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父女首次争锋。

下午,暑气渐消,晚风微凉。

乐禄停下手中的炉扇,悄声取走冰炉里冰盆。

行走间,觑了眼殿内软榻处的寂静。

酆帝抱着福珠珠马大金刀地坐在软榻中央。

姜皖坐在一旁的绣凳上,拉着福珠珠的一只手,神色专注,不掩忧思。

华笙双指隔着丝帕落在福珠珠腕间,眉目沉静。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把了一柱香的脉,姜皖从开始的稳坐泰山,到现在心焦不已。

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微凉的殿内,华笙官帽内一片潮热,看不见的头皮上冒出星星点点的汗珠。

假寐的帝姬,看似不在意实则目光冰冷的酆帝,以及真心实意在忧心的母亲……

这一家三口真的有点怪。

为皇室服务多年,华笙什么怪事没见过,面无表情地拿开手,拱手道,“从脉象看,帝姬并无姜主所担心的不妥。”

姜皖闻言有些不信,“华老不要翻开眼皮看看吗?”

精神科检查,不都要拿手电筒看眼睛吗?怎么中医这边程序有些不一样。

“不用。微臣行医多年,还请姜主放心。”华笙面色不变,言语沉稳,给人一种极其可靠的感觉。

姜皖彻底松口气。

她为他人担忧的样子,让酆帝莫名地不爽,扫了华笙一眼。

华笙心领神会,话锋一转,“只是……”

姜皖心又被高高提起,“只是什么?”

福珠珠也跟着皱眉头。

华笙含蓄提点,“帝姬饮食还是需要稍稍节制。”

话音刚落,就冷不丁地对上帝姬的视线。

女肖父,帝姬更甚,如其父般万年寒冰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丝毫看不出幼童的天真可爱。

这孩子,难怪姜主察觉到了异常。

她太独特了。

她没有经历过父辈的艰辛,没有上过战场,她的成长一直有为她担忧的亲生母亲陪伴在侧,还有酆帝扮演慈父。

可她身上的冷淡丝毫不减,眼中戾气更是惊人。

无论如何她都还小,酆帝正值壮年,他对他选择得罪帝姬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

丰功伟业的帝王仍在,再怎么卓越不凡的太子也只能是太子。

除非她也敢弑父,但有姜主在,她必须顾虑几分。

华笙对视片刻,心思百转,敛眉退后一步,避开福珠珠的眼神。

姜皖察觉有异,回头一看,福珠珠张着嘴露出血粉色的牙床,无害地朝她甜甜的笑。

顿时姜皖好似看到了满山的春花绽放。

“小贪吃,一说吃就醒了?”

姜皖一边宠溺地说,一边伸手想要接过她。

福珠珠也反常地动了动,她也想要离开这个让她讨厌的人。

酆帝毫不费力地按住她,“别动。”

又对姜皖道,“肚子不疼了?”

姜皖老实坐好,毕竟晚上还有求于他,他手掌大,适合揉肚子。

看向华笙,“只需要控制饮食吗?需不需要服药?”

华笙极快地瞟了眼酆帝,见他虎口用力,正捏着帝姬饱满的脸颊。

眉心微动,“需要的,但帝姬年龄还小,脾胃弱用药恐有损伤,换成粗粮加药膳即可。”

强权之下,他只能睁眼说瞎话。

这未来也会是帝姬进军营前的训练项目之一,只是提前了而已,尊体是半点不会损伤的。

姜皖用心记下,又隐晦地问了几句,是否遗传上一代精神疾病的事。

华笙战战兢兢,在酆帝眼皮子底下,模模糊糊地敷衍了过去。

帝姬真不是精神分裂,她是早熟,心智早熟而已!

……

晚间用膳,福珠珠的米粉换成了她最讨厌的山药紫薯泥。

辅食蒸煮过程还在锅里铺了一层草药,故而还冒着一点药味。

王姑姑刮了一勺喂她,福珠珠扭头。

王姑姑又跟上去,福珠珠神色倨傲,睨了她一眼。

酆帝、姜皖在一旁用膳,王姑姑早读懂了帝姬的眼神,可这事她不敢顺着帝姬的意思来。

王姑姑恳求地看着帝姬,希望她赏脸吃一口。

福珠珠不动。

姜皖道,“怎么不吃?”

