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割袍断义

“陆华……”

宁以卿掷下手中读了一半的战国策,缓缓抬起眼来,眸中染上些许厉色。

此刻她终于明白,今晨听兰月说起府中上下遍寻不到陆华之时,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安从何而来。

从前是她忘了,虽明面上只见陆淮之和林氏屡屡作恶,但大房还有一个不可忽视的人,陆华。

她以前只当自己前世这个公爹本质上是个只知道贪财逐利的小人而已,却不曾想过,能教养出陆淮之这样豺狼般的心性,他这个当爹的必然功不可没。

毕竟前世虽是陆淮之屡屡设法暗杀陆宴礼,但陆宴礼的爵位一旦空出,背后渔翁得利的人便是陆华了。

可这陆华——他一无官身,二无本事,即便真有满腹阴毒心计,但表面上看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草包,他如何能撼动刘青和陆宴礼?

宁以卿愈发觉得古怪,忙问道:“姑老太太又是怎么回事?”

“夫人进侯府时日还短,不知道咱们府上有个姑老太太,”兰月解释道,“奴婢也是从前在芝兰堂侍奉时,听那群妈妈们说的。这姑老太太远嫁陇西,早有数十年不同娘家往来了。”

宁以卿微微皱起眉头。

她好像记得有这么号人物——可是,也只是前世下人口中只言片语的印象罢了,她从来就不曾见过陆淮之这位姑祖母一次。

嫁进安平侯府十数年,无论是宗族大祭、年节时庆,都不曾见她家来人,自然而然地,便将这位所谓的姑祖母忘于脑后了。

宁以卿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那这位姑老太太如今可在府中住下了?”

既然陆华没有那个本事,想必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就只能是由这位姑老太太带来的了。

她不动声色地朝兰月打听,意图问出些什么蛛丝马迹来。

“她不会踏进咱们侯府半步的。夫人还不知道,咱们府上这位姑老太太——”兰月摇了摇头,又神秘兮兮地放低了音量,“奴婢也是悄悄听来的,据传她与已故的老侯爷感情不睦,一度争锋相对,到她出嫁之时,更是当着一众族亲的面,与老侯爷割袍断义了。”

这事儿倒着实藏得隐秘。

宁以卿微一挑眉,从前她在侯府生活了那么多年,竟不曾听任何人提起过,可见林氏一家子有多忌讳。

“奴婢听说,这事儿当年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老侯爷一怒之下,当即将她从族谱之上剔除,还说了,不止兄妹二人有生之年再不相见,饶是子孙后代,也要遵从他定下的家规,从此以后不得与她再有往来。”

宁以卿更加疑惑,“你确定姑老太太是随陆华入京的?”

且不说这对兄妹闹得这样僵,单凭这几十年不曾往来见面,两家的关系自然也就如同陌生人一般——

那陆华还请她来作甚?她就是来了,又有什么用?

要么,这里头定然藏着些不为人知的秘辛;要么,兰月的这些听闻就都是以讹传讹、子虚乌有。

“是呢,”兰月坚定地点点头,“奴婢打听过,是大爷亲自将人从陇西的乾州一路送到京中,一入了京城,便直奔京兆府寻了侯爷密谈。但过不多久,姑老太太就又启程回乾州了。”

“陆华呢?随她回去了?”

“不曾,”兰月显露出些许不屑,“大爷没陪着,自顾回府了,如今正在芝兰堂歇着呢。姑老太太是独自回的乾州。”

兰月觉得陆华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很是鄙夷。

她看着宁以卿蹙着眉头,满面凝重地陷入沉思,又道:“夫人不用担心姑老太太回去这一路会不安生,奴婢听闻……听闻墨羽好像着人去送了。”

“墨羽?”宁以卿狐疑地抬起眼来,“他不是随陆宴礼入宫去了?再者,墨羽金麟二人做事向来隐秘,这样的事情你光靠打听便能知晓?”

兰月有些不安地攥了攥衣角,眼见着瞒不下去,这才吞吞吐吐地开口,“奴婢……不是打听来的,是凑巧遇上了墨羽……也不算凑巧,奴婢觉得他是特意来寻奴婢的。”

毕竟她才到了京兆府附近,墨羽便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身后,将她拉入一条偏僻巷子中说话。

不像是赶巧,倒是像在那儿等着她去。

“他都同你说了些什么?”

兰月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道:“他说……侯爷很是担心夫人您,嘱咐奴婢一定要宽慰好夫人,又说侯爷此举是为着夫人着想,叫夫人切切不可鲁莽行事,一切都等侯爷回府再说。”

宁以卿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这算是什么?打个巴掌,再给个连蜜枣都算不上的几句安慰?

担心她,然后明知陆淮之差点要了她的命,却在这案子只差临门一脚之时,半句解释都没有,就让人将她撵回侯府,甚至不惜拔刀相向?

做完了这些,又让他的属下来找兰月说这一番话?

未免太过多此一举!