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第13章

很久以前,尾藤彰就发现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

寻常人看到柔弱无辜的小生命,总是会升起怜爱欲和保护欲,但他看见那些柔弱的、软软的、小小的东西,总是忍不住想要破坏和摧毁。

他享受脆弱无辜的生命无法反抗地终结在自己手中的感觉,最开始只是小动物,喵喵叫的小奶猫、亲昵蹭他裤腿的小奶狗、不小心掉落巢穴的幼鸟……直到某一天,他的目光落在了放学途中的小姑娘身上。

不止是能索取到钱财,扼杀小生命的同时,想象着她们亲属脸上会出现的痛苦、悲伤、愤恨、绝望……都能让他得到一种奇异的满足。

于是尾藤彰明白了,他是天然就能从别人的痛苦中获取快乐的人。

这个女警官原本不在他的计划范围内。

可是她实在太过聪明,竟然能找到户山中学,甚至于她似乎已经察觉到了栗屋久美子的藏尸之处,很难说她会不会通过这个线索进而锁定他的身份,杀掉她实在是不得已之举——

但就在看到她的瞬间,他又一次感受到了那份冲动。

她清透雪白的小脸、柔弱易碎的气质、优雅纤细的身段、这种美得没有任何攻击性,美到到不真实的脆弱生命是多么得惹人怜爱,多么得……让人想要□□摧毁啊。

她好像已经发现了他,虽然强行保持镇定没有立刻转过身,但在他看来,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已经暴露了她的害怕,真像曾经那只被他亲手捏死的小鸟啊——于是他从她身后伸出手,毫不迟疑地将准备好的绳子用力地缠在了她纤细的脖颈上。

……

另一边的宿舍区。

工藤理绪只问了他一句“宿舍楼里没有学生?”,听筒那边就突然没了声音,松田阵平感觉不对劲,叫了几声“工藤警官”都没人回应,紧接着,电话突然被挂断,听筒里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松田阵平脸色微变——工藤理绪一定是出事了!

他没有丝毫迟疑,以最快的速度跑向教学楼,但就在他到达教学区域时,寂静的大楼里突然传来两声枪响。

……

楼梯间,破碎的玻璃残渣从高空坠落。

鲜血喷溅,洒落在布满灰尘的楼梯上。

尾藤彰翻滚着跌落楼梯,枪击造成的伤口痛得仿佛在灼烧,他几乎控制不住喉咙间发出的痛苦呻吟。

就在刚才,他把绳子套在工藤理绪脖子上收紧的时候,手腕处突然传来一声剧痛,直到听到枪声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如果不是他闪躲得快,及时滚下楼梯,紧随而来的第二枪也许会直接击中他的心脏也说不定。

但即使侥幸护住了心脏,他的大腿也仍然被子弹击中。

手腕和大腿……重要部位受伤,加上中枪处的剧痛,让他在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黑暗的楼梯间,就连月光也只能透过窗户的缝隙隐隐约约地渗进来。

工藤理绪站在楼梯最高处,像是注视着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望着他。

月光太微弱了,这种距离下,他只能看见她白皙的下巴,不再是柔弱清透的,反而冰冷得像是上好的玉石。

就连她的声音也带着玉石般的冰凉质感:“真可惜,如果不是你闪得够快,这一枪原本应该射中心脏的。”

情况有些失控……事情似乎并没有向着他想象中的发展。

因为气管被强力压迫,工藤理绪的嗓音还带着受伤后的沙哑,但这丝毫无法扑灭她心底的怒火,似乎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轻轻笑了起来:“怎么?以为我会和你搏斗个几十回合,然后再在奄奄一息之下费尽全力逮捕你?”

她一步步走下楼梯。

冰凉的声音回荡在楼梯间。

“犯人先生,你真是非常自信。杀了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折磨了他们可怜的父母,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了吗?谁给你的勇气对警官下手啊?”

他余光瞥见漆黑的枪支就在离他不远的台阶上,大概是在刚才混乱中被她不小心遗落的,这位警官还是经验不足,竟然忘了这个最致命的东西……现在只要他拿到这把枪,形式就能逆转!

