
很温暖,就这样快要睡着了。
夏尔总算再次睁开了即将闭上的眼睛。
这样的,在外面睡觉的话,到底会感冒吧……脑海中掠过这样的担忧。
于是,夏尔与它对视了。
自己把头放在那里的不是白色野兽身体,而是一位身穿白衣,有着一头银发,无比美丽女性的膝盖上。
她有着少女般的纯洁,慈母般的温暖和沉稳,弥漫着不可思议的气氛。
当她注意到夏尔的视线时,露出了充满爱意的微笑,轻轻地抚摸着夏尔的头。
夏尔放心了,合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时,银发少女已经不在自己身边。
但是,在完全变暗的空间的对面,还是能看到小光点。
这次一定要看清真面目,在目不转睛地追着的过程中,回过神来发现还浮现了其他的亮点。
萤火虫!
等入夜,无数萤火虫徘徊而出。
温暖的黄色光粒,在这里飞舞,把周围照得苍白。
突然有一种抚摸皮肤的触感,萤火虫就在夏尔身边飞走了。
一会儿,停留在膝盖处的另一只萤火虫,在那里闪烁着光。
就好像不害怕人类一样。
突然,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感情,充满了夏尔的内心。
是吗?不是自己在看这美丽的景色,而自己也成为了这风景的一部分。
意识到了后,夏尔吓了一跳。
他记得刚才感受到的平静,是前所未有的。对于那件事,夏尔觉得从根本上就被动摇了。
应该怎么解释这个呢?
如果有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同情自己的处境,给自己鼓励,夏尔也一定不会接受的。
只是口头上关心并改变不了什么,因为现实就是现实。
但是,这个空间,不是那样。
怎么接受这个景色都没关系,不管做什么解释都是自由的。
但是,自然会让人感到喜悦,夏尔拼命地寻找内心产生的意识。
是的,自己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甚至在村子的旁边,有这么美丽的地方。
也许,连村民们都不知道。
谁能想到自己今天会来这里呢?
直到刚才,占据内心的绝望,消失到一半。
二十年后的自己,在哪里呢?
在这个村子里,是不是一直在做不起眼的农民?
到了那个时候,不是还在村子里吗?现在这样悲惨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自己不是完全不知道吗?
既然无法消除现在的疼痛,为什么现在就必须预约未来的痛苦呢?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什么时候才能如此清澈呢?
夏尔站起来,仰望夜空。
在树木的间隙,金色的月亮开始露出脸来。
头顶上的星星,在黑漆漆的天空中闪耀着白色的光辉。
突然,那里划出了一条白色的线条。
是流星!
一瞬间穿过的光线,仿佛是出于玩心,夏尔想趁现在好好许愿,因为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会出现。
从黑暗中漂浮的无数光芒中,夏尔第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