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奇袭

秦祉微微抬起眼帘,呢喃一句:“成他试探我了。”

“虞氏家主虞仓寅,三日前携二百兵马前往翼州樵阳,参加休战盟约,然我下官调查得知,其在返回昭川的途中,包括虞仓寅在内的二百人,命丧纵岳山。”

浮生无声看了秦祉一眼,又回头观察齐庞的表情。

晋赭王在利用虞氏之死的不确消息,诈齐庞。

果然齐庞眼神闪烁,怀疑的视线打量着她:“你是如何知晓的?”

秦祉微微一哂:“西州是个好地方,昭川则更是,虞氏作为当地豪强,坐拥盐场,掌管河道,盯上他的人不在少数。”

“尤其以兰干为首。”

柏萧鹤眼皮一跳,了然于心,却随她去说。

“兰干常胜将军柏萧鹤,柏浪昭,因运盐一事早已奉命在纵岳山截杀虞氏,我...”秦祉一顿,继续说,“恰巧路过,因而撞了个正着。”

“你若不信,可以去问我的属下。”秦祉伸手一指,齐庞眼神追随过去,看向卓然而立,表情散漫的柏萧鹤。

柏萧鹤微微眯起眸,勉强配合:“嗯。”

“...这不可能。”齐庞缓慢摇头,“孟先再怎么说也不可能......”

“若真是柏萧鹤为了运盐杀他...”齐庞有些语无伦次,他分不清这些门阀士族之间为了利益的弯弯绕绕,自然也就想不到虞氏之死意味着什么,眼前这人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却对虞氏行程了如指掌。

更何况,他的确了解过一件事,便是前日时,昭川郡内就已戒严,看样子形势严峻。

原本尚不知原因为何,可如今看来......

齐庞想到此处,猛然收回乱七八糟的思想,瞪着她厉声说:“那你又是谁?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秦祉故意没有解释,只是淡漠地看着眼前状态不太好的男人。

时间缓缓流逝,环境黑暗,烛火幽深,气氛也被衬托的越发诡异。

“你究竟是什么人?”

秦祉仍然保持沉默,以此逼他率先承受不住。

果不其然,齐庞两只手狠狠抓住了栏杆,常年受阴冷潮湿侵袭生出的锈蹭了他一手,可他浑然不觉,一味讨个说法,咬牙道:“你说,你说啊!你到底是谁,如果再没有答案,我现在就杀了你!”

秦祉微微仰头,给了反应,却并非齐庞想要的,她淡淡做出结论:“你对虞仓寅感情很深?”

“你他x!”旁边的三儿终于忍不住骂道,“老大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你故意找死是不是?”

说着他提刀便砍了过来。

秦祉顺势头微微后仰,便是算准了距离,脚下动都未动。

刀刃携带的气流微微吹起她额前碎发,整个人稳如泰山,秦祉微微勾唇,轻声说:“气势太弱,刀法也一般。”

“我艹你x!”三儿气的就要拿钥匙开锁,想冲进去把这人乱刀砍死算完。

浮生见状微微挡在柏萧鹤身前:“将军,瞧这气势,该不会溅我们一身的血吧?”

柏萧鹤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让开。

“你们曾是农民。”秦祉面不改色,说,“为何要落草为寇?”

话一出,三儿的动作也一下子僵住了。

齐庞手微微颤抖,按住了三儿的身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反应不是作假,秦祉心中有了答案,于是退了两步,与柏萧鹤并肩,她微微歪头:“如何?”

柏萧鹤点头赞道:“尚可,浮生。”

浮生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并非有意试探你们,原是他身份特殊,若不确定你的立场,实难开口。”

说着他手掌向上摊开,示意道:“这位,乃是梌州晋赭王,昭川虞氏家主虞仓寅的旧识。”

“...晋、晋赭王?”三儿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下意识后退半步,人直接撞到了墙壁,“晋赭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齐庞显然也吃了一惊,但却用力逼自己思考这话的真假。

“虞仓寅曾同本王说过,他有一旧友,乃是西州淮陵之人,而后曾到阮义手下做事,以此为他传递情报。”秦祉说,“我能否知道,你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成为山匪?”

齐庞脑子里已是一团乱麻,他为虞孟先做探子一事,鲜少有人知晓,如今这晋赭王了解颇多,或许他当真所言不假…

半响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孟先他...当真......”

“实不相瞒,二百兵马死于纵岳山一事不假,但虞仓寅的尸身并未寻到,因而本王怀疑他或许尚在逃命。”

“是柏萧鹤...”