他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指尖离枪柄只有一步之遥,下一秒——

一只雪白的鞋子踩上了他的手。

工藤理绪弯腰捡起枪,握住枪柄,枪口直抵他的脑袋。

尾藤彰低声笑了起来:“正义的警官小姐现在是打算杀人泄愤?”

“你好像还没搞清楚形势?”工藤理绪似乎非常惊讶,她指了指自己脖颈上那一圈触目惊心的淤青勒痕,“看见这个了吗?现在不管我是想折磨你、虐待你、还是开枪杀了你——那都是正当防卫啊。”

淤青勒痕让她纤细的脖颈看起来越发柔弱,配合那张美到极点的脸,真是楚楚可怜。

他沉默片刻:“……你就不怕被指控防卫过当?”

似乎是觉得他这个问题很有趣,工藤理绪微微偏了偏头,笑了起来:“死人怎么会说话?”

尾藤彰不再说话,因为他终于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

情况没有按照他预想的进行……真是该死!这个女警官到底是怎么回事?面对这种情况,她不是应该先想办法挣扎和他搏斗个几十回合,劝他放下屠刀改过自新,再尝试用手铐铐住他把他送进监狱伏法吗?迂腐无能的警官们面对罪犯时总是懦弱得可笑,他们就算牺牲自己也通常不会愿意背负上一条人命的,他对此再清楚不过了……所以身为警官的她怎么能直接开枪呢?她难道就不怕开枪会直接误杀他么?她竟然还在可惜刚才没有杀死他!

这个疯子!

“如果来这里的是我的同事——精通格斗的男警官——你还会试图把绳子套在他们的脖颈上吗?想必不会哦?应该会逃得比谁都快吧?”她语气冷了下来,“那么为什么敢对我、敢对孩子们下手?柔弱的小孩子和女性比较好欺负吗?”

“来,拿出你勒住我脖子时一半的勇气来啊,别看到枪口就认输嘛。”被枪击中的手腕被她狠狠踩在脚下,工藤理绪却仿佛毫无所觉,语气轻飘飘地说,“不会是害怕了吧?说实话,对你这种人我实在没什么好客气的。比你还穷凶极恶的变态我见得多了,多的是在法庭上被宣判死刑后瞬间崩溃的。你说奇不奇怪?你们这种人总是这样,能毫无愧疚地夺取别人的生命,轮到自己时候却很少有人不痛哭流涕的……怎么?在你们心里自己的生命难道比别人的更珍贵吗?”

她说对了。

他想。

就算拿着枪她也仍然是病弱的女警官,浑身都是破绽,从力气上来说她更是不如他,最多不过放几句狠话,在他看来她纤细的脚踝简直能被他轻松捏碎,她整个人也能被他轻易撂倒,所以他也顺理成章地轻易握住了她的脚踝——

“砰——”

另一只完好的手瞬间脱力,肩膀处血流如注,剧痛让他眼前冒出了无数的雪花。

“都让你老实一点了。”工藤理绪声音淡淡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为什么就不能配合一下呢?真以为我在开玩笑吗?”

汗水打湿了后背,疼痛融进了血液,在他漫长的犯罪生涯中,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和“后悔”是种什么样的情绪。

他不敢再轻举妄动。

她是真的会杀了他。

工藤理绪把玩着枪,她俯下身,正想再说点什么——楼梯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她微微一怔。

……

枪声再一次响起。

松田阵平闻到了血腥味,循着气味,他来到了七层与六层交界的楼梯处。

然后就被撞了个满怀。

撞进他怀里的工藤理绪紧紧抱着他,泪盈于睫,似乎是害怕到极点也无措到极点了,脖子上还有一圈淤青勒痕,让她看起来更加柔弱可怜。

楼梯上还躺着一个中了好几处枪伤的男人,松田阵平随意看了几眼,就知道那些伤口全部都没有瞄准动脉的位置,这种出血量根本不会危及生命。

发生了什么也很好理解了,凶手想勒死工藤理绪,她为求自保不得不开枪反击,可即使是害怕到了极点,她也还注意着开枪的位置,没有想要他的命……

松田阵平垂眸看着怀里害怕得瑟瑟发抖的女孩。

工藤理绪还是太善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