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第一百九十章
第一百九十章
“绯沙子,他……他一直是用这种方式取胜的吗?”薙切绘里奈深吸一口气,思索道:“当然。也有可能是两者的料理差距过大,所以出现这种情况。”
她的小跟班新户绯沙子是个合格的秘书,早早地将一切资料准备好,需要时有条不紊地拿出来,说道:“您是说,让评委丧失食欲的方式吗?”
乾十字文确实有过类似的记录。
令他声名鹊起,决定逃学前所做的“西湖牛肉羹”便是传闻有【丧失味觉】的料理之一。
薙切绘里奈简单扫两眼,并没有太过把此人放在心上。她内心生出的好奇,也就是一丁点好奇,余下更多是种古怪的滋味。她在这种“丧失味觉、扼制食欲”的料理中窥见比食戟更加残酷的战斗——
一种能够完全摧毁厨师意志的料理思路。
“算了。”薙切绘里奈没有想太多。她此时还是个高高在上地大小姐,并没有深入了解到父辈及远月学园里薙切姓氏的斗争。她更关心自己从体育馆跑出去,会不会迟到,赶不赶得上下一堂课的点名,会不会丢脸等问题。
“绯沙子。”她和自己的小跟班一并钻入车内,窃窃私语起来,“晚上回去,就吃天妇罗吧。”
她也想回去实验一下乾十字文所做的料理。她相信自己的神之舌可以复原出本次食戟99%的味道。剩下的1%差距,只在于她没有亲口咬下去,用牙齿和舌头品尝罢了。
“我倒要看看,论坛上热议的‘大魔王’是什么神奇物种。”
*
“又赢了一局。乾十字文势如破竹,连老师口中最稳重的桥本千枝子都输给了他——哈哈,桥本千枝子输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久我照纪靠在料理台边上,灶台上是他为了八强赛准备的试菜,一打眼看过去红红火火,主打一个喜庆。
他将手机切换到论坛,一眼扫过去,那几个火热的分析技术贴已经更新了乾十字文“两只虾天妇罗”的具体步骤,一群人在
有说乾十字文的油炸技术本来就好;有说乾十字文一定是在面衣里加入了特殊调味;有说乾十字文对虾肉进行了腌制;还有说什么乾十字文对山药和藕做了特殊处理。
久我照纪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惊喜,干脆将手机关上,放入口袋中。
乾十字文……会成为他八强赛的对手吗?还是说,八强赛的落选选手会和乾十字文再来一场所谓的“复活赛”?
任何赛制变化,都会带来及其新鲜又刺激的改变。
久我照纪已经遐想到自己和乾十字文酣畅淋漓来一次食戟——众目睽睽之下输掉很正常。久我照纪并不为此感觉到可耻,他只会燃烧战意,努力跑到乾十字文身边偷师,不断变强后,继续凑过去挨揍。
他这个人,还蛮慕强的。
不过,这几天他也过得很不爽。
“睿山那家伙——乾十字文又不是卖身给他。凭什么不让我见他。啊啊啊可恶可恶可恶!”久我照纪气上心头,抓过一个洋葱令其粉身碎骨。洋葱刺鼻的味道随着洋葱片、洋葱块、洋葱碎,慢慢刺中久我照纪的眼睛,叫他骤然落下眼泪,两眼泪汪汪。
“可恶啊。啊。好疼。”
该死的睿山枝津也。久我照纪心中大恼,他寻思自己得找个机会接近乾十字文才好——他觉得睿山枝津也这种小人,一定会诱骗乾十字文帮其调试料理,甚至利用乾十字文的才智夺取第一。
睿山枝津也完全做得出这种垃圾事情!
他就是个没有道德的人渣。
而“人渣”睿山枝津也最近过得很不巴适。他发觉自己和乾十字文腻歪在一起的晚上,基本上是吃吃喝喝睡大觉,什么料理工作,什么新菜试验全部抛掷脑后。
每当睿山枝津也下定决心不想再继续纵容乾十字文的时候,这家伙却自来熟地询问起来,“今天也出去吃吗?我可以选一家吗?”
睿山枝津也掏出了卡。
吃完晚饭,睿山枝津也为数不多的意志力开始咆哮,让他抓紧时间回去赶紧研究新菜。
乾十字文哗啦哗啦手机,十有八九会说,“前面有生鲜超市哎。睿山。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便当吧。”
睿山枝津也掏出了卡。
如果那天晚上乾十字文吃得七分饱,到了临近睡觉前,这家伙要不走向料理室,要不在一堆垃圾食品中翻箱倒柜,被睿山枝津也抓住后,两眼懵懂,伸出爪子问道:“睿山,吃夜宵吗?”