秦祉一顿,下意识抬眼,见那人好以整暇地看过来,她说:“这、不是。”

“原是用来诈你反应的,假话、假话。”

齐庞像是失了力气,听到后双手垂落下去,肩膀也跟着垮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小民齐庞,见过殿下。”

层层薄云吹散开来,为这霞光万道让开了路,致使满山闪烁,晶莹剔透。

几人从地牢迈出的一刻,竟也说不上是更冷,还是暖和了,秦祉搓了搓手,忍不住跺脚。

中原即便是冬天,也甚少下雪,更不必说梌州还要往南半寸,与西州差了十万八千里,秦祉便更难忍受这刺骨的冷意。

“来这寨子前,我见你们这还有半大的小孩,是怎么回事?”

齐庞叫人去烧点炭火,将房门关上了,隔绝了外面刮起的阵阵余风,要比牢里好上太多。

“这都是附近的村民。”齐庞说,“我之前也说过,西州如今各势力分散,谁也不服谁,除了孟先的昭川一带还算不错,其他地方都乱成了一团,彼此间战役打的没完没了,四五个月也未见消停。”

“阮义手下留在西州的,就他妈是个疯子,一路打一路杀,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如今还剩下的,我能收就收了,躲在这一时也算好的。”

“既然你同虞仓寅是朋友,为何不找他相助?”

齐庞摇头:“我原本就已深受他恩惠,当年在阮义手下时,曾差点暴露,这才不得不逃,若我再联系孟先,便是让所有人知道了,孟先派卧底的事,如此,阮义必然会派人出兵昭川。”

“届时昭川该如何应对?孟先要如何,百姓又要如何?”

“若战败,昭川唯有南下渡河,才是唯一活命的机会。”秦祉单手支撑着案几,微微吹散热气,抿了一口,意味深长的看着柏萧鹤,“可江南,是兰干。”

“是的,兰干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花颖慈杀了孟先那么多族人,孟先本就对其恨之入骨,又怎可轻易向兰干低头?”

秦祉点头附和:“确实。”

在场几人,便也只有齐庞听不出,她这一句是对他前半句的肯定。

“事情如此就已明了,本王此番前来,实则是找虞仓寅有要事要谈,眼下还得先去昭川探探虚实。”秦祉作揖道,“若是有信,会叫人传信与你,你大可放心。”

齐庞起身:“殿下,昭川戒严,非旁人能进,若你信得过我,我可稍作改变,随你一同前去。”

“你这倒是不怕阮义知道虞仓寅派卧底一事了。”秦祉神色一冷,笑着反问,“怎么,事情败露,便想借口说是本王的人不成?”

齐庞当即呼吸一窒,此人,当真不可小觑。

柏萧鹤从他面前经过,修长干净的手指搭在齐庞肩头,袖口的金丝文案衬托着华贵气质,他力道不大,却带着天然的强势,将齐庞按回了席间。

他居高临下,眼神恣睢,眸中尽是警告之意,声音沁着冷意:“劝你少自作聪明,齐庞。”

“你当真以为,不过混了几年探子担惊受怕的日子,便真能从我们这里捞到什么好处了?”

中原混战,名义上是自五年前开始,实则燕安往上数两任天子之时,因数年德政荒废,内有外戚宦官之争,外有豪强四起。

在这种环境下出生之人,每一言一语,都再三斟酌、权衡利弊,正如“白首相知犹按剑,朱门先达笑弹冠”。

无论是秦祉,亦或是暗中参与中原内斗的兰干将军,都是一样的人,在这类人眼中,齐庞的思维,基本上暴露无遗。

齐庞搁置在案几下的手微微颤抖,他清楚的看清了,那一瞬间这个男人眼中的杀意,如利剑般透着森森寒意。

这人......

齐庞下意识觉得,这人并非什么晋赭王的近卫属下,他的身份绝对也不一般!

秦祉不再理会,推开门顶风迈出。

眼前一道人影闪过,带着十足的冲劲,一下子扑倒进来,秦祉朝着旁边一闪,躲了开。

这人瘦瘦小小,发丝微微凌乱,遮挡住小半张脸,但那双透亮的眼,依然很容易分辨,这是一入山寨,曾打过照面的孩子。

小姑娘扑倒在地,视线范围里只看见一件漂亮华丽、她从未见过的玄色大氅,一双鎏金靴高雅矜贵,她抬起头,入目是一张凌厉飞扬,容色绝艳的脸。

“你跑这来做什么?”齐庞见状连忙赶过去将那孩子扶起。

可小姑娘似乎看呆了,仍目不转睛地盯着秦祉,半响才反应过来,拽着齐庞袖子,一张嘴眼泪便扑簌簌的掉下来:

“齐伯父,父亲下山回来,受了好重的伤......”

“受伤?怎么会受伤?”齐庞震惊道,他抱起孩子便朝着她家的方向冲了出去,也来不及管身后的那几位贵人。

秦祉同柏萧鹤对视一眼,两人仅仅眼神沟通便已会意对方,默契十足的跟在了后面。

出院落不足十米,三儿一脸焦急的朝着齐庞飞奔,边跑边喊:

“老大,不好了!”

“二哥他们被人袭击,一路血迹将西州不知道哪一帮人马引到山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