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萧，风萧萧，将军骑马要远行。

水迢迢，水迢迢，与亲作别泪茫茫。

......

天子率兵西处去，东方却已变空城。”

街道上纷乱喧闹的声音之中，几道孩童清亮稚嫩的嗓音尤为引人注意。

徐妙妙从客栈的窗户向下张望，只见看到对面杂货铺门口站着几个孩童。

小孩们各自手里拿着玩具和糖人，正凑在一起，摇头晃脑地唱着歌。

身上的衣裳齐整干净，一看便知是家境还算不错的孩子。

只是从他们嘴里唱出来的童谣，却让她这个刚从政治漩涡中心脱离出来的人听得胆寒。

“将军骑马要远行，与亲作别泪茫茫。”

“天子率兵西处去，东方却已变空城。”

结合时下的环境，不就是指钟离璟频繁作战，让无数将士与亲人分离，暗讽他不顾百姓疾苦，眼里只有权势和江山？

虽说童言无忌，可若无人教唆，这几个七八岁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想得出来这样的童谣？

徐妙妙微微眯起眸子，盯着人来人往的街巷，陷入沉思。

不是别处，恰恰是作为交通枢纽的清河县。

在这里歇脚的客商遍布天南地北，要想快速散播什么消息，清河县无疑是一个相当合适的选择。

加之又是童谣。

没有多少人会将天真无邪的孩童，和阴谋诡计联系到一起，可信度就又高了几分。

“还真是煞费苦心呢。”

徐妙妙已经从刚才的震惊和后怕之中缓过神来，淡淡嘲了一句。

“公主在看什么？”

焦娘见她有些出神，也关切地走了过来。

“哦，没什么。”

徐妙妙收回眼神，顺手把窗子关上，走几步到椅子上坐下。

又不由得开始纠结起来。

这个事儿，她是管，还是不管呢？

其实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那童谣的内容虽然夸张，可也不是完全没有事实依据。

北越常年与外作战，虽然几乎都是碾压对手，士兵折损很少，远远不到“空城”的地步。

可士兵们出门在外，与亲人分别总是少不了的。

即便是钟离璟，也难以堵住这天下悠悠众口。

所以，徐妙妙其实可以将其视作一件平常事，不做理会的。

可这世上还有另一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若是真的放任不管，在背后之人的推波助澜之下，可能造成的后果也不容小觑。

徐妙妙心里一阵纠结——

明明前几天还恨极了钟离璟，这时候却又惦记着维护他的名声了。

谁让她现在还在钟离璟手上呢？

放眼周围，泠偀，焦娘，还有外面的一众禁，全都是为钟离璟卖命的。

她想脱身，可能性好像等同于零。

而且日后也少不了继续和钟离璟打交道。

这么想了一会儿，徐妙妙最终还是无奈地吐出一口气。

她朝泠偀招了招手，道：“泠偀，你过来一下。”

泠偀将怀里的剑一收，依言走到徐妙妙身边。

“你能不能...替我传个信到羽合堂？”

徐妙妙瞥一眼稍远处站着的焦娘，往泠偀身边儿凑了凑，小声问道。

泠偀显然没有想到小公主会冷不丁提出这样的要求，眉头下意识皱了一下。

“出什么事了？”

徐妙妙索性从椅子上站起来，踮着脚尖凑到泠偀耳边，把刚才听到的童谣和泠偀讲了。

“羽合堂的情报最为齐全，他们一定知道在清河县散播谣言的人是谁，我替他们治好了谢怀伊，少堂主曾答应过，会无偿为我提供情报的。

这些人居心叵测，早些让陛下知道此事，也好让陛下早做防备不是？”

这是为钟离璟好的事，徐妙妙有自信泠偀会答应。

虽然钟离璟的疾影也很厉害，但毕竟“术业有专攻”，以专门搜集情报在江湖上立足多年的羽合堂在这方面，自然是更有优势。

果然，听过徐妙妙的话，泠偀只是略犹豫了片刻，就轻轻颔首，答应下来。

“泠偀都听公主的。”

泠偀找来纸笔，徐妙妙简单把请求写下来，就交给泠偀传信去了。

疾影神通广大，自然有他们的办法，传个信去羽合堂再简单不过。

徐妙妙丝毫不用担心出差错。

当然，她也知道泠偀在传信的时候，必定不会只传给羽合堂。

肯定有另外一封密信，会被抢先一步送到钟离璟手中。

不过徐妙妙也完全不介意。

她做这些事，不就是为了让钟离璟知道吗？

徐妙妙优哉游哉的在客房里喝茶，泠偀果然很快回来，示意徐妙妙事情已经办妥。

这时早市已经结束，街巷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商铺掌柜们也纷纷开始为迎接下一波人潮紧锣密鼓的做着准备。

从下船到现在过去两三个时辰，徐妙妙终于有了肚子饿的感觉。

正好食物的香气顺着窗户缝飘进来，喝了一肚子茶的徐妙妙实在忍不住了。

“焦娘，咱们出去找点儿吃的吧。”

刚才徐妙妙和泠偀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焦娘一直在旁边当透明人。

这会儿听到公主叫自己，她立马笑着回应：“是，奴婢知道了。”

客栈地处清河县的繁华地段，想找到一家饭馆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徐妙妙很快就相中了一家店，主要卖稀饭和包子。稀饭中规中矩，可包子薄皮大馅看起来十分诱人，还有店家自己腌制的好几样小菜，一看就清爽利口。

“咱们就在这儿吃点吧~！”徐妙妙食指大动，二话不说走了进去。

泠偀没有表情的跟着她走进店内。

焦娘要跟上时，却是愣了一下。

这条街上，专做精致饮食的酒楼也不少。

平安身为一国公主，却偏偏挑了家这么普通，甚至有些简陋的店面？

焦娘想起从前听过，关于平安公主在南越处境艰难，备受欺凌的说法。

心思便是微微一沉。

那时她以为平安公主只是比寻常公主艰难些，竟没想到到了这般地步。

焦娘心里对徐妙妙又多了几分怜爱，心说既然自己跟了这个主子，便要将她照看好了，再不让她受苦。

这么想着，焦娘也一脚踏进小饭馆。

刚进门，就听到里头响起粗鄙不堪的叫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