吃吃吃。
就知道吃!
睿山枝津也掏出了卡。
距离八强赛仅有3天,睿山枝津也看着论坛里一派妖魔鬼怪,痛骂“桥本千枝子技术不行”派和“复活大魔王”派互相口嗨,双方引经据典从历来的食戟和技术操作中找出各种证据。
其中,完全倒戈向乾十字文这个逃学生的新型派系,又称“复活大魔王”派系,在一众学生强压下,放弃了技术操作和学术思想。他们宛若复读机一样,在整个论坛里发疯打滚,翻来覆去就一句话:
“复活吧!大魔王!”
“真正的强手还没有出手,不要以为乾十字文很厉害。千本千枝子连八强都不是,她在预赛20名中本就不算很强。我们后面还有很多厉害的学生……”
“复活吧!大魔王!”
“理智讨论。乾十字文这种水准根本够不上‘大魔王’这种称号。我们远月真正的魔王只有薙切总帅,最多再加上一个远月度假村的总厨。乾十字文连远月十杰都不是,他根本算不上什么‘大魔王’。他就是一个恶意破坏学校规章制度的逃学……”
“复活吧!大魔王!”
“神经病啊。论坛能不能把这群精神不正常的人封了?乾十字文哪里来的死忠粉?他人都不在学校好不好。开学到现在,他在外面玩得次数可比上课的次数多得多啊。”
“我知道啊。所以他是远月复活的大魔王。”
睿山枝津也犹豫片刻,切入后台管理员账号,如愿看见发疯账号底下都是乾十字文的手下败将。
睿山枝津也:……
他很怀疑,乾十字文的食戟和他经历过的食戟不是一个东西。
怎么会有人比个赛,像是把脑子打掉了一样呢?乾十字文又不是一手锅铲,一手铁锅,上去铿铿两下子,来个热油浇小脑。
令人发愁。
而和论坛发疯不一样,乾十字文毫不费力地解决了第四天下午的比赛。在离开选手通道时,首次被日报记者们堵住。
一连串的摄像头、话筒还有小本本怼在乾十字文胸口。乾十字文第一次直观感受到180在日本青少年中的鹤立鸡群。他直视前方,乌泱泱的采访大军便随着他的视线,露出一双双充满八卦的眼睛。
那种滋味,无异于漆黑的夜里路过瓜田,看见一只只皮毛油亮双眼发绿的猹。
“乾十字文选手。请问您为什么逃学呢?是对远月学园的制度有所不满吗?”
“乾十字文选手。有人预测,明后两天预赛选手会扎堆出现,请问您对此会有压力吗?你对复活赛的赛制保持什么态度?”
“乾十字文选手。请问您在赛场上所说的‘为远月十杰第一席而来’的话是否属实?您和目前的远月十杰第一席司瑛士前辈有什么纠纷吗?方便简单概括下,您对司瑛士前辈的看法吗?”
“乾十字文选手。请问您和睿山枝津也同学共进共出,您是打算加入到睿山枝津也同学的商业版图中吗?您们是住在一起的关系吗?”
乾十字文很想回答几个能说的问题。
他耳边嗡嗡得响,一时间在仓促的闪光灯中,居然找不出几个像样子的问题。
“那个……”
你们慢慢来啊。你们叽里呱啦的我怎么说啊?
乾十字文不知道,他在学校里实在是太神秘了。作为一个开学不满一月便逃学、因逃学名满天下挂上悬赏金的学生,他在所有远月学生心中只有一个模糊而猖狂的大概轮廓。
哪怕后续,和第80届远月十杰第二席同台食戟,也还是有大量学生没办法窥探乾十字文本人相关的作风、品行,他们对乾十字文的能力多数停留在“一个打败了他姐姐的家伙”,后续最多补充上“他姐姐是第80届的远月十杰第二席”。
复活赛,终于让他们直观地看见了乾十字文。
看见一个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暴揍他们所有人的乾十字文。
“可以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可以吗?”
“大家都对乾十字文选手十分好奇。”
一众报纸记者众心捧月,男男女女层出不穷。乾十字文甚至看见拐角处有个专门放哨的家伙,对着外围的人挥手,打着奇怪的手势。
乾十字文:?
