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殿，乃至酆京瞬间进入了防备阶段。

华笙踏进殿内，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抑与冰冷，第一眼瞥见立于大殿两侧的武将，立马垂眸，借着跟在福大伴身后的空隙，将腰间堂孙女挂上的彩色香囊摘下，揣进袖口。

福大伴道，“陛下，华笙到。”

华笙刚想行礼，就听到酆帝道，“上前把脉。”

华笙闻言上前几步，这才看到酆帝怀里面色苍白，胸脯起伏微弱的姜皖。

身为医者，他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心惊之下，下意识地抬头，眼神撞进酆帝充满戾气的紫眸里。

酆帝又重复了一遍，“把脉。

华笙顿时不敢再看，伸手为姜皖把脉。

殿内众人皆屏气敛息。

片刻，酆帝道，“你抖什么？”

酆帝一声问责，华笙抖得更厉害了，立即爬跪在酆帝脚边，“陛下，姜主出现了心脉衰竭之象。”

酆帝不自觉地重复道，“……心脉，衰竭？”

他以为是一些党羽的余部残支没有清理干净，想要报复他，所以不知死活的将手伸到她身上。

可，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心脉。

“可有办法医治？”

华笙摇摇头，“姜主的心脉应该是母体带出来的症状，初时隐而不显，到了一定年龄，才会呈无法挽回的姿态爆发出来，不用三年就会心脉衰竭而死。

且自古病痛涉及心脉，皆为无解之症。”

殿内站着的众人，瞬间明白了华笙的意思，这是不治之症，且时日不多了。

“无解？”

酆帝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的心上人，大前日还为了福珠珠拌嘴，生动活泼；昨日还陪他饮酒作画；哪怕，今晨两人都还一起有说有笑，现在突然有个人告诉他，他的心上人身患重病，无解？！

他抱紧姜皖，又怕用力抱疼她，哪怕两人距离很近，他仍觉得她远在天边。

他双目赤红，竭声问责，“你每五日进宫请一次脉，这么大的事为何是朕，先察觉到！”

宫里有太医院，但医术名声都不及华笙，所以酆帝特令其每隔五日进宫请脉一次。

姜皖早就出现了嗜睡的症状，可是她跟他说这是冬日到了，她要冬眠。

“臣……臣……”华笙颤颤巍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酆帝此刻不想听任何解释，“拖下去，斩立决。”

这就是天威，这才是大酆历史以来第一个弑父登基，杀亲族，断世家，震四海的帝王。

华笙连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一片血红，真心实意喊道，“微臣，谢陛下。”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他不会求饶，更不会认为陛下无情，反而觉得陛下十分仁义，没有累及他的家人与亲族。

华笙赐死，华莳不在，酆帝准备向四国广招杏林高手，话到嘴边还未下旨，怀里传出动静。

他的心魂顿时被牵引，“姜姜？”

“嗯？陛下。”姜皖还没睁开眼，但嘴里已经熟练的回应他。

刚刚的担惊受怕、怒火中烧好似烟消云散般，他心一下子软了。

“有哪里不舒服吗？”

听到这句话，姜皖脑子瞬间清醒，坐直，映入眼帘的是酆帝沾满面粉的衣裳，视线往下，与福大伴激动泛着泪光的眼相撞。

姜皖下意识地想回以一笑，可视线再往下，就看见了他脚边跪着的华笙，地上还有一小滩血迹。

李大刀等人见到她，凝重的神情有一些许的缓和。

他们真怕，姜皖就这样睡下去啊，那陛下必然疯魔。

环顾一周，姜皖看着酆帝，小心问道，“你，都知道了？”

酆帝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早知道自已的情况？”

“谁？他，是他帮你隐瞒吗？！”他再也不能掩饰杀意，凶狠狠地望向华笙。

姜皖没什么力气，只能低头亲吻他的手背安抚他的情绪。

“陛下，没有人会叛离你，将这样的大事瞒下。是我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体情况，为了避免让你知晓，所以每次请脉都以各种理由推脱，华老近两个月连我的腕都没有搭上，何来隐瞒不报一说？”

酆帝现在的怒火唯有鲜血可以平息，对处死华笙一事没有半点退步，“呵，医者察言观色，是他没本事，耽误了你的时间。”

姜皖已经因为私自隐瞒而连累华笙受伤了，她不忍心也不能让其为她的任性，付出生命。

“老子没本事，儿子却有，华莳曾对研究黑虫入药颇有研究，我相信若是有华老参与一起研究，定能延缓我的衰竭之症。”

酆帝拽紧她的手，“朕要的是痊愈！”

姜皖避开他急切的视线，看向门外，轻声道，“陛下，快午时了，我想去寺庙，可以吗？”

如今的情况下，酆帝怎么可能会违背她的意愿。

“你想怎样都可以。”——只要你能一直陪着我。

姜皖又道，“带上福珠珠，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去。”

“嗯，大伴去通知帝姬奶娘，准备出行。”酆帝知道她对一些事一些人总是抱有善良，既然华笙还有用，那就留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