王姑姑艰涩道,“帝姬不喜粗粮,更不喜药味。”

看着福珠珠抗拒的模样,一张小脸拧成包子,姜皖不禁心疼。

孩子还小,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缓一缓。

好不容易让这小人栽个跟头,酆帝不允许有人破坏,淡淡道,“华笙被奉为神医,这样安排自有他的道理。帝姬年纪渐长,健康尤为重要,不可还似以往一般肆意妄为。”

一番话,稳定了姜皖动摇的心,“我吃完了,拿给我喂吧。”

王姑姑面露苦笑,依命行事。

周姑姑上前几步,福珠珠正对母亲姜皖,余光里是父亲邪恶的笑。

福珠珠张嘴,被塞了满嘴混着药味的泥。

中草药苦涩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开,福珠珠含泪咽了下去。

酆帝的冰山脸上不再吝啬,嘴角上扬展露笑意,好心情也是不住。

看着福珠珠的惨样,下饭极了。

酆帝今晚多用了两碗大米饭。

可没想到现世报来得这么快。

洗漱好,本应亲密无间的两人,中间插着一个小人。

但凡有人把福珠珠抱离床,她就扯着嗓子干嚎,拽着母亲死都不放。

姜皖难得见孩子粘她,就更不可能让她走。

酆帝加在中间没有人在意他,从晚膳维持来的好心情顿时支离破碎,面色发黑,死气沉沉地重新穿衣。

姜皖撑起身子,“去哪?”

秀丽的乌发趁机滑进衣领,衣领松散,露出一大片雪白,极致的白与纯粹的黑碰撞,带给人意想不到的视觉盛宴。

偏身体的主人无知无觉,眼神清澈宛若一片春水,好似无声的邀请。

酆帝扣扣子的手停了停,眼底晦暗。

就在这时,一小胖手啪地伸了出来,放在了雪山上,雪山被污,破坏了原本的美感。

酆帝瞬间气血翻涌,铁锈味充斥口腔,弄死福珠珠的心没有哪一刻如此旺盛。

她比她那个幼稚的爹还要可恶!

她怎么敢的,怎么敢在他面前动他的女人!

真该死!

酆帝突然走近,姜皖仰头看他,轻声道,“怎么了?”

酆帝低头吻上了她的红唇,右手盖住她的视线,左手两指精准地钳起污染物,微微用劲。

第一次见面剑拔弩张是因为她,第一次剧烈的争吵是因为她,第一次被怀疑也是因为她。

没有人懂,酆帝想要弄死她的心。

可,这是姜皖拼命生下的孩子。

他不能让她伤心,痛失亲人世间最残忍的事之一。

他的姑娘,不应该经历这些疾苦、悲凉。

最终,酆帝没有伤福珠珠,丢开她的手,就此作罢。

福珠珠还想挣扎,酆帝从下往上看着他,眼底血红充满杀气。

福珠珠不屑回望,有本事废了她呀!

她敢吗?

不过是仗着姜皖,依附姜皖的小东西,酆帝一个巧劲将她翻到另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因为懒,也不用自己干事的福珠珠,被华笙认定的早熟天才少女,她还不会翻身。

福珠珠试了试,翻不过来,选择放弃。

酆帝接着这个吻,平复胸中的戾气,松开姜皖,轻抚她瘦弱的脊背,“你先休息,我还有公务。”

说完转身离开,姜皖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角落里蜷曲着的福珠珠。

想到酆帝嘴硬又极强的占有欲,连忙把福珠珠掰正,查看她的手。

只有些红印,淡到看不到。

姜皖松口气,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下次不能这样了。起码在你爹面前不能这样。你爹……你爹他不正常,我们让让他,好不好?”

福珠珠轻哼一声,不就是玩不起吗,找什么借口托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