殊不知,这些家伙比划的意思是:“快点,睿山枝津也的车来了”。
复活赛作为远月目前最大的热点,谁都想率先采访擂主乾十字文。今天好不容易睿山枝津也来晚了一点,一群人七嘴八舌,乌泱泱簇拥着乾十字文往休息室走,有几个还贴心地给乾十字文送零食、水、纸巾(都是未开封的),等乾十字文推开休息室后,怀里还被塞了一大束鲜花。
乾十字文无话可说。
他觉得不好意思,心中默念三遍“伸手不打笑脸人”后,坐下,道:“好吧。可以少问一点吗?我还想赶快回家吃饭。”
睿山枝津也今天会和他去哪家餐厅吃饭呢?不知道要不要预约,没预约会不会排队,排队会不会很久?乾十字文一想到会因排队,错过某道十分美味的料理,心如刀割。
他抓紧看了眼时间,语速加快,“我们速战速决?”
“嗯嗯。好的,乾十字文选手。”开头的是个干练短发女生,她言简意赅抛出自己的第一个问题,“请问,您为什么想打败目前的远月十杰第一席司瑛士前辈呢?”
乾十字文想也不想,张口就来:
“因为他做了很对不起我的事情。”
一众记者:?
乾十字文选手,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话的语气?
*
第二天的报纸卖爆了。
久我照纪认真把每一个字都读过去,再读过去,再再读过去——他觉得自己看不懂里面的内容,狞笑着把报纸揉成一团丢到垃圾桶里,又捡起来,撕成碎片再丢进去。
司瑛士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已经被工作折磨到两眼无神的他,听着小林龙胆狂笑念稿的同时,身躯一颤,表情困惑。
睿山枝津也就不一样了。他早上拿到报纸,读了大标题和副标题,麻利地将报纸卷成一个棍子,直接抽向灶台边的乾十字文。
远月当红顶流乾十字文发出一声惨叫。
睿山枝津也直接无视这种惨叫,毫不客气用报纸抽两把乾十字文的背,恨恨道:“你不会给我打电话吗?谁叫你在报纸上说这些话的?”
乾十字文并不觉得校园报纸有什么魄力。他也不觉得自己昨天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委屈得手底下饺子都包多了两个褶,“我又没有说什么?”
睿山枝津也冷笑。
他展开报纸,一字一句地现念大标题:“逃学生背后的男人:睿山枝津也是我一辈子的靠山。”
乾十字文茫然。
他脸和手是分开的,就像有些时候,他的脑子和他的厨艺也是分开的。面对睿山枝津也脑门上的青筋,乾十字文坦然道:“难道,你要抛弃我一个人赚钱吗?”
“如果你再继续保持这种脑子,我会考虑这件事情的。”睿山枝津也继续念道:“在乾十字文的描述中,我们不难看出,睿山枝津也已经将其看作自己的禁/脔。禁/脔。呵。这个词用得真好。”
乾十字文懂了。
他一边往饺子皮上放馅料,一边为自己争辩,“我没有说过这句话!”
“当然不是你说的。人家记者会自己分析。”睿山枝津也头疼道:“如果你是我的禁/脔。你现在就该在实验室里,每天起床就是做饭,睡前也是做饭,每天想着都是做饭——”
乾十字文道:“我现在不就是给你做早餐吗?”
睿山枝津也哽住了。
乾十字文把一屉的饺子放入冷冻层,困惑道:“我现在不就是每天烹饪吗?早上起来做早饭,然后去参加复活赛,晚上回来做个夜宵什么的……睿山,你吃什么?早上吃不吃银耳羹?秋天了其实喝点梨汤也不错,很润的。冰箱里有梨吗?晚上做夜宵也可以。我们可以炖冰糖雪梨。”
“那后面这个呢?”
睿山枝津也放过自己,绝不放过乾十字文。他指着大头报,说道:“你现在就决定去挑战远月十杰第一席吗?现在报纸已经开始分析你们两个谁强谁弱了。”
“哦。”
乾十字文想到司瑛士在自己面前哭泣的样子,并不觉得与远月十杰第一席食戟有多可怕。
他更怕美人垂泪。
“司瑛士的实力不容小觑。”
“哦。”
“你和他比过对不对?”睿山枝津也追问道:“输赢多少?”
乾十字文仔细想想,虔诚道:“没有输赢。”因为在他看来,那根本不算食戟。司瑛士非要在心里默认那是食戟,然后钻死胡同说什么胜负,纯纯瞎扯!乾十字文心中,那就是朋友之间互相切磋,拿出自己最新的想法倒腾两下,彼此交流意见。
没有评委。没有分数。
自然,不分胜负。
“没有输赢?”
“对啊。你很在意这件事情吗?”
“我。”睿山枝津也总是被乾十字文吃死。他想说关于你的事情,我肯定要关注一下。片刻后,又觉得乾十字文区区一个合作伙伴,只要不丢自己的脸面,输赢死活谁管他呢。
“我警告你。你可是我的合作伙伴。你要是输掉比赛,我的公司股票可是会跌的!”
