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镇国公府内院，沈朝颜见到一脸严肃的白老夫人。

“外祖母——”沈朝颜甜甜唤了声，乖巧坐在白老夫人身边。

原本白老夫人还故意板着脸，可瞧见最疼爱的外孙女这般模样，也就装不下去了。

“你呀！”

白老夫人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轻拍。

“跟外祖母说说，你对婚事怎么想的？”

沈朝颜脸颊微红，小声道：“阿颜没什么想法，只要不嫁给太子便好。”

“你不必惧那个摄政王，若你真不愿嫁，咱们白家给你撑腰。”白老夫人正色道。

别人或许会怕先帝余威，但镇国公府是跟随先帝打过江山的，先帝对白家亦君亦友，故而白家对先帝圣旨的观感与旁人不同，多几分亲切，少几分惧怕。

尤其先帝的那个小儿子……白老夫人想想就窝火。

谈合作就谈，只要志同道合，白家不是不能执鞭随蹬，但若心思拐到自家外孙女身上，此事便有的论了！

沈朝颜知道镇国公府对萧衍修的刻板成见，便不动声色地解释：“我没有不愿……而且王爷已几次替国公府解围，对我亦态度宽和，想来并不如传言中那样坏，算是良配。”

白老夫人皱眉，不赞同道：“你莫操心白家被他照拂之事，即便欠他人情，也是我同你外祖父欠的，怎么还人情是镇国公府的事，断落不在你头上。”

“只说这个男人本身，你愿意嫁给他，真的完全出自本心？”

听见这话，沈朝颜突然有些恍惚。

她想起，前世与萧天逸定亲时，外祖母也同她说过类似的话，劝她名节都是小事，该先问自己是否真愿意嫁给这人。

那时她觉得名节有失已是天大的事，更加不愿让镇国公府为她劳心，想也不想便说是自愿的。

如今同样的问题，她竟会心有惴惴，难道是怕重来一世，自己依然选错？

可萧衍修明明两世都做得很好……

思及此，沈朝颜立即止住忐忑，抬眸望向满眼关切的白老夫人。

“外祖母，阿颜愿意嫁给摄政王。”

如果活两辈子还能选错，便是她沈朝颜眼盲心瞎到无药可救，怪不得任何人。

白老夫人暗暗打量她的神态，眼见她目光坚定，不禁疑惑陡生。

“你实话与外祖母说。”白老夫人面目沉重，“你是不是与摄政王……私定终身了？”

沈朝颜呆愣：“没，没有啊。”

什么私定终身啊？！

那位大爷就是个不经逗的，凑近些说话都板着死人脸，一丝一毫逾矩言行亦不曾有，何来私定终身……

也不知是她冤枉，还是摄政王大人冤枉！

“没有就好。”

见她不似作假，白老夫人松了口气，“外祖母就是担心，多余一问。”

沈朝颜赧然：“虽然阿颜不如寻常贵女那般讲礼法，但这种事……还是不会做的。”

白老夫人闻言，苍老睿智的双眸浮起欣慰，亦有哀伤。

她怜爱地将沈朝颜颊边碎发挽在耳后，徐徐开口。

“我有时会想，白家视女子与儿郎无异，对你们这些后辈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外祖母为何有此想法？”

沈朝颜心里微惊，极少见到白老夫人流露脆弱的一面。

“若不是您与外祖父怜惜我们，我便不可能有机会上战场，更不会被封为郡主。漪菱也是如此，若她在旁的勋贵之家，只能居于后宅，怎会允许她肆意做自己？”

白老夫人却摇头：“当年阿芪也与你们一样……可到头来，年纪轻轻便走了。若我不由着她，哪怕被她怨恨没有自由，是否至少能好好活着，看你出嫁？”

沈朝颜对自己母亲的事知之甚少，一直以来，她只有模糊的儿时记忆，只记得母亲有双温柔含笑的眼。

但听外祖母这样说，似乎母亲曾在婚事上与外祖父母意见相左？

“母亲当年嫁给父亲，难道外祖母不同意吗？”她迟疑问道。

白老夫人叹了一声：“阿颜，你扪心自问，你那个父亲……不说旁的，就说他的秉性为人，搁京城里比较，可算女子良配？”

沈朝颜毫不犹豫：“不算。”

“是啊，你个姑娘都看明白的事，我这老婆子能瞧不出来？”

白老夫人沉浸在回忆中，面有动容之色。

“可你阿娘那时不知犯了什么浑，偏要嫁给他……我也像今日问你这般，问过她，甚至点明沈仲书秉性不妥，她却一意孤行。我怕她早与沈仲书私定终身，若苛责反而会逼急她，便纵了她一回……”

说到这，白老夫人眼眶微红，长叹一声。

“外祖母莫伤心了。”

沈朝颜柔声安慰，“儿时母亲与我相处最久，虽然父亲不是良配，但我亦未见过母亲伤怀，想来她过得尚算顺心，没有那么苦。”

其实这也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

以白家耳濡目染的教养，白芪为何能忍受沈仲书纳妾，而不觉得受委屈。方姨娘擅长伏低做小是一方面，似乎白芪对沈仲书亦没有太亲近。

但若无感情……为何又执意嫁给沈仲书？

见沈朝颜眉眼染上凝重，白老夫人不想她跟着自己感伤，便收起回忆。

“罢了，这些事都过去了。”

白老夫人重整精神，笑着拍拍沈朝颜。

“外祖母懂你的意思了，会转达你外祖父的，到时他便知道如何与摄政王谈了。”

沈朝颜微怔：“外祖父与王爷要谈什么？”

“自然是你的婚事呀。”

白老夫人失笑，面上神色也松快了些。

“算那位爷知礼数，圣旨下给沈府，却知道镇国公府才是最疼你的，私下约了你外祖父细谈。”

沈朝颜有些失神，她以为圣旨都有了，以萧衍修惯常霸道的性子，走个三书六聘的流程便够了，怎么还要与外祖父细谈？

那若外祖父不同意呢？

难道他就不娶了？！

沈朝颜只觉得无奈又好笑，这人到底有没有诚意呀！

看见自己外孙女紧张的模样，白老夫人佯怒嗔视，伸手轻点她额头。

“你啊！女生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