“哦。”
乾十字文不太懂。他想,自己赢了比赛,也没看睿山枝津也说股票涨。乾家集团的股票也没有涨。食戟的事情和商业的事情应当不搭边才对。
他将今日份的饺子和包子上锅蒸起来,走到一边看看自己的羹汤食材泡得怎么样,轻松道:“报纸上就分析了这些吗?我看看。咦?”
乾十字文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拿着报纸,终于感觉到身边人哪里不太对劲,惊讶道:“睿山,你进了八强啊。天啊,我都忘了。你进了八强。久我也进了八强。”
睿山枝津也深呼吸,告诉自己心静自然凉,心脾气和莫生气。
然后,上去给了乾十字文一个爆栗。
毕竟乾十字文对他不客气,他也不会对乾十字文客气,街头混混出身的睿山枝津也在拳脚功夫上还是很有一套的。他苦恼道:“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关注我啊。十字文。”
吃我的,用我的,睡我的。
你还在问那个矮子的事情。
乾十字文道歉,“不好意思。复活赛我真的忙昏了头。睿山,你要我帮忙吗?试菜提意见之类的?”
他这句话,无疑是将自己的能力当做筹码,加注在睿山枝津也胜利的天平上。
睿山枝津也的心多跳了一拍。
“好啊。”
他走近乾十字文,语气变得亲昵,宛若一条毒蛇亲昵地舔抵自己的苹果,“十字文,你说你要帮我。”
乾十字文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道:“嗯。怎么了?”
“你这样算是场外救援吗?”食戟,默许可以使用规则外的一切手段。甚至远月学园故意给选手几天的准备时间,就是允许他们想出各种各样的方法,弥补自己与对手的差距。
去紧急请求厉害的老师,为自己做冲刺辅导。
去寻找最好的食材,从原材料上胜过对手。
去花费几天时间腌制出最佳的半成品,用时间产生的风味击垮对手。
只要符合道德和比赛制度,这几天里,选手可以用任何方式武装自己——在远月这个极度符合市场化竞争的学校里,为了变强,无所不用,便是正确。
睿山枝津也这个爱好敛财,从底层混混爬上来的人,便更没有什么“公平竞争”的道德心。他来到远月学园,成为一名厨师,也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追求美食的极限、服务好每一位顾客。
他的目的就是名利。
为此,他付出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
“十字文。”睿山枝津也轻笑道:“帮了我。我就不会允许你帮别人。”
你会永远烙印上“睿山枝津也”这个人的名字,至少在远月学园所能涉及的人脉圈中,你就是我睿山枝津也的助力,是我的翅膀,是我攉取名利的工具。
当然,也可以是最好的伙伴。
乾十字文轻微地皱了皱眉。他无法评价睿山枝津也这句“不允许”,但和面对父亲乾真一郎时不一样,乾十字文并不会为这句“不允许”感觉到愤怒、害怕,也不会为此窒息到想要逃跑。
他敏锐察觉到,睿山枝津也从输掉食戟开始,就不再对他产生威胁。
这是一句色厉内茬的“不允许”。
乾十字文试探道:“久我也不可以吗?”
“绝、对、不、可、以!”
乾十字文托着下巴,好奇道:“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怎么不互相帮助呢?”
睿山枝津也不知道自己在乾十字文还有多少次无语凝噎,他真是把这辈子的好脾气都花费在乾十字文身上,朗声道:“谁和你说,我和那个矮子是青梅竹马了?我和他根本就不……”
“所以,你吃醋了?”乾十字文笑道:“哇。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睿山。”
什么好朋友有了朋友,就不和我一起玩了。这种友情醋,乾十字文还是第一次见。毕竟他小学初中日语烂得稀碎,放学就去雾屋后厨打工,根本没什么长期相处的同龄朋友。
有人在吃醋哎。
乾十字文愉悦地想着,内心有种被重视的满足感。
他将椅子拉近一些,无限得和睿山枝津也贴近。身边同龄男孩退缩的手指和膝盖,让乾十字文感觉到一种恶趣味。他变本加厉凑上去,一点也不含糊,“睿山。你真吃醋了?”
被抓包的占有欲轰然爆炸,睿山枝津也拉开椅子,正准备仓皇而逃。
乾十字文拽住他的手腕。
宛若一颗铆钉扎入,纹丝不动。
“没必要吃醋啊。睿山。”乾十字文笑着解释,“和其他朋友相比。你是最特殊的一个。”
他想到这几天的相处,打趣道:“要知道,我们都是睡在一张床上的关系了。谁还能亲得过我们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